《入殮师小姐的新娘》 第一章 葬礼/相识 「啊。。。」 她从沙发上醒来,撑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环视了一片狼藉的大厅,她发出了一声干哑的轻叹。 「昨晚喝大了,带了不认识的女生回来。。。」 她扫了扫凌乱的短发,看着那陌生女子一丝不掛地躺在沙发上,黑色西装外套半遮玉体,美背尽露。 可惜断片了,昨晚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嘟。。。」桌上的手机像躺在地上闹腾的孩子。 她拿起手机来看,屏幕显示来自同事的无数未接来电。 她来到女生身边用干哑的嗓音开口道,「我要出门了,你回去吧。」 女生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发懒的身子掛在了沙发上,一头浅棕色长发覆盖住了她的美背。她透过被拉扯下来的窗帘一角,看到了窗外。 天色灰蒙蒙的,一声早晨的鸟鸣都没有。 「天还没亮呢,就赶人家走。。。」浅棕发女生一脸委屈起来。 没想她身上的西装外套被人一把抽开。 「啊啊啊,好冷!」浅棕发女生缩抱起了身子,看着眼前的短发小姐,已整整齐齐地换好了一身衣裤,利落地穿上了西装外套。 窗外薄弱的光亮,清清凉凉地洒在那短发小姐的半边脸上,给棱角分明的轮廓边缘打上了高光。那一头粉墨的发,黑色西装内搭黑色高领卫衣,黑裤黑靴。黑压压的,给人一种压迫感,还好留有一双浅灰绿的清眸,点缀了她一身的黑。 「我现在就要出门了,待会门锁上,你想出去的话,就自己想办法从阳台爬出去吧。」 没时间等她慢摸摸了。 浅棕发女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与自己共度良宵的俊俏小姐,昨夜的热烈像万柴堆砌的篝火,没想天还未亮皆化作尘埃。 「真是的!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浅棕发女生穿戴好衣物,狼狈地捡起包包跟着那一身黑的小姐出了门。 寂静的清早,可清晰听见靴子与高跟鞋踏出一轻一重的步伐声,接着是大门锁上的声音,重机被啟动的声音,然后还有女生被烟呛得不停咳嗽的声音。。。 「咳、咳…」 「我今晚一定到酒吧唱衰你!」 重机的声浪,消失在刚刚苏醒的小镇,穿进黑暗的隧道里。点点橘黄的灯,映在了她那黑色全盔式的头盔上。她身长玉立,驾驭起那黑色復古重机时一点也不违和,宛若一身鎧甲,策马奔腾的一个女骑士。 出了隧道口,大马路高墻边架着一个白色小路牌,写着雷府治丧处,箭头指向右边路口。路牌下透明灯笼罩里的蜡烛已融化成液态状,染着一豆点的火苗。黑色重机迅速飞逝而过,疾风让路边砖壁上的藤蔓随风摇曳,指明灯仿佛完成了使命熄灭了。 伊——— 重机停在了一栋双层独立式的民宅大门外,里头已掛上了丧用的捐布白灯笼,走道旁还置放了以水仙为主的往生花圈。 熄了引擎,她脱下了头盔,解放了闷在头盔里的秀发。碎发随晨风飘逸,摩挲柔滑的脸颊,金色的曦光照在她的身上,把一脸冰冷的她照出了些许活人该有的温度。 她将手腕的发筋取下,嘴唇轻含。那一头细幼的粉墨发,用手随意拨弄就能理顺,她利落的半扎起了头发,虽有几根碎发掉落触了长睫,鼻尖,弄得有些痒痒的,但也不碍事。 她下了重机,打开了置物箱拿出了个银色的双层化妆箱。 现已天亮了,阳光还暖呼呼的,但从敞开的厅门望去,里头却像薄暮冥冥。她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入屋,单薄而挺立的背影,隐没在了阳光照不到的深处。 大厅。 「克死她父母,又克死她姑姑,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 这时一位少女打破了吵杂,道,「姑姑。。。她是安眠药服用过量身亡的。」 眾人安静。 「搞不好是为了某个臭男人自杀的,关我什么事?」 一个老太爷瞬间骂道,「怎么说你姑姑的?她还在这个家躺着呢!」 少女回道,「好吧,是我克死的。」 老太爷,「你这死丫头!怎么和长辈说话的呢?」 婶婶,「接下来谁收养她?」 某亲戚,「可别指望我啊,她都十八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大厅恢復交头接耳的吵杂。 「我是来为雷女士入殮的。」 无人理会。 少女望向了她,走到她面前莞尔一笑道,「随我来吧。」 少女一路领着她来到一处房间外,二人进入后,少女将门轻合上。 床上躺着一具中年妇女的大体,为尽孝心的习俗,家属必须替往生者换上寿衣。少女随殮师给大体凈了身,换上了寿衣,她十指纤纤细腻得很,给寿衣上的结一一打好。 入殮师站在她身后,静待她做好最后的穿衣步骤。 少女稍微移动了下站得发酸的双腿,不料老旧的木製地板一沉,短鞋跟一歪,整个人向后倒去。入殮师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少女的后脑勺敲在了入殮师的右肩处。 她下意识地扭过头,抬眼看了下入殮师,二人之间鼻息交错。 「你...宿醉了?」 没想少女却这样对她说。 「。。。」入殮师被说中了,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帮逝者整理仪容时一身酒气,好吗?」少女一脸严肃认真。 「那我今日的工资不拿了,当作帛金吧。」入殮师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认栽了。 少女听后笑顏逐开,轻轻笑出了声,「倒又不必。」 入殮师觉得自己被一小女生给戏弄了。 待领口处的结美美的打好后,入殮师对她道,「可以了,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 之后入殮师就开始给遗体化妆了,但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有人一直盯着她看,她随目光探去,对上了一双灰眸,那双眸在窗外阳光照射下成半透明,眼神透着一股灵气。 少女留着一头黑茶色的长发,轻薄的刘海覆盖于额间。她身穿復古长袖齐膝墨蓝夜色连衣裙,衣领是齐胸的白色尖领蕾丝边,领口打结处,结上了个黑色细带蝴蝶结,胸前和袖口几颗緋红色的纽扣,打破了沉闷的黑。 她正端坐在靠窗边的老旧暗红色皮革沙发上,双手叠交于腿上,体态优雅,像个精致的人偶。 入殮师将窥探的目光收回,心想,「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她继续给大体上妆,但专註没几秒,又忍不住再次斜眼窥探。 依然对上了那充满灵气的双眸,这时少女朝她微微一笑,粉嫩的唇笑出了极好看的弧度。苹果肌因微笑而更加饱满,显得她更加娇媚可人。 偷窥被发现了,入殮师尷尬得涨红了脸,赶快别过了脸去,继续干活。 等下?我为什么要做贼心虚?明明偷看我的人是她,但是。。。她是摆明着的偷看我,光明正大的。。。 本想专註工作的入殮师没办法定心了,还有些尷尬。她假装从容淡定,反而让一举一动间都有些不自然。 少女看见了入殮师的窘迫,忍不住笑了。一声鼻息发出的轻笑传来,入殮师心想,「好想赶她出去。。。可是,这是她家啊。。。」 入殮师终于开口说话了,「亲人去世了,心里不难过吗?」,怎么还有心思戏弄她? 没想少女却道,「我姑姑那么多年只知道找男人,我和她的感情也比较生疏,不会为对方操心,也不会为对方难过。」 「就像两个互不干扰的陌生人住在了一起。」 少女用清甜温软的嗓音,说着毫无人情味的话。 入殮师再次陷入无语,这时门外有位大叔催促道,「哀悼会要开始了,里头赶紧点。」 入殮师早已给大体上好了妆,正收拾工具放回化妆箱里。 少女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大体,在入殮师的操作下,原本铁青干瘪的脸,像是重新赋予了生命,脸上的妆容少一分太寡淡,多一份太像鬼,妆容把持得恰恰好,像活着时的面容。 「你画的妆好好看。」少女称赞起来。 入殮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一脸精致的妆容,是新潮的化法,她心想,现在的小女生都那么会化妆吗? 「你化的比我好多了。」入殮师客气道。 「再会化又怎样,死后又不能给自己打扮。」少女回道。 入殮师再次无语。 该忙完的都忙完后,入殮师还要赶着去下个地方继续干活。少女将入殮师送到了大厅门口,入殮师点头道别后,走出了房子,没想这时少女却开口对她道,「我叫雷杉奈。」 「很高兴认识你」 「向京墨。」 向京墨在午后艷阳下回眸,雷杉奈站在昏暗的玄关,哀悼的人们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向京墨还没来得及反应,雷杉奈就转身回到了屋内。 第二章 缠上 当夜,淡月孤星,出来游荡的野犬,发出狼嚎般的一声声嚎叫。 刚办完丧事的屋内,气氛变得阴森起来。 雷杉奈拿起供品就走出了屋内,顺着犬吠声来到院墻边,将供品扔了出去。 「别吵了!」 吓得野犬发出呜咽声,四处逃散。 雷杉奈回到屋内,看着她姑姑的遗照,道,「我会离开这个地方的!」 雷杉奈想回到房里,但走廊的灯不知何时坏了,她看着昏暗的走廊尽头一片漆黑,好似有什么在那里等着她。 她手心冒汗抓了抓裙摆,她承认她有些害怕了,但是她知道现在没有谁可以帮到她,所以她一咬牙就走了进去,镇定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 夜间的酒吧传来女驻唱清亮高亢的嗓音,她唱着澎湃的歌曲,激起了所有人的热情。座位上的人都放下酒杯来到台下,舞动起来。 吧台处变得安静,安静得那里坐了个一身黑的小姐,都没人发现。向京墨细细地品尝手中的烈酒,骨节分明的手不时地推动杯子边缘,里头琥珀色的玉液,在水晶玻璃杯里打转,溢出酒香。 她心想。 未给予名片,工作都是透过老板安排,人来了处理好大体便走,一直以来都未报姓名,别人也不屑询问,毕竟干着那么忌讳的职业,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虽然会好奇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却又不大想花精力探究,真是矛盾。 在向京墨身后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人说着她的坏话。 「就是她,这女的没良心的!完事后连个被子都没有,还有天还没亮就赶我走,把我当什么!」 浅棕发女生跟身旁的一位女性朋友气呼呼地道。 朋友笑道,「明明是你先去招惹她的,趁人家醉酒就跟人家回家乘虚而入,睡了人家还说人家招待不周?」 浅棕法女生恼羞成怒道,「你到底站谁那啊!」她心虚得停止抱怨。 朋友看了眼向京墨那处,见怪不怪道:「总有人被她那颓丧的气质给迷倒。」 「看,很快又有人找上她了。」 一位身材火辣的大美女带着醉意贴上了向京墨的背。 向京墨没有推开她,毕竟她也不讨厌有美女投怀送抱。但今早那位调戏她,还让她不知所措的小妹妹就算了吧,感觉很很容易被她拿捏。 手机铃声响起,向京墨接通了手机。 殯仪馆女员工,「餵,有工作指定你,明早八点,地址发给你了。」 向京墨,「好。」 嘟。。。,对方手机掛了。 简单明了,不多话,向京墨觉得挺好的,不浪费大家的时间。 「要喝一杯吗?」大美女在向京墨的耳边轻语,嫵媚的嗓音若游丝婉转,霸道地鉆入耳膜。 向京墨的脑海闪过了今早的画面,她接住了差点跌落到少女,少女入怀后却道,「你宿醉了?」 想到明早还有工作,向京墨对大美女道,「今天不了。」 第二日。 街市闹哄哄,车辆人群穿梭在繁华大街。 向京墨定格在了某路口处,疑惑道,「约在这里?」她心想,我来错地方了? 「向京墨!」忽然有人朝她喊道,她转身回望,见一位少女在和她打招呼。少女独坐在走道边花卉的矮挡土墻上,她身后繁茂生长的薰衣草,快要将她吞没。她一身白色连衣裙,白布鞋,一身白白的,但却染着一头红棕色长发,像白雪覆盖的世界里充满生气的艷阳,热情的很。 向京墨头上有很多问号,谁啊? 少女雷杉奈来到她面前,见她一脸疑惑,便说,「我是雷杉奈啊,你忘了吗?昨天你才来过我住的地方,帮我姑姑入殮的。」 「是不是我换了一身装扮,你就认不得我了?」少女侧着身子,歪着脑袋,看着她道。 向京墨想起昨日那精致淡妆的端庄淑女,和今日染发浓妆,举手投足间非常活泼的精神小妹。对比下,差别也太大了吧。。。 向京墨:,「刚办完丧礼就出来蹦跶?」 雷杉奈,「不行吗?你天天出现在葬礼上,那你不就哪都不能去了吗?」 向京墨,「你不守孝?」 雷杉奈,「我姑姑活着时,我都不孝了,守什么?」 向京墨再次被她整无语了。 「走吧!电影要开始了!」雷杉奈牵起了向京墨的手,将她拉入了人群。 向京墨整个人状况外地被牵着走,二人穿过了斑马线,淹没在了熙来攘往的繁华大街。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播放了一首轻快又滑稽的歌曲。 某日。 女同事通过手机道,「有顾客指定你,地点在花月路。」 「嗨!」是一个留着金棕色波浪卷长发,打扮甜美的少女。但这次向京墨认出了她,毕竟她让她印象非常深刻,就算化成了鬼,她都认得她! 怎么又是她!头发顏色和之前又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都那么疯狂染发吗? 某天。 女同事通过手机道,「又有工作指定你,地点在枫糖小巷口,你到了那里自然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那天向京墨如约而至,熟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向京墨。」 「我在这里!」 雷杉奈在天桥上对的向京墨喊道。 这次是一头清爽短发,穿搭也清新可人。 「剪短头发了?」 向京墨想转头就走,但女同事的话回荡在耳边。 女同事,「老板说,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中途跑掉了喔,不然扣你工资。」 薪水都要扣没了,只好约会。。。 雷杉奈,「这道甜品我超爱吃的,你尝尝看。」 浪漫装潢的咖啡厅,客人大部分都是情侣。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雷杉奈点了一桌甜品,她用叉子挖了一小块松软的奶油蛋糕递到向京墨的唇边。 向京墨瞄了眼隔壁桌正享受伴侣餵食的女生,画面非常甜腻,她接受不了。 她握住了雷杉奈的细幼手腕,将叉子递了回去。 「我不想要别人餵。」她将蛋糕塞进雷杉奈的嘴里。 雷杉奈舔了一下嘴边的奶油道:「餵别人就可以吗?」 「都不可以!」向京墨再次被整无语,拿起自己点的一杯热开水喝下。 逛街。 雷杉奈拿起了几件洋装给向京墨看。 「我最喜欢这几种款式的衣服了!」 「你要记住喔!」 向京墨说,「为什么我要记住?」 雷杉奈笑了笑并无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敷衍道,「因为我喜欢啊。」 向京墨的心里话。 这段时间。 我和她。。。 约会。。。 像普通情侣一样。。。 她就这样闯进我的人生了,好猛。。。 向京墨觉得很不可思议,在她独自生存的世界里,突然来了一个人,把她寂静的世界变得很喧闹。 某月。 女同事,「又有工作指定你,那人说会直接到你家去接你。」 「不用了,告诉那人我会自己上门。」 「我给了那个人地址誒。」 叮咚。 门铃声响起,向京墨前去打开了前院大门。 「早呀!」 雷杉奈一头长发出现在向京墨面前,笑得灿烂。 向京墨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心中吶喊,她到底想干嘛! 第三章 硬闯 学校天台上,生銹斑驳的红色小铁门突然被人粗暴地给推开,俩女学生一前一后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 米玉,「雷杉奈,你终于跑输我了!你要请我喝一个月的奶茶。」 雷杉奈,「请就请吧,说好每天陪你跑楼梯到天台运个动减个肥,结果你要喝奶茶,胖死你!」 米玉,「对呀!那你请我吃一个月的小笼包吧。」 雷杉奈,「。。。」 晴空朗朗,朵朵白云随风碰撞,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朵朵奇形怪状的云。 她们坐在地砖上,抬头凝望天空。阳光将米玉的长发照成栗色,她五官深邃,脸颊粉嘟嘟的,总是让人误认为她是个混血。 粗暴的混血。 米玉,「杉奈,你想在毕业前,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吗?」 雷杉奈,「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米玉,「真的吗!是哪个班的啊?」 雷杉奈,「不是学校的,是两年前在一个亲戚的葬礼上见到的一位女入殮师,但当时她并没有发现我。之后我悄悄去见过她,但也没认识到她。接着就是我姑姑过世,我让她来为姑姑入殮,终于认识到了她!」 米玉,「怎么听着好像你为了认识她,把你姑姑给干掉了。。。」 雷杉奈脸一沉,斜眼瞪着米玉道,「竟然你猜到了我的秘密,我下一个要干掉的人就是你!」她扑倒米玉对她扰起了痒痒。 「哈哈哈哈!」 米玉狂笑道,「我悬疑片看太多了!不开玩笑了!快和我说,你为什么喜欢她?」 「我喜欢她化的妆好看!」 「你居然喜欢入殮师化的妆!」 两个女生在天台上打打闹闹。 另一边。 弯曲的山道围栏边,一台黑色復古重机停靠在了那里。地上摊开了一个修车专用的工具箱,里头的工具都沾上了黑漆漆的污渍。 某大姐,「你说你这台什么破机车?天天修天天掉链子。」 向京墨,「我记得只有载你的时候才会这样,你磁场不好吧?」 某大姐,「哎呀你!是不是要吵架啊?」 和向京墨拌嘴的大姐,是一个头发剪得贼短的女生,有点像林清侠在刀马旦里的短发。 淡眉凤眼的,五官寡淡,但胜在骨相好。她个子比向京墨还要高,似乎有在健身,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很优美,肩宽细腰的。 向京墨嘴里含着根烟,蹲在地上用扳手稍微吃了点力地,转动着层层锋利齿轮上的螺丝,手背和手腕的青筋微浮起。 修机车修到大汗淋漓的,脱下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车头上,但她身上的高领长袖卫衣依然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稍微折了下袖口,露出手腕。 大姐,「厚,就出门拿个货都要那么多舛,我的车都坏了啊,结果坐你的也。。。」 向京墨,「阿诺,你静点吧。。。」 嘰嘰喳喳的像湖边的鸭子,真烦。。。 短信铃声响起,向京墨用脏布擦了擦左手,拿起了手机点开来看。 雷杉奈发来了一条微信,「这段时间你干嘛一直请假啊?我都找不到你。」 「明天我生日呢,又是周六不用上课,你陪我过吧。」 向京墨心想,我记得我当初应聘的是入殮师,怎么突然变成一日女友了?她边看信息边修理重机车。 雷杉奈继续发来消息,「你觉得我明天应该穿哪件好?」 向京墨陆续收到了好几张自拍。 张张都在努力摆出诱人的姿势,向京墨觉得有些生硬滑稽。前面看着还好,直到向京墨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走光照,整个人吓得炸起。 「啊!」 她的手被锋利的齿轮给划伤了,她看着手腕上一点的地方,划出了一道血痕,正渐渐溢出红色液体。 她晕血,忙抬眼不看。 「她故意的吧。。。」 向京墨想起刚刚那张照片,雷杉奈穿着半透的米褐色纱裙的对镜自拍,可见弧度圆浑的胸型,尖峰上深橘色的两点晕染,撩开的裙摆皱成一团挡在双腿之间,连接大腿的腹股沟的线条,原来可以那么的美。 嗯。。。她没穿。 向京墨的脸有些緋红,不像是被太阳晒的。 学校女厕处,雷杉奈躲在最后一间厕所发信息。 「还有这张。」 「都发给她看吧!」 不料弹出了一行字。 信息已发出,但对方拒收。 「啊啊啊,居然黑名单我!」雷杉奈崩溃吶喊,整间厕所的女生都被吓了跳。 某药店。 阿诺已换上了药剂师的白袍,坐在柜台内,身后厨架上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此刻,她正隔着柜台帮向京墨处理着伤口。 「不知道会不会破伤风,去医院给医生看一下吧。」阿诺看了看她手腕上还在渗血的伤口道。 向京墨用手肘靠在柜台上,按着眉心,闭目养神,「这种小伤,擦个药包扎下就好了。」 阿诺骂道,「小伤?皮肉都翻开了!你快看一眼。」 向京墨不敢看,因为她有晕血癥。 伤口包扎好后,向京墨拿了一袋阿诺塞给她的伤口消毒药水,就离开了药店。她步行走了一条街就回到家了。 回到家的向京墨倒在了沙发上,她脱掉了手腕上的绷带,看着那混合了蓝色药剂已凝固的血红伤口,自语道,「要是割到下一点的地方就好了。」 在外奔波了一个上午,还费力修了机车,最后还受伤了。她有些累,眼皮一沉,就睡着了。 另一边。 「什么都不说就黑名单我,太坏了!」 「她是不是永远都不要理我了?我一定要问清楚!」 雷杉奈放学后,洗了个澡,随便套了件吊带单寧连衣裙,稍微整理了下她那头深褐色长发,就赶过来了。 门铃声狂按,无人响应。 当她准备崩溃吶喊时,她的小腿肚一痒,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脏兮兮的奶牛猫在她的脚踝间磨蹭,白布鞋都印上了一深一浅的猫脚印了,臭猫。。。 「哎!哪来的猫咪?」 猫咪一身黑,四只山竹般的小脚像套了白袜子。猫咪忽然跑掉,消失在了房子院墻的转角处。 在雷杉奈想要忽视时,墻边探出了猫咪的小脑袋。 「喵。」 雷杉奈吓了跳,见猫咪转身,屁股露出白色心形花纹,尾巴在墻角磨蹭,四肢不停地原地踏步,好像示意雷杉奈跟上它。 猫咪先行一步了。 「猫咪你又去哪啊?」雷杉奈跟了上去。 她追着一只猫来到了后院,雷杉奈看到了一扇白色小门,猫咪跳了过去,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雷杉奈,「后门居然没锁。」 绿意盎然的后院,白色小布鞋与套了白色袜子般的小脚,踏过绿地,来到一扇落地窗前。猫咪停了下来,雷杉奈好奇地往里头看了看。 竟看到了向京墨侧躺在沙发上,垂下的手正滴答的流着污血。 啊啊啊! 「向京墨!向京墨!」 雷杉奈拼命地呼喊着。 迷糊中,向京墨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还有窗户被敲打的声音。 「谁在吵。。。」向京墨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看到了窗外的一人一猫,正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 「又是她!」 向京墨的睡意全无,带着起床气,前去开了厅门。 门一开就对雷杉奈厌恶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雷杉奈紧张道,「你别想不开啊!」 向京墨疑惑,「想不开什么?」 雷杉奈想要进去,却被向京墨挡在了门外。 「小姐,你这是在私闯民宅!」 向京墨想要关起门,猫咪却鉆到了门缝,用脑袋蹭着门边。 「阿四!你别卡在门口!」向京墨忙说道。 猫咪的脸忽然变得模糊,反倒是她鲜血淋漓的左手变得清晰。 向京墨轻吐了口气,心想什么时候流了那么多血,看着凝固的血液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鲜红液体流动起来的话,她就会开始头晕想吐。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转。她出现了耳鸣,双眼一黑,画面变成老旧电视故障时的画面。 「原谅爸爸!」 男人无力沙哑的声音击破黑暗传来。 画面逐渐清晰,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向了一个满身伤的小女孩。 父亲被压在了撞得变形的车内,整个人体无完肤身体扭曲,血丝布满的双眼凸起,盯着小女孩。最后父亲悬在半空的血手,渐渐无力垂下。 回忆里的小女孩受惊吓后倒了下去,现实中的向京墨也跟着整个人晕倒了。 「原谅妈妈。」 「不能再陪你了。」 全身长满红疙瘩的母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对她道。 「原谅我。」 「现在才告诉你,我要走了。」 一位小姐愧疚地对着向京墨说,但向京墨已经想不起她的容貌了,只能模糊的勾勒出一个长发女人美丽的轮廓。 他们说着同样的话,离别的画面,不停闪烁在脑海里。 「你怎么了!」雷杉奈慌张得不知所措,她让向京墨枕在她的怀。 向京墨双眼空洞,像失了魂般,她看着雷杉奈的方向,满是鲜血的手抚过雷杉奈惊惶的脸,她沉声道,「我原谅了你们,但我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第四章 自杀 「真的不用去看医生吗?」 「不必,我晕倒也只是普通晕血而已。」 向京墨的左手被雷杉奈重新包扎好了,绷带缠绕着虎口在手腕围了个圈。 「那还疼吗?」 向京墨坐在沙发上,雷杉奈蹲在她的大腿侧,心疼的低着头看了下她的手,又抬眸看看她。那个样子像奶呼呼的幼猫一样,眨巴着透亮的眼睛一脸哀愁,让人反而心疼起她来。 久违的关心,让向京墨寒冬般的内心燃起篝火,暖呼呼的。 她好想告诉她好疼,但是,她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更深刻的关系了。 向京墨道了句,「不疼。」 这时阿四也走了过来,前脚垫在她的腿上,学着雷杉奈做出了一样的表情,表示关怀。 阿四。。。你干嘛也学她那个样子?向京墨无语。 雷杉奈,「你刚刚说原谅什么啊?」 向京墨,「不关你的事。」 雷杉奈对她道,「你不想原谅就不原谅吧。」 向京墨听后,原本紧绷的眉心舒展了下来,她有些坦然地看着身边人道,「你是第一个不劝我原谅的人。」 雷杉奈说,「有些事情的确是不能原谅的,但是心中的恨一定会随着时间消失。」 「就像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永远都不会认可他们当时的行为,但如今的我想起曾经,已经不会再被可怕的回忆吞没了。」 「有一天你一定可以轻松面对过去的。」 向京墨,「是吗?但一个伤害结束,紧接着又来了其他的伤害呢?」 雷杉奈,「那你一定会否极泰来!」 向京墨嘴角微扬了下,心想人小鬼大的孩子,是什么将她催熟得厉害? 向京墨俯视着雷杉奈,一脸无情地道,「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你回去吧。」 雷杉奈,「那我现在就回去,不过我要看着你把我给你的那盒可可喝完,因为我每次贫血喝了这个饮料就会好很多。」 向京墨没好气地挡着她的面,含着吸管,一口气将饮料喝光。雷杉奈看着内缩变形的饮料盒满意地笑了笑。 「那我回去了。」雷杉奈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环保袋背起,就起身往门口走去了。 没想到雷杉奈就这样爽快地答应离开了。或许对她冷淡点,她就会知难而退了? 但向京墨忘了她刚刚听了雷杉奈的话,雷杉奈可高兴了。 向京墨扯了扯衣领,心想,「流了一身冷汗,洗个澡吧」她动身前往浴室了。 雷杉奈踏出大门口后,突然想起她气冲冲来到这里来的目的。 好像是有件很重要的事。。。 雷杉奈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掌心道,「对了!」然后又反回到屋内了。 「向京墨你干嘛黑名单我!」 回到客厅后,发现向京墨已不在,但走廊深处却传来细声细气的猫叫声。 雷杉奈寻声而去,昏暗的走廊透出一片光,阿四就坐在那儿。雷杉奈缓步走了过去,停在了敞开的浴室门外。猫咪见雷杉奈来了,小脑袋不停地往她的脚上磨来蹭去。 「阿四,我都说了待会再餵你,别像阿诺一样吵了。」 向京墨背对着浴室门口,利落地脱下了上衣,雷杉奈看到了她刺了青的背。背脊刺了一道看不懂的星行符文,臀上牛仔裤边缘,可见若隐若现缠了花藤的鹿角纹身。右肩半臂是一只疏落有致的羽翼,左肩则是惊涛骇浪。 脱下上衣发尾被撩起的瞬间,见到了后脖子刺了个残月,拉起衣服的右手在布料遮盖下,可见一把刺在前臂上的剑刃纹身,剑是向内刺的。 刺青纹身都是带蓝的黑,没有其他顏色。 「原来你有纹身。。。」雷杉奈盯着向京墨的背部看,傻楞住了。 向京墨微侧过脸去看到了一脸惊呆的雷杉奈,虽然有些诧异她为什么还没走,但依然平静地回道,「对我这种人反感了?」 没想雷杉奈的回復很令她无语。 雷杉奈,「这是。。。叛逆期时纹的,还是成年后为了耍酷纹的啊?」 「有后悔过吗?」 向京墨转身一点也不害臊地直面雷杉奈。 「我纹身不是因为叛逆,更不是为了耍酷,也没有后悔。」 这下雷杉奈见到了她前身的纹身,右肩缠绕锁骨的惊涛骇浪,露出了一条人鱼的尾巴。左肩半臂的羽翼边缘,纹着几片落下的绒羽。左锁骨下简单的纹着一支仿佛孩童随笔画上的一朵花,最夸张的是喉间纹了个星纹指南针,线条细描,看着繁琐却不厚重。横穿的箭矢围绕了半个颈部。直穿的箭矢指针,一路延伸心窝处,箭矢朝上,箭羽朝下。扶着门边的左手臂上纹着长了藤蔓开了花的船驼,缠着铁链,连着船锚。 雷杉奈,「那为什么成天长袖高领包裹着自己?」 向京墨,「怕吓坏小孩。」 向京墨面色不太好,她关上了浴室门,很快地浴室内就传来了淋浴的声音。 雷杉奈背靠在门上,对向京墨道,「我还想说挺好看的。。。」 浴室内没有回应,或许是淋浴的声音太大声了,没听见吧? 「喵、喵、喵。」 走廊转角处传来猫咪连续不断的呼唤,不知道猫咪何时跑到了别处,雷杉奈去看猫咪怎么样了。 浴室内的向京墨淋着花洒,湿发贴着脸颊,她抚摸着身上的刺青,心道,这些纹身不是纹给别人看的,是自己需要。 厨房。 猫咪将脸埋在碗里吃着猫粮,不下几口就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剩几颗细碎的留在碗里。饭饱后,它跑到另一头装了水的碗,喝了几口水后就跳上小凳子上舒服地趴了下来,前脚踹于胸前,一脸满意地瞇起眼睛。 「吃饱后就不理人了?」雷杉奈蹲下来看着猫咪,摸了摸它,猫咪舒服得发出咕嚕声。 「大猫猫,你叫阿四对吧?」 猫咪睁眼,明亮灵动的墨绿色眼瞳看着她,「喵」了声。 「一二三四的四吗?」 「喵。」猫咪再次叫了声,像眉毛一般的眉纹扬起,置于胸前的一只小肥爪伸展了下,像竖起了大拇指。感觉猫咪在一脸肯定地说,「是的!」 「哈哈,居然会回答我的话!」 「那你知道向京墨为什么要疯狂纹身吗?」 阿四没有回答,跳下了凳子,走出厨房。很快地又听见不远处,传来阿四的喵喵叫。 雷杉奈循着声音来到了大厅,见阿四跳到了角落处的一个白色矮柜上。阿四的尾巴正妖嬈地扫着一本褐色皮革笔记,笔记的皮革面上已铺了薄薄一层灰,被尾巴扫出了几道纹路。 雷杉奈打开笔记,忽然有不明物从笔记飞出,扑到她的鼻尖上。雷杉奈喊出了声,「什么东西!」 那「东西」已缓缓降落到了她的脚跟前,雷杉奈捡起来看,原来是一只会飞的蝴蝶书签,不知道怎么做的? 她看着翻开的笔记,里头写道,「2010年1月。。。」 「你父母没教过你别乱碰别人的东西吗!」向京墨一把抢过笔记,仅擦拭过的湿发散落覆盖额前,将眼窝处罩出了一层阴影。 阿四喵了声,吓得逃跑了。 忽然被兇了,雷杉奈不免感到委屈,她的眼底溢出泪水,眼泪在眼眶打转。 「我父母早就不在了,没家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准你说我父母!」雷杉奈忍着泪,带着些许怒火回应道。 向京墨看惯了这孩子成日笑脸盈盈,死乞白赖的样子,差点忘了人家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底线跟脾气。。。 向京墨从她手里接过蝴蝶书签,夹回笔记里,然后将书扔到沙发上,什么话也没说,就出门了。 洗完澡后的向京墨换上了一身黑色高领长袖运动服,拉链一路拉到领口,她踩着运动鞋走在路上。今日下午三点的天有些阴沉,风也带着寒意。她走到公园小道上,未梳理的湿发微卷曲,随意披散,略显嫵媚。 雷杉奈追上,在她身后说,「你生气了吗?」 向京墨,「应该是我问你吧?」 向京墨沿着湖泊走,忽然停下,跟在身后的雷杉奈来不及"剎车",撞上了她的背。 「嗷。」雷杉奈揉了揉鼻子。 向京墨知道刚刚是自己说话伤到人了,但又拉不下脸面和这个老爱缠着自己的小鬼道歉。 她尝试放下身段,态度好一点的和对方说说话。 向京墨,「你来找我干嘛?」 雷杉奈,「你干嘛黑名单我?」 疑问换来质问,向京墨老实道,「不想你一直缠着我。」 雷杉奈,「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向京墨看着她没说话,但就因为没说话就等于回答了,是,我讨厌你。。。 雷杉奈下嘴唇覆盖上嘴唇,难过的皱了下眉,但她很快就恢復过来,「我知道你讨厌我。。。以后少缠你就是了,但你今天干嘛想不开?」 向京墨楞了下道,「我没想不开。」 「那为什么你的手腕会。。。」雷杉奈指着她手上的手腕道。 向京墨想起她发来的那张走光照,脸颊微烫,有些无奈地说:「修机车时不小心割到的。。。」 见雷杉奈还是一脸狐疑,为了打消她胡乱的猜想,她对雷杉奈说了件事。 「这片湖在夕阳的照射下会很美。」向京墨看着荒凉的湖泊说着。 雷杉奈心想,要和我谈风月了? 向京墨,「消极时会觉得那是大自然给我布置的葬礼,曾经有过一时冲动想在那么美丽的瞬间,纵身一跃。」 雷杉奈震惊道,「你想跳湖!」 向京墨继续说,「后来,来了个阴森鬼气的老太婆。」 风穿过附近的林子,发出哀鸣,仿佛有人在呼唤着她们,回到当初的时空里。 一把沧桑的老者声音说道,「妹仔,你是来看那个女人的吗?」 小京墨转身,面无表情底地看向了身后的老太婆,「什么女人?」 老太婆,「这里一到傍晚,就会有个长发敷面,一身白衣的女人,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对岸,然后毫不犹豫地往湖里跳。」 「没多久后,她的身影又会再次出现在岸边,继续往下跳。」 「不停地重復,又重復地跳着。」 小京墨问,「为什么她要这样?」 老太婆,「因为她自杀了。」 「自杀的人会得到惩罚,他们会一直一直重復着自杀的瞬间。」 小京墨有些不解说,「想死的人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受到惩罚?」 老太婆,「你知道杀人有罪吗?」 小京墨点了下头。 老太婆,「杀掉自己也有罪。」 小京墨听后怔住了。 这时,老太婆说了句,「她来了。」 忽然有重物落入水中,扑通一声,雷杉奈吓了跳,看向了湖泊,原来是一只大鱼跃出,想吃水面上的蜻蜓。 雷杉奈松了口气。 向京墨,「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老太婆的话已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有些害怕死后会一直重復自杀的瞬间。我可是为了解脱才死,而不是要陷入另一个死循环。」 雷杉奈知道了向京墨是不会贸然想不开的,叮嘱了句,「那你以后修车时小心点。」 向京墨见她明白,就继续转身走了。 药店。 雷杉奈随向京墨走进了一家復古小药店,她左顾右盼,见这家药店的货物琳瑯满目的,像个小杂货铺。一个剪了一头清爽齐耳短发,身着白袍的女药剂师在点着货,似乎没註意到有人进来。 向京墨走到药剂师身边,将对方转身过来,搭着对方的肩对雷杉奈道,「雷杉奈,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阿诺。」 第五章 推开 「女朋友!」阿诺震惊道。 向京墨瞟了她一眼,「难道是男朋友?」 看着互相在挤眉弄眼,窃窃私语的两个人,雷杉奈咬了下嘴唇道,「我不信!」 「有本事你们给我亲一个!」 阿诺瞬间面色煞白,向京墨一脸从容地看向她道,「快亲。」二人推推拉拉的,阿诺那么大一只居然招架不住向京墨,画面非常逗趣。 「向京墨!我可是你大表。。。」 向京墨一手勾住阿诺的脖子,往下一压,二人吻上了。 阿诺吓得用力推开向京墨,一边擦着嘴一边骂道,「呸呸呸!向京墨你直接撞上来的啊!我的门牙都要被你给撞坏了!」 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二人同时别过脸看向捧腹大笑的雷杉奈。 「你们不用再骗我了。」雷杉奈笑着对她们道。 向京墨叹了口气,松开阿诺,说了句,「给我来包烟吧。」 阿诺气呼呼道,「自己拿去吧!」 向京墨去挑烟了。 雷杉奈来到阿诺身边,「你和向京墨很熟吗?」 阿诺整了整被弄乱的白褂道,「她的远方大表姐,小的时候我还看过她那屁孩样呢。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她强吻,都怪你。」 雷杉奈心想,向京墨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吗?一定要和这位姐姐打好关系,让她和我多说说向京墨小时候的糗事! 「阿诺姐姐,别生气啦,谁让向京墨要骗人。」雷杉奈说。 「姐姐?」阿诺笑成了狐貍眼,「竟然叫我姐姐,那就算了吧。」阿诺心爽了。 阿诺:「你呀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着一个那么可爱的女生不要。」 听见有人夸她可爱,雷杉奈笑道,「我在追她。」 「啊?」疑惑的神情转为笑意,阿诺道,「很难喔。」 雷杉奈紧张起来,「为什么呀?」 阿诺,「因为啊,有个女人在她年少懵懂时,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后来把她给拋弃了。」 「那次打击之后她就各种浪。。。」 不远处拋来一盒烟,砸中阿诺的脸。 「啊!」 回去的路上,风更大了些,向京墨的湿发被冷风吹得有些干燥了,一丝一缕凌乱得自然蓬松。 一路上都很安静,无人说话。雷杉奈跑到她的身旁,抬眸看着向京墨道,「对了,你的猫我餵过了」, 「那不是我的猫」,向京墨眼神依然盯着前方,漫不经心地道。 雷杉奈,「我记得你喊了它的名字」 向京墨,「一只自来猫而已,平时不怎么管它的。」 雷杉奈,「猫咪真可怜。」 向京墨突然烟癮犯,取出了一根烟。 雷杉奈见她想抽烟急道,「抽烟会影响伤口愈合的,里面的烟碱会收缩血管,让血管内皮缺氧,影响供血,严重点还要截肢!」 向京墨当然不理会她,含着烟,取出了个纯银的防风打火机,准备点上。结果打火机被雷杉奈给抢走了,向京墨怔了下,嘴微张,烟掉了下来。 雷杉奈打算逃跑,但走没几步,后衣领就被人给拉住了。 啊! 雷杉奈心想逃不掉了,干脆蹲在了地上,将打火机紧紧抱在怀里,头埋在双腿间,死守怀中物。 向京墨没办法掰开她那双顽固的手。 「真拿你没办法。。。」 风拂林间树木,树叶磨蹭出悉悉沙沙的声响。向京墨看着垂下的青龙木枝,掛着黄色一串串,像紫藤木一样的花。花串随风摇曳,豆大的金黄色花瓣飘落,像黄鉆一样,嵌入了雷杉奈的发丝。 向京墨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她头上的树叶扫落。当她冰冷的手不小心划过雷杉奈的颈侧时,雷杉奈瘙痒得抖了下身子。 向京墨先是楞了下,然后一脸玩味道,「你怕痒吗?」 雷杉奈一脸不解地看向她,「哈?」了声。 哈哈哈哈! 公园林间小道传来少女的清脆笑声。只见一身穿运动服的小姐,把一个女生逼至大树下,弹钢琴似的手势戳着她的腰,指腹不时上下滑动,轻捏一下。 雷杉奈笑成泪人了,她被向京墨压在身下,双脚摩擦着被金色花瓣覆盖的草地,草地被磨出了几道泥痕,但她的双手依然死死握住打火机不放。 雷杉奈缩脚,一个翻滚,立马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地想逃走,却被一面人墻挡住了去路。 向京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还那么顽固吗?」然后嘴微崛起,轻吹了口气。 一股痒意,从耳廓至耳道,再迅速通往全身,鉆进心窝。雷杉奈定在原地,身子像触电般抖了下,双手一松开,掉落的打火机被向京墨给接住了。 拿回打火机的瞬间,向京墨对雷杉奈笑了。 那盈然一笑似暖阳,能化白雪。 雷杉奈第一次见到向京墨毫无顾忌地笑,而且还是看着她笑的。 是胜利的微笑?还是嘲笑她太好欺负? 雷杉奈都不在乎了,她只知道,她笑起来好漂亮。冷冽的风伴着细雨飘来,阴云沉重,整个世界像没有了阳光,但向京墨的笑顏很耀眼。 向京墨背着雷杉奈点了烟,吸了口,吐出的烟雾像繚绕的妖气,被袭来的风给吹散。 向京墨虽然不擅长与人交际,但有时候还挺会对人使坏的。 回到了熟悉的老房子。 要踏进大门时,向京墨对雷杉奈道,「你看阿四在那边干嘛?」 雷杉奈看了看向京墨指的方向问,「阿四在哪?」 雷杉奈还没反应过来时,门就被关上了。 「开门啊!」雷杉奈拍打着紧闭的大门喊道。 向京墨回到屋内,依旧听到有人在狂按门铃和用力敲打大门的声响。 「她的手不痛吗?」 从窗外望去,外头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 门外的雷杉奈准备要崩溃吶喊时,大门打开了。 向京墨塞了一把伞给雷杉奈,准备再次将门关上时,却被雷杉奈用伞个给抵住了门。 雷杉奈,「你干嘛又赶我走!每次招呼都不打一声!」 向京墨,「我都没说你为什么老缠着我,每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进我家!」 二人像两个女罗剎一样在互懟,互相推拽着阴阳两界的大门。 雷杉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的那些风月事,凭什么其他女人可以进出你家,而我就不可以?难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向京墨,「你这是在持靚行兇!」 向京墨将伞踢出,用力拉起门把。 见力气输给了门内的人,雷杉奈有些不甘地脱口而出,「你不就一个花心浪荡女,和我谈下恋爱又怎样!」 「反正你没心没肺,最后分开了你也不会怎样!」 天空不知何时黑了一片,打起了第一道响雷。 门内忽然没了动静,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 向京墨的脸沉了一半,看不清神色,良久,她道,"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理由?" 「就因为我看起来花心,你就可以随便得到我了?」 「你把我当什么?」 「我也会受伤难过的!」 嗓音从低沉的询问到盛怒的质问,尤其最后一句是直接的怒吼,雷杉奈整个人傻楞住了。 「你给我滚回去!」向京墨往雷杉奈的左肩一推。 天空终于藏不住雨水,一发不可收拾地下起了倾盆大雨。雷杉奈跌坐在了地上,冰雹般的雨水扎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脚尖处掉落了一顶深褐色的假发。 雷杉奈原本的头发已剃光,此刻的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她捡起假发后就狼狈而逃了,伞也没拿。 向京墨哑然失惊地在原地,看着瓢泼的大雨冲刷街道,雷杉奈已不知所终。 第六章 哄/花海温室/许愿 学校处,两女生在天台上嬉闹。 米玉止不住笑,「哈哈哈,在我快笑断气前,给我看一眼那入殮师小姐的照片吧。」 雷杉奈停下惩罚,把手伸进领口,从胸罩里掏出了手机,点开相册划了几下道,「就是这张了。」 米玉抢过手机,「我靠,还有你的体温。」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忙顾着看照片。 「好颯!这就是传说中的侧顏杀吗?」 「长得挺清雋的,穿西装的样子比男人还帅!」 自己喜欢的人被称赞了,雷杉奈有些自豪自己的眼光。 「我突然有些兴趣认识她了,和我多说点她的事吧!「米玉挽着雷杉奈的胳膊撒娇道。 雷杉奈藏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可以与人分享了!她一股脑的说,「一开始我也不敢贸贸然去认识她,只是从一位老头子的手里拿到了她的名片。老头子说她很孤僻,还鼓励我和她做朋友呢。」 「但是缘分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我只是在网上关註了一些人,但却能从她们的共同好友中发现到她的踪跡。」 网友文案,「今天又见到她了,她依然清冷如霜。」还附上了一张在某酒吧偷拍的照片。 相片中,眾人狂欢的酒吧里,向京墨在吧台一角,仿佛一个穿越的隐者,执杯独饮,格格不入,但却心甘情愿堕落于这红灯绿酒中。 雷杉奈,「原来有那么多人在默默关註着她。」 「一开始只是透过别人分享出来的零碎,去认识她的。后来自己悄悄跑到她经常去的酒吧。今天等不到她来,那就后天再碰碰运气吧。」 「直到有一天。。。」 某酒吧。 女顾客a,「你这个黄毛三八学人当小三抢我女友!」 女顾客b,「不被爱着的人才是小三好吗!」 两女打了起来。 雷杉奈躲在被掀倒在地的圆桌旁,看着眼前飞过的凳子、酒瓶、盘子、内衣。。。她抱起脑袋,瑟瑟发抖。 在她惊恐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正慢慢地接近她。雷杉奈不敢看,没想到头顶一沉,有人给她戴上了顶全盔式的头盔,还牵起了她的手,将她拉走。 「在我不知所措时,她把我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在醉酒的状态下,不自觉地保护了我。」 当时吧台没什么人,墻架上的酒瓶折射出的灯光,朦胧地打在向京墨的睡顏上,向京墨已趴在吧台上睡着了,尽管附近有人在掐架,她却能如此安然。 雷杉奈戴着头盔,坐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她被她身上散发着的一股孤寂,又疏离的气息给吸引了。 她能感觉到她心里塞了好多伤心事,她好想抱抱她,却又没办法靠近。 荒废的停车场仿佛招架不住这场磅礴大雨,生銹的铁皮屋顶仿佛随时会被风卷走。 雷杉奈想起了不久前和闺蜜的谈话,她是多么憧憬有一天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想想现在被厌恶的自己,只觉得可笑。 「我以为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你会像我喜欢上你一样,喜欢上我,所有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雷杉奈感到好冷,她蜷缩起了身子,将脸埋在臂弯里,开始哭泣。 唬—— 雷杉奈听到了发自喉音的低吼,她探起头隔着湿漉漉的假发,见到屋檐外来了一只野犬。野犬淋着雨,目露兇光,对着她嘶哑咧嘴。 另一边,向京墨撑着伞,踏过积水的路坑,水花溅起。 「那小鬼跑哪去了!」 她在暴雨冲刷下四处寻人。 「汪!汪!汪。。。」 向京墨往犬吠声看去,她瞧见一只土狗正朝停车场内狂吠。 她前去用伞赶走了野犬。 果然,还真有人躲在里头,身体还抖得厉害,正抱着脑袋,不敢往外看。 向京墨朝她走去,轻怀抱起她来,说,「你想要和我谈恋爱就谈吧。」 「啪!」一声。 雷杉奈打了向京墨一巴掌,愤道,「不要你施舍!」 向京墨的左脸瞬间红了一块。 沉默一阵后,向京墨将雷杉奈一把抱起。 「啊啊啊,你干嘛!放我下来!」雷杉奈气道,她慌乱地怀住了向京墨的脖子,双腿在向京墨的腰间乱恍了下。 「伞拿好,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淋湿了。」向京墨稍微蹲下身子,捡起了伞塞给了雷杉奈。不等雷杉奈反应就冲出了停车场,雷杉奈忙举起伞遮雨。此刻的雷杉奈像离家出走的猫咪,终于被主人找到逮回了家。她将下巴靠在向京墨的肩上,本来气得鼓起的脸消了下了。 回去后。 浴室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吹干了!」 雷杉奈将吹干的假发重新戴上,她此刻穿着向京墨念书时期的睡衣,是一套浅灰色雪纺滚白色蕾丝边的长袖连身裙。 她惊讶,居然是女生款的睡衣!不知道向京墨穿女装的话是什么样子的?好想看啊! 洗好澡的雷杉奈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这时一只小白蝶飞到她的面前,她伸出纤手,蝴蝶停在她的指尖,一下又飞走了。 「喵。」阿四的声音不知何处传来,雷杉奈光着湿淋淋的脚丫子,寻声而去了。 雷杉奈来到一处玻璃墻外,墻面的雾气让雷杉奈看不清里头。 「嗯?什么地方?」 看着半开的復古铜色的玻璃铁门,她将门扇推开,把头探了进去,看了眼后,她惊叹的吸了口气。 眼前是一个宽敞的半椭圆形温室,前后范围种下的粉白、紫蓝月季树藤,沿着温室墻面繁茂生长,都快触碰到温室的穹顶了,华丽的图腾玻璃穹顶连接横竖的钢筋,墻体是高贵的白,地面是朴素的灰,灰石砖块堆砌了地面、阶梯与池塘。 但池塘已荒废多年,假山已堆满落叶,池中雕刻传神的女神像也失了光彩。 温室一角种植了一片花卉绿植,那些厥类植物、芭蕉树、水仙、开花的仙人掌。。。生得疏落有致,蝴蝶翩躚花树间,阿四在不远处的圆桌上抓着蝴蝶。 雷杉奈心想,外头正倾盆大雨呢,这温室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走进温室中央环望,原来这是一间连接房子的温室,虽没有过多的繽纷花色,但却雅致得很。 她四处参观时,发现左边有一扇白色的门扉。 「那扇门是通往哪里的?」 雷杉奈往白色门扉走去,拉下铜色门把,咿呀一声,推开了那扇门。 她走了进去,看着眼前的场景发出了一声惊叹,「这是。。。书房!好多书啊。。。像图书馆一样!」温室的蝴蝶飞了进来,在书香满盈的书房里飞舞,蝴蝶停歇在书上、木梯子上、浅绿铃鐺花水晶吊灯上。雷杉奈在蝴蝶的包围下走进了书房,仿佛穿越到了神秘又古老的魔法图书馆里。 阿四追着蝴蝶跑了进来,一只蝴蝶停歇在了一本皮革笔记上,阿四摇了摇尾巴,跳上桌子扑向了蝴蝶。 蝴蝶翩翩飞走,阿四又追了上去。 「咦?是那本笔记。」 雷杉奈拿起那本老旧的皮革笔记,翻开,书中飞出了蝴蝶书签,但这次她没有被吓到。蝴蝶书签没接好,落到了地上,她看着翻开的那页笔记,写道。 2010年,1月08号,阴天。 梦里,她回来了。她告诉我不会再离开。 我们像往常一样生活着。 梦醒后,我不管喝醉几次,都回不去那个梦。 如果有一天 她回来,我不会再放她走。 雷杉奈心口一疼,喉间开始酸涩,她知道向京墨心里藏着一个人了,永远都不会爱上她。她将日记本合起,放回了桌上。 她的身子不知为何忽然很疲惫,感觉心口被鉆开了一个洞,体内仅余的能量都从心口流失了。她坐到了一旁的躺椅上,脑袋摇摇晃晃了几下后,抵不住困意,直接躺下了。 另一边。 「雷杉奈。」 「洗好了吗?为什么那么久?」 无人回应。 向京墨到别处寻找,依然没有雷杉奈的踪跡,但灰色地砖上小小的湿脚印,似乎能帮她找到她。 那不急不徐的步伐声正穿过温室,来到书房。蝴蝶飞舞的书房内,少女正沉睡在躺椅上,向京墨看向躺椅的瞬间,整个人恍惚了下。 「阿墨,妈妈又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 熟悉的声音从回忆传来,飘荡在耳边,向京墨仿佛见到母亲从躺椅上撑起身子,对她微笑。 好久没看到那里躺人了,向京墨心道。 那是曾经母亲看书看累后,会躺在那儿小歇的地方。她来到沙发旁,看着那呼呼酣睡的少女,心想。。。 睡得像猪一样。 她捂嘴偷偷地笑了下,没有人知道在向京墨心里猪是一种很可爱的生物。 见雷杉奈的手有一些损伤,她拿来了药膏给她涂上。 雷杉奈感觉手心冰凉凉的,还有些瘙痒,她睁开了眼,见坐在沙发边缘的向京墨在给自己的手上药,她吓了跳坐了起来。 「我马上出去!」 雷杉奈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向京墨却道,「你累了可以继续睡。」 「到了晚饭时间,我再叫你。」 雷杉奈一脸不可置信地,「啊?」了声。 向京墨把掛在椅子上的毯子,拿了过来,在拿毯子的时候,向京墨看到了从笔记里掉出来的蝴蝶书签。 向京墨把毯子递给她后,道,「偷看我的日记了?」 雷杉奈抱住毯子,心虚道,「我、我、我。。。」 没想向京墨却说,「居然你知道我的一些事了,那我也能知道你的一些事吗?」 雷杉奈听后深吸了一口气。 吊灯上的一朵朵水晶铃鐺花亮起,房厅中央被一圈暖光笼罩着,向京墨边给雷杉奈包扎着伤口,边听她大致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父母是登山队的,一次她们登山后就遇难了,当时我才八岁。父母不在后,姑姑就成了我的监护人,我就住在了她家。」 向京墨想不到她比她更早失去家人,她说,「你那么小家人就不在身边了,到底是什么还能让你成长得那么乐观?你姑姑把你养的?」 雷杉奈听到最后一句话马上反驳道,「才不是呢,我乐观是天生的,加上我父母在世时给了我很多很美好的回忆。」 「说起我姑姑,她啊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人了,但思想还像个渴望爱情的少女。她没有空窗期,经常会带男人回来过夜。那些男人都是老色鬼,经常对我毛手毛脚。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恐惧里。」 雷杉奈说起小时候,一个夜里。 叔叔,「你姑姑睡着了。」 「出来陪叔叔玩吧。」 「再不出来,你的小鱼就要死掉了。」 小杉奈把自己锁在了浴室内,看着那男人趴在门窗上的模糊身影,她缩在角落,不敢出去。 雷杉奈对向京墨道,「第二天,鱼缸是红色的。」 「我养的小鱼不知道被人用什么方法给折磨死了,我到现在还是挺后悔没有去救我的小鱼。」 向京墨,「不,你当时没选择出去是对的。」 雷杉奈,「那条鱼是我父母送我的,我很喜欢,吃饭也要和它一起吃,有心事也和它说。小鱼不在后,我就没有倾述的对象了。」 「对于那些毛手毛脚的老色鬼,姑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给我出头。」 向京墨听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为雷杉奈包扎着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也受伤了的缘故,包扎得有些散乱。 气氛沉静了一下后,向京墨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雷杉奈听到这句话后,心里乐开了花。 向京墨见雷杉奈对着自己傻笑的样子,花痴得很,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抿嘴忍笑。 包扎好后,俩人缠着绷带的手握在一起。向京墨提醒她:「你还没说关于你戴假发的事,是不是和你的健康有关?」 「嗯。。。」雷杉奈沉吟一阵后告诉了她。 「十五岁时,我好不容易可以离开姑姑家,开始住宿舍了。以为可以就此展开新的生活,结果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一次高烧不退倒下后,我被送到了医院。」 「住院了一阵子,我就被诊断出得了急性血癌。」 「接着的两年里我都在做化疗,忍受着各种药物打进身体的痛苦,抽脊髓液也超痛的。头发掉落,身体插着管,最难受的还是嘴巴黏膜脱落,比平时嘴巴溃疡还要痛上好几百倍,还吃什么吐什么,体重都不是正常人的体重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下床走动。」 她充满鼓劲地对向京墨笑道,「不过后来我骨髓移植成功了,身体也康復得差不多,我现在可是越来越健壮了喔!」 哈啾!雷杉奈连续打了几声喷嚏,她想控製都控製不住。 她吸着鼻涕,想说只是刚刚冷到而已,没想向京墨却道了句,「吃饱后去一趟医院吧。」 雷杉奈,「啊?」 向京墨,「淋了雨,去检查下身体吧,不要又发烧了。」 毫无波澜的语气,平平淡淡的话,听着却能温暖心窝。 那一夜她们打了车,前往附近的小医院。 到了医院检查完后,听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感冒。拿感冒药时她们坐在走廊旁的椅子上等待,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久,向京墨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让雷杉奈先等着,她就出去了。 拿完药后,向京墨还未回来,信息依然是黑名单状态,她发不了信息。 另一边向京墨开着重机在附近寻找还未打样的蛋糕店铺,果然大部分蛋糕店都关门了,还好没事先告诉她要去买蛋糕,不然她会期待,空手而归的话她应该会失落吧? 这时她经过一家还亮着灯的蛋糕店,她直接将重机停放路边,车钥匙都没拔下来,就直接跑向店门,伸手抵住快要拉下的铁匣门,整个人还摔了一跤,狼狈得很。 等了许久,雷杉奈在医院到处找都找不到向京墨,她以为向京墨拋下自己离去了,她失落得准备离开。没想这时她受到一封信息,是向京墨发来的,黑名单已解除。 信息写道,「拿完药就出来。」 雷杉奈如死灰般的内心瞬间点燃,她走出医院大门,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见到了向京墨就候在医院对面的湖泊旁。她靠在栏桿上抽着烟,一个透明小盒装的小蛋糕放在了復古重机后座上。 雷杉奈笑着跑向了她,向京墨见她到来取下口中香烟,纤指夹着,说,「夜了,很难买到蛋糕,不知道这种口味的你吃不吃。」 雷杉奈看着柚子果酱蛋糕猛点了点头,说,「吃!」 「我最爱柚子口味的了!」 向京墨看了下手表道:「距离你十八岁生日结束还有10分鐘,许个愿吧。」说完她含回想烟拿出了打火机。 透明盒子取下,蛋糕插上蜡烛,没想风太大了,蜡烛点上了又熄灭。好不容易再次点上后,俩人缠着绷带的手忙护住勉力燃起到星火,当星火然成火苗时,俩人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大风一吹又熄灭了。 向京墨看了看手表,开始有些急躁,不停的打着火机,但烛芯怎么都点不燃。 快要十二点了! 雷杉奈取下向京墨口里的烟,将蜡烛取下扔盒子,插上了香烟。她许愿道,「希望向京墨永远幸福、快乐、自由!」 向京墨听到她的愿望后,悄悄地,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完,雷杉奈吹掉了香烟上的火星子,落灰随风飘散。 雷杉奈拿起手机看了时间,恰好十二点正,第二天了。「赶上了!哈哈哈!」她捧着蛋糕开心的旋转起来,向京墨将她的笑容尽收眼底。 忽然雷杉奈被皮夹克给罩住了,她看着向京墨缓缓地将皮夹克,从头上披到她肩上,然后对她说,「回去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七章 鱼 清早的晨光照在一排老店铺上,靠路边的茶餐室已高朋满座,热闹得很,杂货小店铺的门边,摆放起了当天的报纸,还有一桶桶供神用的新鲜彩菊。那排店的中央,有一家小小的水族馆,老旧的折叠门已敞开,水流声从内部传出,从门外看去,幽暗的内部可见层层叠叠,四四方方的蔚蓝幽光。 向京墨穿着一身紫蓝色格子方格纹衬衫,内搭白色高领卫衣,配了一件洗旧了的淡灰长裤和旧黑帆布鞋。 雷杉奈也是一身的格子衬衫,淡黄底的浅绿格纹,衣摆下的黑色短裤随着步行而若隐若现,感觉她像直接套了件衬衫,踩着拖鞋就出门了。 衬衫是向京墨的,尺寸大了些,衣袖都把她那小手半遮住了,露出的一小半手指抓着向京墨的衣摆,向京墨走哪她就跟到哪。 雷杉奈随向京墨走进了那家小小的水族馆,双脚踏过门槛,她瞬间闯入了梦幻的水中世界。 她看着品种各异的彩鱼在各自的缸里游着,鱼缸摆设了繽纷的珊瑚、白色的砂石、贝壳、礁石、海草。。。。。。 向京墨转身看着那双目放光的少女道,「你想养什么鱼?送你吧。」 「真的吗!」雷杉奈超兴奋的。 向京墨接着说,「当做生日礼物,以后不要再想着之前的那条鱼了。」 「嗯、嗯。」雷杉奈猛地点了点头,就跑掉了。她像来到了新奇的世界一样,东看西看,还趴在玻璃镜上,和鱼儿打招呼。 「哇!这里有好多好漂亮的鱼啊!」 「你好!」小丑鱼吓得躲回珊瑚礁。 「你的头好大啊!」可爱的花罗汉亲了亲玻璃,雷杉奈隔着玻璃和花罗汉吻了下。 「你太胖了,都游不动了。」金鱼吃力的游向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骂人。 「哇!这只会发光!」神仙鱼婀娜多姿的游着,像无七情六欲的仙子。 向京墨的视线追着雷杉奈活泼的身影。刚刚雷杉奈和花罗汉接吻时,向京墨还觉得挺可爱的。。。那只花罗汉。。。 「哈哈哈。」一声充满沧桑感的笑声,从向京墨的身后传来,一个穿白背心的老伯伯,笑着走到了向京墨的身边。 「店里突然来了个那么有朝气的妹仔,气氛一下变好了。」 「想起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呢,当时你父亲喜欢养鱼,经常带你来这里买鱼饲料,你也像那妹仔一样,到处这看看那看看呢。」 向京墨冷冷地道,「别提那个人了。。。」 「然后最近有什么新品种,都介绍她吧。」 「好吧,好吧。」老伯伯前去时嘟囔道:「都多少年了,还没想开呢。」 向京墨,「。。。」 鱼缸架处,雷杉奈和老伯伯蹲在一角。 老伯伯:「这几种鱼混在一起不会打架的,可以一起养。」 雷杉奈听着老伯伯的讲解频频点头。 向京墨看着眼前的一幕,画面一转,仿佛看到了父亲和小时候的自己。 爸爸,「阿墨又想养鱼了?家里的池塘已经太多鱼了喔。」 小京墨奶声奶气道,「你把池塘再建大点!」 向京墨摇了摇头,把突然涌出的过往甩开。 「誒?这是气球吗?」雷杉奈无意间看到其中一个鱼缸说道。 一只顏色上黄下白,深褐色斑点的小圆球飘在珊瑚间。那颗「球」扑着像小扇贝一样的鰭转了过来,它身体圆圆的,脸颊鼓鼓的,嘴巴嘟嘟的,乌溜溜的大圆眼像洒满了星星。 雷杉奈嫌弃道,「好丑啊!」 那颗「球」气炸了,变得更鼓,身上的刺都立了起来,然后迅速浮到水面朝雷杉奈的脸吐了一口水。 老伯伯慌道,「妹仔!我忘了跟你说这里有只河豚,脾气还很大!没事吧?」 雷杉奈先是一脸呆滞,淡定地擦去脸上的水后,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老伯伯被雷杉奈的笑声给感染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向京墨看着展顏欢笑的她,也笑了,但笑意转瞬即逝。 「哈哈,这河豚还有脾气啊!」雷杉奈对老伯伯道。 老伯伯说,「这只河豚以前有个老伴儿,自从它的老伴儿死掉后,就不合群了,经常孤零零地缩在角落。」 「我尝试过放了其他鱼进去陪它,但它都没兴趣,还欺负它们。」 「那么孤单。。。」雷杉奈疼惜地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河豚,思索了一下道:「我要这只河豚!」 老伯伯吓了跳,说,「真的吗!」 「它脾气很古怪,没办法和其他鱼混养,养它就只能养一只,你确定要这只吗?」 雷杉奈点了点头,「我喜欢脾气古怪的鱼。」 老伯伯看了向京墨一眼,「我明白啦。」 哼,向京墨的脸色沉了下。 老板指着某角落放置空鱼缸的架子说,「那边有很多款式的鱼缸,你们慢慢挑喔。」老伯伯说完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向京墨先行一步去看鱼缸了,雷杉奈来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衣袖道,「京墨,我不想这只河豚继续困在小小的鱼缸里了。」 京墨?还拉我的衣袖。向京墨看着她袖口里露出的半截指,轻拉扯了下她袖口的一角,那一扯就像曳住了她的心尖。 「你想养哪里?」向京墨开口问,雷杉奈嗯了下,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它可以养在温室里的池塘吗?」 雷杉奈说出来后有些后悔了,心想,她怎么可能答应啦! 「你不怕阿四吃掉就养那吧。」向京墨没有考虑多久,不紧不慢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那么爽快就答应了!她今天是鬼上身了吗?雷杉奈狂喜,内心有一只开心的小兔子在扭着滚圆的屁股跳起舞来。 近午时分,小坡上的柏油路已被太阳晒得发烫,墻上不知名的爬藤草开出奇异的花果,护栏下是一望无际的美丽小城镇。 小河豚被装在加了网盖的小圆缸里,被雷杉奈捧在怀中,而向京墨则拿着大包小包的养鱼设备和饲料。河豚在鱼缸里慌慌张张的游着,心想是要买回去做刺身了吗?腊肠嘴巴长得大大的,似乎在吶喊着,救命啊! 「对了,京墨,这只河豚要叫什么名字啊?」 「我最讨厌想名字了。」 「差点忘了,能给那么机灵可爱的猫咪,起个叫阿四的名字,也够随便的。」 向京墨瞟了她一眼,「你那么会起名字,你自己改啊。」 雷杉奈瞪了下她,「哼,我自己想。」走了一段路途后,雷杉奈道:「这只河豚一生只认一个伴侣。」 「就像某人一样。」 雷杉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向京墨,她依然一脸淡漠,註视着远方前行,总是不会好好的看向身边人。 雷杉奈继续说,「虽然它变得很孤僻了,还会伤害其他的鱼。但只要我好好陪伴它,每天和它说说话,有一天它也会喜欢上我的。」 向京墨知道雷杉奈在借物喻人,心里是有触动的,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所以我想叫它,暖暖。我希望它每天都能感受到我的温暖。」雷杉奈看着向京墨道。 向京墨心一暖,脸微红。一阵风从她们身后的方向吹来,把向京墨的发丝往前吹扬起,遮住了她的侧顏,让雷杉奈看不清她现在的神色。 袋子里的河豚不慌了,心里也暖暖的,脸也红红的。 第八章 一起养鱼 打扫温室中。 向京墨在鱼池里修理着喷水管破裂的地方。鱼池的树叶打理干凈后,扫在了一堆,阿四见到后扑进树叶堆里打滚,玩着树叶,高兴地喵喵叫。 「阿四,别在这里添乱了。。。」向京墨温声训道。 温室开啟了喷水系统,空气变得湿润凉爽。花草树木间冒出的水花像水仙一样舒展,雷杉奈感觉自己像被无数喷水池给包围了,场面非常壮观。 雷杉奈不想闲着,想帮向京墨浇浇桌上的盆栽。她艰难的拿起沉重的浇花桶,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没一滴水是落到花盆里的。忽然听见「噗、噗」几声,雷杉奈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桌上的鱼缸里,暖暖正朝盆栽喷着水。 雷杉奈欣喜地道,「谢啦,暖暖!」 鱼缸里的暖暖那厚嘴唇,微微上扬成微笑状,好像在说,「不用谢啦,主人!」 鱼池修好了,排水孔像瀑布一样喷出水,很快地就将池子淹没大半。 向京墨和雷杉奈坐在鱼池边等水灌满,等待中,向京墨道,「老板说这只河豚是海里捞上来的,所以水里要放些盐球。」 雷杉奈点点头。 「接着一些硝化菌,营养液。。。」向京墨一边说一边往水里加东西。 雷杉奈点点头。 向京墨把所有活干完后说了句,「到底是你养鱼还是我养鱼?」 雷杉奈心虚挠头笑道,「嘿嘿。。。你教我养。」 向京墨无语了。 她们看着清澈的池子,假山从水面冒出一半,原本黯淡的女神像被抹干凈灰尘后,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差点忘了。」向京墨走到了墻边点开了其中一个开关,女神像背后排水孔里的水哗啦一声洒落。 雷杉奈瞬间惊呆了,在她面前比人还高大两倍的女神像的后背,开出了两道弯弯的翅膀,阳光照在透明的水帘翅膀上,折射出了敛艷的光彩。 向京墨满意地看了看池塘后道,「先让水凈化三天。」 「到时就能把,暖。。。暖放进来了。」 听向京墨说了暖暖的名字,雷杉奈高兴地嗯了下。 「喵呜。」 不远处传来阿四疑惑的喵叫声,二人闻声双双望去。见阿四已跳上了桌上,盯着暖暖看。 雷杉奈急忙道,「阿四,它是你的朋友喔!」 接下来阿四用踏了雪般的前脚,拨弄着鱼缸的水面。在鱼缸里的暖暖一脸淡定的半浮出脑袋,朝阿四的脸上喷了一口水,吓得阿四喵一声跳下桌上逃走了。 雷杉奈捧腹笑道,「不用怕暖暖被阿四吃掉了。」 她的欢笑声总是可以鉆进别人的心窝,向京墨喜欢雷杉奈带给她的愉悦气氛。 厨房。 「我肚子饿了,但是你的冰箱是空的,厨房连个杯面都没有。。。」 雷杉奈无力地蹲在敞开的冰箱前,看了看空荡荡的冰箱,再转头,一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向京墨。 小菜园。 「想吃什么菜说吧。」 「哇,新鲜采摘的吗!」雷杉奈看着小菜园道。 菜畦上蔬菜翠绿油亮,架起的瓜棚爬满了圆圆胖胖的瓜果,地上还长出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顏色深浅不一的南瓜,好像入夜后就能变成灰姑娘的马车。 向京墨蹲在菜地里,将菜叶上毛毛虫抖落了下来,掉到小水桶里。看来菜没农药,毛毛虫特肥大。 雷杉奈好奇问,「干嘛要将毛毛虫装桶里啊?」 向京墨耐心解释,「放温室养啊,不管破茧后是飞蛾还是蝴蝶,都能给植物传播花粉。」 雷杉奈瞪大了眼还有小嘴,扭头看着向京墨道,「原来温室的蝴蝶都是菜园抓来的毛毛虫啊!」 向京墨看着她天真的样子真是没好气。 雷杉奈怀视了下四周,惊叹道,「你的房子还真大,好像庄园一样,你家很有钱吗?」 面对孩子般的提问,向京墨平心道,「父亲以前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买下的。」 雷杉奈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向京墨继续平常心说,「和你一样死全家了。」 雷杉奈怒道,「誒你!是不是要吵架啊!」 向京墨往菜地走去,背对雷杉奈说,「不过那男人生意赚大钱后,就开始到处包养女人。」 「最后染上性/病,还传染了给我的母亲。他自己染病后倒是轻松,可以一走了之。我母亲可是被病痛折磨了好几年才离世的。」 雷杉奈想不到向京墨会一口气说完她跟家人的事给她听。 接着向京墨说了句,「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他,因为我现在变得和他一样。」 从向京墨单薄的背影看去,就像个被抽空能量没有灵魂的躯壳。 雷杉奈心想,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个女人吗?但是她似乎很在意那个人,还是别提起她了。 雷杉奈蹲在她身边,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会做入殮师啊?」 向京墨哄小孩般答道,「我喜欢为死者服务,因为他们不吵不闹。」 雷杉奈才不信呢,她用肩膀敲了敲向京墨的肩,道,「真的假的?我不信。」她缠起她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为了让身旁的鸚鵡小姐闭嘴,向京墨投降了,她叹了口气,道了句真是的,就开始说了。 「我母亲走的那天,亲戚街坊都不愿意到访。殯葬公司的人抵达后,都非常排斥触碰我母亲,还想直接把她装棺下葬算了。」 向京墨一闪而过的回忆里。 「等下!都别碰我母亲!」少女京墨守护着母亲的遗体,对殯葬公司的人哀求道,「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向京墨继续对雷杉奈说,「我亲自帮母亲凈身,梳妆,换上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那件洋装。」 「母亲打扮好后真的好漂亮,在场的人都看呆了,也变得没有那么排斥。」 「殯葬公司的老头子一直默默观察着我,似乎对我很满意,还给我递了张名片,让我毕业后有兴趣的话,就到他那里上班。」 雷杉奈听后心疼起过去的那个小京墨来,好想抱抱她。 「原来如此。」 「辛苦你了,向京墨。」 一句辛苦了差点让向京墨泪目,毕竟她这种孤独的小人物再辛苦都好,都不会有人对她说一句辛苦了。 向京墨赶紧收一收眼泪,千万别被那小鬼给发现了。 雷杉奈忽然想到说,「还有!给我你名片的人,是一位老头子,该不会就是你的老板吧!」 「啊?」向京墨发现了原来雷杉奈能够缠上自己,是老头子的杰作。。。 向京墨欲哭无泪,她提起水桶到别处查看了。雷杉奈看着向京墨穿梭在瓜果熟透的棚架里,不禁感叹道:「你会种花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想不到还会种菜,简直无法想象!」 向京墨将被虫蛀了洞的百香果摘下扔了,她说,「我会干这些事很不正常吗?」 雷杉奈说,「对于一个成天花天酒地,生活萎靡的人来说,这种嗜好太健康了。」 向京墨瞇起双眼,沉着脸看着她道,「你还没回答我想吃什么菜,是不是想吃凉拌毛虫?」 向京墨将装了毛毛虫的水桶推到雷杉奈面前,雷杉奈看着桶里胖胖可爱的毛毛虫,鸡皮疙瘩起来。 雷杉奈犯呕,「才不要!」说完就跑掉了。 见她害怕,向京墨追了上去,她们在菜园里追逐了起来。 午后,向京墨已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向京墨看着桌上的炒山药、木耳菜跟秋葵,说,「都是一些吃起来黏糊糊的菜呢。。。」 雷杉奈夹了一片山药放入嘴里,咬了几下,口里传出爽脆的声响,她道,「我小时候都称呼这些菜叫口水菜。」 「吃着这些菜,就好像在和别人接吻一样。」 「超期待跟你接吻的。」 正闲情自若喝着红茶的向京墨,呛了下。 「对了,之前你对我说,想谈恋爱就谈吧,是真的吗?」雷杉奈有些期待地看着她道。 向京墨想起昨夜大雨,的确抱着雷杉奈说了那种话。 向京墨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老想和我谈恋爱?」 雷杉奈直接说,「因为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好有魅力,就好想和你谈场恋爱啊。」 想不到理由那么肤浅,向京墨捂嘴咳了咳嗽道,「你这是见色起意。」 「不见色起意,怎么產生感情嘛。」雷杉奈义正言辞。 居然承认了。。。向京墨无言以对。 雷杉奈一脸无辜地说,「你说话算数吗?」 向京墨轻皱了下眉,「不是打了我一巴掌说不要我施舍的吗?」 雷杉奈尷尬笑道,「哎呀,当时我在气头上嘛,说气话很正常。我想知道你当时说那句话时,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哄哄我而已?」 「谈恋爱的事。。。」向京墨陷入了沉思。 雷杉奈紧张得憋起气来。 沉吟一会儿后,向京墨终于开口说道,「我说过算数。」 雷杉奈听后瞬间绽放笑容,高兴道,「真的吗?」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友咯!」雷杉奈放下碗筷,站起了身,「嘿嘿,我要去和暖暖说!」 向京墨急忙道,「把饭吃完再去,我待会还要洗碗!」 雷杉奈雀跃跑掉了,向京墨将手贴在额头上,看自己是发烧了吗? 居然认真谈感情了。。。 向京墨的脑海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女子倩影,她对倩影道,你知道后会怎样?你会像我祝福你一样祝福我吗? 夜里。 浴室门打开,向京墨擦着湿发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件宽松的旧白t恤,宽大的领口露出了纹了身修长的颈项还有锁骨。宽松浅灰长裤露出线条优美的脚踝,短发被擦得凌乱蓬松,散乱在俊丽的脸上,随性又嫵媚。 「换我洗了。」雷杉奈披着浴巾捧着鱼缸,与向京墨擦肩而过走进了浴室。 向京墨不解地问道,「你干嘛捧着鱼缸?」 浴室传来雷杉奈的声音,「我要暖暖陪我一起洗澡。」 「麻烦帮我关下门喔。」浴室传来水花洒落的声音。 「这孩子。。。」向京墨准备把浴室门关上,她瞄了眼被溅湿的隔离门,少女光裸的身影在享受着淋浴,但很快的隔离门已起雾,变得模糊。放在洗手盆上的暖暖正盯着自己看,兇巴巴的,感觉在警告着她,向京墨默默把浴室门关上了。 「今日就不让她当厅长了,这间房间就暂时让给她吧。」 向京墨整理出了一间房间,白色的床单、被褥、窗帘,飘着淡淡木香的木质家具,看着简单又舒适。当她准备去叫雷杉奈到房里睡时,发现她不在客厅。 另一边。 雷杉奈今天也是穿了向京墨少女时期的睡衣,是一件淡粉薄纱吊带连身款的。她持着不知那找来的油灯,走在黑暗的走廊。一圈薄弱的淡黄色光晕照在她的上半身,显得她整个人朦胧又神秘,当她穿梭在入夜的温室时,在树影花丛间的她就像捧着月亮的仙子。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地板传来轻微的咿呀声,一圈光晕正照在书桌上。 「居然还在!完全不怕我偷看呢!」雷杉奈窃喜着翻开日记,接住了飞起的蝴蝶书签,看了一眼书页,她整个人惊讶得瞳孔瞪大。 「什么!撕掉了!」 笔记被撕走了好几页,都是雷杉奈想看的那些风月事。 她还没来得及抱怨几句,温室就传来了一盏盏灯被打开的声响,接着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趋近。雷杉奈马上将笔记放回原位,不知所措地躺到了沙发上装睡。 「雷杉奈?」 无人响应。 向京墨点开了那盏铃鐺花水晶灯,书房缓缓亮起微光。一位少女躺在了那墨绿色的復古丝绒沙发上。 「睡着了吗?」她往沙发走去,笔直修长的双腿停靠在了沙发边缘。 雷杉奈躺得仓促,衣衫有些凌乱,她娇嫩的雪肤展露无遗,那交叠的双腿,微微泛红的小脚跟与脚尖,白里透红的脸蛋,润泽轻啟的唇,皆撩人得很。 向京墨半身撑在沙发上,嘴唇附在雷杉奈的耳侧,想轻轻唤醒她,却又不忍,那生香玉颈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让人萌动了吸吮的欲望,向京墨的鼻尖不自觉地划过她的颈项与锁骨。 在要吻下时,向京墨忽然清醒,弹起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骂道,「糟!我也见色起意了!」 雷杉奈心想刚刚那么靠近,是在测试我有没有在装睡吗?她做贼心虚,害怕得瑟瑟发抖。 向京墨,「冷吗?」 「别睡在这里了,到房里吧。」 向京墨将雷杉奈一把抱起,雷杉奈像熟睡的猫咪软绵绵地倒在她的怀里。 向京墨心想,「好轻。。。」 「想让她胖一点。」 雷杉奈心中小鹿乱撞,哎呀!我被公主抱了! 一下就把我抱起来了,姐姐好帅啊! 我在她怀里誒,听到她的心跳声,闻到她身上香香的味道,近距离,好害羞! 讨厌,心好乱啊! 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各有各的意乱情迷,思绪万千。 向京墨把她抱出书房了,走在温室小道上,四周点点灯光像星辉。 第九章 逃课/初吻/戒菸 清晨,紧闭的窗外,传来嚦嚦鸟鸣。 「雷杉奈。」 向京墨来到雷杉奈的房间,发现她人已不见踪影,床上的被褥都折叠好了,房间被整理得像原先一样,没有留下一丝被人住过的痕跡。 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咿呀声,一双苍白的脚出现在阴暗的楼梯二层转角处,向京墨拨弄着凌乱短发,睡意朦胧地走下了楼。 厨房传来磕磕绊绊的动静,向京墨往厨房走去,只见阿四在桌角下享受着一碗猫粮。敞开的白色窗户边沿,落了几许小紫花,那些小紫花阿四的尾巴上也沾着两朵,像是不经意带进来的礼物。 向京墨闻到了咖啡香气,她往桌上看去,是一桌丰盛的西式早餐,有热哄哄的烤贝果,普罗旺斯燉菜,洋葱浓汤,黑咖啡,搭配着精致的餐具与茶具。 「她做的早饭?还挺有一手呢。」 桌上放了张便利贴,向京墨拿起来看,里头写道,「最近要准备年终考了,临时抱佛脚,和同学復习下,暂时不来打扰你了,记得帮我餵暖暖喔!」 「太好了。」 向京墨心想终于可以清凈一阵子了。 一段时日后。 「真的就不来了。。。」向京墨靠在披了块米白色针织毯的黑色皮革躺椅上,她翘起一只腿,一手靠在扶手上撑着下顎,指尖抚弄着耳垂,另一手夹着跟烟,呢喃了起来。 「信息也没有一封。。。」她看了看身旁的小圆桌上的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向京墨刚放工回来,她脱下了皮革外套,身上只穿了件黑色吊带背心,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肩背与手臂上的纹身。背心塞进了黑色直筒阔腿裤里,裤管塞进了半高筒黑靴子内,系带从脚背一路系到膝盖下。铆钉黑色皮带缠着蛮腰,多出的一截就这样随意的垂在腿侧,整体随意又瀟洒。 「才没有想你呢!」向京墨猛吸了口烟,吐了口云雾出来,在迷离的烟雾繚绕下,她冷艷得不可方物。 「咳、咳。。。」落地窗处传来轻咳。 「谁!」向京墨警惕地站了起来,望向了敞开的落地窗处。 风一袭来,白纱窗帘掀开一角,是谁的小白鞋小白袜?风吹得更大了,整个窗帘被吹卷起,谁高高束起的马尾和鬓边碎发在飘逸? 雷杉奈穿着校服,白衬衫配格纹短灰折叠裙,领口还系了个格纹灰色蝴蝶领结。她鸭子坐的姿势坐于地上,盯着向京墨看,眼睛像夜晚的星空那般明凈,她因被发现而吓了跳,润泽的粉嫩唇瓣轻啟,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又无辜。 还挺可爱的!向京墨脸颊发烫。 「等下!」向京墨忽然反应过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穿着校服,现在才十点,那么快就放学了?」 「先别问那么多了,带你去个地方!」雷杉奈起身勾起向京墨的胳膊便往厅门走去。 「不要!你给我回去上课!」向京墨虽一脸抗拒但还是被她牵着走。 雷杉奈耍赖起来,「你去了我就好好上课。」 雷杉奈把向京墨给拉走了。 向京墨被带到了一处高墻下,她的眼神缓缓地往高墻上望,学校的楼顶耸立墻内,她身上披着夹克外套倾斜了下来。 向京墨声音无力道,「你果然逃课了。。。」 雷杉奈像说家常话一样道,「我们翻墻进去吧!」 「才不要!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向京墨才不想干这种蠢事。 雷杉奈用鞋尖踩着石砌挡土墻突出的部分,笨拙地攀上了水泥墻,她掛在墻上道,「这地方我检查过了,没有监控,而且这个时间点下午班的还没来上课,早上班的都在班上自习!」 「啊、啊!」 未多说几句,雷杉奈就从墻上跌落了下去,墻内传来雷杉奈的呜咽,「呜呜呜,好痛啊!」 向京墨没好气道,「真是的。。。」她穿好外套翻墻进去了,瀟洒落地后,见雷杉奈跌坐在地上按住脚踝。 「我受伤了。」雷杉奈举起手讨抱。 「。。。」又让向京墨想起阿四小时候讨抱的画面了。 「谁在那边!」一把粗旷的男人声从不远处传来。 雷杉奈整个人非常惊慌道,「那是我们的纪律老师,被抓到就完蛋了!」 向京墨忙抱起雷杉奈逃走,迅速地跑过了操场,在她怀里的雷杉奈指着教学楼的转角处道,「那边直走,再转个弯!」 向京墨转了个弯,看到了像是礼堂的大楼,轻喘道,「然后呢?」 雷杉奈,「转左上楼。」 向京墨抱着雷杉奈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看到了一扇砖红色小门。 雷杉奈,「到了!」 门被打开了,里头一片漆黑,她们摸黑上了稍窄的楼梯,来到了台上。 向京墨看着宽敞的礼堂,想起曾经还在上学的自己,那梳着高马尾,穿着校服,打好领带,开周会时,会安静的站在班上队伍里的她。 这时,雷杉奈从她的怀里跳了下来,踮起脚尖,转了个圈。 向京墨差点被气晕,「脚没事啊!」她的手快断了。 哈哈哈,雷杉奈朝她调皮一笑,向京墨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她哎呀一声。 「带我来这里想干嘛?」向京墨揉了揉发酸的手臂道。 雷杉奈,「我是话剧社的,经常会在舞台上表演。我想在毕业前,在这个舞台上表演一次给你看!」 「你等我一下喔!」说完就跑掉了,消失在了舞台转角的黑暗处。 不久后,嗒一声,舞台边缘一束冷调的灯光洒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一声少女空灵的歌声悠悠传来,少女的哼唱像仙灵歌颂般,能把烦躁的心灵给安抚。 向京墨不自觉呢喃道,「还挺好听的。。。」她往前黑影走去,光束下居然。。。是一只。。。怪物! 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向京墨见雷杉奈缩在一件白色怪兽服里,她身子矮了半截,似乎是整个人在裙摆状的戏服内半蹲着的。怪兽头套有两个圆乎乎的小熊耳朵,豆点小眼睛、小粉鼻子,和獠牙大口。。。 獠牙大口硬挤出了雷杉奈的脸蛋,看起来肉乎乎的,让人想掐一把。 小怪兽祈祷道,「我本是邻国的公主,却被诅咒成了怪物。只有真爱之吻,才能破除我身上的咒语。神啊!我已等待百年,请赐予我真爱之吻吧!」 小怪兽忽然转头着向京墨,「哈!你居然看到我?难道你就是传说中我的真爱!」 向京墨转身离开。 「别走。。。你不救我吗?」小怪兽用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猫爪手套贴在向京墨的膝盖上。 向京墨,「才不要配合你。」 小怪兽,「你敢走我就大声叫喊,引纪律老师来这里!」 向京墨,「你敢!」 小怪兽,「你不知道逃跑路线吧?到时我会自己逃走,你等着被抓后在全校人面前社死吧!」 小怪兽说完鼓起了嘴。 向京墨没好气道,「真是的。。。」 她蹲下了身子,在小怪兽的额头上亲了亲,小怪兽一脸嫌弃地道,「哈。。。不是这里啦。」 「快去变身。」向京墨用略带命令的语气冷冷地说。 「好。。。」小怪兽乖乖听话,小碎步跑回到了黑暗中。 魔法解除,变身! 空灵的歌声再次传来,光束边缘出现了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公主身上穿着露肩米白色轻纱连衣裙,领口处是银线编织的花图腾。她背对着光,微侧过脸,身子半沐浴在灯光下,被光照着的肌肤晶莹剔透,发丝透亮,她身边漂浮的细尘都像仙女散落的金粉一样。 吟唱完毕,公主走进光束里,像披上了光芒製作的风衣,她凝视着向京墨道,「拯救我的游者啊,我愿意和你一起踏上未知的旅途。彼此真诚以待,一直到我生命终结。」 「你愿意让我跟着你吗?」公主伸出了手,那只手被光照得发亮,孤零零的凝在半空,仿佛随时会消散。 向京墨知道雷杉奈想参与她的往后余生,若牵了手就不是儿戏。 在没思考多久的情况下,向京墨握住了。 「啊!」向京墨被雷杉奈拉进了光束中,旋转了起来。 「放轻松点啊!」雷杉奈满心欢喜的放声欢笑。 向京墨,「别转了!」 看着她那明媚天真的笑顏,向京墨真拿她没办法。 「没好气。。。」 一场嬉闹后,向京墨紧绷的精神果然放松了许多。 雷杉奈一个踉蹌,扑到了向京墨的怀里,抬眸与对方四目相对时,她心想,「献出初吻的好时机!」 她想都没想就迎头而上了,没想用力过猛,直接撞到了对方的额头。。。 向京墨按了按额头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知喜怒,雷杉奈心想完蛋了。。。不料一只手往自己的后脑勺一压,嘴唇一轻碰,像触电般整个人酥酥麻麻的,雷杉奈无法相信向京墨主动吻了自己,惊讶得瞪大了眼,大脑一片空白。 向京墨闭起双眸,长睫微颤,心跳在加速。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仿佛整个时空停顿了许久。 向京墨的手从她的发间抽离,神情自若地站她面前,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雷杉奈先是呆楞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掩盖不了喜悦地咧嘴一笑,「嘻嘻。」 后又假装镇定地轻咳起来,「咳、咳。。。你的口烟味好重啊!」 「这可是我的初吻喔。」 向京墨心想,初吻吗?吻我之前偷吃了糖吗?向京墨下意识地轻碰了下自己的嘴唇来,嘴唇仿佛还縈绕着雷杉奈口中柚子糖的清甜香气。 跟那种只为发泄欲望的吻,不一样。 「谁在里面!」 礼堂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缝,纪律老师朝礼堂内大喊,台上两人吓了跳。 雷杉奈急忙道,「回后台!」 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舞台黑暗的转角。 她们躲在杂物堆砌的深处,雷杉奈换着校服道,「放心,他从正门进来的,不会那么快就找到这里。」 雷杉奈看着向京墨呆呆地缩在一旁,整个人看着有些不安,像缩小了几号。不知道为什么画面忽然变得可爱起来。雷杉奈换好校服后,将连衣裙塞到了一处篮子内,然后靠到向京墨的身边问,「怎么啦?」 向京墨神色担忧道,「要是被抓到一定很丢脸。」 雷杉奈问,「你没逃过课吗?」 没想向京墨说,「我之前是资优生。」 雷杉奈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忽然脚步声逼近,传来了纪律老师的声音。 「该不会是有小情侣偷偷在这里约会吧?」 「你们最好自己出来!要是被我捉到的话,你们就死定了!」 向京墨想起被学校支配的那段时光,不由得颤抖。那个毫无自由,犯错必严惩的地方。。。 平时看起来那么从容淡漠,想不到还能看到你慌了神的样子,雷杉奈暗喜了起来。 脚步声走远。 雷杉奈小声道,「他现在搜那边,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 「所以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向京墨说。 她们想了想,「那就。。。」两人达成了共识,「走!」 一阵铺天盖地般的骚动,伴随着纪律老师的怒吼,她们推开了小门离开了后台,只留纪律老师头顶着水桶大骂道:「到底是谁!」 她们手拉着手下了楼梯,二楼传来纪律老师的怒喝,「你们给我回来!」 当她们下了楼后,正要往操场的方向走去时,却迎面而来了两个女同学。她们急忙闪到了一面柱子边,紧贴在了一起,两人像未掰开的木筷子一样。待两位女同学未察觉直接路过时,她们咻地一声,闪电般飞奔到了对面大楼。 二人依然手牵着手,跑到了操场,向京墨问,「等我出去后,你怎么办?」 雷杉奈,「他要找的是两个人,又不是一个人,况且我也是资优生啊,没人会怀疑我的。」 向京墨听雷杉奈说得一脸泰然,感觉平时没少犯校规。 越过操场后,雷杉奈把向京墨带到了另一面墻边。 雷杉奈,「到了。」 她们松开了手,向京墨翻身爬上了墻。 「哈哈哈,好玩吗?」雷杉奈在墻下对着向京墨笑道。 向京墨微侧过头去,看了眼笑得灿烂的她,道了句,「幼稚。」说完她跳下了墻,笑着离开了。 回去教室的路上,雷杉奈遇到了气喘如牛的纪律老师,她应对自如地和纪律老师行了个礼,纪律老师回她一个和蔼的笑容后就急忙去抓人了。 雷杉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里头写道。 认识她、和她交往、恋爱、约会、接吻、看她穿一次女装、同居、成为她的新娘。 前四项都割掉了,接下来她把接吻那项割掉,括弧写上,(外加一个额头之吻。) 写完,雷杉奈用小本子盖住了小半张脸,压抑住狂喜,轻轻笑出了声。 药店。 阿诺哀怨道,「为什么今天店里那么多情侣!」 药店大约有四五对情侣正你儂我儂地依偎在一起,她们几乎都是骑车环游的旅客,并且进店都买了。。。 一次性医用指套,品质保证,干凈又卫生。 接下又来了两位穿校服的女生,其中一位到柜台处道,「大姐,给我们来盒指套。」 阿诺,「没卖。」 女生,「混蛋!我之前来找你买的时候你都有卖,今天和我说没卖!你知道我现在很需要吗!」 阿诺,「你们还穿着校服,成年了吗?」 另一位穿校服的女生走了过来,边安抚女友,边对阿诺解释道,「这是cosplay服啦,我们早就成年了。」 阿诺,「真是的,一大早玩什么角色扮演。」一盒指套放在了柜台上。 很快的停泊在店门外的一辆小轿车,传出很大的动静,车摇晃得厉害,阿诺直接跑到门外喊道,「餵!别在我店门口干啦!」 「都第几个恋人了!真是一个比一个猖狂!」母胎单身27年的阿诺,实在见不得那些恩爱的情侣,再被她们秀下去,她会得心肌梗塞死掉的。她暗暗决定从今日开始要断了那货,让所有情侣都不能方便买到! 铃。 门口铃鐺声响起,阿诺看向了门口,松口气道:「终于来个正常人了!」 她一如往常地问向京墨,「烟吗?」 向京墨,「来包戒烟糖。」 这回答太出乎意料了,阿诺张大口惊讶的问道,「你戒烟了!?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不卖给你!」 向京墨烟癮犯了,想赶快含颗戒烟糖控製一下,她直接道了句,「我最近想吻的人不喜欢烟味。」说完脸还红了下。 「够了!」阿诺化身土拨鼠吶喊起来。 第十一章 前任 「我们分手吧。」向京墨对雷杉奈冷冷的道。 雷杉奈受到重大的打击,倒在了地上,嘴唇发着抖地说,「为什么?我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而且这段关系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说断就断呢?」 「我真正喜欢的人回到我身边了。」向京墨方说完,一位看不清脸的长发女人忽然冒出,勾住了向京墨的胳膊,然后将她的小尖下巴靠在向京墨的肩膀上,对雷杉奈笑道,「嘻嘻,我才是她最喜欢的女人。」 接着,向京墨说了句心寒话,「雷杉奈,你滚出我家吧。」 啊啊啊! 雷杉奈从温室的吊床上吶喊着醒了过来。 「睡个午觉还能做噩梦?」向京墨正优雅地执着浇水壶浇花,温室玻璃窗墻洒进来的阳光,被簇拥而生的花丛绿植筛成了光束。向京墨被朦胧的光束笼罩着,冷艷高贵的侧顏框上了金边,肌肤被照得通透,长睫碎发也透了光,浅灰绿的瞳孔呈深到浅的渐层色。 整个人仙得快消失一样。 向京墨身上那件做旧的宽松白衬衫,布料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色调也显旧黄。杏色的休闲短中裤下露出纤细的小腿,脚下踩着一双米色居家厚底鞋。 她像偷穿了人类衣裳的精灵贵族,身上的纹身也像自然生成的图腾。 雷杉奈心想此画面可入画,永远保藏起来了。她下了吊床,来到向京墨身边举起手讨抱。 又让向京墨想起阿四小时候讨抱的画面了。。。 「怎么突然又要抱了?」 见面前的人不抱她,雷杉奈皱起了五官,忍住泪水。 「怎么突然哭了!」 雷杉奈扑到向京墨的怀里,向京墨一个不稳坐倒在了地上,跌落地时她甩开了浇水壶,抱住了雷杉奈。 雷杉奈将脸埋在她的心窝道,「我梦到你喜欢的人回来了,然后你要把我赶出家门!」 向京墨看着眼前娇小的人儿,她穿着两条肩带的黑白格纹连衣裙,露出的肩膀是多么的单薄,晶莹的泪水湿了颈项锁骨。一脸的委屈样,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向京墨脱口而出的依然是冷漠的话语,「这里几时变你家了?还有我答应你同居了吗?」 雷杉奈听后瞬间晴天霹靂,「不要赶我走,不要不要...」雷杉奈变成小小孩般,小小一只在向京墨怀里张大嘴哭了起来。 向京墨低眸看着怀里的女孩想当年,她心想,我之前也这样求过一个人留下。 喵。 这时,阿四叼来了一封信。 撕开信封,向京墨一眼扫完信中内容后,淡淡的道了句,「她回来了。」 雷杉奈,「谁啊。。。」 向京墨,「前任啊。」 雷杉奈瞬间灵魂出鞘,向京墨忙拉住正要飘走的灵魂,「餵!你给我回来!」 上午。 雷杉奈,「你真的要带我一起去见她?」 向京墨,「我也想让她见见你。」 雷杉奈,「好紧张喔!」 她们走在林间小道上,隔着参天大树,可见一条天空裂缝。树荫间传来鸟鸣声,野花丛有白色的蝴蝶在展翅翩飞。 向京墨指着前方分叉的一条小路说,沿着右边那条小路走,就可以到她以前上学的学校了。这一路上的风光,让雷杉奈感觉像是来露营的,不是去见情敌。。。 走着走着,雷杉奈见到一间别致的小房子,大门处有几个工人正搭建着灵堂。向京墨往小屋走去,雷杉奈也跟了上去。 雷杉奈,「约在这里?」 向京墨,「灵堂还没搭建好,我们再等等吧。」 向京墨带着雷杉奈选了一个靠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雷杉奈看了看四周,「她家人举办葬礼吗?好像只有我们来呢。」 向京墨,「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上班,晚点这里就人多了。」 「她多久会到?」雷杉奈好奇的询问起来。 「快了吧。」向京墨一如往常平平淡淡地回復着。 「她很美吗?」雷杉奈心想,我今天可是素顏上场呢。 「她真的很美。」 这句话向京墨可是想都没想就说出来的呢,雷杉奈听着都吃醋了。 「但命不好。」 「誒?」原本在吃醋的雷杉奈,瞬间一脸疑惑地看着向京墨。 今日的向京墨异常多话,她继续道,「她被一个好赌的父亲带大,经常到处躲避债主,很早就退学了。父亲死后,欠下的债都让她背上了,她就这样被债主带去接/客还债。」 「我每天放学都会经过她家,总是可以见到形形色色的男人进出她的房子。」 「三姑六婆都说那个女人住的地方是魔窟,非常乌烟瘴气,院子里还埋着她偷偷生下的小孩尸骨。」 雷杉奈听后吓了跳,不知是真是假,只乖乖听着向京墨娓娓道来。 回忆像走马灯一样让向京墨回想了个遍。 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向京墨就暂时躲到林间一处屋檐下避雨。雨都把她淋湿了,高马尾也塌成了低马尾。 忽然身后传来声清甜的嗓音,「你就是刚刚死全家的那个可怜虫?」 少女向京墨吓了一跳,扭头望去。 身后的大姐姐看似22、23岁,她穿得有些单薄,吊带背心酥胸半露,牛仔裤短到和内裤没什么区别,波浪卷的黑长发随意披散。这人穿得单薄却不艷俗,生得清纯又艷丽。 少女向京墨脸红了下,强装镇定道,「你不也死全家了!」 大姐姐先是震惊了下后哈哈大笑起来,「也对,我们都一样呢!」 「外头要下暴风雨了,进来吧。」大姐姐走进了屋内。 风越来越大了,四周树木像群魔乱舞,飘进来的雨扎在身上怪疼的,卷过来的大树枝还差点打到向京墨的身上。 向京墨进屋了。 一踏入屋,房子内亮堂堂的,昏黄的灯照着舒适的小客厅。向京墨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包围了,有吊在梁上的飞鸟在挥动着栩栩如生的翅膀、沙发边有缠着小灯泡的小鹿坐骑,放置在矮柜上的木雕鲸鱼在摆动着身子遨游,围着鲸鱼的鱼群一上一下的游着,鲸鱼和鱼群身下都立着几根细枝,在底座的机关里上下缓慢抽动。一样机关的也有一艘帆船和波浪里的人鱼。 这儿就像一间施了魔法的小作坊。 「很美,好像有魔法一样。」向京墨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叹道。 「那些都是风在驱使它们动起来,这个要手动的。」大姐姐拿来一本相册交给向京墨,向京墨打开后,相册飞出一个不明物体,将她给吓了跳。 「啊!」 伴随着大姐姐如铃鐺般好听的笑声,向京墨羞红着脸道,「那里搞来这些东西!」 「都是我做的。」大姐姐捡起地上一只蝴蝶书签,放回到向京墨手里摊开的相册上。 「这小蝴蝶书签是我八岁的时候,我外公手把手教我做出来的。」 向京墨看着相册上的仿真蝴蝶书签,骨架是用薄木片做成的,翅膀框架贴上了透明蜡光纸,像易碎的玻璃蝴蝶一样。她再看了看相册里老爷爷和小孙女的合照,向京墨心想,是用一双小小的手做出来的吗? 大姐姐,「这房子里的玩意,你有喜欢的吗?可以选一个带回去。」 向京墨红着脸摇了摇头。 「别不好意思嘛,要不这书签就送你吧,你还是学生,应该很常看书吧?正适合你。」 书签塞到了向京墨的手里。 「请坐。」 这姐姐不管何时说话都笑脸盈盈的,眼下的卧蚕让她多了份可爱。 向京墨乖乖地坐到了披着毯子的白色沙发上,才刚坐下,忽然眼前一黑,她被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头。 大姐姐说,「头发都湿了,不擦干会感冒的。」她拆掉了向京墨马尾的发圈,用毛巾给向京墨擦着湿发。 向京墨吓了跳,忙把毛巾推开:「别碰我!」 「你知道我家人是怎么死的吧?我最讨厌你这种骯脏的女人。。。」 大姐姐听后怔了下,她拿走毛巾,坐到了向京墨的身旁,她手肘靠着沙发,手腕枕着头道,「要不是替我爸还当年欠下的一屁股债,我应该能够像你一样,有学可以上,甚至还能念大学,毕业后就到某个地方安安分分的打一份工,过个普通女生会过的日子。 向京墨有些愧疚自己方才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她扭捏了下说,「你现在也可以安安分分的打一份工。」 大姐姐听后轻轻地笑出了声,她继续道,「我也想过从良的,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人肯接纳我了。」 「也没有能够出去闯的本事,只好继续干这行了。」 大姐姐叹息道,「我的人生就和我的名字一样。」 向京墨鼓起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大姐姐说,「我叫唯成,听着是不是很像微尘?」 不会,你的名字很好听。但向京墨没有告诉她,只是说出了一些比较屁孩的话。 「你有勾引有妇之夫吗?」 大姐姐,「我不勾引有妇之夫。」 向京墨,「那我不讨厌你。」 大姐姐听后放声大笑,「你真可爱!」她摸了摸向京墨的小脑袋。 那晚唯成给向京墨煮了碗热乎乎的手工切面,向京墨先是吃了一小口,然后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最后干脆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啊。。。」唯成眼含笑意,温柔地说道。 她不知道向京墨有多久没吃过一餐正常的饭菜了,后来向京墨经常到她家蹭饭。 某天。 唯成,「墨墨,我们待会吃火锅!」 她总是在向京墨到来的时间点,不接/客。 她们会一起准备材料,唯成负责熬火锅汤底,向京墨负责切菜摆盘。 客厅里,电视节目播放着滑稽又搞笑的桥段,伴随着唯成的笑声,整个小厅的氛围变得非常欢乐。 刷火锅的过程中,向京墨鼓起勇气开口说起了自己想了好几日的提议。 「你知道附近的海边吗?」 「那里变成旅游胜地了,每天都好多旅客。」 「你要不要拿你的手作去卖?我看过了那边卖的纪念品都很普通。」 向京墨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看着一脸平静的唯成,她有些害怕自己的建议会被泼冷水。 良久,原本听后一脸担忧的唯成,瞬间展顏笑道,「可以试试看呢!」 向京墨的眼神瞬间放光,她开始期待摆摊的日子赶快到来,唯成的手作大卖,然后。。。她就可以靠这行吃饭了。 海鸥的鸣啼,风浪的响彻,人群的嘈杂。 那天的白沙湾非常热闹,沿海摆了许多档口,有卖吃的喝的,和一些纪念品,也有卖游泳装备的,海上有不少人在冲浪潜水。 唯成租了一个档口,摆上了自己的手作。冲着物美价廉与限量的优势,好多游客都抢着买回去,唯成和向京墨忙都忙不过来。 结果被附近的商家眼红了。 「你这贱女人,竟敢来我们的地盘抢生意!」,一个嘴脸刻薄的女人带着其他摊主堵着唯成想揍她,她们忙收拾好东西,带着今天赚到的钱逃跑了。 唯成和向京墨甩开了他们,躲到了一处礁石后,摆脱了那群不讲理的摊主,二人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某家庭餐厅里,唯成点了一桌子西式料理,请向京墨吃了一顿好的。 而向京墨却高兴不起来,她看着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心想,想不到在我眼里那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卖到一点点微薄的钱。一餐饭就没有了。 「今天辛苦你了。」唯成给了向京墨一封装了钱的信封。 向京墨:她还给我工资。。。 很快的,唯成收到了白沙湾摊位出租老板打来的电话,说有一群摊主投诉她抢生意,他们生意做不下去了,为了留住那些摊主,老板只好不再租摊位给她了。 向京墨心想,看来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没办法就这样展开新生活。我终于懂她无法冲破现状的无奈了。 她已经猜到了结局,却还是陪着我去玩了这场改变命运的游戏。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依旧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唯成还教向京墨做饭,虽然向京墨一开始连煮个泡面都会将锅煮焦,而唯成也只是在一旁按头笑。 回到现实,灵堂已布置好了,遗照也摆上了供桌。向京墨看着遗照沉默了起来,雷杉奈盯着那遗照上无比美丽的女人看,心里猜到了半分。 向京墨非常淡然地道,「一年前她在一个夜晚悄悄打过给我。她说她得了一个很严重的病。」 「那天她第二次接受放疗,那晚我听着她忍受着痛苦,默默哭泣的声音。我想见她,但她说她变得很难看,不告诉我她在哪里。她要我记住她最美的样子。」 「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来了。我知道有一天再见,会是这种场景。」 雷杉奈问道,「你们后来为什么会分开?」 回忆如巨浪袭来。 没想,这种寧静美好的日子,很快就有人来搅扰了。 日落时,下起了绒毛细雨。 小屋内传来争执的声音。 一个猥/琐的男人闯进了屋内,扑倒了唯成,按住了唯成的嘴巴。 男人,「你不是做鸡的吗?和男人上/床很正常吧?反抗个屁!」说完男人扇了唯成几个巴掌。 冒雨前来的向京墨见到了这一幕,她拿起门边的独角兽木刻雕像,就不停地往男人的后脑门上砸。 傍晚时停电了,一直到入夜都还没恢復电源,整个小厅非常昏暗,就点了一盏灯。唯成躺在地上,看着铺了一片薄光的墻,呈现的影子都颤颤巍巍的,少女的影子拿着重物歇斯底里地往男人的头上砸,男人的影子在反抗,不停地嘶吼叫骂。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掩盖了男人刺耳的吼叫。 男人被砸得头破血流,他挣扎下,扫落了桌上点燃的蜡烛后仓皇而逃了。 很快的,火焰像狂躁的浪,吞噬了整个小厅。那些仿佛有着生命的手作都在燃烧火焰。 唯成头晕目眩地站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吊在梁上的雕刻木鸟,一只接着一只地掉落。 向京墨冲到唯成面前,用身体护住了她,替她挡下所有掉落的燃物。 唯成看着向京墨的发梢和肩背燃起火焰,她尖叫出声,慌张得伸手去扑打,但火扑灭了又燃起,向京墨感觉肩背喉间像被活扒皮一样的疼。她的喉间发出一声干吼,咬了咬牙,披着火衣拉着唯成闯出了火海。 肩颈的火焰沿着衣袖烧至手腕,向京墨松开了唯成手,冲进了重重雨帘。 雨夜,厚重云层发出了几声闷雷,她仰面接受大雨的洗礼,放声嚎啕。 唯成在雨中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难受得大哭起来。唯成听着那伴着哭腔的叫喊逐渐嘶哑,她使劲地掐住自己的手臂,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疼。 大雨冲刷下,向京墨身后的火翼渐渐缩小,到熄灭,她无力瘫坐下来,摇摇晃晃几下后就整个人躺倒在了地上。 唯成前去抱着向京墨,哭喊着谁来帮帮她们。身后的火海客厅被大雨浇息,只剩滚滚浓烟从破开的房顶和窗户蒸腾而出。 第十二章 初夜/送别 医院,双人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向京墨醒了过来,她看了眼床侧,发现原本一直守在身旁的唯成不在了,隔壁昏迷中的病人依然在昏迷。 唯成回来了,床上那「木乃伊」嚷着要颗止痛药。 唯成只道,不行,今天都多少颗了?那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但我疼。」向京墨有史以来第一次撒娇。 唯成看着她露出温柔一笑,「就知道你会这样,给你带了对烧伤很好的中药汤来,有止痛效果的,喝这个吧。」 她们像平时一样闲话家常。 向京墨喝着中药汤,听着唯成说,那变/态已经被警方抓到了,房子也命人来修理了,还好烧毁的只是客厅,不然就头大了。 唯成,「维修要花好多钱,得赶快把钱赚回来了。。。」 听到唯成还想营业,向京墨急道,「这种变/态,到时还来的话怎么办?」想起昨夜,她抓着白色床单的手颤抖着。 「还是要营业啊,这种想白嫖的变/态常有,不能一来就停业吧?」 向京墨垂眸看到了那双捧着汤药的手,被绷带缠绕,依稀可见溃烂溢血的肌肤,身上的伤让她想起昨晚任人鱼肉的唯成,还有拼尽全力,豁出性命才能救下她的自己。 沉思了一下,她开口道,「有个公司说毕业后会请我,不用等毕业了,我现在就工作养你。」 唯成听到有人要养她,满目疮痍的心被触动到了,现在的她想好好大哭一场,但她依然强壮镇定道,「别傻了,你好好念书吧。不然会像我这样没得选择的。而且我总不能让你一个小女生养我吧?」 「还有我不趁年轻时多赚点,老了就吃西北风了。。。」 向京墨听不下去了,她不甘心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低俯下头怒吼道,「我不想再有别的男人碰你!」这一声使劲的一吼让身上的伤口仿佛裂开般疼,但极盛的怒火又让她瞬间忘了疼。 「啊!」忽然一股力量将唯成按倒在了床上。 唯成被身上的人狠狠地亲上。 是窒息的,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一吻。那是她们的现状,无法突破,更不能靠近。唯成像在冰湖底下困住的人鱼,而向京墨是在冰面上受尽风霜的人。向京墨随时都可以离去,但她却一直守在冰封的地面,拼命的击碎厚重的冰层,终于打破了一个可呼吸的口,夺了她一吻。 松开,二人猛地呼吸,唯成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那人强忍着的泪水,不让自己哭出半点声音,直到泪水再也止不住掉落,全滴落到了她的脸上。 唯成一如往常温柔,她抚摸着向京墨的脸,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你滚!」向京墨撑起身子后对她喊道。那张青涩的脸掛着泪痕,盛怒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怨,怒视着她。 唯成比向京墨更会忍耐,更会强忍泪水,但她喉间已酸涩,说不出话来,她起身离去。 离开前她看了眼病床上的向京墨,她弓着背全身发抖,不知是疼到的,还是激动到的。 唯成吞了吞口水,缓解正要哭出声的喉咙,她道,「别为了我毁掉你的未来」说完,唯成就走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都没有再见面。 某日。 电话响起,向京墨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头道,「墨墨,好久没见,今晚要来我家吃饭吗?」 那熟悉的声音,半分的成熟半分的温柔,又带着些许年轻的朝气。向京墨深吸了一口气,拿着电话筒僵在了原地。 晚饭时间。 餐桌上,向京墨留着一头梨落的短发,穿了件淡绿色高领长袖衫,坐在了唯成的对面。 「我们还能够像以前一样,在一起吃个饭,真是太好了。」唯成高兴的给向京墨的碗里夹菜。 她做了一桌子的菜,全都是向京墨爱吃的。有糖醋里脊、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罗宋汤。都是带酸的,因为向京墨总是没什么胃口,吃点酸的就比较容易下饭。 向京墨只是默默地拿着碗筷趴着碗里的饭,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面,还是当时做了那件有些冒犯的事,让向京墨面对眼前的人时有些尷尬。 「墨墨。」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向京墨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唯成,她心想,是找到新的工作了? 唯成幸福一笑说,「我找到另一半了。」 向京墨依然面无表情,但拿着筷子的手已微微颤抖。 「对方是个很老实的男人喔,母胎单身,第一次被朋友带来这里时还不好意思碰我。」 「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他不介意我的职业,还答应会照顾我一辈子。」 「明天他就来接我了。」 听唯成说完,向京墨的眼角流出了一行泪。 唯成有些亏欠地对向京墨道,「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我要走了。」 眼泪让向京墨看不清她的脸。 「你不要走,我不...」 酸涩的喉咙,没办法说出一个像样的话。唯成前去抱着向京墨,抚了抚她的背。 向京墨心想,为什么她要在离开前一天才告诉我? 是不给我挽留的机会吗? 向京墨在唯成怀里,咬着牙,依然不肯放声大哭,只任眼泪不停滚落,将唯成的肩膀湿了一片。 入夜。 窗外掛着一轮银月,房里没有点灯,向京墨洗了身澡,穿着唯成曝露的睡衣,浅黄色的吊带背心,配超短的米白色蕾丝边丝绸面料的睡裤。身上火焰纹路似的伤疤尽露,但却不影响她的清纯靚丽,反而多了一丝让人想怜惜的心。 她有些拘谨地坐在床上。 眼前的唯成极致魅惑,她抚了下自己的波浪长发问,「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怎么想我的?」 唯成身上散发着的体香,像佳酿,闻着就能让人如梦如醉。 向京墨缓缓贴近她道,「觉得你好美。」说完,她亲了亲唯成的眼睛,「尤其眼睛。」 唯成笑了,天然艷红的唇勾起了一个弦月似的弧度。在清冷的月色下,唯成像原形毕露的吸血鬼。单薄的银色吊带丝质睡衣将她完美的胴体曲线展露无遗。 「那。。。你有和别人亲热过的经验吗?」 「没。」 「diy过吗?」 「diy什么?」 「你就那么禁欲吗?」 「嗯。」 唯成有些没好气。 「没关系,交给我吧。」 唯成的手拂过她身上被火吻过的肌肤,有的像火苗,有的像树根,有的像被风吹散的蜘蛛网,她心里满是愧疚,心疼地亲吮起那些伤疤来。 夜渐深,房里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彼此的吻,怎么索要都不够。 唯成在她身下的手似拨弄琴旋般轻抚,向京墨感觉某处的忍耐忽然松懈,变得敏感,刺激的冲击酥麻了全身,她抱着身上的人,越抱越紧。她轻喘着,迷离的双目看向窗外被乌云吃掉一半的月,祈祷天亮不要那么快到来。 向京墨:那一晚,我想像宙斯,可以把夜变长。 第二天。 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连续几声的车子喇叭声从窗外响起。 凌乱的床上,向京墨裸着身子压在唯成的身上。 「他来了,我要走了。」唯成轻抚了下向京墨柔软的发丝。 「你走后,一定要幸福。不然我会恨你。」向京墨在唯成的耳边,轻柔地说着威胁的话。 送行。 听唯成说那男人是个牙医,在另一边的小镇开着一家诊所,每天都很忙。他想要娶妻生子,想着每天放工回家后,能见到他的妻儿就心满意足了。唯成觉得这个男人很淳朴,连愿望也很简单,所以选择了他。 向京墨看着眼前的男人脸盘子很大,还很多肉,看着是多福的面相,身材也很丰满,但又不过于肥胖。那男人在帮唯成将行李一件件摆上后车箱,他看着唯成时,总是一脸憨笑。唯成也和他打打闹闹的,非常幸福的样子。 向京墨心想:留住她,她就要继续被别的男人玷/污,放她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她。 向京墨和他们道别后,看着那辆沉甸甸的车越开越远。 灵堂只有向京墨和雷杉奈两人,遗照中的女人微微一笑,是多么的倾城。 听着向京墨大致讲完她与唯成的过往,雷杉奈道,「结局没什么不好的。」 向京墨疑惑地看向了雷杉奈。 雷杉奈继续道,「你想她不再干那行,她想你继续上学。」 「你们当时的愿望都实现了。」 向京墨的声音有些无力道,「好残酷,总要失去一些什么。」 她们上了香后,林间飞来了一只的彩蝶,停在了遗照的鲜花上。 向京墨看着彩蝶自语道,「她选择回来办丧礼,是为了和我告别,还是只是单纯的思乡?」 雷杉奈,「我猜,都有。」 向京墨浅浅一笑,道,「我们回去吧。」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雷杉奈对她说,「你不看她最后一眼吗?」雷杉奈牵起向京墨的手往棺材处走去,向京墨没有抗拒。 来到银边白色棺材边,向京墨看了眼棺中故人,先是冷静,然后压抑住泪水,接着就拔腿往门口跑去。 没想要踏出门口时,却撞上了唯成的丈夫。那男人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吓了跳,然后憨笑道,「感谢前来为我的亡妻吊丧。」 向京墨看着男人怀里的女孩,一脸呆呆地看着自己。小女孩梳了两条翘起的双马尾,脸颊胖嘟嘟的,长了个蒜头鼻,生得和男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向京墨朝他点了点头后,就走了出去。 雷杉奈对男人道了句,「节哀!」后也跟了出去。 向京墨跑到了房子不远处,仰天深吸了一口气。 雷杉奈担心的问,「你还行吗?」 「她没变过,还是一样漂亮。」向京墨低下了头笑着说。 然后她又抬起头看着前方小树林道,「不过那男的,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见到,都还是一样讨厌。」说话时她尽量避开了雷杉奈的视线,因为她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雷杉奈,「我刚刚见到他时吓了跳,那男人头发卷卷的,脸胖胖的。」 「我以为羊驼站着走进来了。」 向京墨听后忍不住大笑起来,雷杉奈也跟着笑了。 笑中带泪,向京墨想起刚刚小女孩那双美丽的双眼,像装下了整个星空的眼睛,心道:想不到有一天还会再次见到那双眼睛。 孩子长大后,会和她一样漂亮吧。 老房子。 「叮铃铃。。。」 落地窗外的贝壳风铃,被午后闷热的风吹得敲击起来。 「好了。。。我要去做饭了。」向京墨无奈道。 向京墨坐在落地窗边,雷杉奈跨坐在她身上,仔细研究着她身上的纹身。 「想不到你被火烧伤过啊!」雷杉奈细看纹身的确有些浮起的纹路,她忍不住用手抚摸了下。 向京墨感受着细嫩的手抚过喉间到锁骨停至心窝的瘙痒感。 雷杉奈,「原来纹身是为了遮丑啊?」 向京墨,「不是。」 「难道是为了耍酷,叛逆,失恋?」雷杉奈左右摇摆着脑袋说。 看着眼前调皮的人,不觉恼怒,向京墨说,「是伤疤记录了我跟她所有的回忆与痛苦,看着就难受,所以才刺青。」 雷杉奈看了她一下,然后亲吻了下她喉间的纹身。 向京墨怔了下,问道,「怎么了?」 雷杉奈,「伤疤记录了痛苦,那纹身会不会记录我的吻?」 向京墨听后浅浅一笑。 雷杉奈陶醉在她那仿佛能笑出风月,笑出暗香的笑顏里。 雷杉奈,「你笑起来真好看,可以经常笑吗?」 「你不气我的话我天天笑。」向京墨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道。 「放心,我既能气你,也能让你笑。」说完,雷杉奈灿烂一笑。 马上就说些气人的话了,真是淘气。向京墨掐了一下她滑嫩的脸颊。 「对了,你身上哪里还有纹身?」雷杉奈忽然问道。 「嗯?」向京墨一脸疑惑起来。 雷杉奈,「我要给你全身上下的刺青,都记录下我的吻!」 「啊啊啊!向京墨你干嘛!」向京墨将雷杉奈抱起,扔到沙发上,然后就做饭去了。 第十三章 狗血(一) 浴室,雷杉奈淋浴的时候,低头看了眼脚下,发现地上都是血水。她摸了摸颈项、下巴、嘴唇。她的手停在了人中,鼻孔流出的血液,从指尖淌到了手腕。 三个月前,她与主治医生的对话,回荡在耳侧。 苏医生,「你的血癌又復发了。」 「第一次给你捐赠骨髓的人,拒绝二次捐赠,医院暂时还没找到与你匹配的骨髓。靠靶向药物治疗的话可以暂时控製住病情,但我还是建议你接受化疗。」 雷杉奈,「如果我拒绝化疗呢?」 苏医生,「这样我不能保证你能活过明年。」 雷杉奈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腿间,任由花洒淋着后背,雪白的背部都是瘀青。 毕业典礼当天,结束后。 雷杉奈身上的白衬衫被签满了名字,不一样的字体、图案、顏色,整件校服繽纷得很。她与米玉并肩着走出了学校大门,米玉校服上的签名更夸张,她的后背被懂画画的同学画了个艺伎与般若的彩绘素描,配上她豪迈的笑声与六亲不认的步伐,活脱脱一个女黑帮。 当然大门外有人是真刺青。一位身穿简约大气,黑色深v吊带连衣裙的小姐,她一手勾着黑色皮夹克,一手抱着花束,脚下穿着短黑靴。黑色软呢帽下是绝美的红唇侧顏,美背和肩臂展露着文艺又气质的刺青,她站在巴士站旁的大树下,不知等着谁? 「居然!穿上了我给她准备的裙子!」雷杉奈高兴地往黑裙小姐跑去,「向京墨!」 经过黑裙小姐身边的路人,大多会多望几眼,有的露出惊为天人的表情,有的则一脸嫌弃。 雷杉奈回瞪了那些一脸嫌弃的家长们。 向京墨一转身,惊艷了雷杉奈。那冷艷红唇,v领口露出浅浅的乳沟,整个人像t台上的霸气女模,高贵又冷艷。 雷杉奈道,「口红色号果然适合你,看来我买对了!」 「满意了吧?」向京墨将手中花束塞到了雷杉奈的怀里。 「哇!这花束也太美了吧!特地给我挑的吗?花语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向京墨就将她拉到树干旁壁咚了,然后迅速地在她的右脸颊上印下了一吻。 雷杉奈按住被吻过的脸颊,羞赧看着眼前偷袭她的人。 向京墨道,「不准擦掉。」 「等下还要去约会呢!」雷杉奈抿起了嘴,明亮大眼瞪得大大的。 向京墨垂下眼帘看着雷杉奈,轻啟红唇道,「你让我穿成这般招摇过市,我让你脸上印着唇印到处见人,公平。」说完,她嘴角微扬一笑。 二人四目相对,靠得很近。 哢嚓一声,她们吓了跳,皆望向了散光处。 拿着相机拍照的米玉对她们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含情脉脉一点。」 向京墨认出了她,是阿诺店里来打工的那位女学生。 向京墨对米玉道,「那么快就买到相机了,好用吗?」 米玉,「阿诺姐介绍的,想不到她也懂摄影方面的东西,她还帮我跟相机店老板砍价,让我用超便宜的员工价买到了这台相机!」 向京墨知道阿诺想追人家小妹妹。 米玉继续说,「买到相机后,我一高兴起来就扑到阿诺身上,没想却害她闪到腰。不过她居然没和我计较,只是让我每天来给她擦药酒。我也不会擦,每次都把她弄哭。」 向京墨心想,阿诺是1还是0? 雷杉奈,「小玉米!有拍到刚刚的照片吗?壁冬,偷袭的!」 米玉坏笑道,「有喔!洗好给你。」 俩女生笑得很开心。 向京墨没好气。 雷杉奈对米玉道,「可以再帮我们拍一张合影吗?」 米玉,「当然!」 雷杉奈勾住向京墨的手,靠在她的肩,笑得灿烂。向京墨站好看着镜头,一脸清冷艷丽的模样。米玉倒数着321,拍下了快门。 那日,大街上多了两个不惧他人眼光的情侣。一位袒胸露背露纹身,另一位校服满是奇怪涂鸦,脸上还印了个唇印。她们一起吃点心、看电影、逛街,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 夜晚,在某大厦最顶楼,一家名为空中花园的餐厅里。 洗手间内。 雷杉奈看着镜中的自己,刚洗干凈的脸,鼻血依然止不住地流。她恼怒地狂擦拭,脸颊的口红印都拭去了一半。 待吃药止血后,雷杉奈走了出来,她往餐厅外走去。这是一家露天与室内合并的餐厅,天台处可俯仰整个城市夜景。 靠边的那一排座位有人在求婚,亲朋戚友都在帮忙助攻,热闹得很。 在隐蔽的一角,向京墨披着黑色皮夹克,手握着香檳轻啜的样子,优雅得很。向京墨见雷杉奈回来,对她道:「怎么那么慢?你的冰淇淋都快融化了。」 没想雷杉奈一坐下来就对向京墨道,「京墨,我们是时候该结束了。」 求婚那桌实在太吵,一堆人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向京墨一脸冷沉道,「你什么意思?」 雷杉奈感觉又要开始流鼻血了,她道,「我復发了。」 「你陪我到这阶段就好了。」她用手巾按住鼻孔后起身离去。 向京墨起身将她一把拉回,俩人面面相覷,向京墨看着雷杉奈捂住口鼻的手巾都是血,她对她道。 「不是说骨髓移植成功了吗?」 雷杉奈,「是成功了,但三个月后又復发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向京墨的质问中带着满满的担心。 「一开始就只是想找你谈个恋爱,没打算让你知道那么多。」雷杉奈又用着温软的语调,说着毫无感情的话。 向京墨,「打算谈完就走吗?」 雷杉奈,「嗯,反正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很烦的吗?那我们的关系现在就到此为止吧。」说完,雷杉奈用力甩开了向京墨的手,迅速转身离去。 走时,她的背包小夹层掉出了一个小本子。 求婚那桌女方一声我愿意后,在眾人的欢呼下,天台空位处一排烟花炮筒被点燃,天空瞬间开满了烟花。 向京墨捡起小本本,拿起来翻开看了一眼,钢笔盖夹着的那页写道,「认识她、和她交往、恋爱、约会、接吻、看她穿一次女装、同居、成为她的新娘。。。」 天台忽然刮起大风,烟花筒被吹倒,烟火口失控喷发,桌面的玻璃器皿被击碎,桌布燃起。现场浓烟密布,爆炸声震耳欲聋,客人四处奔逃。 雷杉奈被人群撞倒在地,所有人都往餐厅大门挤,发生了人踩人的情况。向京墨在眾人的冲撞下前去护住雷杉奈。 烟花胡乱绽放下,向京墨用皮革外套包裹住了雷杉奈。一声巨响,烟花在向京墨的身后炸出了一朵巨大的花火,火星子像雨一样落到她们的身上。向京墨咬着牙关,发出一声干吼,雷杉奈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惊恐得瞳孔微震。 向京墨不顾身上的疼,带着雷杉奈躲到一处半人高的长方大理石花槽后。她虚弱地侧靠在了那里,雷杉奈触碰了下她的身后,满手都是血,不知道是头部流的血,还是后背。向京墨手臂上还插着几片锋利的玻璃碎片,落在她身上的白色茶花也染上了红色。 「向京墨。。。」 雷杉奈哽咽着呼唤她的名字,但向京墨已没了意识。 第十四章 狗血(二) 医院,病房外,雷杉奈对一位女医生恳求道。 「苏医生,帮帮忙,帮我把粥拿给位子靠窗的那位短发女生吧,就说是一位叫阿诺的人送来的。」 苏医生一手插着腰,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银色方形眼镜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要我给人送粥?你干嘛不自己去?」 雷杉奈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把保温壶举到苏医生面前。 苏医生大概明白了些什么,感情事,要么吵架,要么闹分手。 「你们这些年轻人。。。」苏医生没好气地接过了粥。 雷杉奈把粥交出去后就手刀式跑掉了,苏医生忙喊道,「誒你!下次记得来復诊啊!」 靠窗的位子,帘子被拉开,医生跟护士走了出来。 某男医生对帘子里头的伤者道,「检查报告没什么问题,没有内伤,身上的一些烧伤,定时擦药就行了。第二日再检查多一次,没化脓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多谢。」向京墨扫了下帘外和门口,不见雷杉奈的踪影,她有些失落。 嘱咐完毕,医生跟护士便离开,苏医生和他们点了点头后朝靠窗的病床走去。苏医生从半开的帘子内看去,见到了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小姐,她的头上,颈背手臂都缠着绷带。 向京墨见到眼前的女医生,一点也不意外地道了句,「苏医生?」 苏医生很意外地张大了嘴,颤抖着手指着她道,「向、向小姐!」 雷杉奈走出了医院,看着医院大楼,心想,不知道她怎样了,晚点再悄悄来看她吧。想不到她会这么拼命地保护我,是动真情了吗?一开始以为她只是个花心女,就算有一天告别了,她也能很淡定的面对自己吧?以为她能够不带一丝情感的面对我离去,看来是我错了,她不是我想到的那样冷酷无情,不能再这样让她深陷下去了。。。 手机响起,打断了没完没了的思绪。 雷杉奈接起了手机,手机里头苏医生道,「雷小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刚刚问了第一次给你捐赠骨髓的人,是否还愿意再次捐赠给你。你猜她怎么说?」 雷杉奈平常心道,「拒绝了?」 苏医生,「不知她突然间发什么神精,她竟然说她还愿意再捐给你!」 「什么?」雷杉奈有些不可置信。 苏医生,「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哪位捐髓者的?」 雷杉奈疑惑的「蛤?」了声。 苏医生非常兴奋,「这是什么缘分?居然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和第一次救了你的人好上了!你们到底拿到了什么人生剧本啊?」 雷杉奈一头雾水,「苏医生,你在说什么啊?」 苏医生,「你刚刚叫我拿粥给一位小姐,我看到她时就吓了一跳,因为她就是第一次给你捐髓的人,那位小姐身上有纹身的,很难让人忘掉!」 手机里头雷杉奈没有回话,只隐约听到一些欲言又止的气息。 「不说了,我工作去了。」苏医生将原本遗憾收场的俩人重新搭上线了,她满意地掛断了通话。 手机在雷杉奈的耳侧缓缓滑落,她的嘴合不起来,感觉一切像电影情节般不现实,临死边际救了她的人,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遇,羈绊在一起。。。这古老的桥段,已经没编剧这么写了。 她再次跑回了医院,在差点撞飞几个病人的情况下,冲进了向京墨所在的病房。 「向京墨!给我捐骨髓的人是你吗?」 雷杉奈拉开帘子,正换着药的向京墨病号服半褪,露出烧伤的肩背,斑驳发红的脱皮处可见红色血肉。 雷杉奈缓缓拉起帘子,心疼道,「疼吗?」 「皮外伤而已,医生说很快就会好。」向京墨不理她,继续给肩膀上的伤口涂药,当她想给后背的伤口上药时,却看不着,棉签在背后乱抹一通,向京墨紧闭起双眼,咬起下唇,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我帮你。」雷杉奈取走她身上的棉签,拿走她手里的药水,用干凈的另一头重新沾上药水,棉签轻轻点点的划过伤口,药水冰冰凉凉的,向京墨只觉得痒。 寂静一阵后,雷杉奈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想到要捐髓?」 向京墨说,「几年前阿诺有段时间很倒霉,说想做些善事化解一下,她觉得我更倒霉所以硬拉着我一起去捐了髓。」 「想不到可以救活一个人,那人还天天缠着我。」 这句抱怨的话是笑着说的,雷杉奈听到她的鼻腔发出的一笑。 你是高兴我缠着你的。 雷杉奈双眸渐湿。 「阿诺跟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向京墨,「你真的要走了吗?」 雷杉奈,「医生说第二次骨髓移植,概率整整少了一半,我很有可能活不过今年,如果我们此刻分开,谁都不会对谁陷入太深,到时再见,你就能轻松面对我的遗体,给我入殮吧?」 向京墨没有作答,整个气氛冰冷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布帘内陷入了沉寂。 雷杉奈给她上完了药后,重新帮她换上新的绷带,绷带绕着向京墨肌肉线条优美的纤细手臂,绕着挺拔的身子,后背的蝴蝶骨,修长的颈项。 雷杉奈觉得此刻的向京墨看起来就像是金字塔里,復活的一具无比高贵的木乃伊。 她可以想象到在一个埃及古墓里,一副精致的棺木被层层推开,一身穿戴华贵珠宝首饰的女木乃伊,被信徒放到了供台上,举办了一场神秘的復活仪式。 復活后的女木乃伊,将她身上缠着的绷带扯了下来,露出清冷绝世的容顏,她坐在供台上曲起一只腿,睥睨地註视着侵扰了她酣睡的一群蠢货,周身散发着不可褻瀆的王族气息。 雷杉奈想要在她的后颈打个结,便怀抱起她来,俩人贴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此时,向京墨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不想给你入殮。」 「雷杉奈,我们还有一半的几率可以在一起。把病治好,活下来。」 雷杉奈听到她说的话后,眼眶再也藏不住泪水,瞬间泪崩。 她的手因为激动而无力,最后的结怎么打都打不好,她在她耳边道:「我没办法答应你。」 她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再也忍不住对向京墨哭着说:「我不想再化疗了,辛苦了两年,好不容易康復了,结果才三个月又打回了原形。剩下的日子我不想再承受任何痛苦了。」 雷杉奈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向京墨穿好病号服追到了走廊,从身后抱紧了她。窗户洒进来的白色阳光,照得俩人形影朦胧。 向京墨在她的耳侧轻道,「你想同居就同居。。。想当我的新娘就当我的新娘。。。」 雷杉奈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向京墨从口袋里拿出了小本子。 雷杉奈在内心大叫了声,为什么会在她哪里! 向京墨淡定地道,「然后你的身体状况那么差,最后一条我不同意。」 最后一条是。。。被向京墨推倒,让我欲罢不能。 啊啊啊! 雷杉奈的心底里住着的一只最没羞耻心的长毛野人在狂奔,嘴里喊道,太羞耻了! 向京墨忽然道,「但是。」 「如果身体好起来了。。。」 雷杉奈一棍子打晕了心中狂奔的野人道,「就行吗?」 「嗯。」向京墨一脸肯定的样子,有些可爱。 雷杉奈哈哈大笑起来,她害羞地敲了敲墻壁后,指着向京墨道,「你、等、着!」 这一句你等着,感觉就像在说,我不怕再次入院治疗了,我们继续一起过日子吧,等身体好了后,有你好看! 向京墨欣然一笑。 第十五章 同居/住院 同居的日子。 一到清早,她们都会玩起偷看对方日记的游戏。 向京墨总会在雷杉奈还没睡醒前来到书房,先一步找到了对方的日记。 翻开最新的一页。 2012年01月25日 要准备入院了,我害怕漫长的化疗岁月再次重演,我也恐惧这次入院后迎来的是生命终结。 要是能在入院前,能和向京墨拥有更多的美好回忆就好了。 向京墨拿起笔,在日记的最后一行写了一段话。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向京墨忙将笔记合起放回原位,躲到了厚重的窗帘内。 雷杉奈在书房翻翻找找,哀嚎着,「找了三天都做不到。。。向京墨你到底放哪里啊!」 雷杉奈看了看书架上,心想该不会是在上面吧,因为她没找过,她胆战心惊地爬上梯子,来到中段,小腿不停打颤,然后不敢再爬了,伸手在书架上摸索,结果掉下了一把钥匙。 「誒?这钥匙的花纹好眼熟啊。」 「怎么和当时在房车找到的那个银盒的花纹那么像啊?」 「难道!」 「向京墨!」忘了要找日记的雷杉奈跑出了书房。 向京墨从帘子后走出来,来到雷杉奈刚刚找过的书架,手在第三层划过,停在了第18本书,她抽出一本红皮日记,直接放到那一排的书籍上。 大厅内。 冰冷黑暗的小铁盒里的「小家伙」们,终于听到铁盒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盒子打开,「小家伙们」见到了一位酷酷的女子、一只萌萌的奶牛猫咪和一位长得甜甜的女生。 雷杉奈,「哇!好多漂亮的羽毛啊,哪来的?」 向京墨,「以前温室那里养了很多很漂亮的鸚鵡,传说捡到漂亮的羽毛可以得到好运,当时就捡了很多。」 阿四看到羽毛就兴奋,叼起了羽毛吊饰在地上翻滚,发出了细微的铃鐺声,雷杉奈看到了羽毛吊饰还系着一个银环。 雷杉奈捡起那银环来看,说,「是手环吗?」她摇了摇,小铃鐺发出了轻盈的铃声。 铃鐺声让向京墨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画面出现了一个戴着银环的小脚,在温室冰凉的地面上乱跑,小脚丫站上了池塘边,倒影中出现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池塘里游着色彩繽纷的锦鲤,小女孩用脚尖点了点水面,一只胖嘟嘟的红色锦鲤吸了吸她的脚拇指。 忽然一声沉稳动听的声音传来。 「阿墨,不准爬到池子上玩。」虽然是在训斥,但语气却依然温和。 小京墨回头,见到了母亲,几只长腮红的七彩小鸚鵡在母亲的肩上发出娇气的嘰喳,母亲手上还举着一只大白凤头鸚鵡,鸚鵡扇了下翅膀发出嘎嘎声。在花海盛开的温室下,母亲就像是精灵国的女神。 「是脚环。」 回忆戛然而止,向京墨对雷杉奈道。 雷杉奈坐到地上将银环口撑开,就轻轻松松的戴到了脚踝上了。 向京墨很是诧异。 「你居然合戴?那可是我7岁时候戴的。」她握起雷杉奈戴着银环的脚,研究了下,有些惊奇道,「你的脚踝那么细?脚丫还是我的巴掌大!」她用手掌比了比大小。 「哈哈,好痒啊,别摸脚底!」雷杉奈狂笑,她的脚被人把玩着,还真痒。 雷杉奈的小脚从向京墨的手里抽走,她擦了擦眼泪道,「你现在才发现啊!」 向京墨笑了下,不玩她的脚了,任由雷杉奈将脚抽走。 雷杉奈,「反正我合戴,这脚环送给我吧。」 向京墨,「你要就拿去吧。」 雷杉奈,「这银铃鐺脚环有没有什么意义啊?还特地收藏起来。」 向京墨,「这是我母亲给我戴上的追踪器。」 雷杉奈,「追踪器?」 向京墨,「我小时候太爱乱跑,我母亲就给我带上了这个,这样她就可以随时知道我跑哪捣蛋去了。」 「想不到你小时候那么不让人省心。」说完,雷杉奈站了起来,原地踏步旋转了下。 「这样以后我走到哪你都能找到我了。」 雷杉奈说完就跑掉了,银环勾着羽毛,阿四看到后追了上去。 向京墨心想,自愿戴上追踪器吗? 夜晚,好听的铃鐺声接近了书房,雷杉奈终于看到了那本红色书皮日记。 「自己跑出来啦?」 日记写道。 2012年01月22日 雷杉奈别用我的手提电脑看迷片了,给你搞中毒了。 哼!一点也不浪漫!雷杉奈将日记扔到沙发上。 她到靠窗的书架最底层拿回了自己的日记本,准备要在日记上大写特写她的坏话。没想翻开,看到最新那页的日记结尾写道。 「带你去旅行。」 雷杉奈将脸埋在日记本里笑了。 但她们还来不及去一趟旅行,雷杉奈的病情就忽然恶化。此刻的雷杉奈躺在医院病床上,身上插着管。 向京墨放工后,几乎每晚都会去陪她,这夜她带来了三本书面已斑驳的书籍。 「在书房找到的,你看是这几本吗?」 其中一本书名依稀可见,ami,childofthestars. 戴着氧气罩的雷杉奈露出一脸惊喜的笑容。 那是她们在海滩找爱心雕刻时,雷杉奈和向京墨说过的外星小孩的故事,想不到向京墨还记得。 那晚,向京墨说故事给她听,就像她小时候,母亲给她说故事那样。她知道这是件非常享受的事情,看着雷杉奈舒服入梦,她才回去。 梦里雷杉奈她来到白色海滩,星空下,她见到海浪扑打的巖石上,佇立着一个頎长的白色身影,她走前一看,居然是身穿宇航服的向京墨,宇航服不会很贴身,有些空间,也不会很宽大,刚刚好,她戴着手套穿着白靴,高领的长袖长裤服,称得向京墨的身材非常修长。 想不到向京墨居然不认识她,还把她绑架到飞船上从头研究了个遍,原来梦中的向京墨是来自某高度文明星球里的一个高材研究生。 而雷杉奈就是她这次毕业论文的一个研究对象。 雷杉奈除了被研究外,闲来无事时,她还会和向京墨一起倾听宇宙神秘浩瀚的音流,还会与她四处探索陌生星球,认识其他奇奇怪怪的外星人。 她们在宇宙度过了一段浪漫的时光。 当研究结束,向京墨将她放回了地球,她们在初次见面时的星空海滩下离别。向京墨和她相约下次再见,到时她会再次出现在这个海滩,在刻着心的巖石上等她。 病床上全身插着管的雷杉奈,戴着呼吸罩沉睡的她,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医院,雷杉奈迎来了她的19岁生日。 雷杉奈静静靠在床架上,等着向京墨的到来。她的头上戴着白色手工针织的保暖化疗帽,面庞憔悴的她,发白的嘴唇没有一丝红润。 守在病房内的护士坐在门侧的座位上,处理着文件,不时地註意房内的重病患者。 黄昏转黑夜,向京墨终于提着蛋糕抱着头盔赶来,雷杉奈见到她后勉力地露出浅浅的一抹微笑。 向京墨从纸盒中取出了一份草莓奶油海绵蛋糕,1跟9的蜡烛上插在中央,向京墨拿出打火机将烛芯点燃。 燃起的小火苗非常有干劲地在跳跃,好像啦啦队一样,在对雷杉奈说加油。 四次化疗后的雷杉奈,已虚弱得说不了话了。她养精蓄锐,就是为了留住力气来许愿。 她脱下呼吸罩,对着蛋糕一口气说出了愿望:「我想穿婚纱,我想成为向京墨的新娘!」 向京墨隔着朦胧的烛光看向了她,眼前的人模糊得好像随时会消散。听着她的愿望,心中好像被利爪迅速地揪了一把,一阵一阵地痛。 还没来得及吹蜡烛,雷杉奈猛咳了起来,血淌到了蛋糕上,白色奶油上的血跡非常醒目。 守在病房内的护士註意到后,马上唤来了医生。 很快地,医务人员推着急救车赶来,将向京墨赶了出去。帘子拉起的那一刻,向京墨看到戴上呼吸罩的雷杉奈不停咯血,整个呼吸罩都被染红,神情痛苦。 她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疲惫地弯下身子,祈祷着待会不会听到坏消息。 看着心爱之人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时,对方所受的苦难,会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变成两个人的煎熬。 第十六章 房车蜜月 白色房车停泊在院子草坪处,向京墨一手拿着海绵,一手握着水管冲洗着车镜上的泡沫。玉足穿着人字拖,半浸在草地的积水处。 阳光下,彩色的泡沫缓缓飘向天空,在破碎前享受霎那的自由。向京墨留着一头及腰长发,身上穿了件白色吊带背心,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与手臂,举手投足间,还能隐约瞧见纤细腰腹。她穿着高腰牛仔短裤,显得她的腿又长又直,仿佛腿是从腰间开始长的。 这一身打扮简约又靚丽,这背影青春又性感。 雷杉奈欣赏完美女洗车的画面后,来到向京墨的身侧,触碰了下她的发梢。 「你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干嘛不剪啊?」 向京墨转身看向了她,顺滑的发丝从雷杉奈的指缝间溜走。向京墨淡淡地说了一句,「突然想留长了。」 「真的假的?」雷杉奈觉得真奇怪。 去年,雷杉奈想开房车去旅行时,向京墨就悄悄让人把车拖去修理了,不料雷杉奈病情恶化,所以旅行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在等待她完全康復的期间,向京墨偶尔会开着房车出去逛一下,沿途寻找美丽的地方,等雷杉奈完全康復后,就能马上带她出去旅游。 「洗好了。」向京墨插着腰,松了口气,看着洗了一个早上的房车满意地说。 雷杉奈看着闪亮亮的房车,「哇!」了声。 向京墨对雷杉奈道,「快去收拾下行礼,我们要去旅行了。」 「这就是传说中说走就走的旅行吗?好耶!」雷杉奈雀跃得跳起,忙回到屋内收拾行李去了。 雷杉奈内心话。 「第二次骨髓移植成功了。」 「为了能够赶快康復,我一直都有乖乖待在家修养。有时待到无聊了,京墨就会带我到沙滩走走,透透气。」 「在家修养三个月后,京墨终于答应带我出远门了!」 房车开往了林间道路,穿过了笔挺挺的白杨树林。坐副驾的雷杉奈按开了车窗,吸着清爽的大自然空气。 车子路过开满了一片蒲公英的小山坡,风吹拂,圆滚滚的毛球摇摆着散开,毛絮狂飞进敞开的车窗内。 飘进车内的毛絮主档视线,向京墨扫开道,「杉奈,快关窗。」 雷杉奈关上了窗,两个女生满头发的毛绒,像环朱格格里香妃的头饰。雷杉奈看了向京墨一眼狂笑起来,向京墨瞟了她一眼嘴角微扬道,「你也是。」 车仪表板上被雷杉奈贴满了照片,有阿四,暖暖的照片,和她的毕业照,当然还有冷艷红唇,穿小黑裙的向京墨壁咚她的照片。 雷杉奈转头看了看身后,洗手盆内的暖暖在鱼缸里探出头,吃着飘进来的蒲公英。阿四则乖乖的在后座上睡觉,发出鼻鼾声。 雷杉奈像老母亲一样笑了笑,她靠回椅背,打开了一包车轮饼来吃。她真的太喜欢这种不赶路,只好好享受沿途的旅游了。 她对向京墨道,「你以前时常和你家人开房车出去旅游吗?」 经过蜿蜒曲折的路段,向京墨利落地转了下方向盘回道,「没试过。」 雷杉奈「誒?」了声,「那买房车干嘛?」 向京墨说,「十五岁那年,我想和家人开房车去旅游,父亲就买了一辆回来,但车子还没开上,父亲就出轨离开家了。」悲催的往事,向京墨说得一点波澜都没有。 雷杉奈怕影响到她的心情,忙道,「没关系,我们以后经常开这辆房车出去玩吧!」 向京墨用浅笑回应,好啊。 她们来到了露营地,停在了一处背靠花海,面向森林湖泊的地方。 雷杉奈推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环视了一圈美景,忽然视线定格在了一处地方,她兴奋地道,「哇!是野草莓!」 「一遍野都是誒!」 她提着藤篮,篮里装着阿四跳下了车,一人一猫往花海处浪。 向京墨在地上铺好了野餐布,愜意地姿势盘腿曲肱坐了下来。她看向花海深处,猫咪在那上跳下蹿的。花叶间,结满的野草莓红彤彤一地,穿着淡黄色復古连衣裙的少女,蹲在地上采摘着草莓,那女生戴了一顶宽边白色遮阳帽,天蓝色蝴蝶结垂坠在脸侧,显得她神秘又迷人。 此刻的她,美得像一副上世纪的油画。 很快地,一筐满满的像红宝石一样的野草莓端到了向京墨面前,清新酸甜的果香縈绕在她的鼻尖。 雷杉奈,「我不知道能不能吃,味道还挺香的。」 「我试试看。」向京墨拿了一颗扔进了嘴里,因为她知道她不尝,雷杉奈就会作死自己尝。 誒!雷杉奈惊慌地发出了声,因为她不知道有没有毒啊! 向京墨吃了后凝眉闭眸难受起来,她禁握起拳头,颤抖着卷曲起身子。 雷杉奈神色紧张道,「怎么了!」 向京墨不停地在咳嗽,好不容易回復过来后道了句,「好酸!」 雷杉奈哈哈大笑起来。 野餐时间。 暖暖被带了出来,鱼缸压在了野餐布一角。水面上放了一支野草莓,暖暖尝了口瞬间表情一拧翻起肚皮装死。 小型烧烤架上烤着菜地种的有机时蔬,烤好的小土豆外皮酥脆,一压就粉碎成泥,冒出热腾腾的烟,洒上盐巴就可入盘。抹了烧烤酱的甜椒烟熏肉串,飘香四溢,年糕也被烤得表面膨胀起焦黄的泡泡,感觉一咬开就能成丝。 向京墨将烤好的面包趁热抹上了层起司奶油,铺上芝麻菜。接着她将边缘烤得焦脆的火腿片卷起,放了三卷在菜叶上,然后将一串刷了烧烤酱烤的蘑菇片用烤夹取下,铺在火腿上,加入洋葱,青橄欖,黄瓜片。再盖上另一片面包,切半成三角便完成。 「做好了,快来吃吧。」 向京墨将所有食材装盘,放到了野餐布上。 「我也做好了草莓果酱!」雷杉奈在另一处烧起炉子,煮了一小锅野梅酱。 拿到野餐布上放时,她不小心绊倒,跪坐在了地上,野草莓酱就这样洒了出来,淋在了三文治上。 「呀!」雷杉奈看着艷红透亮的果酱,已从三文治的切口上渗入。 向京墨让雷杉奈不管怎样都得把三文治吃完,不许浪费,但她会陪她一起吃。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视死如归地拿起三文治咬了一口。 以为是什么地狱料理,没想吃下后那清新的野莓酸打开了味蕾,把平凡三文治里的美味都提了出来,俩人双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这样挺好吃的!」雷杉奈像初次品尝到冰淇淋的孩子般说道。她的嘴角沾着酸甜的红色果酱,向京墨像小猫一样舔了下她的嘴角。 身旁人的意外举动让雷杉奈反应不过来,她害羞得用三文治遮脸,鼻尖也沾到了野莓酱,向京墨拿走她的三文治放好,将她按倒在了野餐布上。 夜晚,雷杉奈20岁的生日蛋糕被捧了出来,房车没有开灯,只有一圈蜡烛的光芒照耀着两个人。 雷杉奈许了个愿,吹息了蜡烛,整辆房车瞬间只剩下了月亮洒进来的光辉。 「不怪得冰箱要锁起来,原来藏了块小蛋糕。」雷杉奈看着眼前精致的玫瑰蛋糕,闻到了阵阵花香。 「排了很长的队才买到的,听阿诺说很好吃。」 向京墨给雷杉奈递来了个小茶匙,雷杉奈接过茶匙,挖了块尝了口,瞬间一脸惊喜地狂点着头道好好吃。 「明年的更好吃。」这是向京墨对她的祝福。 入睡,向京墨将她的假发拿掉,扔一边去。 雷杉奈忙躲进被子遮住头道,「别看很丑。」 向京墨只是对她道了句,「你现在的样子也很漂亮,以后在我面前不用一直戴着假发。」 夜里,天窗可见月辉星煜,她们躺在小床上找寻星座。 向京墨骨节分明的手指比划着星空。 「看到了吗?那是猎户座。」 「真的有个猎人的形态誒!向京墨你还会观星,你好厉害啊!帮我找找看大熊小熊座在哪里好吗?」 雷杉奈假发取下后,可见刚长出的一头如瑞云般卷曲的头发,配上她那精致的面容,明亮的大眼,显得她是如此的娇俏可爱。 「好,都帮你找。」向京墨开了一天的车,已一脸困意,说话的声音沉沉的,缓缓的。但依然答应着身边的人帮她找小熊座和大熊座。 就算她累到闭起眼睛了,雷杉奈说的话,她还是会一一回復。 雷杉奈,「阿四为什么叫阿四?」 向京墨,「因为有四条腿。」 雷杉奈,「哈哈,有八条腿的猫吗?」 向京墨,「有九条命的猫。」 说完,俩人哈哈大笑,她们说着只有彼此觉得好笑的话。 向京墨想起阿四之所以会叫阿四,是因为当时经常有四只小猫来她家讨饭吃。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阿四一只了。 早上。 曦光从天窗洒了下来,温柔地叫醒了雷杉奈,她缓缓撑起疲惫的眼皮,看了看身侧,发现向京墨不在。 她起床,发现阿四候在床下,看着她,喵了声。 今日的阿四有些不一样,因为阿四打了个桃红色的蝴蝶结。 雷杉奈发现暖暖不见了,她前去桌上一看,发现那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到,来林间湖畔一趟,向京墨。 雷杉奈戴起白色针织盆帽,披上外套就拉开车门跟着阿四走出去了。 阿四领路带着雷杉奈穿过小树林,小白鞋踏过树叶覆盖的土地,翠绿草丛间飞舞的素白小蝴蝶,绕过她的脚踝,缠着阿四。 鸟的鸣唱,野雁的几声嘎嘎,阳光洒落,她走到了湖畔边。她见到了一身西装笔挺的向京墨,她的手里捧着鱼缸,阳光穿林照射下,鱼缸金闪闪的,向京墨披着朦胧薄光,如精灵贵族出没。 身后的湖泊生意盎然,有优雅的白天鹅带着灰色的小天鹅、有恩爱的野雁、有旅客悠闲地划船、有一家子的浣熊在对岸经过。 雷杉奈缓步走了前去,来到了向京墨面前,暖暖见她到来,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 雷杉奈问道,「这是。。。」 「求婚。」向京墨直接了当地说。 雷杉奈发出惊讶的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捂住张大的嘴。 向京墨对她道,「答应嫁给我吗?」 雷杉奈假装生气道:「哪有人像你这样求婚的!一点也不浪漫。」她红着脸儿,手指在身后打圈圈。 向京墨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单膝下跪,暖暖高举。 雷杉奈的脸涨红成小番茄,她好奇问道,「为什么是暖暖?」 向京墨无奈的看了看鱼缸,雷杉奈也仔细看了下鱼缸里头。 戒指!一个金环戒半埋在碎石间。 雷杉奈道,「我看到戒指了!」 「为什么会在鱼缸里?」 向京墨说,「今早把戒指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戒指掉到鱼缸里了。然后暖暖不打算还给我,还咬裂了。。。」 「你知道它的牙齿多锋利对吧?」 雷杉奈,「看来暖暖不答应我们之间的婚事呢,如果连我也不答应你怎么办?」 向京墨,「那我就把暖暖丢进湖里。」 雷杉奈,「我不信你会扔。」 向京墨没有说话,只是捧着鱼缸往湖泊走去。 「誒!你真的仍啊!」雷杉奈追了上去说道,「好,我答应你。」她接过了鱼缸,向京墨笑了。俩人想要相拥,但鱼缸挡在前,怎么抱都隔着距离,怎么吻都不方便。 暖暖看不下去了,朝她俩喷了口水。 雷杉奈,「啊!」 向京墨,「暖暖!」 两人相视而笑。 向京墨将鱼缸放到地上,然后给雷杉奈印下一吻,再几吻,然后深吻。阿四缠绕在她们的脚间发出开心的喵喵叫。 吻完,雷杉奈猝不及防地对向京墨喊了声,「老婆!」 向京墨被一句突如其来的老婆给怔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回了一声,「哎。」惹得雷杉奈忍不住大笑起来。 向京墨也笑了。 房车准备开往下一段目的地时,向京墨说会给她补回一个婚戒,雷杉奈对她道,「其实我真正想要的戒指是。。。」 她的手腹划过向京墨手上的纹身。 刺青店。 向京墨,「会很痛,你确定了吗?」 雷杉奈视死如归的道,「确定了,来吧!」 身上都是刺青的纹身师傅走了过来,拿起了纹身针靠近雷杉奈的纤纤玉手,雷杉奈闭起眼睛不敢看,向京墨从身后抱住了她。 午后。 「啊啊啊,呜呜呜。。。」刺青店外,一女生哭得梨花带雨。 雷杉奈的手伸向晴空,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黑纹戒,纹戒边缘微微发红。 向京墨也伸出手与她的手合在一起,阳光穿过指缝,俩人纹着一样的刺青戒指,属于她们的简单小纹戒是如此的耀眼。 雷杉奈心道。 终于带上了属于我们的婚戒。 没人可以把它取下来。 就算将来火焰将我的身躯烧成灰烬,这枚戒指也会烙印在我的灵魂。 第十七章 情到浓时/婚纱照 半年后,某观光山顶上,凌晨。 「3」 「2」 「1」 远方寂静的夜空,瞬间绽放数不尽的烟花。 雷杉奈倒数完后雀跃欢呼,「新的一年了!」 俩人互看,彼此的眼眸映着夜空里的烟花,是如此的璀璨。 雷杉奈心里话。 「过了半年后,我的病情依然没有復发的跡象。」 「或许我真的好了,可以完全地展开新生活,一直一直地和她在一起了。」 这时一对粉嘟嘟的哥妹俩,拿了一个天灯给她们。 哥哥奶声奶气道,「我妈妈让我拿一个给你们放。」 她们接过天灯对哥妹俩道了谢,也对不远处的母亲投以微笑。 哥妹俩用小短腿跑回了妈妈身边。 她们点上天灯,用麦克笔在天灯上写下愿望。 雷杉奈写了好几行和向京墨和和美美的话,也祝彼此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写完,俩人双手一放,天灯飘在半空时,雷杉奈见到了向京墨写下的愿望。 雷杉奈永远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母亲父亲故人在天上安好。 看来向京墨已放下过往,释怀了。 车内小床上,她们一如往常地挤在一起,看着夜空。 雷杉奈开口对向京墨讨论起未来,她道,「我想到戏剧学院修学。」 向京墨像往常一样用着平淡的语气回道,「想学什么?」 雷杉奈说,「我想学表演。」 向京墨直接说道,「去吧。」 雷杉奈心想,米玉要出外地念书时,阿诺可是舍不得呢,老怕好色的米玉异地恋后会移情别恋。雷杉奈说,「不怕我到别的地方后和别人跑了吗?」 「你应该怕你走后,我会不会在外面乱来吧?」向京墨只是想告诉她,自己是不会杞人忧天的,让她放心去念书,没想却把真正该担心的重点说了出来。 听着向京墨自信的回答,原本枕在向京墨手臂上的雷杉奈弹起,怒道,「你敢!」她思索片刻后,还是不放心,她继续道,「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到外地念书!」 向京墨,「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雷杉奈,「要不你也陪我一起念好了。」 向京墨,「我都几岁了,还念什么?」 雷杉奈枕回她手臂说,「你今年才24岁,不会迟啦。」 「你一定有想学的,你可以试试看写剧本,又或者舞台设计。。。」 雷杉奈心道,我们聊了一个晚上,她决定等我的身体完全康復后,就和我一起到别的地方念书。 画面一转,黑暗的世界,依稀可闻微弱的呼吸声。 「杉奈、杉奈。」 雷杉奈听到了向京墨的呼唤,但她鬼压床般起不来。在让人窒息的黑暗里挣扎一阵后,她终于醒来了。 她躺在后院的躺椅上看书,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向京墨摸了下她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还没晚上呢,怎么睡那么沉?」 雷杉奈打了个哈欠疲惫道,「可能昨晚熬夜跨年吧。。。」 铃。。。 她们顺着铃鐺声望去,见阿四从白色小门跳了进来。 雷杉奈,「誒,阿四你今晚打算在我们家吃饭吗?」 阿四跳到雷杉奈的怀里,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回了声,「喵。」 雷杉奈碰了下阿四颈部戴着的铃鐺,发出了脆响,「怎么戴了个小铃鐺?京墨给你戴的吗?」 向京墨觉得奇怪道,「不是你给它戴的吗?」 俩人互看露出疑惑的表情。 「派派。」 「派派。」 墻外传来一小男孩的声音。 阿四闻声「喵。」了声,从雷杉奈的怀里挣脱掉了,往小门跑去后跳了出去。 铃。。。 「阿四你去哪里啊?」雷杉奈追上,来到了小门处。向京墨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雷杉奈的身边,她们一齐看了向小门外。 小男孩指了指阿四训道,「你又乱跑,该回去吃饭了。」 说完,小男孩就抱起阿四离开。 雷杉奈连忙喊住男孩道,「弟弟!」 「这猫咪是你的吗?」 小男孩转回头,看到小门处有两个女生,整个人害羞起来。突然被陌生人叫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阿四半遮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不好意思道,「派、派是我的猫咪,我养了五年了。」 雷杉奈听后笑了下道,「原来是这样。」 「你要好好养它喔!」 靦腆的小弟弟抱着阿四往家的方向跑了。 向京墨在一旁看着一切,没有说话,看着阿四被小主人带走后,她道,「原来阿四一直都有人养啊。。。」 「看来他把我这里当秘密基地了。」 向京墨有种孩子被人带走的样子,雷杉奈安慰道,「这样我们离开后,就不怕阿四寂寞了。」 向京墨一如既往的淡然,她往回走道,「也对。」 雷杉奈: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过得很懈意。 我们会一起烧烤,或煮火锅,然后邀请阿诺、米玉前来聚餐。 某明媚的午后,小院子处举办着小小的烧烤会。向京墨在烤架上,用蘸了酱的刷子熟练地给食材涂抹上酱料,此刻的她已剪回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 树荫下坐了一位失落的巨人小姐。 「你怎么了?」雷杉奈对缩在一旁,一脸忧伤的阿诺问道。 「我异地恋了。」阿诺泪眼汪汪地对雷杉奈说。 米玉到外地念书,学摄影了,只有学期结束才会回来一趟。 雷杉奈像安慰小狗狗一样说,「不就还有两个星期米玉就放假回来了吗?」 阿诺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两个星期都等不了。」 「你长得那么大只,就坚强点,不要摆出这种表情了。」向京墨冷冷道了句。 接着还低声道,「难看死了。」 难道。。。天生长得硬朗的人,就不允许懦弱吗?阿诺很受伤。 自家老婆说话伤人了,雷杉奈忙从放满饮料的冰桶内拿出一瓶气泡水递给阿诺,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待会把她爱吃的全吃掉。来,先喝点饮料放松一下。」 阿诺看了一眼气泡水道:「那是米玉最爱喝的桃子气泡水。。。」阿诺睹物思情抱起气泡水哭了起来。 「我拿错了,不该给你这个!」 雷杉奈和阿诺互抢起气泡水来。 向京墨看了看她们,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每日的晚饭时间,雷杉奈都会在家做饭,等向京墨放工回来。 「哢嚓、喀嚓。」门锁被打开了。 「叮。」的一声,烤炉里的有机鲜蔬蘑菇焗饭也烤好了。 雷杉奈戴着烤手套,将焗饭取出,见向京墨提着一个牛皮纸袋回来,问道:「那袋装的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吧。」向京墨将袋子放到了桌上,雷杉奈把香喷喷的焗饭放好,脱下隔热手套,从袋子取出了个长方黑盒。 打开是一顶粉墨色假发,长发透亮有光泽,摸起来细幼柔顺。 向京墨一个月前忽然剪回了短发,雷杉奈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向京墨脱下西装外套掛在椅子上,对雷杉奈道,「去订做一件属于你的婚纱吧。」 「然后我们拍张婚纱照。」 雷杉奈呆在原地直盯盯地看着向京墨,漂亮的眼眸里有星星,那轻啟的小嘴抿住忍笑。但还是忍不住大笑了一声,一下跳到了向京墨的身上,抱住了她,双腿架在她的腰间,像无尾熊抱住了一棵树。向京墨笑着接住她,微微往后退,靠墻站稳了。 雷杉奈给了向京墨一个深吻,而向京墨也回应着。俩人越吻越烈,身子发烫,只是唇舌的交战已不能满足她们,大树带着无尾熊进了浴室,很快的浴室传来了花洒洒落的声音。 焗饭孤零零地放在饭桌上,冒着热腾腾的烟。 浴室内,俩人边亲吻着边交缠着身体,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花洒下,雷杉奈卷卷的头毛很快就湿透了,她整个人被压在了砖墻上。雷杉奈在向京墨的怀里,因身体发热而白里透红,整个人像只白色德文卷毛猫。 向京墨的粉墨短发半湿,双眼迷离,一举一动间皆性感魅惑,像只高贵的黑色德文猫。 那黑色德文猫,伸出了湿嫩淡红色的舌头,舔起卷毛德文的脖子,不时用小虎牙轻咬下。唇舌蔓延至圆浑柔软之处,吸吮起了那敏感的尖峰,卷毛德文发出了娇气的一声,「喵。」 黑色德文的另一只手,不放过地抚弄着她下身那娇嫩之处,那儿越湿润,就越顺滑,手速也就越快。卷毛德文不停地在黑色德文耳边喵喵叫,时间一长,卷毛德文的双腿发软,整只猫掛在了黑色德文身上。 黑色德文在卷毛德文耳边亲吻道,「你先到浴缸去,我洗好澡后,来帮你。」 卷毛德文听后脸一红道,「那回到房间后,我帮你。」 这次换黑色德文脸红了,她笑了笑,转身仰头淋浴。 一个月后。 「杉奈!」米玉从厅门小跑过来。 「小玉米!」雷杉奈张开怀抱奔向了米玉,两个许久未见的女孩,像孩子一样抱在了一起蹦蹦跳跳。 阿诺也跟来了,扛着摄影工具。 门外来了个邻家大姐姐,提着黑色服装袋跟化妆箱走了进来,她和雷杉奈、向京墨打了个招呼,笑得非常亲切。 雷杉奈,「米佳姐!」 米佳,「好久不见啊,小杉奈。」 雷杉奈对向京墨介绍道,「这是米玉的姐姐。之前是念服装设计的,现在在网络上经营着一家服装店,很多人找她定製cosplay服。」 向京墨道了句你好,然后就没她事了,其他人嘰嘰喳喳的聊了起来,米玉说一定会帮她们拍出最好的婚纱照,阿诺说她打灯可厉害了,米佳说快去试试看她耗时一个月完成的婚纱。看着瞬间热闹起来的客厅,感觉偌大的老房子被灌满了生气。 米玉问了雷杉奈拍摄场地是在温室,就和阿诺先到温室去布景了。 「我先去穿婚纱啦!」雷杉奈对向京墨说后,就带着米佳上楼帮自己穿婚纱了。 米佳忽然想起一件要事,来到了向京墨面前,「对了,向小姐,这是小杉奈给你定製的女士西装,快换上吧。」她交出其中一袋服装袋,向京墨接过了。 温室的花海依然充满生机,彩蝶展翅翩翩。暖暖在池塘的荷叶下游过,经过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时,它跳出水面咬下了一朵荷花花瓣来吃。 米玉和阿诺忙忙碌碌地搭好机架,有人从她们身后经过也没发现。 直到米玉转身拿个东西时,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她惊呆了,朝那人喊了声:「阿墨姐!」 向京墨转身看向她们,她系着袖口纽扣,举止间优雅洒脱。随意错落的秀发,轻薄地披散鬓边,几撮遮挡若春山秋水的眉眼,配上温室朦胧起雾的自然打光,为冷峻艷丽的模样,为清冷疏离的气场,增添温情暖意。 米玉来到向京墨面前花痴道,「你好瀟洒,好好看啊!」 向京墨回她淡淡一笑。 阿诺听后气呼呼走来,「哪瀟洒了?哪好看了?我穿西装更好看,你没看过而已。」 米玉,「你一定会梳个油头,丑死了!」 阿诺,「有人讲我梳油头的样子像林清夏好吗!」 两个人小打小闹去了,直到另一个人到来。 米佳,「新娘来了!」 向京墨看向了连接走廊的温室路口,她那像明凈湖泊一样的双眸,瞬间敛灩起了波光,总是抿起的唇轻起,含着千言万语。 虽然神情依然冷静,但内心已暗藏着地动山摇般的激情,浸着感动,无尽美好的情绪在心里聚集流转。 雷杉奈穿着婚纱,笨拙的踢着裙摆,缓缓从温室敞开的復古铜色铁门扇走了进来。头纱覆盖下,依稀可见她活泼可爱的笑顏,灵动的双眼到处看所有人的反应。 她戴着那顶向京墨给她留的长发,没佩戴繁琐的首饰,只简单地盘了个麻花环辫的造型。轻薄的半长头纱外,戴上了个精致小巧的花环发框,整个人清新淡雅。 米玉、阿诺一脸惊呆地靠在一起,嘴巴张大得可塞下一只暖暖。 雷杉奈来到向京墨面前,抬眸看着她说,「你干嘛哭啊?」 向京墨不知道眼眶何时溢出了泪水,她道,「如果我说我得了干眼癥,你会信吗?」 雷杉奈止不住酣笑。 米佳走了进来,对大家道,「我的作品厉害不?所有面料、剪裁、缝纫都不比国外高级定製的差喔!」 她还让雷杉奈转了个圈,裙摆层层叠起的轻盈薄纱翩翩然,似迷雾云烟。钉在蕾丝花片上的珍珠亮片,闪耀着晶莹纯洁的光芒。如烟轻薄的轻纱围在胸前,仙气得很。身后的设计更是让人惊艷,精灵翼翅层叠了好几片垂坠在身后,每片翅膀绣上了纹路,耀着鳞光,挥动起来时栩栩如生。 她穿着拥有翼翅的纱裙,在花间旋转,就像仙子一样,仿佛一个不註意,她就会飞走,消失。 向京墨是这样想的。 趁阳光正好,繁花正茂,一切妥当,那就赶快拍婚纱照吧! 米玉对两位新娘道,「笑一个。」 粉白月季花墻下,两位新娘站在了一起,非常不自然的拍下了一张照。尤其穿西装的那位动作有些僵硬,还笑不出来。 穿婚纱的那位直接撩起头纱吻上,米玉按下快门拍下了。 婚纱新娘挽着西装新娘的手,得意笑了起来,西装新娘也笑了,相机闪一下,又一张。两位新娘欢笑对望又一张,西装新娘献上一朵月季,婚纱新娘吻花又一张。 米玉,「来张正式的喔!」 向京墨笔挺地站着,雷杉奈一手挽着她,另一手握着月季微弯的枝条。粉白月季纯洁淡雅,清香縈绕指尖。 她们的神情放松自然,潜藏着想拥吻对方,马上进入洞房的激情。 米玉再次按下了快门,一幕永存。 半月后,无需精修的婚纱照洗好了,一部分製作成了相册,几张洗出入框。大厅内,雷杉奈坐在单人沙发上翻着相簿,向京墨从纸箱取出了婚纱照。 向京墨掛好了婚纱照后,就对雷杉奈道,她去做饭了。 老旧绿色钢琴旁的那面白墻上,掛上了几幅婚纱照,一幅最大张的婚纱照掛在了中央,她们选择用最正经的那张入大框,其他搞怪的入了小框,相框皆选择了最简单的深褐色木製相框,无半点繁琐纹路。 雷杉奈满意地看着那面墻,露出了微笑,因为她所有的愿望都被实现了,她的身子一晃就倒在了沙发上。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能闻到婚纱照中执花的她,手中月季的淡淡花香。 第十八章 放生/遗嘱 大海的浪涛声在耳边喧腾,沙滩上,两女生光着脚丫漫步走向大海。雷杉奈的浅绿色裙摆被海风吹起,向京墨纤长美颈上的红黑底色印花斜纹的小丝巾,正迎风飘扬,那是雷杉奈给她打上的。 雷杉奈的手里捧着鱼缸,暖暖在里头吐着泡泡,她对身旁的向京墨黯然道,「我一直想着要是没有这个病多好。」 想了想她又道,「但是没有这个病我就不会註意到你,也不会想办法和你在一起。」 向京墨看着天际沉静道,「对啊,如果你没有这个病,你现在就应该在上大学,在舞台上表演,被很多人喜欢,和别人有一场浪漫的恋爱。」 「我寧愿你像那样。」 雷杉奈听到她这么说有种被拋弃的感觉,她说,「如果要遇见你必须像现在这样,我寧愿这样。」 她们就这样边聊着边走到了海边,俩人双脚浸泡在清澈的海水里,彩色的小鱼在她们的脚边游过。 雷杉奈将鱼缸斜放入海水中,暖暖在鱼缸里不肯出来。海水非常沁凉,风也冷颼颼的,向京墨对雷杉奈道,「冷吗?」 雷杉奈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她忍着海水的冰冷,曲腿半蹲了下来,对鱼缸里的暖暖哄道,「暖暖,你看,好多彩色鱼啊,你要好好和它们相处知道吗?」 这时一只细长的黑色小尖嘴鱼游了过来,撞了撞鱼缸,暖暖犹豫一下后游了出来,面对这条黑漆漆的鱼它有些不知所措。 雷杉奈收回鱼缸,起身对暖暖压低声音鼓励道,「加油!」 向京墨、雷杉奈不敢惊动它们,都在摒息观望。 以为黑色小鱼会游走,没想黑色小鱼亲了暖暖一下,暖暖抖了抖圆滚滚的身子,黑色小鱼觉得很有趣,也学着暖暖抖了抖身子,像律动的海带一样。 暖暖害羞地往大海深处游去了,黑色小鱼也跟了上去。 雷杉奈酣笑了起来,「太好了,那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她转头对向京墨道,「你以后也要像它这样知道吗?」 向京墨低垂着眼眸,没有回答,只是拉起雷杉奈的手走回了沙滩。 两人美丽的双脚踩在白色沙滩上,沾上了白色的沙砾。雷杉奈道,「答应我,就算没有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向京墨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不在后,我还有什么?」 雷杉奈说,「你有自由啊。」 「和暖暖一样。」 这句话随海风飘入了向京墨的耳膜。雷杉奈继续道,「你们就像刚刚离巢的鸟,没有了窝,但却能够翱翔整个天空。」她指着天上飞过的鸟。 「尽情地去享受你当下所拥有的就行了。」雷杉奈对向京墨微笑着道。 接下来是雷杉奈的述说。 当时晕倒住院后,苏医生说我又復发了。 而且第三次骨髓移植,成功率非常低。但苏医生告诉我,还是可以尝试其他的治疗方法来续命,劝我不要放弃。 但我不想再接受任何治疗了。 向京墨来接我回去,在医院无人的角落里,她崩溃了。 她无力地跪倒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低垂着头颤抖,我听见她在哽咽,良久,她才语无伦次地对我说。。。 「我什么都不要,不要伤害我。。。」 「我好累了,可以不要伤害我吗?」 「你拯救了我又要离我而去。」 「我寧愿你没有来过。」 听到她说的话后我的心瞬间被刺痛了,我难过她认为其实不认识我或许会更好,我愧疚我命不久矣了还去招惹她。 她坐倒在地上忍着哭出声,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轻抚摸起她柔软的秀发,对她道。 「依赖我吧。。。就算很短暂。」 大海沙滩处。 她们让暖暖回归了大海后,继续像往常一样生活着,却没想在一个午后,雷杉奈见到一个浅棕发女生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大门外,她认出了那是和向京墨闹过不愉快的女生,她悄悄开门去见那女生,浅棕发女生说,她见到向京墨买了一些违禁药物。 吧里有个女人专门卖一些违禁药品,那女人喝醉了,说卖给向京墨的是安乐死的药。 雷杉奈找到了那瓶药,和向京墨吵了起来,她一怒之下喝下了那瓶药水,向京墨情绪失控了起来,抱头崩溃嘶喊,但一分一秒地过去,雷杉奈没任何事。 原来那是一瓶假药,雷杉奈心想喝着还有些甜,会是维他命吗? 向京墨气她这样折磨她,一句话也不和她说,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里。雷杉奈气她这样不惜生命,她摔门而出。 是什么让总是从容不迫的向京墨思绪变得混乱,拥有了幼稚的行为? 雷杉奈来到附近的湖泊发呆,看着那苍凉的湖泊,想起向京墨曾对她说过这片湖在黄昏时很美,像大自然给她布置的葬礼,有让她一跃而下的冲动。 她对着湖泊喊道。 「向京墨,你别死!」 在她发泄完情绪后,身后传来一把沧桑的老者声音。 「你走了,她一定活不了。」 「因为你是她最后的希望。」 「谁!」雷杉奈转身看去,见到了一位银发佝僂的老太婆。 雷杉奈心想,是向京墨提过的那位阴森鬼气的老太婆吗? 「你、你、你是人吗?」 老太婆干巴巴的薄唇微扬,一开口,沙哑的嗓音似远空传来。 「附近的孩子都喊我老妖怪。」 雷杉奈害怕极了,对老太婆道:「我只是来看看风景,如果打扰你了我马上离开!」说完,忙转身离去。 「若心中有苦闷,就尽管说出来吧,老婆子我这辈子饱经忧患,歷经生死,兴许能告诉你一些什么。」 「反正一个人在哪里苦恼,不如和老婆子我说说看。」 雷杉奈回头看向了佇立在风中如枯干的老太婆,老太婆的目光坚定有神,也温柔如水。她心想以其回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如和这奇怪的老太婆谈一谈,搞不好还能知道一些办法。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口气将所有藏在心中的苦闷都说给了老太婆听。 「我生了重病,不久后就要死了,但我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不过有个人,她也生了个很严重的病,只是这个病是心里面的病。」 「是任何药物都没办法医治的。」 「那个人一直想死。」 「而我进入了她的人生,改变了她的一切,给了她新的希望。当她想要为了我好好的展开新生活时,我却又要离她而去。」 「她从小到大,经歷多次与重要之人的生离死别,她总是得到希望后又再失去,陷入无尽痛苦,就像我的病一样反反復復。」 「我怕她经过了那么多次的打击后,撑不下去了。」 「我该怎么办?」 老太婆背着手,来回踱步道,「竟然你给了她一次希望,你何不再给过一个新的希望她。」 「一个就算没有你,她也能带着活下去的希望。」 雷杉奈听后瞬间茅塞顿开,道别老太婆后,她回到老房子收拾好包包,趁着向京墨还在房里,她悄悄出门了。 来到市中心,雷杉奈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时,心想。。。 她是个无神论者,从不向天祈祷,老天会不会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如果老天发现了她,一定会保佑她的。 但我听说人间一辈子,天上一瞬。老天听到一个祈祷,降下奇跡时,已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不过听说人死后会化作守护灵。 不管老天保不保佑她,我死后一定会保佑她的! 下楼梯时雷杉奈的膝盖一声脆响,松散的骨骼移位,她感到一阵鉆心的疼,整个人像定格在了半空,时间变得缓慢,她感觉自己正慢动作地从楼梯高处坠下。 滚了好几阶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后,好在还站得起来,她几乎匍匐着来到了律师所。 前台服务人员见她鼻青脸肿的样子,非常惊慌的上前搀扶她,「小姐你没事吧?」 雷杉奈喘着气,咬着牙道,「我想立一个遗嘱!」 第十九章 她的新娘 向京墨还未出生时,她的母亲在门前种下了一棵月季花树。待母亲世逝,向京墨长大,雷杉奈到来,那棵月季花树已茁壮生长,爬满了整面墻,开出了朵朵紫蓝的月季。 摔伤一个月后,雷杉奈坐在轮椅上,一只脚打着石膏,脸部和身上有着一深一浅快消散的淤青。 向京墨将她推到了花墻下,雷杉奈看着花墻惊喜道,「好美,我想要一朵。」 「我摘给你。」向京墨选了一朵花茎没带刺的,摘下递给了雷杉奈。 雷杉奈看着手中的花,说,「到了那天你会送我一束吧?」 向京墨没有回答。 这时前院某处传来声响,她们齐齐寻声望去,却见阿四在花丛里翘着屁股,妖嬈地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嗯呜声。 雷杉奈好奇地说,「阿四在干嘛呢?」 阿四扭头看向了她们,嘴里叼着一只刚破壳的雏鸟,娇嫩的雏鸟发出响亮的啾啾叫。 「要被吃掉了!」雷杉奈慌张地站了起身,跑到到了阿四那里,逮住了正要逃跑的阿四。 「阿四,不准吃掉!」 向京墨心想,还挺有精神的嘛。。。向京墨似乎有些放松了,而且她觉得雷杉奈脚上的石膏该拆了。 夜里,书房处。 復古的吊兰水晶灯亮着微光,未开眼的雏鸟在雷杉奈製作的棉花小窝里熟睡。 书桌上叠了好几本关于鸟类的百科全书,还有如何饲养鸟类的书籍。雷杉奈坐在躺椅上翻起其中一本,研究着怎么饲养刚破壳的小鸟。 而向京墨轻抬起雷杉奈的小腿,用小小的热水袋温敷着她脚上的淤青。在向京墨一个月的努力不懈下,雷杉奈脸上的淤青都消散了,身上的淤青也消得七七八八。 「啾!啾!啾!」雏鸟醒来了,张大口要餵食。 「小小一只怎么声音那么响亮啊。。。」雷杉奈拿起吸了饲料泥的针筒,慢慢给雏鸟灌上了一点。 雏鸟吃饱后又继续睡了,这时雷杉奈註意到雏鸟的喉咙鼓成了一个包,吓得她以为它噎住了,整个人慌了起来想给它灌水喝。 向京墨淡定地道,「没事,那是鸟的嗉囊,暂时存储食物用的。我小时候养的那只小鸚鵡鼓起来的更大。而且你也不用一直爬起来餵食,等它喉咙没有再鼓起后再餵也不迟。」 雷杉奈听后松了口气,道了句吓死我了。她和向京墨看着窝里的小鸟,在沉沉入睡,大大的肚子在起伏,粉红色的皮肤可清晰瞧见红青交错的血管,脆弱得很。 雷杉奈小声地对向京墨道,「阿四抓到这只小鸟时,才刚刚破壳而已。书里说刚破壳的鸟第七天就能够开眼了。」 幼鸟很难养活,所以她们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期待雏鸟开眼的那天。 第七天。 向京墨:今天早上,她没有醒来。 房里,向京墨看着沉睡不醒的雷杉奈,失魂地守在床旁。前来的苏医生在给雷杉奈检查着身体。检查完毕,苏医生对向京墨摇了摇头。 苏医生难掩悲伤道别了,向京墨坐倒在了地上,伏在了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没半点动静的雷杉奈,连呼吸都感应不到。她环视了四周仿佛时空静止的房间,只有床头架着的输液正滴着水滴。 向京墨看着点滴眼皮越来越沉,恍兮惚兮间,她来了一个喧闹的灰白世界,十字路口的人行信号灯,由红灯亮起行走人形的绿灯。四面八方瞬间涌入人群,她站在斑马线上,任由黑白的人群擦肩而过。 她回到了与雷杉奈初相识时,约会的时期,她看着眼前场景,心想,约在这里? 「向京墨!我在这里!」 忽然出现雷杉奈的呼唤,见她在人群中上窜下跳,笑着朝她打招呼。 「快跟上我啊!」说完她就转身离去,被人群给淹没了。 「杉奈!」 「别乱跑!」 向京墨挤开人群想要追上她。 「我在这里!」人海中不停出现雷杉奈的呼唤,但向京墨却寻不得她的踪影。 「杉奈!」 「杉奈!」 她嘶哑的声音被这闹市给淹没了。 「京墨。」 一声近在耳侧的呼唤,将她给温柔地唤醒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向京墨,冒着一身冷汗醒了过来,她看着坐在床上对着她笑脸盈盈的雷杉奈,她疲惫的双眼缓缓睁开,渐渐湿润。向京墨双唇颤抖,喉间酸涩得无法说话。 雷杉奈背对着窗户洒进来的曦光,全身散发着柔光。小卷短发像棉花糖般蓬松柔软,她真的好像一个随时准备飞走的小天使。 向京墨扑上前去抱紧了雷杉奈,这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忍着哭泣,而是袒露了她所有的脆弱,大哭起来。雷杉奈用插着针管的手轻抚起她的背,向京墨渐渐恢復了情绪。 雷杉奈问她,「我睡了多久啊?」 向京墨,「一天了。」 雷杉奈,「鸟呢?」 向京墨,「昨天走了。躯体冷冰冰的,没有反应,我埋在了前院的月季花树下。」 雷杉奈听后黯然神伤起来,她失落道,「还有一天就能看见它睁眼了呢。」 她拔掉手上的针管,双脚放到床下,她用平稳轻柔的语气对向京墨道,「我想穿那件婚纱。」 「你给我梳妆打扮吧。」 向京墨明白了,起身就去准备。 大厅落地窗户的窗帘全拉开了,照进了早晨朦胧的阳光。 雷杉奈一身婚纱坐在凳子上,向京墨在给她梳妆打扮。婚纱拆卸了繁重的大裙摆,瞬间变成了一件轻便的中短裙礼服。 「这是特殊的化妆品吧?」雷杉奈问道。 「嗯。」向京墨靠得很近,正用刷子给她若陶瓷般的脸蛋上着妆。 「想化怎样的?」向京墨问她。 雷杉奈道,「最美的。」 向京墨温柔地问,「多美?」 雷杉奈笑道,「美到天国大门都为我敞开的那种。」 向京墨也跟着笑了,「你不化妆就很好看了。」 妆化完了,向京墨拿出了那顶给她留的假发,给她戴上。 墻上掛着的全身镜中,雷杉奈看着戴上了假发的自己,她道,「我带过很多假发,但没有一顶是最喜欢的。」 「这顶你给我留的,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 最后向京墨给雷杉奈戴上花环,装扮就完成了。接着她」将一束紫蓝色的月季交到雷杉奈的手上,雷杉奈笑着接过了花束,她闻着月季的清香,道,「你还记得我想要一束月季。 「只要月季开了,我就给你摘。」向京墨单膝蹲在她面前道。 雷杉奈亲了亲向京墨的额头,然后对她道,「我们去海边吧。」 房车行驶在弯曲的山道上,出了山路,开上了平野的大道。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与大海。 不久后,房车停在了路边,向京墨转头对雷杉奈说,「到了。」 雷杉奈从小床上醒来,疲惫地撑起身子。 房车的侧门被推开,向京墨搀扶着雷杉奈下了车。正要往沙滩走去时,刚巧被一个小女孩给瞧见了,她惊为天人地看着雷杉奈道,「姐姐好靚啊,是仙子吗?」 接着她又指着向京墨道,「这个姐姐也好靚啊!身上还画了好多画。」 她们看着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样子,笑了。 雷杉奈笑靨如花,海风吹得她长发飘逸,身后的精灵翼翅飘起,真的好像仙子。 向京墨简单地穿着一身宽松白衬衫配米白色高腰西装裤,系深褐色皮带,依然风雅瀟洒。 小女孩说完就跑掉了,她们继续往海边走去,没想身后忽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唤,「不好意思,我的小孩想和你们拍张照。」 她们转身看到了一位拿着相机的妇人,小女孩在妇人身边朝她们招着手。 飞机和海鸥从天空飞过,飞机留下尾跡云,海鸥留下余音,阳光正好。 相机哢嚓几声,原本夹在她们中间拿着捧花拍照的小女孩,忽然要向京墨抱。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姐姐,抱我。」 向京墨被小女孩萌翻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将小女孩抱起,这可是她第一次被小孩粘上。。。 雷杉奈看着向京墨有些靦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们又和小女孩拍了几张照。 拍完后,小女孩走前亲了亲向京墨和雷杉奈的脸颊,两人非常惊喜,相视而笑。 母亲走了过来,将相机洗出的其中一张照片送给了她们,「这张给你们留恋。」 向京墨接过照片,母女俩便走了。 她们看着手里那张照片,小女孩在向京墨怀里笑得灿烂,雷杉奈笑道,「哈哈,好像我们生了一个小女孩,这张像是我们的全家福。」 向京墨看着照片,抿嘴轻轻笑出了声。 她们走在堆了一朵朵「白云」的沙滩上,那是海浪拍打上来的浮沫,形成了一朵朵的云形泡沫。雷杉奈很高兴可以再次看到小时候见到的奇景。 「你看云朵掉下来了。」她指着沙滩云朵,对向京墨笑道。 向京墨听后浅浅一笑,牵着她的手漫步走向刻了心的那块巖石上。 天空的云朵在到处碰撞,形成了各种形态的云,雷杉奈指着其中一朵云道,「天上那朵像不像我们养的那只小鸟?」 那云朵的边缘被阳光照得金闪闪的,框成了一只雏鸟的形状。 向京墨抬头看了后道,「还真有点像呢。」 雷杉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它会在第六天离开?或许上帝害怕它看到我们后,会捨不得走,所以在它还没知道我们长什么样子前,上帝就派来了天使将它接走,这样它才会乖乖地和天使回天国。」 向京墨,「不过有时候看到了,也是生命最后一刻的礼物吧。」 「如果是你,你一定会和上帝搞叛逆,来见我最后一眼对吗?」 雷杉奈骄傲地道,「我已经叛逆了。」 「如果可以,我不想那么快到那里,我想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雷杉奈牵着她的手晃呀晃,笑得像孩子一样。 向京墨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害怕她很快就会被带走。 她们坐到了刻着心的巖石上,雷杉奈抚摸着爱心雕刻道,「小时候刻上这个,就是希望有一天外星小孩会带我到宇宙旅行,结果一直没等到。」 向京墨对雷杉奈道,「你不需要外星小孩来带你去宇宙旅行。」 「因为你就是那个外星小孩。」 雷杉奈笑道,「那我很快就可以到宇宙去旅行了。」 「有一次梦见你带我去宇宙旅游,那个梦好像真的一样。」 向京墨,「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带你去呢?」 雷杉奈急问道,「我都不知道我之后会去哪里,到时你要怎么找到我?」 向京墨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 雷杉奈颤声道,「你可以在活着时,找到一个能在你死后还能见到我的方法吗?还有能在一个地方建起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家,继续活下去的方法。能自由自在无病无灾的方法。」她边说边对着向京墨落下泪珠。 向京墨用手给她轻轻擦拭眼角,泪珠像珍珠一样从她的指尖滚落,她对她说。 「我会去找,你等我。」 雷杉奈含泪而笑。 大海的波浪是多么温柔地拍打着沙滩、礁石,好像母亲在轻轻拍打宝宝的小屁股蛋儿,哄宝宝睡觉一样。 雷杉奈靠在向京墨的肩上,她的声音已没有早晨时的朝气蓬勃,她说,「以后。。。你还会爱上其他人吗?」 向京墨抚着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遇见你后,爱情对我来说,有过这一次心动就行了,经歷过这一次悲伤就好了。」她回答很快,没有向以往一样总是不紧不慢。 雷杉奈听后一脸担忧地看向她,「难道你想就这样爱我一辈子吗?」 向京墨回道,「你不也爱了我一辈子吗?」 雷杉奈有件事一直感到很抱歉,她问,「我会不会很自私?知道有一天会离开你,还去招惹你。」 她轻皱起眉头,愧疚起来,向京墨温柔地对她说,「雷杉奈,你把最珍贵的时光都给了我,我三生有幸。」 听她这样说雷杉奈高兴地笑了,靠在她的肩上闭起眼眸道了句。 「向京墨,谢谢你陪我度过余生。」 她再也没有说话了。 大海将云朵冲上了沙滩,一个卷发小女孩在沙滩上高兴跑跳,「哈哈哈!妈妈、爸爸快看云朵从天上掉下来了!」 妈妈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雷杉奈!别跑太远!」 爸爸在身后笑着漫步跟上。 小女孩不停往前跑,她看到一块大巖石上坐着两个女生,一位穿着婚纱枕在另一个短发女生的肩上沉睡。短发女生抱着身边的新娘,温柔地亲着她的额头,握着她的手。 小女孩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呆楞住了。 「玩够了,回家吧。」身后的父亲一脸慈爱的对她笑道,她看见父母在不远处笑着等她过来。 小女孩有些依依不舍,但过往重演,她没有遗憾,而向京墨也会开啟新的旅途。她看着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女生,她笑了。她转头跑向了父母,小女孩牵上父母的手,在中央拉着胳膊荡秋千,沙滩上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那天真烂漫的孩子跟着父母走了。 新娘紧握花束的手已松开,落到了裙摆。海风袭来,花瓣吹散各处,飘落到海面上。暖暖以前养在温室时,总爱吃飘落到池塘上的花瓣,不知道这些花瓣有没有被暖暖发现,它还可以再尝一尝。 两人纹了婚戒的手握在了一起,向京墨不肯放开,她还想再感受下她跳动的脉搏,和手中的余温。 沙滩的小店铺里的收音播起一首悲调的歌。歌词是这样说的,相爱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被定格了在过往的时空里,另一个只能往前走。 活在回忆里的人问,离别很久以后,你还会再想起我吗? 如果还会,你要知道,我会在那遥远之地继续爱着你。 前往未来的人说,能够思念着一个也爱着自己的人,是件幸福的事。 歌声飘向远方,凄美又婉转。 她在21岁时遇见了她,而她却在21岁时离逝。 终 新阶段 她为她在花海温室举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 葬礼结束后,火化场处。 「交给我吧。」 向京墨对火葬场的一位火化师道。 火化师点了点头出去了。 火化师一走,向京墨就要做一些违规的事了。她打开了白色的棺材,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银色铃鐺脚环,那是她们之间的「追踪器」,她对棺中的雷杉奈道,「我还想找到你。」 银环勾着羽毛吊坠,听说捡到漂亮的羽毛可以带来好运,向京墨对她说,「我把我小时候收集到的所有好运,都放在可以再次遇到你的这件事上。」 向京墨给雷杉奈戴上了系着彩羽的银铃鐺脚环。 火化。 向京墨看着火炉内燃起的烈焰将白色棺材吞没。 「再见了,我美丽的新娘。」 由于棺材中放入了金属物品,可能会发生燃爆现象,好在焚烧过程中没发生什么意外。一个半小时后,焚烧完毕,向京墨打开了焚化炉。 打开那一瞬间,无数羽毛从焚化炉飘出,飘落在了向京墨的身上,然后瞬间化为灰烬。 向京墨一晃神,眼前白茫茫一片,她见到了雷杉奈提着婚纱裙摆,在她眼前轻巧地跑过,雷杉奈脚踝上的银铃发出轻盈脆响,彩羽勾着银环飘荡,婚纱身后的精灵羽翅像活了一样在扇动着。 那一头粉墨色长发因走动而飘逸,雷杉奈转头对向京墨莞尔一笑道,「我先走啦!」 说完,她走进了一扇古老华丽的温室门扇内,里头是无尽花海。 铃鐺声在向京墨的耳际回荡,消失。 雷杉奈的骨灰洒在了她们经常去的大海,向京墨心想,暖暖也在那里,不知道它有没有找到她的主人? 雷杉奈过世不久后,一位女律师找到了向京墨。 「你好,我是雷杉奈生前的遗嘱嘱托律师。」 画面回到过往,雷杉奈从阶梯摔下来后,鼻青脸肿地来到了律师所,面见了律师。 她对律师道,「我想在我死后,把我母亲留给我的所有遗產都留给一位叫向京墨的人。我有些事情想她替我完成,那些遗產都是让她替我完成心愿的资助金。」 律师对向京墨转述了雷杉奈所交代的事情后,交给向京墨一封信,就离去了。 向京墨看完了信后忍着哭泣的她,整张脸都憋得透红,但眼泪已控製不住落下,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她放任自己释放悲伤,不再深藏于心。 发泄完,整理好情绪后,她依然像往常一样,在最后一行给她回復了一句话,尽管她已经看不到。但向京墨总觉得写下来的话,会传达到她所在的遥远之地。 低下最后两行字,是她们唯一一次对彼此说出的话。 她将那封信夹在了雷杉奈的日记本里。 向京墨合起日记,心想,你这麻烦鬼,要我替你完成那么多事? 不过要在短时间内,接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的确是有些困难的。向京墨就发过一次疯,她有一次工作结束后,就坐在地铁站的长椅上发呆,当天没什么人,她嘴里说着雷杉奈交代的事情,什么答案,什么去寻找,她们要继续生活在一起。。。 向京墨想不通最后一个愿望到底是要怎么实现,她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她不想实现什么愿望,只想当即死了算了。她听见火车鸣笛,在火车呼啸而过的那一刻她冲入轨道,好在被正要搭火车出去约会的阿诺米玉给强拉了回来。 那次发疯后,她们就一直来烦她,向京墨的门铃几乎每天都会被按响,打开门,总能见到嘻皮笑脸的阿诺和米玉,像傻子一样。 她们每天陪着她吃饭,帮她打扫老房子、浇花。。。把她的房子搞得一团乱,让她在身心疲惫下还要收拾残局。阿诺总爱语重心长地开导她,说的话像长辈在群里发的早安问候语。 想不到米佳也来加入了正能量队伍,和阿诺一同开导她,婆婆妈妈的激励话语加倍。两只耳朵,一人一边喋喋不休的开导着,而这时米玉会在她的房子某处搞破坏,砰的一声巨响,这次炸的是厨房。向京墨后悔当初控製不住情绪做了傻事,她以后只想清静的生活。 很快地,向京墨就和她们道别了。 阿诺不舍道,「你真的要去长途旅行了吗?」 向京墨,「嗯,我还要念书。」 离开当天,向京墨在大厅颓废一阵后,将雷杉奈22岁的生日蛋糕吹熄,放到了桌上,她对着婚纱照里的雷杉奈道:「我决定啟程了。」 雪峰下,向京墨背着行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登山队的人和完全没有登山经验的向京墨道,如果她死在了雪峰上,她的尸体将会一直在那里,没有人会背她下山。 向京墨还是决定和他们登山。 听说深山上住着开悟得道的修行者,兴许找他们问一问,雷杉奈最后一个愿望就能实现了呢? 「这地方,真的可以遇到那个知道答案的人吗?」 向京墨带着疑虑跟着登山队伍上了山,一路上还能见到一些花花草草,渐渐地进入白雪覆盖的区域。 不知道走了多久,待暴风雪来临,向京墨和队伍来到了休息站,那是一处宽敞的山洞,他们在那里驻扎。 入夜时分,向京墨在睡袋里闭目养神,依着手电筒的光,她发现角落石缝里盘坐着一个骷髏。 一位大叔登山客说,那是修行人的骷髏。 向京墨看着骷髏,心想,「他找到了吗?那了脱生死的答案。」 「或许要找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想着想着,向京墨睡着了。 梦里,风雪散去,天光洒进黑暗的洞穴内,向京墨起身走出洞口,见到了一望无际的绿洲,还有大大小小分布蓝宝石般的湖畔,一只兔子骷髏从她的登山鞋上跳跃而过,接着她见到了许许多多的动物骷髏,往同一个方向前进,似乎在给她引路。 她跟着它们前去,骷髏野生引路中,她在前方见到一个披着破败红色披肩的骷髏,那骷髏瞬间有了血肉,衣裳也焕然一新,红披肩在随风飘扬,白袍华美,及腰的长发盘着彩绳与珠宝发饰。 骷髏野生队伍瞬间有了血肉、毛发和羽毛。那是野象,雪豹,驼鹿,熊,牦牛,猩猩,巨蟒。。。狐貍,兔子,松鼠,猴子,飞鸟。。。它们不停地往曦光的尽头走去,与披红披肩的人擦肩而过。 眼前的人忽然回头,竟是自己的模样。向京墨看着眼前的「自己」,那个她眼神坚定,蕴藏万物,星河大海,乃至整个浩瀚宇宙,仿佛她就是她。 向京墨忽然醒来,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的骷髏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第二日准备啟程前,向京墨和登山队借来了小铲子,在山洞边挖了个小坑,给骷髏安葬在了那里,然后用碎石围了座小坟。 继续出发,登山队伍终于路过了一处庙宇,但来路不明的向京墨是见不得高僧的,只是和登山队友坐在庙面门前休憩。 向京墨:在哪里,我遇到了一个和蔼的老僧侣,他知道了我在寻找着的答案,他告诉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就行了。 找到最初始的那个真我啊。。。那个「我」是万千世界,时空长河里,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超脱一切轮回生死的存在。 我听后似懂非懂,这个愿望来日方长。 大雪纷飞,回到过往的时光,雷杉奈和湖畔老太婆的对话。 老太婆,「竟然你给了她一次希望,何不再给过一个新的希望她。」 「一个就算没有你,她也能带着活下去的希望。」 雷杉奈思考了一下后,忽然茅塞顿开道:「我懂了!」 「她可以为了我,重新再踏上旅途!」 老太婆,「什么旅途?」 雷杉奈,「完成一个平凡人能够完成的人生。」 「还有寻找生老病死的千古迷题,解开生死轮回的迷!」 老奶奶听后酣笑起来,「哈哈哈,她会为了一个未知的答案踏上旅途吗?」 雷杉奈,「这旅途一定能帮到她,如果她到了大海、冰川、雪山、大漠、山峰,世界万物会帮我疗愈她,然后她会遇到更多可以改变她人生的人,或者走着走着,她真的就找到了那个答案了呢?」 老太婆,「你能说服她去吗?」 雷杉奈一脸肯定道,「她会去的,如果是我的愿望!」 四年后,2018年末。 绿树青山碧水处。 高高的松树上筑起了一个鸟巢,里头有蓝色的三颗蛋。 映照天空的清澈湖泊,一短发女生从水面探出头来,深呼了口气。她穿着运动型背心泳装,露出了纹了身的颈项、肩背、手臂。 她上岸后,拿起放置在背包上的毛巾,披在身上,一手拿起背包,就往一群孩子嬉戏围绕的小木屋走去了。 那小木屋走出了个微胖的妇人,她见向京墨游完泳回来,招呼她赶快来吃午餐,户外有个长方木桌,午餐就在外头吃。小孩围着她嬉笑打闹,向京墨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笑看他们嬉闹追逐,她来到餐桌处,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抬头看着朗朗晴空。 她从背包取出了一本浅绿色笔记,随意翻开来看,其中一页是这样写的。 若曾经的美好,是一个甜美的果实,但失去后它已腐烂,不能再滋养你,若继续品尝它,只会让你感到恶心,还伤害你的五脏六腑。 如果无法拯救自己,请往前走,时间会改变一切,带你到新阶段。 你只需要踏出第一步! 买彩票。。。也要先买才会有机会中! 什么都不干,任何奇跡都不会降临! 你走出去,世间万物,乃至整个宇宙都会给你最好的安排! 每一个阶段都有礼物,请你去接受他们,过去的礼物你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向京墨看着雷杉奈写的日记,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心道。 完成她愿望的这些年,我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完成了学业,念的是戏剧文学,写出的剧本幸运的被人赏识,製作成了电影跟舞台剧。老头子年纪大了,吵着要退休,硬要我接管他的殯葬公司,我现在接管了老头子的事业,得到了一半的股份。得空我会给自己放个假,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完成一个剧本。 而剧本里,总是会描写出一些与她相像的角色。 某日我坐在观眾席上,看着舞台演出的白衣少女。恍惚间,我还以为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是雷杉奈。 而米玉在阿诺隔壁开了家照相馆,两人形影不离。还有米佳总是会带着她那两个调皮的龙凤胎小孩,来我那一日游,那两个调皮蛋喜欢温室、书房,也爱向我撒娇要我开房车带他们出去玩。 向京墨想着雷杉奈离开的四年里发生的事,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她进入了一个重生的新阶段。 小木屋处。 向京墨望向小木屋旁的那棵高大的松树,听着鸟巢传来响亮的雏鸟叫声。当初路过此地时,恰好和一帮孩子捡到了一只雏鸟,然后她就在附近驻扎了营地,和孩子们一起照料雏鸟到睁眼,到长出羽毛,学飞。 雷杉奈的愿望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最后一条。 向京墨继续道。 寻找答案的路上,我认识了很多人,我和他们一起干活,吃饭,谈天说地,他们教给我在他们人生中,发现的那些有意义的事情。 我就像周游的鸟,走到哪,都有停靠。每个地方都不会待太久,期待下次再见。 一个小男孩在进餐时拉起了小提琴,曲音悠长澎湃,激昂又感人肺腑,身上每个细胞都被活跃了起来,热血流窜周身。 忽然一声清脆的铃鐺声从天空传来,向京墨抬头望去,是那长大了的雏鸟,不知道哪里叼来了铃鐺,像雷杉奈脚踝上的铃鐺声,鸟儿挥着丰满的羽翼归巢了。 向京墨对雷杉奈道。 你曾经说过我和暖暖一样都是离巢的鸟,拥有自由,可以翱翔在天空。 离巢的鸟学会飞了,还知道怎么活着。 我会到生命终结,再去找你。 绿皮书笔记的最后一页。 雷杉奈写道。 我是雷杉奈,这是我的愿望清单,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就替我完成吧! 向京墨!我要你替我大学毕业。 替我把书房的书看完。 替我事业有成。 替我环游世界。 替我广结善缘,多交朋友。 替我健康的活下去。 替我好好谈恋爱。(这一句字跡有些无力,笔墨有些浅。) 还有我想你活着的时候,替我找到一个答案,那就是我想知道人要怎样才能了脱生死,可以不受生老病死的苦,能够在一个永恒之地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你要找到那个答案,然后来告诉我,再带我到那一个永远不会被驱逐的美丽地方,我们建个小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到时候我要听你讲你在人间都干了些什么。 我爱你,永远的。 我也爱你,永远的。(向京墨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