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留步》 序章 人道高天之上有神仙,每年的小年夜,家家户户会向玉皇大帝「辞岁」,而不只凡间热闹,天宫上处处掛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 在灶神君座下司事的辰仙子喜孜孜地捧着刚做好的饭菜,还热腾腾蒸着气呢! 她这是要给心上人上玄仙君送去,暗恋上玄仙君多年,在前些日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 「你烧得菜好吃,我喜欢。」 她喜欢做菜,上玄仙君喜欢吃她烧的菜,他们俩简直是天作之合! 想到这辰仙子忍不住露出笑容,前阵子因为碰上「祭灶」,她在灶神君那忙得像陀螺似的,已经 好几日没见到上玄仙君了。 今日她烧了仙君最喜欢吃的「功夫菜东坡肉」和「十全猪肋排汤」,打算给他年前补补身子! 她记得上玄仙君说过,小年夜他要去天宫的「辞岁宴」,眼下应该已经到了,正好可以赶在宴会开始前给他嚐嚐。 当她到了天宫,在殿外绕了大半圈都没看见仙君的踪影,以她的仙籍又进不去大殿。 还好有位认识的仙娥告诉她有看见上玄仙君走去大殿后面,她赶紧塞一块精緻小巧的发糕给那位仙娥,带着笑小跑步往大殿后方走去。 「在这……若是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此处没什么不好。」 熟悉的嗓音让辰仙子停住脚步,她维持捧着菜色的姿势,紧盯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女的她认得,是某位天女的仙娥;而男的,就是她的心上人,上玄仙君! 只见两人距离贴近,那仙娥仰起清丽的脸蛋,而上玄仙君则是面无表情地俯下身…… 「你们在干嘛!?」 匡瑯! 伴随盘子的碎裂声,还有姑娘家的怒吼、尖叫,和伴随而来的大喝,惊动了整座大殿-- 半个时辰后,辰仙子跪在大殿上。 这还是她成仙以来头一回进到天宫大殿,不过和金光灿灿的大殿装饰相比,她现下一身狼狈,乱发批散在脑后,身上衣裳沾满菜渣油渍。 而跪在她身旁的上玄仙君和天女的仙娥也好不到哪去,上玄仙君头上的束冠歪斜,袖子也被抓破了,而那仙娥更是惨,漂亮的脸蛋都被抓花,正低头一抽一涕的。 高座上的玉皇大帝听了事情始末后,眼眸低垂了许久。 眼看要过年了,他实在不想开铡讨霉气,半晌后才沉声开口:「辰仙子,你误伤天女座下的仙娥与上玄仙君,念在你在祭灶时尽心尽力,惩你下凡歷劫。」 说完也不等辰仙子开口,令天将马上把她带离大殿前往投胎。 带走始作俑者后,玉帝摆了摆手,「上玄仙君,你回去梳洗后再过来辞岁宴吧。」 「陛下,臣有一要事相求--」 玉帝看他抬起头后凛然的神情,忍不住皱起眉,却还是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听了他的要求后,不只是玉帝,在座眾神仙都露出诧异的神情。 「你想清楚了?」 无视身旁泪眼汪汪的仙娥,上玄仙君站起身,朝玉帝作揖道:「清楚。」 在大殿眾神仙的目送下,上玄仙君大步流星地离去。 「司命。」被玉帝点名的司命星君立刻起身。 「谱好那两人的命格后,拿来朕瞧瞧。」交代完后,玉帝捧起桌上的酒杯转向眾神仙:「年节即将到来,这一年来有劳眾卿了!」 将天宫的热闹拋于脑后,赶到地府的上玄仙君一见那身影消失在轮回井后,立刻箭步上前随着一跃而下-- 第一章 娘子,别来无恙(01) 「你说说,你这是怎么办事的啊!」伴随锅碗的匡啷声,瓷盘碎了一地,就连原本盛装的菜餚都洒了出来,汤水溅了女子一身,仍急忙跪了下来,顾不得碎片伤脚,表情满是惶恐。 「小姐饶命!奴婢、奴婢有将小姐的话带到,但公子还是、还是??????」后面的话女子自是说不下去,抬头覷了盛怒的主子一眼,女子心想若不能让小姐息怒,那她也不用活了! 「求小姐饶命,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听这话音都在颤抖了,见小姐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连头都开始磕了,「小姐──」 「够了!」一脸不耐,「碧水碧桃,把人拖下去,关进柴房,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小姐──」 没理会自家下人凄厉的哭喊,她带着剩下的婢女,旋身走出灶房。 沿路,下人见着这位小姐,尤其是看见她阴鬱的脸色,每个都不敢怠慢,纷纷向她问好,而女子自然是不屑,也没心情理会,一路回到位于西厢院的芙蓉居。 才刚踏进房门,女子一坐下,见婢女递来的凉茶,下一秒就被她挥落在地。 「小姐息怒!」 「你们说!江公子到底对本小姐哪里不满!我为他亲自下厨,他却毫不领情,这不是给本小姐难堪吗,气死我了!」 说完还不解气,又将目光所经之处的物品通通扫落在地,随侍的婢女们都不敢吭声,只能低头等着濂安王府这位蛮横的千金小姐发洩完。 如今天下由傅姓所掌管,濂安王傅辰贵为当今皇上的唯一亲弟,又为国家开疆拓土的神勇武将,地位自是不一般。 在这王府当中,濂安王只娶一妻王氏,总共育有三名子女。上有两位兄长,傅少东和傅少南,而小姐傅若馨又是唯一的女儿,可谓掌上明珠,父亲兄长都对她百般疼爱宠溺,久而久之,自是养成一身的娇病,偏偏又无人奈她何。 傅若馨自幼处在深闺,少见外头景色,对除王府以外的地方早已嚮往多时,前些日子,衝着自己已过及笄的名号,央求经商的兄长带她去见见世面,傅少南拗不过,正巧与人约在茶楼谈商,便顺道带上了。 在车里还坐得住,一出车外,对外界充满好奇的傅若馨自是一刻也停不了,却被兄长勒令必须待在厢房内等其办完正事。 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但等傅少南的身影消失,被兄长们宠大的傅若馨哪肯照做,自是威胁了随行的奴婢不得告状,也不顾劝阻的溜出房门。 傅若馨生得副花容月貌,皮肤白皙、脣红齿白,瞳孔如琉璃般闪烁,穿着上好的丝绸,头顶插着金步摇,一举一动皆是摇曳生姿,自是引得旁人覬覦。 几个时常喝酒闹事的客倌,乍见一姑娘有此等美貌,便想上去轻薄人家,直到被人团团围住,做事丝毫不经大脑的小姐才知道该害怕,正想出声呼救,适巧一名公子从楼上走下,不过是好心解围罢了,却不想事后竟被这位大小姐给惦记上。 公子姓江,单名一字玄,是王都里出名的富家子弟,江家以经营南北丝绸买卖为主,多代传承下,如今也是富可敌国,在王都有着屹立不摇的地位。 再来说这名江公子,虽是名商人,却如同书生般温文尔雅,谈吐有礼,长得又是玉树临风、文质彬彬且卓越不凡,几乎所有美好的词皆能用在对方身上,想当然尔,多少听闻的姑娘家芳心暗许,期望有朝一日能获得青睞,王府这大小姐也不例外。 自当时的那一眼,傅若馨便整日想着如何能再跟对方见面,心思百转间,她想到了能委託自家二哥,让二哥跟公子有经商上的往来,那她便有机会能再见对方一面。 打着这如意算盘,虽说无可避免地被二哥知道了她的女儿家心思,但二哥向来宠她,三天后,果真请到江公子来王府作客。 得知对方在哪间客房住下,隔天一早便慎重的梳妆打扮一番,兴冲冲的跑到人家跟前,还故作娇羞的不敢开口。 殊不知有窥见此景的下人却道,人家小姐在那扭捏作态,公子可是看都不看一眼,像是没发觉有人来般,晾在那当空气,最后沉不住气的还是小姐,「小女见过江公子,公子??????可还记得小女?」 期期艾艾,但好半晌,也不见来人有任何反应。 此时的江玄,正坐在房内与自己对弈。 「前有追兵,后有埋伏,小姐认为如何?」 好不容易对方发话,表情都快扭曲的傅若馨顿时心花怒放,也不管说得不是自己想听的,话不经大脑就开口:「那就弃械投降。」 「是吗?」听完这回答,江玄手中的白子一落,总算肯施捨对方一眼,「你是谁?」 你是谁? 这三个字听在小姐耳里,如同热情被桶冷水浇熄,但起码江公子愿意搭理自己,她笑意盈盈道:「公子可还记得,前些天在天香楼,小女被群面色不善的公子打扰,是公子您替小女解围的,小女??????是来向公子道谢的。」 说完,她光明正大的盯着对方,也不觉此举是否欠佳。爹爹说她的笑容有如天边的云彩,足以迷倒外头的那些公子爷们,所以只要江公子看过来,铁定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柳裙下的。 然,等了又等,瞧公子的注意力似乎又被桌上那盘棋给抢去,心一横,她直接走到对面的椅上坐下,「听闻江公子棋艺高超,小女虽不才,却也略懂一二,不如让小女陪公子下一盘可好?」 她都已经坐到对方面前了,就不信还能被忽略! 第一章 娘子,别来无恙(02) 终于,江公子抬起头,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与之四目相交,仍旧是初见时的俊逸,只是这回,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急促,连双颊都开始热了起来。 「忘了。」 沉浸在被男色迷倒的幻境中,傅若馨根本没听清公子说了什么,还是一旁的碧水看不下去,叫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将自家小姐的芳魂唤回。 「咳!方才小女在想些事情,还忘公子别见怪,公子方才说了什么能否再说一遍。」 自认话语得体,回答她的,又是再度沉默,这回不止她本人,连下人都无法忍耐下去了。 「我说这位江公子,咱们小姐在问话,公子就不能好好回话吗?」 不愧是有什么主子,就有怎样的下人,虽然碧水当下就被傅若馨训斥不得无理,但碧水是谁?小姐的心腹,看小姐的表情,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 不过就是个商人之子,跟王府比起来,小姐能看上眼,不也是这位公子的福气,摆什么谱啊。 一搭一唱,江玄握在手中的黑子放了回去,「江某不识得小姐,也不喜下棋时有人叨扰,敢问小姐还有何问题,江某一併回答可好。」 明明是双勾魂的眼眸,不知为何,却透着冷意,傅若馨还以为是自己多心,连对方话中的逐客意味也听不清,实在是蠢的可以。 「江公子不必如此客套,小女名唤若馨,公子可以叫我馨儿,而馨儿也能唤公子玄哥哥,如此倒亲近许多。」见江玄没回话,她逕自说了下去,「馨儿听二哥说,玄哥哥嗜吃,馨儿前些日子便向咱们王府的大厨学烧菜,如今也是小有心得,想一展身手,让玄哥哥品嚐,还望玄哥哥别拒绝馨儿。」 「馨儿有此心意,江某心领了。」 「江哥哥别这么说,江哥哥上次帮了馨儿,馨儿也想好好谢谢江哥哥??????」那一声馨儿,傅若馨整个人只怕是醉了,见自己此行的目的达成,她立刻又装回最初的闺秀样貌,起身行了个礼,「那明日馨儿便让奴婢替玄哥哥送上,现下就不打扰了。」 好不容易终于将人给打发走,江玄只是挑起一抹淡笑,继续心无旁鶩的下棋。 此后一连三天,王府下人日日给江玄送上傅若馨亲手做的午膳,只是传到她耳里的回应都如出一辙。 「没吃?怎么可能!」 从一开始的不信,直到傅若馨亲眼见到自己的菜餚被原封不动地送回灶房,鬱积在心底的怒气终于一次喷发,才有今天这齣摔东西的戏码。 「碧水,」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开口唤着自家婢女,碧水连忙上前,「天香楼的那位厨娘呢?到府里没?」 听二哥说,江玄特爱吃天香楼的菜,她便将厨娘请来,到时再说是自己换了方子做的,照样能达到效果。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先抓住他的胃,只要能让江玄留下,进而让对方爱上自己,哪还管菜是谁做的。 「这??????」 「怎么,难不成是想告诉本小姐,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一个锐利的眼神拋过去,碧水身子福的更低。 「不──是这样的,那位厨娘说年节将至,越发繁忙,根本抽不出空间时间,好说歹说,连咱们送去的银两都不放在眼里,直接将咱们的人给请了出去。」 更确切来说是轰了出来,只是若连个厨娘都不把王府放在眼里了,小姐的脸面是要往哪搁,以致碧水自是聪明的换了说法。 「好啊,不过是个天香楼罢了,信不信本小姐能毁了那破烂地方!去告诉那位厨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小姐耐心有限。」 「是。」 * 另一头,正被王府口中议论的天香楼,正是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的时段,跑堂的小斯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更别说是灶房了。 「动作快啊!淋上酱汁赶紧送出去!」 「不行!这鱼得蒸到透着光泽才行,放回去!」 「味道不够,盐再加点。」 偌大的灶房内,大伙各司其职,唯独一名身形矮小的姑娘在那东奔西跑,像个陀螺似的转不停,只是脸上从不见惫色。 「辰安姐姐,外头有个人找你,说是王府来的。」一个龄妙少女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还不到灶房口,就先扯开嗓子大喊。 「又来!」始终面带微笑的容顏,瞬间露出不耐,「不是早回绝了吗?去把人赶走,再不走,就放饕饕咬人。」 「可是??????」 小姑娘面有难色,只是被她唤着的辰安姐姐可无暇多管,做菜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能烧出一手好菜,全凭她的热忱和专注,她可不想被什么半路杀出来的阿猫阿狗给打扰,王府什么的,通通一边去。 好不容易客人走了大半,一干大伙终于有时间能歇口气,辰安姑娘才喝下今天的第一口水,方才传话的少女又回来了,只是这回,眼中的泪水闪呀闪的,完全是被人欺负的模样。 「辰安姐姐??????」 「采儿这是怎么,是谁欺负你,跟你罗大叔说,看我怎么修理对方!」不等辰安姑娘说话,一旁拿着大汤杓的罗大叔当真挽起袖子,一脸兇恶样貌。 「得了吧,采儿的性子这般胆小,指不定是被路边的野猫野狗给惊的,瞧你这架势。」 一边拿毛巾擦着脸的阿坤道,他是负责端菜的,整天下来,手酸得要命。 经此一说,大伙笑了开来,气氛好不热闹。 「罗叔你先别急,采儿你跟姐姐讲,发生什么事了?」辰安没跟着笑,而是温声问着,采儿是所有人里头年纪最小的,时常被拿来笑话,可大伙都没恶意,只是间暇时会想说来逗一逗罢了。 若是往常,采儿定是红着脸说不是,然后要她这个辰安姐姐替自己讨一回公道。 但现下采儿却是摇了摇头,泪水掉得更兇,见到此景,大伙深知此事并不单纯,遂每个人都在等着采儿应话。 「采儿你也别光哭了,说出来咱们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天下无难事记得吗?」 罗大娘也跟着开口,整间灶房都没了动作,十几双眼都盯着同个人,而采儿嘴一瘪,下秒抱着辰安哭了起来。 「呜呜!方才那王府的下人说,若不把辰安姐姐交出去,他们要把天香楼给拆了!」 第一章 娘子,别来无恙(03) 抽抽搭搭的将来龙去脉全交代了遍,最后采儿抬头看着辰安,无助道:「采儿不要辰安姐姐走,也不要天香楼消失不见,但采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采儿乖,辰安姐姐不会走,也不会让人动天香楼半毫,放心好了。」 哄了又哄,让大采儿一岁的玲儿带人先回房休息,环视在场一周,她最后把目光定到罗家两老身上。 「这事──」 「这事也不用商量了,王府算什么,凭什么对咱们的天香楼说拆就拆,量他们也没这本事,咱们根本不必理会!」罗大叔桌子一拍,气势万钧的说着,活像要跟人干架似的。 「老头子,你也冷静点,先听听人家小安怎么说。」用手肘撞了对方一把,罗大娘一脸没好气。老大不小了,又不是外头那些年轻小伙子,学人家耍什么狠阿真是。 「小安啊,这濂安王府的人未免也太厚脸皮,罗大娘记得前些天咱们不是拒绝了,怎么还不死心呢。」 「看来没请到人,他们也不会善罢干休,罗姨罗叔,虽然辰安也认为他们不会真对天香楼如何,但为避免夜长梦多,我看,我还是走一趟王府好了。」 「小安??????」 「这我可不允!」 「罗叔,」辰安叹了口气,接着道:「王府有的是人脉,想刁难天香楼的法子多得是,与其作对,倒不如先顺着他们的话,我们也不见得会吃亏。」 「这??????」罗大叔还想说什么,却被辰安一席话堵了回去。 「何况这天香楼是辰安长大的地方,也是罗姨罗叔的毕生心血,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害到你们所有人。」 辰安说的在理,天香楼是她的家,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她的家人,如果有人敢跟天香楼作对,那等同于是跟她作对,既然王府指名要找她,那她自是亲自登门到访,早点将此事了结。 瞧辰安语气坚定,罗大叔也只好摆摆手,「唉,说不过你这丫头,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不过记得,若让人欺负去,定要跟你罗叔说,让罗叔替你好好教训对方,知不?」 「那是当然的,罗叔可是辰安的免死金牌呢。」眨了眨眼,老人家也被逗得忘了方才的忧愁,哈哈大笑着。 辰安也勾起个满心喜悦的笑,王府算什么,她苏辰安可不是吃素的,走着瞧吧! 翌日,当苏辰安揹着简单的行囊来到了位于王都北边的濂安王府,这偌大的王府,倒是一点都不吸引她,叹了口气,无奈归无奈,她还是走上前。 「慢着,来王府所为何事?」门边的守卫将人拦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看这身平民的粗布衣裳,哼了声,眼神透着嫌弃,「哪来的乞儿,去去去!别来这讨乞!」 乞儿?! 苏辰安笑意未减,益发显得她和善亲人,露出可爱的小梨涡,顿时整个人都鲜明了起来。 「我说这位大哥,你说我是乞儿,那你也等同于污衊了你们家主子呢,毕竟我此行来这,可是你们王府请我来的。」 「请?我呸,姑娘你可别说笑了,就你这身,我看连做咱们府里的下人你都不够格。」 「喔?是吗,」挑高了眉,苏辰安又向前一步,直到靠近对方耳边轻声道:「既然如此,若到时 你们家主子怪罪下来,我会说是王府的守卫不近人情,可不关咱们天香楼的事囉,告辞。」 说完,也不等人家守卫反应过来,苏辰安转身就走,相较来时的沉重,这回脚步轻快许多,却不想走不到三步,居然撞上一堵人墙。 「唉哟!」 「姑娘无事吧?」 苏辰安摇了摇撞疼的脑袋,跟着退上一步,「不碍事,是我自己走路不看路,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未尽之语在瞧见来人的样貌时瞬间成了哑巴,苏辰安一双眼张的老大,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呢。 同样呆住的还有王府二少爷,傅少南看着眼前这双眨巴眨巴的灵秀大眼,须臾间跟记忆中的一道身影重叠,「是你??????」 这声呢喃,苏辰安自是没听清,不过倒也让她回过神,连忙低头垂顏,「是小女失礼了,实在是对不住。」 天哪!苏辰安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竟然看到忘我,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姑娘来王府,怎么也不进去呢?」傅少南语调温和,半点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气没有。 方才远远的,就见这姑娘同守卫不知在说些什么,半刻鐘的时间都不到,就打算掉头走人,不知为何呢。 说到进去,由于对方的语气比起门口的守卫好上太多,苏辰安说起话来自是没那么拘谨,「小女也是很想进去啦,不过总是得看其他人脸色才行。」 意有所指,虽然对方的目光只是稍微瞥了过去,但傅少南是何许人也,多年经商,一个眼神表 情,根本难逃他的眼。 相较于对姑娘的和善,傅少南冷眼看着门口的守卫,不等他发话,守卫赶紧有了动作。 「这??????姑娘失礼了,是小人不识抬举,没看清姑娘是大小姐请来的人,是小人有眼无珠,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快快有请!」 哈腰鞠躬的,守卫的态度根本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其实听到女子说出天香楼三个字时,守卫大哥已经心想不妙,怎料竟又碰上二少爷回府,他倒楣了他! 「放心吧,小女也知道守卫大哥这叫尽忠职守,不过??????小女还是别进去得好,免得这身乞儿装扮,指不定走个一两步,又被轰了出来,那可多没面子啊。」 愈说,脸上的笑容却是不断扩大,殊不知守卫的内心已是冷汗直冒,果然最毒妇人心,惹不起啊! 「姑娘放心好了,请容小的替姑娘带路,定不会有人敢为难姑娘,还请姑娘给小的一个机会。」 「既然守卫大哥这般有心,那小女就先谢过,有劳大哥了。」说完还端庄的行了个礼,守卫的脸简直都快白了,到底还是记得自家少爷也在,「二少爷??????」 「赶紧替姑娘引路吧。」 「是。」 离去前,苏辰安回过头看了对方一眼,扬唇笑着,算是道别。那笑意,如沐春风般,把这寒冷的天气都冲淡了些许。 傅少南走回房的路上,脑中还回忆着那位姑娘的笑还有她和守卫的对话,不禁扬起嘴角,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第一章 娘子,别来无恙(04) 而被人一路带往芙蓉居的苏辰安,期间时不时的左顾右盼,东看西瞧的,果然王府就是不一般,园林造景实在是惊为天人,小桥流水、一草一木都透着大户人家才有的霸气氛围。 寒冬中,曲廊外的雪梅已经长出花苞来,相信要不了多久,绽放的那天,画面定是美不胜收。 「姑娘,已经到了。」 守卫已向芙蓉居的下人通报过了,自会有人接着他,领着姑娘去见小姐。 「守卫大哥也辛苦了,其实小女也不是刻意刁难,只是比起当个大度的正人君子,小女倒喜欢当个小人,多自在啊。」 而她苏小人的座右铭向来是,「谁让她不痛快,就让对方痛快」,标准的睚眥必报。 「姑娘说的是。」 自此之后,每当这位守卫大哥触及姑娘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百分之百是能闪多远就多远,心脏负荷不了是小事,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便是后话了。 「天香楼来的人是吗?真是好本事,我们家小姐可是恭候多时了呢。」原地站了会,一位婢女服饰的姑娘走了过来,苏辰安暗自打量,对方的质料比起王府里的下人都要好上一点,况听这嚣张的语气,定是那位小姐的心腹。 苏辰安猜得不错,来迎接的自是傅若馨的大婢女碧水,方才小姐可嘱咐过她,多让对方嚐点顏色,她自是不遗馀力,完全没给人好脸色看。 「你们小姐当真是太客气了,不过能有这份心,小女先心领了。」苏辰安毫不把对方难看的脸色当回事,依旧满脸笑意,反倒让碧水有气无处发,这姑娘的脸皮未免太厚了! 不算长的路程,碧水见自己几次讥讽都被人忽略,咬牙忍下,心想等会见了小姐,看对方还能耍什么嘴皮子! 「小姐,天香楼的人到了。」 「让她进来。」 里头传来稚嫩的女声,苏辰安心想,记得曾在坊间听过,濂安王的这位爱女可是生得副天仙样貌,还未及笄,多少公子爷们想一窥其风采,还不得其门而入,想不到自己倒是挺走运的。 门扉被人拉开,苏辰安踏入内,顿时跟一名抬头的女子对上眼,精緻的妆容、白皙的肤色,衬得姣好的面目更加明艷动人,果然所言不虚呢。 「小女代表天香楼,见过王府大小姐。」 「天香楼??????」喝了口凉茶,傅若馨看了对方一眼,眼中闪过嫌恶,「哼!本小姐记得,找的可是天香楼的掌灶厨娘,你一个端盘小婢的,竟还敢来见本小姐,怎么?天香楼是不把王府放在眼里是吗?」 语调彷彿漫不经心,连放下茶杯的动作皆是优雅至极,偏偏出口的话,令几位随侍的婢女提心吊胆。 明明该是让人绷紧神经的问话,苏辰安却好似恍若未决般,明眸眨阿眨的,下秒笑了开来。 「你笑什么?!」锐眼一瞪,敢情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是在笑她?!她算哪根葱啊! 「小女没笑什么,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想必小姐处在深闺,外头的事自是不曾听闻。」瞧对方的 目光望了过来,「天香楼在半年前,由一位姑娘负责掌灶,所以小姐想找的厨娘,正是小女。」 「就凭你?!」傅若馨站起身,来到年纪和她相仿的女子跟前,「你要本小姐如何相信你的说词?」 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怪傅若馨起疑,毕竟就算是王府里最年轻的厨子,好说也有二十,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天香楼,怎会让个小姑娘担此重任。 「信不信那也得看大小姐了,不过今日一别,若他日王府要再找天香楼的麻烦,那咱们也只能报官处理了,请小姐三思。」 「你这是在威胁本小姐!」瞪圆双目,傅若馨见苏辰安只是两手一摊,豪不在乎的模样,让她内心的气焰更加高涨,可恶! 「好,那就让本小姐见识见识你的本事。」旋身坐回主位,「碧水,把这女子给我带到灶房去。」 「是。」微微一福,瞪了苏辰安一眼,立刻领命而去。 远远的,苏辰安都还能听见瓷碗摔破的声音,禁不住笑容满脸,王府大小姐的修养,看来得再加强加强呢。 况且??????暗自松了口气,她料得不错,王府大小姐当真是不敢对天香楼下手,否则又怎会听到她要报官时面露惊恐,既然如此,她便无以为惧。 三个时辰,当苏辰安再度踏入芙蓉居,大小姐的厢房,桌上这一道道精緻美食,可把所有人堵得哑口无言。 下人用讶然的目光看着苏辰安,就傅若馨还撑着脸面,哼了声,「好不好吃这还不一定呢。」 烙下这句话,当傅若馨被口中的美妙滋味感动得痛哭流涕时,自己一时也找不到台阶下。 「大小姐嚐得如何?合胃口吗?」双手环胸,苏辰安挑高眉,不是她在臭屁,她做的菜,可是连皇帝老子都讚不绝口的,不然天香楼又岂会声名大噪呢。 「碧水碧桃,把人带到偏院的厢房。」 「是。」齐齐应声。 「等等,小姐这是要做甚?」没等到这位趾高气昂的小姐说一声“姑奶奶,是我错了”,这会被两名女子一左一右的架住,她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不悦。 「做什么?这问题问得真好,既已确定你的身分,姑娘你便放心在王府内住下,好好替本小姐办事,事后定有好果子吃。」毫不理睬对方的抗议,她陆续又夹了几样菜到碗中,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的抬头。 「呵,本小姐倒忘了问,姑娘怎么称呼呢?」 傲慢的嘴脸,苏辰安根本不想浪费唇舌。 「小姐在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碧水怒眉一扬,总觉得自己的手被抓得更紧。 如今人在屋簷下,纵然心有不甘,左右只得暂且屈服。 「苏辰安。」 一字一句,她先是看了傅若馨一眼,看向碧水,笑瞇了眼,「我记住你了。」 心惊了下,碧水佯装镇定,跟着碧桃两人将苏辰安带到了偏院的厢房,门一开就将人推了进去,「苏姑娘就尽早休息吧。」 直到那两人已走,苏辰安才站起身,拍拍沾上灰尘的衣裙,放眼望去,哪有她能睡的地方,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 很好,既然王府不让她好过,让她就有本事搞得对方鸡犬不寧,走着瞧吧! * 连着三日,碧水碧桃只要到了接近正午的时段,就会把她带到王府的灶房,要她准备三道菜餚, 一开始,苏辰安还揣着姑且一试的心思,问了两人问题,想知道她的菜餚究竟是要做给谁吃的。 然碧水碧桃都一脸要她别费话的模样,被两双牛眼瞪着,苏辰安悻悻然的想:好啊,若没人能告诉她,那她也只好用她的方式去寻找答案囉。 要她掌灶,可以,她日日在菜餚内下了大量的朝天椒,椒身通红似火不说,有她这大厨掛保证,铁定是辣进心坎里,让吃的人哭爹喊娘。 虽然有愧职业道德,但为了离开这该死的王府,她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出此下策。 可她耐心的等,等着碧水碧桃气愤的把她抓到他们主子面前领罪,从白天到黑夜、黑夜到清晨,却始终风平浪静,她不禁纳闷,难道是她加的量还不够吗? 所以到了第四天,苏辰安当真是狠下心来,将手中大把的朝天椒当不用钱的扔进锅里。 这回,就不信辣不死你! 第一章 娘子,别来无恙(05) 今日,傅少南难得待在府中,便前去找了在东厢房住下的江玄,邀他一同到凉亭下棋,好歹是未来生意上的伙伴,前些日子繁忙抽不开身,已是失礼,还好江玄果真如市井小民所传,是个大度谦和的生意人,也让傅少南更为欣赏。 两人从辰时聊到了午时,棋局也下了不少回,对彼此也互以兄字辈相称,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亲近。 「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咱们一同到天香楼去,玄兄意下如何?」 天香楼烧的菜,可说是色香味一应俱全,几日不嚐,便深觉五脏空乏,刚好有这机会,傅少南提出邀约。 「南兄的好意江玄心领,不过──」 「江公子,奴婢替小姐为您送上午膳了。」 碧水一开始还没注意,想不到二少爷竟也在场,托盘一搁赶忙行礼,「奴婢见过二少爷。」 「小姐?午膳?呵,这丫头何时学下厨我这当哥的竟然都不知道。」傅少南看着桌上的三道菜,「若玄兄不介意,可否让少南也嚐嚐我家丫头的厨艺?」 「南兄不嫌弃与江玄一同吃饭的话,何乐不为。」比起前些日子面对王府小姐的面无表情,江玄嘴角勾着一丝笑意,可惜傅少南似乎是忽略了,藏在他眼底的一抹精光。 「好啊,碧水,麻烦你再添副碗筷来。」 「是。」碧水欢喜应下,能让二少爷叫着自己的名,她克制不住一脸娇羞,回身立刻办事去。 等碗筷来了,两人正式开动,傅少南满心期待的夹了葱爆牛肉,一入口,泪水差点飆出来。 「咳咳!这什么,好、好辣啊──」 绞着手,见二哥一脸怒意的瞪着自己,傅若馨满脸无辜。 方才好好的在房内喝着凉茶,就听碧水来通报说二哥找她,现在她人都在面前了,怎么二哥却光顾着瞪她,她做错什么了吗? 「二哥??????」瘪了瘪嘴,顾不得自己心仪的江公子也在场,她碎步上前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衣袖,表情加上动作,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多可怜,旁人根本不忍心骂她,更何况是向来宠她的二哥。 只是这回,傅少南还被食道中的辣度摧残着,喝了将近一壶的凉茶还止不了这该死的辣意,表情凶狠至极,「你自己嚐嚐!」 指着方才的葱爆牛肉,说完傅少南又不住咳了起来,眼角还掛着泪痕呢。 「嚐?」傅若馨想问,但二哥的表情太过阴狠,她只能照做,同样一入舌腔,傅若馨下秒将食物给吐了出来,问题舌头已是火辣辣烧着。 「咳!好、好辣喔!」 一旁的碧水适时送上凉茶,只是这辣度像是鑽进心头般,完全无效。 「你也知道辣!那你还敢端来给江公子嚐!是想毒死对方不成?馨儿!」 从小到大,傅若馨可不曾被二哥骂过,如今逢此遭,内心是委屈到不行,「碧水,咳!去给我把苏姑娘带来!」 终于。 苏辰安心想,看着不远处那盛大的阵仗,她忽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肯定是这几日睡不好,搞得精神也开始异常,如今她总算能回家了。 愉悦的表情,在对上前几日替她解围的公子时,登时笑不出来了,表情闪过懊恼跟尷尬,最后,她只能掛上她的招牌笑容,从容??????赴死。 「小女见过大小姐、二少爷。」 「怎么是──」傅少南面露讶然,怎么样也想不到会再见到这位姑娘。 「苏姑娘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办事的!莫不是想把本小姐辣死不成!」没见自家二哥顿时变了的脸色,傅若馨一把火已经按耐已久,倾刻如同火山喷发般,拔尖的女声衝击在场所有人的耳。 「原来小姐也会怕辣,小女还以为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呢。」 「你!」傅若馨气红一张脸,丝毫不顾此刻的局面,「碧水,掌嘴!」 「是。」 「等等──这像什么话!馨儿!你当王府没规矩了吗?!」傅少南眼看女子要被自家下人甩耳光,于情于礼,他岂能纵容。 上前护在女子面前,傅少南一脸正经严肃,「馨儿你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做的菜,怎会牵扯到这位姑娘?」 「这??????」傅若馨欲言又止,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不小心在他人面前露馅,二哥是何等聪明,用不着她自己招,二哥也能拼凑出真相。 事已至此,傅若馨如何悔不当初都太晚了,要怪就怪这该死的苏辰安,都是她挑衅自己,才会让她失了仪态。 支支吾吾的,傅少南还等着自家小妹给个说词,一旁沉默已久,又或者说是戏看够了的江玄,开了金口。 「我看南兄倒也别为难小姐了,不如问问这烧菜的当事人,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才是。」话音方落,傅若馨跟着浑身一颤,难道连江公子都知晓了?! 醇厚的嗓音,苏辰安循声望去,方才意识到原来在场还有位公子,面如冠玉、刀凿似的五官,刻画出一张引人注目的面容,只是阴柔中又带出一丝刚毅,如此魔魅型的公子,实在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苏辰安怀疑自己最近是走什么运,一连几天,见到了两名令人如此难忘的公子,倘若这事说出去,会被眾姑娘围殴也说不定。 分神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彷彿带着几不可闻的电流,苏辰安觉得自己的大脑麻了下,呼吸也快了几分,但眼前这些都不该是此时的重点。 「其实小女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还望二少爷和公子能替小女评评理。」 苏辰安一脸郁色,几日下来,眼下也有明显的青黑,整个人憔悴不少,实足实被害者角色。 「小女来自天香楼,眼看年节将至,这灶房可是忙得不可开交,而小女身为掌灶,却被逼得得在王府内住下,半点自由都不给小女,连捎封书信的办法也没有,多日未归,想必小女的亲人定是忧心??????」说着,苏辰安身子福的更低。 「恳请两位替小女做主,小女不懂自己是做错了什么,竟像个囚犯般,有苦不能伸。今日此事,小女在此向各位道歉,也请王府能放过小女和天香楼,还个安寧。」 一席话,说得是诚恳又谦卑话音里还带点鼻音 苏辰安没将蛮横大小姐的罪状一条一条列出来,并非是想替对方留脸面,而是有些话点到为止,总比说多了,适得其反要强得多。 接下来的一切,也不必苏辰安再开口了,傅少南大发雷霆,当下就要傅若馨亲口向对方道歉,纵使百般不愿,她大小姐依旧低了头。 而一旁的碧水头垂的老低,感觉有道凉凉的视线盯着她,心理压力受不住,当场跪下,开口朝苏辰安猛赔不是。 苏辰安事后回想,那时的场面可真是大快人心。 不过当下,她成功当了回大度的君子,既往不咎。 傅少南自认王府管教不当,回头再好好训斥自家不省心的小妹,「我这就让下人替姑娘备马车,送姑娘回去,择日定亲自登门道歉,很抱歉王府竟让姑娘受委屈了。」 摇摇头,苏辰安只是噙着抹淡笑不置一词,凉亭里的江玄站了起身,「我看不必南兄麻烦,江玄在王府叨扰了有些时日,也该是回府的时候,正巧能顺道送姑娘一程。」 「什么?!玄哥哥要走了?」忘了自身难保的处境,傅若馨又当回任性的大小姐,不由分说的上前拉住对方。 「馨儿!」傅少南简直要昏了,绷着一张难看的脸面。 「馨儿不要玄哥哥走,玄哥哥再多留几日嘛,好不好?」泪眼汪汪,傅若馨自以为每个人都该顺着她,殊不知,江玄无情的将衣袖抽了回去。 「苏姑娘,咱们走吧。」 江玄走到苏辰安身旁,她覷了眼哭得梨花带泪的傅若馨,再对上这位不留情面的公子,老天开眼,总算有不被美色迷惑的正常人了。 「那便有劳江公子。」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傅若馨还不停歇,口中呢喃着玄哥哥。 离开王府的路上,苏辰安静静的跟在江玄身后,两人皆是不发一语。 出了王府,没见着守卫,苏辰安看外头停着辆马车,在江玄回头打算发话前,先声夺人。 「小女谢过江公子的美意,但小女不想给人添麻烦,就不劳烦公子了,告辞。」 旋过身,苏辰安面露如释负重般的笑意,与此同时,某人扬起嘴角,伸手将方踏出第一步的女子拉入怀中。 「咦?」瞠大双眸,盯着眼前过分靠近的俊顏,苏辰安一时懵了。 「我说娘子,别来无恙,但你倒是忘了咱们俩的仇,可还没清算呢。」这是王都里出名的江公子,第一次露出打从心底,发自内心的舒心笑意。 面对此等美景,苏辰安脑中只浮现出五个大字:这人有病啊! 第二章 公子,你有病啊(01) 「喂!你有没有礼貌啊你!」动手挣开对方,苏辰安只差没赏江玄一巴掌。 好个登徒子,敢吃她豆腐,管他是皇亲国戚还达官显贵,连皇帝她也照打不误。 若不是看公子长得叮点都不猥琐,何况人还在王府外头,她可不想再惹事生非。 「还有,嘴巴放乾净点,本姑娘都还没嫁人呢,谁是你娘子啊!」越说越来气,伸手插腰,昂起脖子气势万钧、来势汹汹的瞪着还一脸淡定自若的公子。 「若娘子在意的是那些繁文縟节,江玄明日必亲自登门到访,正式将娘子娶回家。」 娘子娘子唤的好不顺口,江玄心想,以前在九重天时,真该在这妮子面前逗上一逗,瞧她一双喷火的美眸,那可是在乖顺小绵羊辰仙子身上看不到的呢。 皮在养的江公子,显然是忽略了苏姑娘头上爆出的青筋,拳头握得死紧,脸上漾开极致灿烂的笑容,与出口的话成了反比,「江公子要是不怕死,再喊一句来听听,嗯?」 苏辰安对自己可是有着极大自信,从小跟在罗叔身旁练武,她要比一般姑娘来的坚强耐操,否则怎能当上掌灶这如此重任呢。 「苏姑娘连三日的荼毒,都没把江某给毒死,如今怎捨得死在姑娘手里呢。」语意轻佻,他弯下身,凑近对方耳旁,「就算要死,总该先拿点补偿才行??????」 明知该防备的,偏偏传入脑中的轻柔男嗓,像是最上乘的蛊毒般,侵入五脏六腑,苏辰安愣怔了几秒,意识到不对时,江玄已然退开了。 「你!不教训你是看在本姑娘还有点良心,最好别再让我遇到了,哼!」头一甩,苏辰安大步离去,实则更像是落荒而逃。 只有她心里明白,脑海有个声音在警告她,若不离这位犯病的公子远些,她怕自己会失了什么也说不定,而究竟,是失去什么呢? 江玄目送着负气离去的苏辰安,才缓缓摊开掌心,一支上头镶着点点碎玉的银簪,还有个不甚明显的符号落在里头,正是玄的古字。 回到天香楼时,已然是傍晚,苏辰安先去灶房看了大伙的情形,一样的忙碌,只是当眼尖的玲儿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苏辰安──「是辰安姐回来了!」 刀子甩的甩、丢的丢,锅碗瓢盆全被大伙扔了下来,毕竟外头的客人就算再尊贵,也没有一个苏辰安来的更要紧。 「谢天谢地,神明保佑,小安可算是平安归来了。」罗姨一马当先,直接将苏辰安抱了满怀,激动得不能自己,说着,眼角的泪水滑落而下。 「让你罗姨看看,是不是瘦了?怎么黑眼圈那么重呢。」 巴掌大的小脸被温暖的大手轻抚着,在她充满慈爱的眼中,苏辰安看见欲泛泪的自己,但她不能让大伙担心! 「罗姨你想多了,王府是什么地方,我可是天天吃饱睡好,只是那里的枕头太软,睡不习惯罢了。」 「认真?」罗叔一脸不信,「有罗叔让你做靠山,谁欺负你,罗叔绝对替你讨公道!」 「就是,谁敢欺负咱们辰安姐!」 「辰安姐,咱们都知道王府不是什么好地方,王府下人各个嚣张跋扈,今早我和罗姨不放心想去王府探个口风,结果那守卫兇得很。」玲儿一脸没好气。 「什么?!那他有没有对你们做什么?」 「没有。」 听到这答案,苏辰安顿时松口气,她敢保证,如果守卫当真动了罗姨他们一根寒毛,她绝对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彼方,远在王府的守卫,忽然浑身激灵的打了个喷嚏,左右张望了下,继续守好岗位。 「你这孩子,别老关心着咱们,受了委屈都憋在心里不说,你罗姨可捨不得。」捏了捏无时无刻都笑容满面的脸蛋,苏辰安是罗姨一路照看长大的孩子,又怎会不瞭解这孩子的心性。 大伙又聊了几句,见辰安好端端的,便各自回归工作岗位,而苏辰安本还想帮些忙,却被赶回房间休息。 也罢,回房的路上,苏辰安还顺道去找饕饕玩,饕饕是她捡回来的流浪狗,如今是天香楼的看门狗,平时最听苏辰安的话。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等苏辰安回房,已是一个时辰过了。 把整个人摔进床铺,苏辰安这下才有了疲累感,精神上的疲劳,可比平时进灶房的那些体力活来的更加沉重。 处在王府时,她得绷紧神经,步步为营,半点差池都错不得,每晚入睡,也称得上是一夜未眠。 脑海浮出这几日的种种,不知不觉,眼皮慢慢沉下,苏辰安打了呵欠,伸手向她的头顶上摸,没碰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原本还不疑有他,半刻鐘的时间不到,她瞠大眼眸,衝到梳妆台前二话不说拿起铜镜。 「阿──那该死的小偷!」 她从不离身的银簪竟然不见了,立马想起江玄当时的怪异举动,苏辰安百分之百篤定,一定是他摸走的! 手中的铜镜险些被气到发抖的某人捏碎,「江玄是吗,我苏辰安记下了!」 * 天香楼的客人络绎不绝,始终人满为患,一辆马车在天香楼的五公尺外停下,小廝见着这场面,面有难色的回头。 「主子,这人潮拥挤,不如等店小二替咱们安排好座位,小的再叫您下车吧。」 「不用,」手中折扇闔起,「下车吧。」 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被苏辰安记下的江玄,江公子。 竹安就不懂了,他知道自家主子向来挑食,天香楼的菜,是少数入能得了主子眼的,不过平时主子事务繁忙,向来是约人洽商才会光顾,怎么今儿个突然心血来潮? 踏入楼内,江玄环视在场一周,没见着那抹倩影,想必是在灶房忙着。 以往在天界,犯不着他主动去寻,小仙子都会自动自发的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开心的把刚出炉的菜餚捧到他面前,灵动大眼闪烁着异彩,「仙君快嚐嚐,这可是我新研发的呢!」 他执起玉筷,她便屏息以待,当他嚥下口中菜餚,耳边是她吞口水的声音。 「你烧得菜好吃,我喜欢。」 下了结语,看着小仙子欢欣鼓舞,藏不住的欢喜雀跃,还有顿时緋红的双颊,那时的仙君只有一个想法,若能天天看着这人儿的笑容,是以圆满。 第二章 公子,你有病啊(02) 回归现实,坐在店内一隅的江玄,菜已上桌,如今只等他开动,心中莫名像是空了块,就如同菜餚忘了加盐,嚐不出滋味。 「等等,」突然开口,唤住上了菜旋身要离去的店小二,玉筷指着道清蒸鱸鱼,「忘了加盐,没味道。」 「啊,这位客倌抱歉,小的这就去换道新的来。」 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店小二,动作迅速来回,又一尾热腾腾的鱸鱼上桌,「客倌请慢用。」 「等等,」指着剁椒牛肉,「味道太淡,不够辣。」 店小二嘴角有一瞬间凝住,须臾又摆出招牌笑容,「小的这就帮您换道。」 如是再三,店小二已经来回第四趟时,驀地想起近来在天香楼闹事的一帮人,纵然这位公子眼生得紧,兴许是来找碴的。 「玲儿,去通知靖大哥,就说人又来了。」 玲儿皱眉点头,心下瞭然,放下手中瓷碗马不停蹄的去找掌柜罗靖。 「玲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差。」正巧苏辰安去后院摘了些她会用到的香料,转角两人正面碰头,玲儿的慌张神色,还有她欲去的方向??????「找靖哥哥?又有人来闹了是吗?」 玲儿用力点头,苏辰安脸色更臭,把自己摘来的香料塞进玲儿手中,「不用麻烦靖哥哥了,我去处理。」 说完朝着吵杂的大厅方向而去,玲儿先是看了眼手中满是泥土的香菜,二话不说跑了起来,「靖大哥,不好了──」 小小身影,在人多的地方是很容易被埋没的,人来人往,几个端着托盘的姑娘,见本该在灶房待着的苏辰安出现在大厅,纷纷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眼神不断搜寻着,她还时不时扬起脖子,眼神忽然定在九点鐘方向,店小二似乎是和对方人马槓上了,两人争论着。 若在离峰时段,店内争吵肯定会引来其他客人的侧目,尖峰时段,则是让人比大声的。 「两位客倌,若你们是来找碴的,麻烦慢走不送,本店可不招待。」 「喂!你这小二说话是啥态度,咱们花钱吃饭,是来这受气不成!」竹安可谓忠心护主的最佳典范,不是没看出主子的刻意刁难,而是他向来明白,主子行事自会有他的用意。 一言不合,两人对峙互不相让,看彼此互不顺眼,正吵到激烈处时,后头传来细柔的女声,「阿本,适可而止。」 「咦?!辰安姐,怎么是你?」唤作阿本的店小二肩头被人轻拍,没料到回头看见的是根本不该现身于此的苏辰安,他记得自己传的分明是靖大哥啊?????? 绝对是玲儿多嘴。阿本认为辰安姐应付不来,偏偏苏辰安将人推到一旁时,他毫无反抗,这下成了竹安和苏辰安两人的擂台。 「小女姓苏,是天香楼的掌灶,敢问两位客倌是对天香楼的待遇感到不满?还是菜餚?」话锋一转,「还是针对天香楼呢?」 面带笑意,看似亲切诚恳,实则咄咄逼人。 竹安不想眼前这不到他下巴的姑娘,可人面貌透着无害,架式却不输方才的店小二,甚至无形中带给人压迫,他一时间词穷了。 「怎么?是不能说呢?还是不会说?」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位同伙,苏辰安还在想,怎么这身影有点眼熟,嘴上不停:「没关係,等官府一来,所有事都能解决了。」 「喂!你这──」大惊失色,竹安没想到这姑娘还报了官,若真让他俩进了官府,回头他可完了。 「主子??????」 竹安宣告投降,原本还拿摺扇遮着面庞的江玄露齿一笑,起身漫步到苏辰安面前,倾下身,「娘子真是??????好本事。」 只有两人听见的气音,化成灰怕是苏辰安都忘不了,且唯一会不要脸唤她娘子的人,当今天下只有他──江玄。 好啊,这礼拜忙得昏天暗地,还没空去向他讨回银簪,自己反倒送上门,瞇起眼,「公子真是好久不见──把我的东西还来!」 当罗靖急忙赶到时,看到的是眼前这副场景──苏辰安伸直手,面露兇狠;江玄负手而立,眼尾带笑。 竹安跟阿本两位当事人,对此刻的超展开也是一愣一愣,他们有错过什么吗? 「小安,这是怎么回事?」 罗靖上前,站在苏辰安身旁,不动声色打量两人过份靠近的距离,伸手将人给拉了回来。 苏辰安没抗拒,乖巧的模样,江玄看在眼里,心头彷彿被根细小的针扎了下,不是滋味。 尤其当苏辰安开口闭口都是靖哥哥时,好心情跌到谷底。 「小安,这里让你靖哥哥处理,你先回去。」动手轻抚对方的头,两人认为稀松平常的举动,外人眼中可不是那么回事。 罗靖贵为天香楼掌柜,不仅仅爹娘是罗姨罗叔的关係,年少的他能担此重任,自是靠着他八面玲瓏、善于察言观色的本领,为人豪爽大方,对亲近之人关怀备至也是他的为人。 还有一点,罗靖跟苏辰安本就是对自小玩到大,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论辈份交情,全无江玄能置喙的馀地,歪提破坏了。 可当江玄意识到时,他已经先有了反应,上前拉过苏辰安搂入怀中,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竹安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老大。乖乖,他今日到底看了些什么,主子闹场先不说,还出手强抢人家媳妇,主子莫不是灵魂出窍了吧?! 谁来行行好,还他正常的主子! 「你、你这是在发什么疯啊!放开我!」 当背部贴上一堵宽厚的肉墙,如同热铁烙肤,烫得苏辰安脸霎时红的跟颗苹果似的,平时的伶牙俐齿只剩结巴羞赧。 苏辰安是真的感到害羞,前所未有的亲密之举,是她未曾体会过的,跟异性的那些小打小闹,如今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茫然了几秒,惊醒时多了几分恼怒跟气急败坏,气自己不争气,也气身后这位大变态的行为举止。 罗靖的脸也黑了,正想出言训斥,把人拽回来的他,眼尾馀光瞥见的骚动令他分了心。 「酒呢?这间店是怎么对待客人的,没酒还要本大爷提醒吗?酒在哪!」 话音里头已是七分醉意,罗靖认得对方,最近上楼来闹场的都被他暗自记下,心想到时一举报官,没过几天又出现了。 上次只是嫌出菜慢,大声了几句,这回对方喝了酒,胆子大上许多,连带想对送菜的姑娘们动手。 第二章 公子,你有病啊(03) 「来──咳!陪大爷喝酒,姑娘你长得可真美呢。」 见猎心喜,采儿难得到前头帮忙,却不想今日给她碰上这事,一时间竟吓呆了站在原地,眼看对方的咸猪手已然而至,眼眶一红,泪水蓄势待发。 「这位客倌,天香楼没有陪酒服务,还请自重。」苏辰安不知何时挣脱了,一个借位,硬生生挡在醉酒男子和采儿之间,笑容可掬道。 「喔呵,我知道你,你是大小姐说的那位苏姑娘,咳!想不到长得挺标緻的。」 打了个酒嗝,男子脚步不稳,伸到一半的手微顿后继续向前,苏辰安不动,她早已有了备套,等男子的手再靠近些,她就用她的武术把人摔出去! 可惜后头的两名男子可不懂辰安心中所想,罗靖及时揽着她的腰向后带,江玄则适时的握住醉汉的手,默契绝佳,恐怕也只有这种时候了。 「敢问这位客倌,刚才口中的大小姐是哪位?」 江玄慢条斯理,不带一丝急迫道,醉汉嘴角努了努,好半晌粗嘎回话:「你谁啊你!」 哼笑了声,在他人眼中,江玄一脸面无表情。 「江某以为,自己是谁并不足以掛齿,重点是告诉你们家大小姐,若敢动天香楼,无非是找江府麻烦,客倌可清楚了?」 「江府??????」反覆咀嚼着对方的话,脑中闪过一个关键,醉汉不禁瞠大双目,酒意醒了大半,「莫非公子您是──」 松开对方的手,江玄自然的开啟手中摺扇,当醉汉看见扇上那鲜红的印章,脸色由青转白。 「小的清楚!小的明白!小的就不打扰公子了,告、告退!」彷彿洪水猛兽在后头追着似,醉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眾人眼前,其他人还不见得明白什么。 那是外人的看法,像采儿只知道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把人赶走的公子,苏辰安和罗靖可不傻,醉汉的未尽之语,江府?????? 很自然联想到王都赫赫有名的江家丝绸,罗靖眼中多了丝敬畏,苏辰安却是复杂。 江玄知道找天香楼麻烦的是傅家小姐,那他这么做,岂不是和王府撕破脸。 「感谢江公子的鼎力相助,天香楼无以回报,深感愧疚。」 知道对方身分,罗靖丝毫不敢怠慢,「错把江公子误认为他们同伙,是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公子别介意方才的无礼。」 这掌柜,倒是挺会见风转舵的嘛,趁这机会,江玄也不跟对方客气。 「无妨,倒是江某有一事相求,希望苏姑娘能陪江某坐下一聊。」 至于怎样的聊法,内容为何,罗靖无从得知,况这事还得看辰安的决定,虽然江公子是恩人,但也不能勉强他人。 「好。」 不见苏辰安多加思考,罗靖眉头轻皱,也不好多说什么,向江玄一拱手,先行忙去。 采儿跟阿本见眼前无事,也纷纷回到工作岗位上,现场只剩三人。 竹安是个识时务的,随便寻了个藉口,迅速离去。 眼下只有他跟她,江玄率先发话:「陪我一同用膳吧。」 点点头,苏辰安面带微笑,将泼辣的性子收起,也是小家碧玉型的,偏生以前在天界看惯的乖顺小绵羊,现下怎么看怎么怪,眉一挑,决定使出杀手鐧。 「娘子别这般客套──」 「江公子,你究竟想怎样?」出言打断,苏辰安还是一脸的平心静气,认真不过的眼神,有着不会轻易罢休的决绝。 若眼前的他,还是她所以为的登徒子,苏辰安绝不会如此苦恼,但今非昔比,他是家大业大、有名有钱的公子哥,平民无法随意高攀,只能景仰的人,瞧靖哥哥方才的态度,他们天香楼根本惹不起。 而如今才知道对方身分的她,无可否认的是她还是得罪了人家??????苏辰安的心不断下沉,得罪王府已是不该,又欠了江家一份大人情,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江公子,所有的一切全是小女一个人惹出来的,若江公子要求赔偿,也请针对小女一人,恳请放过天香楼的所有人,小女??????悉听尊便。」 头低垂着,苏辰安试想着最坏的结果,好些会却不闻江玄开口,缓缓抬头,却见江玄已经一个人开吃起来,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般,标准无事人。 「??????」嘴角动了动,把到口的喂字又吞了回去,公子身分不一般,她没本钱胡来。 「你烧得菜好吃,我喜欢。」 咦?!内心深处宛如被羽毛轻撩,带着丝丝痒意,感觉自己的心因对方的话產生躁动,更多的,是全然的陌生掺了点熟悉。 「我想苏姑娘是误会了,江玄并非想针对任何人。」叹了口气,苏辰安看着他把手中筷子一搁,两人对上眼。 「我很挑食,很少有菜餚能入得了我眼,但在王府那三日的午膳,却是令我无法忘怀,进而心悦于苏姑娘。」 这是江玄觉得自己活了上千年,第一次把话挑明着讲,他内心是有些排斥的,毕竟以往哪需要他说这么多,只怕小指一勾,眼前的女子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问题洋洋洒洒的东拉西扯,倒不如简单粗暴,还省去一堆兜转,而依照苏辰安的直言,想必她会懂的。 真该说咱们仙君是自以为,还是沉浸在九重天时的回忆无法自拔,以为辰仙子会像以前那般好拐。 仙子孟婆汤一喝,往日恋慕可谓连渣都不剩,兴许还残留丁点馀骸,不过彼时她的身分是苏辰安,一个直言爽快、热情洒脱的小姑娘,感情世界如白开水。 「承蒙江公子抬爱,不过小女并不喜欢你,只能??????抱歉了。」 嘴上说的自然,苏辰安可以说是不留情面,同样简单粗暴的回绝了。 不、喜、欢! 晴天霹靂,江玄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拒绝了?! 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告白,被打枪了?! 与此同时,江玄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人下了结语──不是滥情的花花公子,就是脑子坏了,苏辰安倾向后者,到底还是可怜人家一把。 「若江公子不嫌弃,作为补偿,既然喜欢小女烧得菜,天香楼欢迎公子的光顾,且绝不收半毛费用。」还望公子的脑袋能早日康復得好。 以为是自己的菜把对方的脑袋给辣傻了,苏辰安暗暗记下──朝天椒吃多无益,恐伤脑! 过年小番外─所谓兄弟 ※不看也不影响※ 话说仙君下凡,天界一甘大老都是喝着凉茶,坐等好戏。 天上一天,等同于人间一年,仙君吃鱉的那些画面,于各位仙友眼中,等同于场场轮回,无时无刻都在上演。 而所有人皆当作笑话看时,只有一人扶额差点晕了头去,那人不是别人,是上玄仙君在九重天交好的友人之一──东泽仙君。 东泽仙君同上玄仙君两人都生得副令人嫉妒的好皮相,更是仙娥们票选的天界男神前三名,人气不惶多让,在各自的领域里独领风骚。 上玄仙君为人话不多,时常摆着一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孔,偏偏就是如此不易亲近、高不可攀的气韵,让人移不开双眼。 东泽仙君则是位公认的少女杀手,总是面带桃花又爱笑,说起话来音调轻柔悦耳,如同三月春风,融化一甘天女仙娥的心房。 如此经验老道又高竿的他,怎样都无法直视兄弟被个姑娘家狂打枪的模样,更别提还被人当作神经病看待,上玄能忍,他东泽可忍不了。 事已,他偷偷摸摸的下了凡,把自己把妹的技巧匯集成了一本书,放到江玄房内桌上,没有嘱名,但相信以仙君的智商,也不会笨到哪去猜不着。 别说他不讲义气,面子都帮他顾着了,有了他的把妹大全在手,别说辰仙子了,人间姑娘还不为仙君痴狂,他真是??????太慈善了! 至于江玄他老真有没有读此书呢,隔了两天,也就是人间过了两年,当东泽又心血来潮的跑下凡,发现此书被人好整以暇的收在书柜,东泽皱眉取下,才翻开第一页,他的脸窘了。 追到玉华仙子了吗? 不过简单一句话,东华的脸色可是一阵青一阵紫的。 玉华仙子也是天界男仙们公认的美人,温柔委婉,时常笑柔一双凤眼。 偏生不知怎的,对东华的态度就是不怎么好??????讲不怎么好只是客气的说法,实则根本与传闻差了十万八千里。 东泽往东,玉华往西;东泽今日去谁的宫殿,玉华绝对在方圆百里外,明明两人毫无过节,也没有彼此互看不顺眼的问题,问题就是磁场不合,八竿子打不着。 而身为东泽的友人,上玄当然知道一般人不详细的内幕,东泽可是私底下追了玉华仙子多年,如今连个笑容都得不到。 江玄这句话,摆明了是想告诉东泽,连自个儿想追的妹子都把不到,还想出师,脸皮未免也太厚了。 眼角抽搐着,东泽把书又放了回去,在回天界的路上,他暗暗发了誓:如果他当真把不到玉华,他堂堂仙君的名字就倒过来唸! 走着瞧吧! 且说旁人是雾里看花,作者本人倒想讲句公道话── 男神什么的,还不是被各自的心上人吊着打,正所谓兄弟,果真是物以类聚。 ---- 只是心血来潮所以就写了 不过会想写的原因其实也是想交代为何仙君下凡,厚脸皮upup直上升 毕竟把妹书中有云──把妹技巧第一招: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仙君自知敌者眾多难以招架,自然多少学了点 有用无用,看咱们辰安姑娘的脸色就知道啦Ψ( ̄? ̄)Ψ 第二章 公子,你有病啊(04) 来匆匆,去也匆匆,江玄只能眼睁睁看着逐渐消失在他眼界中的人影,聪明如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话被人不当回事,他也不气,继续夹菜。 横竖他已经获得了上天香楼吃霸王餐的特权,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除掉一个碍事掌柜,终究能赢得佳人芳心,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却不想未来,从女子口中听到各式各样的哥哥,江玄的脸色像被人泼了墨,便是后话。 * 有了这项殊荣,竹安知道自家主子的每日行程多了项──去天香楼,不管事务再多再繁杂,午膳晚膳,定有一餐是在天香楼解决。 竹安摸了摸腰,总觉得自己肥了一把,不是他要说,天香楼的菜餚当真是绝,连他这向来不挑嘴的,吃完王府做的饭,再吃这里的菜,都不得不做出比较,也难怪这里时常被人堵得水洩不通。 今日两人比平时来的稍晚些,尖峰已过,下午的客人多半是来喝茶间聊。 阿本一见又是江公子上门,殷勤的替人安排好座位,和竹安对上眼时,两人皆是不约而同的鼻子出气个两声,依旧互看不顺眼。 菜上了桌,当阿本回到后台,几个热爱八卦的端盘小姑娘们凑了过去,为首的是玲儿,也是个大嘴巴,守不住话的那种。 「欸,阿本哥你说,那位江公子天天上咱们天香楼来,莫不是真看上辰安姐了吧?」 「要我说,肯定是的,咱们辰安姐生得可爱,为人体贴又和善,还厨艺惊人,谁娶到谁的福气呢。」 「那也只会是咱们靖大哥的福气,辰安姐还轮不到旁人来抢呢。」自家人挺自家人,阿本因为竹安的关係,连带看对方的主子──江玄,也不顺眼。 不过小聊几句,玲儿跟小夏要去外头丢垃圾,玲儿嘴巴凑到小夏耳边:「我刚刚听说,王府的二少爷来给咱们赔不是,辰安姐亲自去会对方呢。」 「王府?他们该不是又来找碴吧?」王府这词近来在天香楼眾人耳里,如同脏东西般,没人会给好脸色。 「唉,这你就不清楚了,据说找咱们天香楼麻烦的是王府大小姐,至于王府二少爷,则是来负责收烂摊子的??????先不说这些,二少爷人长得──」 没理会剩下的对话,江玄在听到苏辰安去会傅少南那句时,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了起身,在竹安一脸问号的目光中,走向从外头又走进来的两人。 「方才无意听见两位姑娘的对话,听闻王府二少爷也来天香楼,可否请姑娘领路,江某有些事想请教对方。」 文质彬彬,江玄谦和的举止在姑娘眼里很是吃香,先不说他的身分,单就顏值,要玲儿替他擦鞋怕也甘愿。 「好、好的。」 把竹安独自扔在楼下,江玄跟着玲儿上了二楼,二楼多半是包厢,专给他们这些商人会客用的,保有绝佳隐密,然如今这优点,令江玄很不是滋味。 「公子,眼前这间便是了。」 玲儿本还想着替对方开门,江玄却彷彿急不可耐似的,门从外推入,耳边似乎还听见那人的笑语声。 傅少南抬头,因对方的出现愣了下。 「这不是玄兄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近来可好?」 「还不错。」话是回答傅少南,只是一双眼紧黏着坐在前方的人儿,眉头皱了下。 苏辰安眼脸未抬,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察觉一道视线袭来,选择忽略。 江玄毫不掩饰的打量,苏辰安脸上掛笑,一旁坐着上次差点被人调戏的姑娘,他记得是叫采儿。 不错,还算她懂得男女大防,为免两人独处把采儿也带上,不过她又是在作甚?????? 「好了,」驀地扬声,苏辰安咬断固定好的线,「南哥哥,你看我补得如何?」 接过苏辰安递来的丝绸,确实没了方才的破洞,缝的技术也很完美,傅少南笑道,语气满是惊叹讚美:「小安的绣工可真精细,委实生得一双巧手呢。」 「是南哥哥不弃嫌。」 着手收着针线包,一旁的采儿还献宝似的说着:「辰安姐会得可多着呢,是傅大哥你不知道而已。」 「傅大哥的确是小瞧了没错。」 三人的对话,江玄丝毫插不上边,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似,傅少南察觉一旁的低气压,自觉忘了对方也在场,着手亲自替江玄倒上一杯。 「没想到跟玄兄有缘,今日会在此处碰上,方才听采儿说,玄兄也十分欣赏小安的厨艺,日日上门──」 「你跟她很熟?」 话被打断,傅少南用困惑的表情看着江玄,『她』是指谁,在见对方一双眼顺也不顺的紧盯苏辰安,加上不悦的语调,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知道江玄可能因方才的画面,兴许误会了他和苏辰安的关係,但不可否认,自己挺乐意被人误会呢。 「我和小安,称得上是旧识,这事说来有趣,我们也不过是不久前才认出对方的。」 傅家歷经几次搬迁,以前幼时还住在王都,傅少南曾在市集与一名小姑娘相识,那人便是苏辰安,当时的她,见傅少南眼中似乎对外界透着好奇,却因陌生而不敢随意走动,她上前主动拉过对方,带着他认识周遭,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彼此的玩伴。 可惜无预警的,傅家要迁往到北方的领地,傅少南也是傻傻的上了车方才知晓,事已,两人失联多年,纵使后来的傅少南有心想寻,甚至搬回王都,凭幼时的模糊记忆,要找到人岂非容易之举。 嘴角挑起一抹笑,若不是自家小妹的鬼主意,他也不会碰上来王府的苏辰安,更不会因此,认出彼此的身分。 今日上天香楼致歉,傅少南并未存着见上一面的心思,是苏辰安坚持,两人会面客套几句,他不过是试探的讲几个以前的趣事,想不到苏辰安先是眨了眨眼,继而轻呀了声。 「傅二少爷莫不是??????南哥哥?!」 藉着往日旧情,两人话匣子打开便停不下来,采儿深觉自己像个电灯泡似的,傅少南观察细微,时不时丢几句话给采儿,倒也不至于冷场尷尬,以致采儿的心思转变很快,傅少南快速从陌生公子,晋升成了和善大哥。 而衍生出缝补衣服的插曲,简单来说就是傅少南近日甚忙,外衫何时被东西勾破了也没注意到,还是苏辰安眼尖,好心的替人修补了下。 苏辰安自认没什么,对她而言,学以致用本是天经地义,见他人有难而出手相助,更是常理,何况就连靖哥哥的衣服,也是她在补的呢。 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少南没把话说死,这项插曲连提也没提,让被人蒙在鼓里的江玄是更加鬱闷,双眸似乎更冷了。 一时间场面气氛有些诡异,苏辰安起身告退,「时间也不早了,两位慢聊,辰安先回去忙了。」 傅少南点点头,表情虽有遗憾,依旧笑语温和的叮嘱对方几句,彷彿兄妹,又彷彿亲人般,只是是否有更加深沉的意味在里头,就不得而知。 面对南哥哥,苏辰安是笑容满面,不经意对上江玄时,嘴角的弧度却略低垂了点,仅是眼神,未曾交谈。 剩馀的两人在厢房内谈何内容可想而知,无非就是经商上的一些见解,抑或是交易买卖上的讯息,江玄表现得再自然不过,实则分心想着方才先行落跑的人儿。 他日日上天香楼,为的不过是想亲眼见上她一面,从期望她能与之交谈,到仅是奢望她的一个眼神气息,江玄天天无功而返。 每次要店小二去传话,得到的都是『在忙』两字,江玄不是笨蛋,苏辰安不想见自己,他岂会不明白,问题他人都为了她而亲自下凡,又怎能半途而废。 所以他耐心等候,心想没见着人,还有她烧的菜。 可如今江玄他大老的内心悲剧了,总是装忙避不见面的苏辰安,傅少南不过是上门致歉,她就甘愿拋下手中事务,还跟对方两人谈笑风生,彼此呼唤暱称,重点是,她还替对方缝补衣服! 眼睛都快瞪穿傅少南已然套回去的外衫,等出了厢房,江玄自顾自的往灶房的方向而去,一般而言,他应该会遭到阻拦,但此刻他的脸简直跟千年冰山一样,对上的人似乎都会被冻伤,纷纷走避。 采儿手中抱着装有鱼的竹篓,刚向辰安姐讨教完如何刮鳞去鳃,一见熟悉身影,刚出灶房又折了回去。 「辰安姐,江公子好像是来找你的。」 萝卜切到一半,苏辰安抬头看向门口时,一道人影就竖立在那里,像个路霸,偏偏和长相不符。 采儿的音量不小,加之江玄对天香楼有恩的事早已传开,大伙都知道有他这号人物,难免好奇的想多看几眼。 江玄接收眾人的注目,仍是八风吹不动的,宛如尽忠职守的卫兵。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手中的菜刀给扔过去,藉此一举两得,既不用面对,人也被她给赶跑。 至于现实??????「江公子,你找小女有事吗?灶房还忙着呢。」 最后一句委实是睁眼说瞎话,出菜口的阿坤都和一旁舀汤的林娘聊得不亦乐乎,江玄也不戳破,在苏辰安耐心有限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指着一个不甚明显的小洞,「娘子,替我补补。」 额上青筋暴跳,苏辰安敢发誓,绝对有看见自己头上飞过乌鸦,而且还很大隻。 「公子,你有病啊!」 第三章 娘子,听我解释(01) 至于到底,苏姑娘究竟有没有帮人家江公子补衣服呢,竹安表示,自家主子的衣袍分明是蓝的,回去时衣袖上头却多了块红色的补丁,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刚好竹安也好奇主子离开那么久是去了哪里,好奇发问,就见江玄不断摸着那块艷红,笑意盈盈答:「去培养培养感情。」 他家公子有中意的姑娘了?!竹安看似惊异,脑筋倒也转得飞快,自是联想到天香楼那位长相可人的苏姑娘,性子不坏,只是说话直白,对主子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江玄吃过无数次闭门羹,竹安已是数都数不清,其实他曾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主子并未对人家生出什么情愫,不过是天香楼的菜色刚好对胃口罢了。 如今一听,心下多了几分瞭然,想着苏姑娘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能得到主子青睞,肯定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欢喜接受,哪猜得到剧情只会越来越坎坷呢。 有了傅少南这大大的警惕兼威胁,江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只能主动出击。 不选尖峰时段来天香楼,而是下午清间的时候,见到玲儿,他会主动上前先攀谈几句,再切入重点,寻问苏辰安的去向,或是一整天下来都忙着做些什么。 江玄果真是问对了人,玲儿内心住着一个八卦魂,对外界事物又富有观察入微的洞悉能力,平日大伙的一举一动,皆逃不出对方的掌心。 玲儿早知江公子此举的用意,虽是天香楼的人,理应支持苏辰安跟罗靖的配对,但很不巧得是,玲儿恋慕掌柜罗靖多年,好不容易有那么好的机会能让她和心上人走得更近,她又岂会放过。 问心无愧,她可不觉自己这般有何错误,选择始终在辰安姐手上,她要选谁玲儿干涉不了,但总能帮着外人製造点机会不是。 例如玲儿都会跟江玄说苏辰安的行踪,包括她等等要上哪去,或是今日心情如何,玲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个极有帮助的神助攻,搭上江玄这位把妹新手,勉强能和傅少南这老手扯平。 不是玲儿要比较,两位都是天菜,一个是话不投机,一个是嘘寒问暖,胜负早已十分明显。 若不是看出辰安姐对目前这两位都毫无感觉,玲儿很想拍拍这位江兄的肩,说上一声──「您老弃权可好。」 正巧两人在楼内一隅的对谈,被苏辰安跟采儿撞见,采儿还奇怪江公子何时跟玲儿姐混熟,苏辰安已是脚步未停的又走回灶房。 「辰安姐,你别走那么快,不是说要问江公子要不要试试姐姐新研发的菜色吗?」 采儿歪着头不明所以,怎么辰安姐又折了回来? 「姐姐,放凉可就不好吃了。」 瞧蒸炉上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笼汤包,这可是辰安姐最近新研发的菜色,大伙方才也都试吃过并给予好评,见还剩不少,采儿便提议也让江玄嚐嚐,毕竟江公子也爱辰安姐烧得菜不是吗? 苏辰安听到的当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愿,江玄的名字如今在她心中,已成了令她头痛的名词。 人赶不跑骂不走,还日日不要脸的趁着四下无人,一口一声的唤着她娘子,苏辰安觉得自己是脾气越来越差,以前骂人不带脏字的本领,到江玄耳中自动成了夸讚一般,他不要脸,苏辰安本人还要脸啊! 所以她努力平息心头怒火,见到人,就把对方想成南瓜茄子,不然就是番茄玉米,只有对食材的热爱,才能觉得眼前的公子顺眼一些。 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不让苏辰安对他永远只是淡漠疏离的客套,江玄很努力的变着法子想勾起她骨子里泼辣个性。 起初是娘子,后来还有夫人,到后面江玄轻喃一声宝贝儿,简直是要把苏辰安给吓坏了,寒毛落地的当下,不客气地抓过一边的拖把将人轰走,一张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红得跟隻煮熟的虾子似的。 鉴于此,她还真不想替自己没事找事,但换个角度想,江玄的确是个嗜吃,且有着独特见解的饕客,若能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可以改善的建言??????苏辰安奇异地接受了。 「走吧,咱们这就去问问江公子。」 苏辰安面上带笑,她很期待能从江玄口中听到对新菜色的评语,做为一位大厨,除了希望客人能吃得尽兴,更期许自己能不断攀升,精益求精。 料理是没有完美的,但只有检讨与改良,才能令它更加完美。 盯着她自製的汤包,耳边是采儿一直叫唤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玲儿近来跟江玄走得很近,苏辰安略有耳闻,且从不当回事看待,他要去找谁都好,别来烦自己就好,为此她曾私下替玲儿掬一把同情泪,跟神经病走得太近是大大的不幸。 但如今亲眼所见,苏辰安又不乐意了,总觉得内心带点微酸,又像吃了橘皮般带点苦涩,心头甚至还燃起了一小簇的火气,她怀疑自己可能是年节将至,精神益发疲惫。 「记得南哥哥说过今日会来,咱们备上几个去给他嚐嚐吧。」 采儿没多问,欢喜的点头答应,看得出采儿对傅少南略有好感,苏辰安是乐见其成。 把心头的那点古怪拋到脑后,看了剩馀几颗的汤包,苏辰安歪着头。 罢了,与其给外头那位大爷,不如给饕饕当点心好了,省得浪费。 彼时的江玄可不知道,他竟然连条狗的地位都不如,可怜啊可怜。 等傅少南到了,苏辰安将手边的东西收拾一番,记得让采儿将食物给带上,来到他们每次会面的同间厢房,「南哥哥,辰安进去囉。」 采儿开了门自是衝第一,苏辰安见着好笑,脚步却在看见一抹不该出现的身影时停了下来。 「傅大哥,辰安姐做了好吃的过来??????咦?!怎么江公子也在?」 第三章 娘子,听我解释(02) 「方才上楼时,看着江兄,便邀着一块进来了。」 事实上是,傅少南起先还没注意到对方,是江玄自己晃进对方的眼界,人都不请自来,岂有拒绝的理由。 半推半就,纵然有个煞风景的,也不影响他跟苏辰安的互动。 「小安人可真好,来了就有美食能品嚐,不枉你南哥哥与人洽商结束便匆匆赶来,值得了。」 瞧桌上一盘细緻的小笼汤包,还飘着热气,如同刚出炉般,空气中飘散着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傅少南望着苏辰安的眼神益发柔和。 「采儿也帮了我不少忙,南哥哥赶紧嚐吧,冷了可不好吃了。」 完全没理会一边的江玄,苏辰安许是失礼,但她才不在乎呢。 「好好,江兄若不嫌弃,一道品嚐吧。」 上次是江玄邀傅少南一道,这回立场对调,吃的同是苏辰安亲手所製,场面可差多了。 江玄不改其色,苏辰安看着两人齐齐嚥下汤包,有些紧张,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唔!小安真是好手艺,这小汤包虽是甜的,但完全无违和呢。」 他人的讚美,苏辰安虚心接受,芳唇轻啟:「眼看年节快到,辰安一直想研发新菜,便想到了冬至会喝的红豆汤圆,进而联想到小笼汤包,两者做了结合。」 汤包本身带汁,她将部分红豆磨成泥、部分维持原样,掺了暖胃的薑汁,和采儿两人搓上细小的汤圆,把这几样元素通通混和包了进去,意外的甜而不腻,又多了几分趣味。 试想汤包一口咬下,嚐到的不是绞肉,而是绵密的红豆内馅,加上汤圆的柔软,先不说公子,姑娘家铁定喜爱得紧。 「不错,薑能够活血暖胃,是冬季必备的圣品,」江玄发话,「那苏姑娘可曾想过,能将熬煮成汁剩下的薑拿去风乾磨碎成粉,加入饼皮或汤圆里头,更是一举两得。」 「哇!江公子你怎么知道,辰安姐也是这么说的呢。」 采儿难掩讶异的张唇,被一旁的苏辰安戳了下,顿时闭上嘴。 「没什么,只是想起也有位厨子是这么做的,说是物尽其用才不会浪费。」 那时的辰仙子可是用沾沾自喜的语气说着,听得一旁的灶神摇头失笑,他这弟子啊,本事真多。 采儿又一次张大嘴巴,满脸写着『江公子好厉害,辰安姐也是这么说的』,苏辰安表情闪过丝诡异,更多得是不敢置信,想不到他会知道她的想法?????? 眼看苏辰安一双眼,都快被江玄给吸了过去,傅少南眉头轻皱,很快又被他粉饰太平,「既然小安替我准备了吃食,南哥哥自是有礼物回敬。」 唤上后头的小廝,对方恭敬端上个外型精巧的木盒,经过傅少南,交与到苏辰安手中,轻轻打开,一个耀眼闪烁的金步摇就横躺在红丝绒当中,更显光采夺目。 只消一眼,定能看出价格不菲,苏辰安很快的又将木盒给关上,对上傅少南关切的眼神。 「喜欢吗?」 「南哥哥的好意辰安心领了,但如此贵重之物,辰安不能收。」 语气坚决,神色难得正经且严肃,她将木盒退了回去,只是傅少南并未接过。 「小安,你就当它是王府的补偿,还有我们多年交情的一份感谢,你有资格接受的。」 「南哥哥这就见外了,辰安岂是会要求赔赏的人,不论是对王府,还是对南哥哥,辰安未曾想图些什么,如果南哥哥今日真要辰安将此物收下,那就是不把辰安当朋友了。」 理直气壮,苏辰安把话挑明了,只是对方语调和缓,面上依旧带笑,纵然傅少南还想说点什么,到口的话也只好作罢。 「败给你了,是你南哥哥想得不周总行了吧,瞧你说成这样。」 傅少南收回木盒,只是扬起的笑似乎掺了些苦涩,他不想只当朋友啊?????? 「还剩一个礼拜就过年,我想再来也没空来这看你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着凉了。」临走前,傅少南回过头交代,「还有采儿也一样。」 邻家大哥的口吻,简直跟靖哥哥如出一辙呢。 「知道知道。」 语带轻快,看着笑得益发耀眼的人儿,傅少南拳头松了又紧,多想轻抚对方的头,感受她发中的滑顺触感,到底还是顾忌着场合,也怕吓着了人,只得打住。 「江兄不一块下去吗?」 所有人都起身,就江玄还老大爷的坐在原位,「不了,苏姑娘方才说找江某还有些事,就不送南兄了。」 他这句话,令在场的三人全变了脸色,傅少南是鬱闷,采儿是困惑,而苏辰安则是气的,他又在说什么疯话啊! 「是吧,苏??????姑娘。」 话语略停顿,苏辰安覷见他的唇形,火气更大,暗恨咬牙,她依旧没拆了对方的台。 「南哥哥,我先送你下去吧。」 「不用跟你南哥哥客套,谈事要紧,我自己下去便成。」 等不到苏辰安的解释,傅少南的笑容更加难看。 但这还不够,苏辰安也不知是哪根筋接错,还是脑子气坏了,「不然让采儿送南哥哥好了。」 此话一出,傅少南觉得内心彷彿被闷棍击中,江玄挑眉。 没了采儿,不就等同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苏辰安当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想后悔却为时已晚。 「好啊,采儿这就送傅大哥下去。」 恐怕也只剩采儿还笑得出来,傅少南深深看了苏辰安一眼,眼底有着受伤的情绪,可惜苏辰安看不懂,也没空认真看,满脑子都想着等等怎么教训这位神经病。 「好啊,请问江公子又有何事了?」 等人都走了,苏辰安转过身双手环胸,一步也不愿前进,就保持现在的距离。 驀地脑海中忆起方才他跟玲儿身影贴近的画面,如果不是她人真没那么狠心,她早就甩袖离去,哪有等他开口的馀地。 「跟娘子纯聊天不行,一定得要有事吗?」 江玄也站了起身,一步步朝苏辰安的方向,对方生得人高马大,苏辰安只能仰着脸看他,一个扳着脸,一个笑意满脸,画面没有旖旎、没有曖昧,只有满满的烟硝味。 「我说了,我叫苏辰安,公子敢再叫我一句娘子试试,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相似的威胁与恐吓,几乎常常在彼此间上演,不过江玄没一次听进去,也不曾当回事。 只是这回,他倾身:「辰儿,你知不知道,当你满心欢喜的做菜给他人吃时,我有多难受。」 第三章 娘子,听我解释(03) 是他该独享的特权,没人有资格跟他抢。 辰儿??????未曾被人唤过的名,幽幽鑽进她耳里,大脑像是当机了,内心如同被人投下一颗小石子,激起阵阵涟漪,久久不散,如同他那两个字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放诵。 察觉对方话音里的落寞,心头竟不知怎么有些慌张,她不加思索便道:「我有想过要让你嚐,是你自己在同玲儿对话,你们俩相谈甚欢,我没事去凑什么热闹??????」 连忙掩住唇,见对方原本乌云密布,须臾间放晴的神色,苏辰安自觉尷尬的撇过头,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可恶!她到底在说些什么,重点是她刚刚的语气活像个小媳妇似的,莫名透着哀怨的气息?????? 啊──不想了不想了! 自暴自弃的同时,江玄也在观赏自家野猫纠结时的可爱模样,真是百看不腻。 「夫人你放心,我只对你一人专情,儘管来宣示主权便是。」 连耳根子都红了,苏辰安当起了她有生以来第二次的缩头乌龟,转身溜了。 * 天香楼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苏辰安避江玄避得很勤。 若说之前是採取无动于衷、把人当空气的政策,这回苏辰安倒像是正视了对方,因暂时想不到配套措施,只能能闪则闪。 为此,有不少大伙都是帮着他们的辰安姐的,毕竟他们可是靖安恋的忠实铁粉,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抢了罗靖大哥的媳妇呢。 「各位,罗靖哥平时对咱们的那些恩情,是时候回报了!」 以店小二阿本为首,由他在外头接应,里头由其他人护着,别说让江玄碰到根头发,就连话都说不上半句。 虽说玲儿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但单凭她一人之力,岂能敌过天香楼的一甘大眾,况每个都是她的兄弟姊妹,这回她自认是帮不上忙了。 少了玲儿负责报告行踪,江玄每回来到灶房,每回都扑空,不见殷勤忙碌的身影,某次反倒遇上了特意在灶房外等他的罗靖。 好啊,有一甘亲友团做后盾才敢来跟他呛声,以往都不见踪影的不是吗。 江玄内心不屑,表面还是做足了模样。 「罗掌柜,别来无恙,近来生意兴荣,掌柜恐怕也是分身乏术吧,怎么会有时间来见江某呢。」 这话里头有两种含意,第一便是辛苦人家做掌柜的忙碌,其二则是暗讽连身为掌柜份内的事都忙不完了,还老想些别的,不自量力。 他就是不自量力那又如何,前些日子听闻小安的身边多了两尊大佛,江家来的先不说,连王府都来凑热闹,罗靖可是心慌的连觉都睡不好,若不是看着每晚睡前,都笑容满面的朝他说声『靖哥哥晚安』的人儿,与往常并无异同,只怕罗靖不仅忙到爆肝,恐怕连发都白了也说不定。 只是近来,他发觉总是爱笑的双眼似乎染上了点忧愁,不易让人窥见。 可罗靖身为亲梅竹马,十几年来的朝夕相处,若他真连点眼力都没有,那他是该去找块豆腐撞了。 想起两人昨晚的对话,看着江玄的眼神更加不客气。 再过三天便是除夕,一想到又得跟苏辰安分开数日,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好安他自己的心。 「江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便直说了,江家有权有势、家大业大,论江公子的身分,自有更好的姑娘能与之匹配,而我们小安不过是个凡人,论身分地位,都无法端上檯面,还请江公子早日收手,别戏弄好好一个姑娘的情感。」 虽说他并不想贬低苏辰安的身价,毕竟在他眼中,辰安可是比任何姑娘在他心中都来得更加珍贵,问题想把人逼走,他只能说重话。 「戏弄?这话是辰儿亲口说的,还是罗掌柜误会了,江某可不曾玩弄过姑娘感情,也没想过要如此,对辰儿,我是认真的。」 好不容易走了个傅少南,一旁还有罗靖虎视眈眈,最后那句话不免多了几分气恼。 半开玩笑逗过了头,江玄没想到会适得其反,怪就怪在听辰儿疑似是醋了,他一时得意忘形,活该被人冷冻。 略略一想,结果不见得是坏的,起码辰儿正视了他这个人,一个心悦于她的公子,而非脑子有洞的神经病。 就因为她清楚了,惊觉对方说的可能不是玩笑,向来对男女之情无半点兴趣认知的苏辰安慌了,更多的是不知该怎么解决的困惑烦恼,以至她只好祭出『躲』字诀,等到她哪天想通再说。 有心处理是好事,时间无情的摧残就是件坏事了,江玄既存着满腔斗志,好不容易打破僵局,更应该趁胜追击,孰料苏辰安躲着他,近日来他的内心已堆积满满的鬱闷,如今有个不长眼的还来烦他,重点还自称是苏辰安的护花,江玄自然也没给对方好脸色。 这会江玄心想,为何要在这同个无关紧要的傢伙浪费唇舌,要解释要道歉的,也是对着辰儿。 「我和辰儿的事,我们俩会自行解决,不劳罗掌柜费心,」要走前,江玄又回过头,「如果罗掌柜好心,烦请告知辰儿的去向。」 江玄态度傲慢,罗靖看在眼里,依旧维持着君子风度,他绝非是个省油的灯,别人欺到他头上,寻常忍忍便罢,但对方开口闭口的唤苏辰──辰儿,他心想凭什么,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哪有资格霸佔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他守了苏辰安十年,从五岁见到对方的那一眼起,罗靖便立下了誓,要让她一辈子无忧,当个自在快乐又幸福的女孩,替她剷除令她染上忧愁的任何事物。 「靖哥哥,你认为江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昨晚,当苏辰安犹豫半天,好不容易愿意开口,出口的话却是令罗靖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江玄是怎样的人他不清楚,苏辰安是怎样的性子他知之甚详。 「那小安以为,靖哥哥是怎样的人?」 苏辰安不加思索道:「靖哥哥的话,那还用得着说,是除了罗叔罗姨外,最疼辰安的人了,像亲哥哥一样。」 亲哥哥??????早明白的事实,跟亲耳听到,伤害的程度是不同的,罗靖非要往自己伤口上洒盐,委实是自虐来着。 第三章 娘子,听我解释(04) 苏辰安从小醉心厨艺,对那些感情之事既陌生又不了解,他不由想着,小姑娘终归是会长大,如今她这般询问,是否代表她对江玄,有着连她自己都摸不透的情绪。 「既然如此,小安为何会不知道江公子是怎样的为人呢?」 摸摸她的头,罗靖的动作满是温柔宠溺,「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站起身,他不想从苏辰安口中听到任何有关江玄的事,只能逃避,因为他??????只是亲人。 他万万不会拿自己的情感去造成苏辰安的困扰,既然决定当个守护她的哥哥,他必须好好替自己的妹妹把关。 管他江玄什么角色,敢让小安难受,等于跟他作对。 江玄不必知道他和小安的关係,所以──「江公子何必呢,等过年后,我将会迎娶小安进门,她将是我罗靖唯一的妻。」 挑起一抹胜利的笑。 小安,对不起,但靖哥哥是不会将你交给江玄的,你们不合适。 灶房外的剑拔弩张,另一头,苏辰安不过是从外头回来,就被两个大汉给拦住。 「我们家小姐找苏姑娘,还请姑娘往这边请。」 对方口中的小姐是哪位,连猜都不必,苏辰安自认倒楣的跟上对方脚步。 「辰安姐姐??????」餵完饕饕,采儿一进楼内就看见疑似苏辰安的背影上了楼。 歪了歪头,隐隐觉得不安,她想起姐姐教过的一句『按兵不动,是为了伺机而动』,管她是不是辰安姐,总之先去找人来帮忙再说。 苏辰安进了廊上最后一间的厢房,当看见碧水碧桃,她只是挑眉。 不经意和碧水对上眼,对方迅速回避,嘴角上扬,知道怕就好。 傅若馨举止端庄的喝着茶,眼神从对方进来时,便一直锐利的瞪着。 苏辰安,都是你!才害本小姐被玄哥哥讨厌! 「小女苏辰安,见过王府大小姐。」 「免礼,坐吧,」见来人大方坐下,没有丝毫惶恐害怕,手中茶杯握得更紧,「想找苏姑娘喝茶聊天,应该没打扰到吧。」 说得客气,苏辰安心想,只怕自己回答打扰到了,大小姐也不会放自己走,好个先斩后奏,看来是上回的教训,让她学聪明了。 不过这点聪明,她苏辰安可没放在眼里。 「自然是没有,大小姐肯光顾,也是咱们天香楼的福气,又哪会是打扰呢,」堆满笑意,「只是就不知,这茶可合小姐的胃口?」 听对方的低姿态,傅若馨内心冷哼,只是嘴上依旧顺应着回答:「这茶挺好的,我很满意。」 果然和自己想的没错,大小姐乖乖跳进自己所设的语言陷阱,苏辰安一边暗笑,一边又觉得挺没劲的,敌手太弱,真不好玩。 「那还真令小女讶异,这粗茶淡饭,平民的口味,想不到竟意外的和大小姐胃口,」掩嘴一笑,「原来大小姐??????是个平民嘴呢。」 平民怎么了,苏辰安倒觉得,当个平民嘴什么都吃很好,只是这样的用字遣词,对个自小娇生惯养、瞧不起人的大小姐而言,无疑是种羞辱。 「你说什么!」 瞬间变脸,傅若馨根本沉不住气,开始口不择言。 「你以为你是谁,难不成真当本小姐拿你没辙,还是以为有玄哥哥跟我二哥撑腰,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越说越气,想起当时醉汉传到她耳里,还有碧水的探听,傅若馨就不懂了,眼前这寒酸女子有哪点好,竟让玄哥哥挺身维护,让二哥念念不忘,一有空就上天香楼! 「你不过是隻麻雀,别痴心妄想着以为能当凤凰,别说我二哥看不上你,就连玄哥哥,想必也只是玩玩而已,真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吗。」 是了,一定是的,她傅若馨哪点比不上苏辰安,她比她美、比她优秀,重点是她的家世比对方好上千百倍,有眼睛的都知道该选谁,更何况是玄哥哥呢。 这会被自己脑补的信心满满的傅若馨,总认为底气足了,话都说成如此,寻常姑娘该是自惭形秽的赶忙向她低头,但她似乎是小瞧了某人。 「是挺了不得的,毕竟小女可是什么都没做,江公子跟南哥哥就会自行上门,如今??????大小姐也算为小女而来,当真是小女的荣幸。」 说完还娉婷的行了个礼,简直快把傅若馨气得连脖子都红了。 「玄哥哥是我的,你没资格跟我抢!」 这才是傅若馨今日远道而来的目的,二哥想来她管不着,她唯一必须阻止的,就是苏辰安对玄哥哥可能使的小手段,若当真让玄哥哥的心被对方给勾去,她就没机会了。 玄哥哥玄哥哥的,有完没完! 苏辰安真想一窥大小姐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什么构造,江玄这位精神异常的公子有哪点好,不过是被人生了副好皮相,值得她拋却气质尊严来这呛声。 何况就算要宣示主权,要吵也找其他人去,当她稀罕她口中的『玄哥哥』吗?! 真是笑死人了。 忽略心头的那点不悦,她突然没了和对方争辩的心情,站起身,「大小姐若想找你口中的那位,麻烦请自便,最好能将对方带走也行,小女定不阻拦,请。」 连姿势都摆妥,与其说是客气,说是送客还差不多,傅若馨被人当作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当头她暂且嚥下,「那本小姐要你发誓,从今往后,不准同玄哥哥说上半句话。」 苏辰安想翻对方白眼,近日避江玄如蛇蝎,更遑论是说上一个字,「我──」 「这是在聊些什么,竟如此热闹。」 门扉被人由外推入内,一见是江玄,没等苏辰安反应过来,傅若馨已衝上前。 「玄哥哥!」 动手巴住对方手臂,亲暱的举动,苏辰安眼神闪过一丝怒火,见江玄神色自然且不打算挣脱的模样,眼睛忽然有些乾涩。 「小安!你没事吧!」 罗靖随后赶到,身旁还跟着同样着急的采儿,见江玄跟个姑娘卿卿我我的场面,眉头一皱,把目光放到苏辰安身上,疾步上前。 苏辰安本垂着头,迎视罗靖担忧的双眼,很大方地扬起笑容,「靖哥哥别担心,我这不就好好站在这吗,瞧你这表情,我──」 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搂入怀中,苏辰安哑然闭上嘴,任凭双眼佈上满满的失落,她闭上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靖哥哥一直以来都懂她,想必是知道她难受吧。 难受什么?苏辰安自问,可能是眼前一对璧人的画面太伤眼,所以眼睛痛吧。 「靖哥哥,我想回去休息。」 没拒绝对方的怀抱,她两手紧抓着他的衣袖,就像把罗靖当成此刻唯一能救她脱离水火的浮木。 罗靖轻声应下,体贴的什么都不问,温柔的双眼,在对上江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时,取而代之是浓浓的不屑。 江玄同样在忍,本来急忙赶到是为了帮苏辰安的,却不想在门外听见她想把他让给别人的话语,一时怒意难消,竟连将傅若馨推开的举动都忘了。 他愣愣看着自己的女孩,投入其他人的怀抱,多想伸手将人给抢回来,脑海中顿时响起罗靖方才说的话,辰儿要嫁给罗靖?????? 就因这几秒鐘的停顿,更加深了罗靖对江玄的不认同。 「两位,先告退了。」 朝傅若馨和江玄点头致意,期间苏辰安未曾抬过头看两人任何一眼。 没多加理睬他人,傅若馨此刻心满意足,说话的音调都多了几丝甜腻,「玄哥哥,馨儿可想你了。」 听听这口吻,就像花娘对客人说『奴家可想死爷儿』那般,千娇百媚,不只骨头酥,连腰也软了。 偏生江玄宛如木头,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眼看苏辰安离他越来越远,「辰儿??????」 浑身颤了下,苏辰安咬牙握拳,驀地停下脚步,回头朝对方扬起自认最完美的笑意,「江公子要好好珍惜,毕竟像大小姐这般温柔委婉的姑娘可不多了呢。」 温柔委婉??????亏苏辰安还说得出来,罗靖想笑,可是见对方明显黯然失色的双眸,心下瞭然,默默站在一旁。 江玄的脸色变了,辰儿摆明是故意的,问题当他想出言解释,苏辰安毫不犹豫的回身,率先踏出厢房,脚步之快,采儿在后头疑惑地叫着都没理会。 「辰安姐姐、姐姐──」采儿睁圆一双无辜的大眼,「罗靖大哥,姐姐这是怎么了?」 「放心吧,小安只是一时的心情不好罢了,」看着逐渐模糊的身影,「过了今日,又会是咱们最熟悉的苏辰安了。」 采儿似懂非懂,罗靖微微一笑,旋身看着江玄的眼神又变了个样。 「江公子,」等江玄难看的面色对上,罗靖慎重道:「希望从今尔后,别再出现在小安面前。」 等人都走了,江玄的脸色依旧不见和缓,原因无他。 「还请大小姐自重。」 不客气的将手抽回,他甚至拍了拍衣袖,一副方才被什么脏东西弄到的模样,毫不掩饰,让傅若馨面子有些掛不住。 「玄哥哥,你又何必对馨儿如此冷漠,馨儿是真心──」喜欢两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瞬间扼杀在某个无情人士手中。 「坦白告诉大小姐,江某无意也不愿得到大小姐垂爱,还请大小姐早日收心,告辞。」 对除了苏辰安以外的姑娘,江玄的形式作风跟在天界时一般,冰冰冷冷,半点情面都不给,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伤了她人的心,委实是个??????渣啊。 渣男江玄转身离去,留下心伤的傅若馨,和两个看傻了眼的婢女,碧水碧桃气愤难平。 「大小姐,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啊!」 「就是,他算什么──」 「够了!都别说了!」傅若馨红着眼眶,生平第一次告白被拒,尊严被人狠狠踩在地上,到底对方还是个小姑娘,回府后把自己关在房内,不由分说的哭上整整一夜。 只能说现实啊,嘖嘖,残冷至极,又兴许指某位更加来得贴切也不一定。 第四章 公子,麻烦走开(01) 除夕前一天,民间俗称的小年夜,天香楼从今日到初五,为期一个礼拜的假期正式开始。 迎接新年,不仅市集从早些日子便忙到至今,到处张灯结綵,红通通的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一年的辛劳,天香楼的诸位都是领了个大大的红包好过年,昨晚也照惯例,大伙聚在一块吃了顿,桌上美酒佳餚,接是苏辰安指挥着大伙,製作出匠心别具的料理。 平时上门的客倌可嚐不到,全是苏辰安的一片心意。 「喔喔!还是小安烧得菜最好吃了,多亏小安,大伙才能过上个舒适的年,敬小安一杯!」 高举酒杯,孙大叔是天香楼的资深大老,负责砧板剁鱼剁鸡的工作,就他看来,天香楼有了苏辰安这位新血加入,无疑是让其声名大噪、客人络绎不绝的绝大工程。 大伙皆有同感,纷纷扬起笑容,朝着苏辰安致敬,她一一受下,却禁不住挑眉:「孙大叔可是酒喝多了糊涂啦?这顺序未免也搞错了,咱们要谢,也该先谢罗叔跟罗姨,没有他们,就没有天香楼,更没有让咱们能安生立命的地方,」眼光拋向罗靖,「我看就由靖哥哥,来带头敬一杯好了。」 罗靖身为掌柜兼儿子,地位自然是仅次于天香楼罗叔罗姨之下,他们眾人之上,由他领着一甘人,辈分什么无人会介意,苏辰安把球丢得很是精准。 「哎呀就是就是,看孙大叔这记性,老了!」 「少来,记得孙大叔年年都说这句,都变老梗了。」 敬完酒,场面已是聊了开来,期间笑语声不断,等今晚过后,大伙都是各自回家忙过年,陪家人团聚。 等桌面上的菜盘已空,部分人醉倒的醉倒,睡着的睡着,还有些正胡言乱语着,意识清醒的人也不少,大家分工合作,开始收拾清洁。 目送所有人离去后,现场顿时只剩罗姨罗叔跟罗靖,还有苏辰安。 「小安啊,要不今年跟咱们一同回去如何?把采儿也带上,好团圆热闹热闹。」 罗姨几乎每年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苏辰安身为孤儿,打她有记忆起天香楼就是她唯一的家,有幸能被罗叔罗姨抚养,五岁到十岁的那几年,她一直是跟着罗家一行人,回北方罗姨的娘家过年。 罗姨的娘家很是好客,在苏辰安的记忆中,也是既热情又温暖的地方,不过终究不是她的家。 有了自己的想法,她说服罗姨罗叔,让她独自待在王都,起初别说两老,连向来温和的罗靖也不乐意,认为她身为姑娘家,有安全上的担忧顾虑。 不过别看苏辰安平时的随和性子,当硬起脾气时,可是半步当不让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只好各退一步,谁也不勉强。 苏辰安要留在天香楼,可以,罗姨私下会拜託几个熟稔的邻居帮忙照看,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平安。 一两年的观察,两老慢慢放心,到了今年,也就是第五年,这回有了同为孤儿的采儿在,虽是往常问着,苏辰安也看出对方眼中的忧心。 「罗姨你就儘管放心,我同采儿都已是十五,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何况两个人反倒更能互相照应,还请放一百二十万颗心吧。」说完还拍胸脯保证。 采儿是今年罗姨在市街上带回来的姑娘,说是孤儿,不如说是已无亲人在世。采儿当初在街上卖身葬父,罗姨见她支身一人于心不忍,便将人给接回天香楼。 虽说采儿一直认定自己是来做牛做马回报,不过天香楼的大伙们早将她视为一家人,苏辰安更把采儿当自己的亲妹妹去疼爱,更别说罗姨罗叔了。 要不是采儿的性子太过胆小怕事,想必罗姨定能少操几份心,不过想想有苏辰安在,小安是个让人放心的姑娘?????? 「小安啊,你在罗姨眼中,一直是宛如亲生女儿的存在,你有没有想过,」执起对方的手轻拍,她瞥了眼后头跟罗叔在抬桌椅的罗靖,「当真正的一家人呢。」 其实这想法已在罗姨心中多年,她看得出自家儿子很是喜欢小安,而她也是,秉持着肥水不落外人田,且苏辰安已是及笄,如果双方你情我愿,正好能将婚事办一办,是再美好不过了。 面对罗姨直白的暗示,苏辰安纵使不愿伤老人家的心,依旧顺应自己真正的想法道:「很谢谢罗姨的疼爱,辰安一直铭记在心,不过情感这事,是勉强不来的。」 「靖哥哥是兄长,在辰安心中,一直是棵屹立不摇的大树,让人尊敬崇拜着。」 话意至此,罗姨只是叹了口气,虽说可惜,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不强求。 「也是,不过等哪天,若小安有了心仪的对象,可要第一个跟你罗姨讲,让我同你罗叔,老人家鑑定鑑定。」 「知道,罗姨罗叔的眼光向来最准了。」 主动扑进眼前人的怀抱,在苏辰安像个孩子蹭了蹭时,还不忘嘴甜一把。 隔天清晨,目送罗家的马车远去,天香楼正式的只剩她和采儿两人,采儿昨日喝多了还在呼呼大睡,苏辰安也不把人吵醒,心想无事,去市集走走晃晃好了。 该穿得都有穿暖,天公作美,除夕前一天出了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大太阳,冷冷的北风吹拂过面上时,似乎不觉寒冷。 好不容易真有机会能放松下来,苏辰安仅仅掛着淡笑,实则自前天起,心情一直没有很好。 她不想把原因归咎在江玄这个人身上,偏偏他昨日没来,说不上确切的感受,苏辰安深觉内心一处闷闷的,像是生病一样。 很不想忆起江玄,在内心大骂无数回,说他是登徒子、是无赖,脑子有问题,不过这难道就不算想起对方的一种吗? 扁了扁嘴,还不都怪江玄每回把自己给气得死去活来、大动肝火,如今火突然就灭了,肯定是灰烬在作怪,馀温未降。 不愿多想,趁着年货最后一天,她得好好上街体会过年的气氛才是。 话说,真该把采儿带上好作伴的。 第四章 公子,麻烦走开(02) 市集,也就是年货街距天香楼不远,隔了两条巷子,道路两旁皆掛着红灯笼红布条,鼻尖亦是充斥着香气,苏辰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身为厨子,爱做菜,不外乎也是个贪吃鬼。 「唉哟!」 才刚迈出个一步,就被人撞个正着,苏辰安身子歪了下,一隻大手探过来将人扶住,她抢在对方前开口:「我没事,谢谢??????怎么是你?!」 同样轻微愣住的江玄,见熟悉的眉眼脸蛋,眼尾划过一丝喜悦,把手收得更紧。 「当真是好巧呢,娘子。」 还娘子?!苏辰安险些又要暴走,也不知是谁前天跟大小姐卿卿我我,她想自己根本从一开始就猜错了,他不是脑子有病,而是本身就是名花花公子! 早知道就把饕饕带出来散步,还能放狗咬人,一举两得,可惜啊。 「被娘子这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倒是挺欢喜的。」 谁跟你目光灼灼,那是瞪着好吗?这位公子! 苏辰安也不跟对方一逞口舌,而是挣开他的魔掌,没好气的哼了声,转身准备朝另个方向离开。 熟料一转身,差点又撞上别人,竹安自动退开两步的距离,「苏姑娘早上好。」 因着这位仁兄提醒,苏辰安想到今早自己竟运气背至此,熊熊火焰烧得更旺。 「你家公子不在本姑娘心情会更好!」 莫名成了砲灰,竹安也不恼火,只是苏辰安往左,他挡,苏辰安往右,他再挡,被一双火眼精睛锐利瞪着,他心底发毛,可是??????他是无辜的啊! 见竹安一张苦瓜脸,苏辰安心上瞭然,问题这口气她可吞不下去,灵光一闪,她勾唇向前,「这位小哥是捨不得让奴家走是吗嗯」 媚眼如勾,竹安不知是吓傻了,还当真被迷惑,玉手快摸到面庞仍不见闪躲,如果没人从中阻挠的话。 在一隻大手抓过来前,苏辰安动作迅速抽回的举动,半点面子都不给,竹安忍不住看了眼自家主子,对他眼中佈满明显杀意,怎么面对苏姑娘又能笑得一脸柔情似水,他家面瘫的主子去哪了! 「娘子,带我四处晃晃如何?我还没逛过王都的市集呢。」 挑高了眉,苏辰安双手环胸,瞧他语气诚恳,如果自己不答应,是不是显得很不近人情? 「江公子怎么不叫王府大小姐作陪,找小女多无趣。」 「娘子在说什么,大小姐什么的江玄不识得。」 最好是!翻了白眼,只是最后苏辰安并未拒绝,而是让江玄走在她一旁,亦步亦趋的像个守卫,还自动替她挡去过多的人潮,其实还不赖嘛。 多了两个免费的人力,苏辰安也拿出她的真本事,路上见着什么想吃的,花钱绝不手软,只是每当她把银两交出去时,有人比她更快,「娘子想吃什么,为夫负责买单。」 「公子,麻烦走开。」 笑意满脸,出口的话很煞风景,若不是她连耳根子都烧红了,肯定更有说服力。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该展现的风范还是有的,这回苏辰安手中各握着一串糖葫芦,递给路上没吃半样食物的江玄。 「吶,很好吃的。」 什么不给,偏偏拿的是一串糖葫芦,其实苏辰安多少有些恶趣味在,想看个大男人吃糖的画面,铁定很有趣,尤其是像江玄这种表面风度翩翩的君子。 递出的这串完好如初,自己的已被她吃了剩一颗,江玄轻笑,伸手抓过苏辰安手腕,把被吃的那串凑近唇边一口咬下,解决剩馀的食物。 「有娘子加持过,确实很好吃。」 「??????」你滚开! 竹安在一旁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摆,这对璧人太闪,完全把大批人群视为无物,真是够了! 路上卖的瓜果不少,苏辰安却没想过要买,只有她跟采儿,两人应该是吃不完,还是趁现在多吃点免钱的好了。 「漂亮姑娘,吃点花生吧。」 人把手都举到她面前,苏辰安抬头衝着对方一笑,男子顿时心头小鹿乱撞,正想藉机多开点口,问问姑娘芳名,耳边传来令他心碎的声音。 「娘子你看,那边有好吃的。」 不由分说的带着人向前,苏辰安连江玄说的那边是哪都分不清楚,花生飞了。 「江公子,你说好吃的在哪?」 盯着一桌的发簪饰品,她将视线放到某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小人身上,转身就想走,「等等。」 头上感觉被人碰了下,回过身,一面铜镜摆在眼前,见着江玄在她头上的杰作。 一支银簪,上头的坠饰不多,简洁俐落的设计,镶着颗红溜溜的玉石,像极她方才吃的糖葫芦,可爱得紧,又不失製作者的巧心。 「这位爷儿好眼光,夫人跟发簪很匹配呢。」 苏辰安虽喜,面上未曾显露半毫,一见店家误会,动手就要取下,「带着吧。」 自顾自的付完银两,牵过对方的手继续往前,苏辰安忘了甩开忘了表态,小小的手被温暖大掌包覆住的感觉,莫名的??????令她心安。 江玄同样心情好,难得人儿乖顺,还接受自己送的礼物,想到傅少南送礼被拒的画面,面上止不住笑。 接近正午,人潮变得更加拥挤,还好几人没必要照着原路返回,道路一宽敞,苏辰安立马拉开距离。 「娘子这是──」 「咦?!这不是小安吗?」 苏辰安循声望去,见是自己所熟识的邻家大哥,热情回道:「权哥哥!」 这声热情叫唤,江玄一脸面色不善盯着上半身打着赤膊的男子,分明的肌肉曲线,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男子五官方正,露齿一笑时,给人阳光的感觉。 问题这寒冷的天,光是看着对方单薄的穿着,苏辰安都替林权抖了一把,「权哥哥,你这样可不行,如果染上风寒林大娘又要担心了。」 说着苏辰安动手就要将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林权知其想法,连忙阻止,「得了得了,你权大哥身体向来健康,哪会将这点寒冷放在眼里,倒是你,若让我娘知道你是因为我才感冒,我的命可不保呢。」 答应替罗姨多关照人家,如果出了什么蛾子,他可真是吃不完兜着走。 第四章 公子,麻烦走开(03) 竹安同样一颗心提得老高,好在林权没接受苏姑娘的好意,否则对方尚未嚐到兜着走的滋味,他家主子定会让他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小聊了几句,林权时不时便会看江玄几眼,这会实在是憋不住的好奇问道:「小安,这两位公子是?」 「喔,他们是天香楼的常客。」轻描淡写的带过没注意江玄的脸色黑了大半,林权心想,如果只是客人,岂会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有时间再做些点心去给大娘跟权哥哥嚐,先走了。」 笑咪咪的挥手,看得出两人交情匪浅,江玄面无表情点头致意,好不容易送走一个权哥哥,岂料接下来的路程,还有一堆哥哥等着。 「咦?!这不是舒哥哥吗?」 「宇哥哥,送货辛苦了。」 「浩哥哥,余大娘的身子可好?」 有在市集卖菜的黎育舒、负责赶马车送货的季宇,甚至是药铺的余浩,街访邻居,名义上都是苏辰安以前的儿时玩伴,顺道一提,林权是捕鱼的海上男儿,所以体格才如此之好。 天香楼的原料来源,多半仰赖大伙的互惠互利,有时家家户户还会上天香楼串门子,不分年幼,大伙皆爱吃苏辰安烧得菜,私底下辰安可抢手得很,很多大娘红着眼张望着,期盼自家儿子能将人娶进门。 若说每个人都心悦于苏辰安,委实是形容的夸张了,不过内心的确存着几分欣赏,毕竟一个菜烧得好,个性又爽朗可爱的姑娘并不多。 以为傅少南是除了罗靖的唯二情敌,竟不想围绕在辰儿左右的劲敌眾多,且姿色各异,分明都能开个男后宫,江玄不禁握紧拳头,他的动作可要快。 一路晃下来,天色已然不早,冬日的太阳下山很快,苏辰安手中提了几袋是买给采儿的小点心,还有饕饕的零嘴,跟江玄抢着买单,最后也是厚着脸皮接受。 「多谢江公子今日的善举,辰安感激不尽。」 亮着食物,一天下来,她对江玄原先的成见减了不少,虽说娘子这称呼她依旧选择性忽略,不过听久少了点难为情。 苏辰安不知道,习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若不坚定自己的立场,是很容易渐渐迷失所谓的心。 送苏辰安回到天香楼,门口的采儿一见来人,登时衝到对方面前,不满的嘟嘴,「辰安姐姐太坏了,竟然没带上采儿一同去玩。」 醒来就发现四周静悄悄的,采儿还以为自己被所有人遗弃了。 好在饕饕同样是隻懒散又贪睡的狗,有陪伴的对象,一人一狗在院中玩了整天。 「汪汪!」饕饕奋力的摇着尾巴,一双大眼盯着食物的方向,有好香的味道! 「就知道你们会怪罪,这不就带赔罪的礼物回来了。」 眼前和乐融融的气氛,江玄是该默默离去不打扰,但他朝竹安使了眼色,替人卖命,竹安插进两人一狗间。 「怎么?还有什么大事?」 「苏姑娘,我家主子想请几位一同到江府,好让过年热闹热闹。」 过年热闹? 苏辰安先是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江玄,他眼底有着不轻易让人发觉的紧张期待。 可惜他没想过,苏辰安连亲如父母的罗姨都拒绝,怎可能接受他的邀约。 何况说白了,他们俩是什么关係,去江府过年......莫名的,让她感受到压力。 「多谢江公子的邀约,不过辰安只打算待在天香楼跟家人团圆,如此失礼了。」 反正江玄并不清楚状况,谎言信手拈来,嘴角还掛着歉意的笑。 「辰安姐姐??????」一旁的采儿听下动作,似想说些什么,饕饕还快乐的汪个两声。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连竹安都一脸迟疑地看着自家主子,就江玄跟苏辰安表现最为自然,不得不说两人其实挺相像的。 江玄走远的背影好似透着失望,苏辰安一时移不开眼,觉得自己当真是病了,为何要在意起跟厨艺丝毫不相干的事情,江玄不过是个客人,仅此而已。 只是,当傍晚采儿问起她为何要撒谎时,她发现自己竟无法在第一时间说出口,甚至分析原因与理由。 是不想,还是因为紧张害怕而逃避? 以她的个性,当真想拒绝一个人,是从不会拐弯抹角,偏偏她祭出一个糖塞的藉口,不过是想让自己有个台阶下。 可惜这台阶,注定是要变成泡影的。 「其实,」采儿还埋首在她的饭里,语焉不详,「江公子一大早时有来过??????」 原来在苏辰安跟江玄两人市集巧遇前,或者说辰安前脚刚踏出天香楼,对方后脚寻了上门,那时采儿被拍门的竹安吵醒,一脸睏容,发现是江公子时,着实是愣了三秒。 听采儿叨叨絮絮说完,苏辰安怔愣的张大嘴,「所以??????他都知道了。」 知道天香楼没人,知道只有她跟采儿两人??????难怪,她忽然想到,竹安是邀请她跟采儿,如若他不知道,照理也该是邀她一个才对。 既然如此,知道她说谎,他应该要生气才是,为何还能笑得云淡风轻?????? 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苏辰安碗筷一搁,想到前院找饕饕玩去,抒发压在心底的沉闷,采儿见状本想跟上,最终还是止了脚步。 她是不是说错什么?辰安姐姐的表情看起来好沮丧。 「饕饕你觉得,江玄到底是怎样看我的呢?」 一下抚过一下,饕饕舒服的瞇起眼,尾巴在地上轻微摆动,趴着好似睡着般,苏辰安人就蹲着,偶尔抬头仰望夜色如墨的天。 外头很冷,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袄,想起在年货大街人挤人时,是江玄将她安稳的护着,不让她感到一丝拥挤,鼻尖彷彿也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清香。 他一个富家公子,好好的马车不坐,却时不时来找她当个命苦的奴隶,明知自己不会给他好脸色,也不曾见他眉头皱过。 苏辰安可以说他是个花花公子,是个神经病,先入为主的定位,其实只是因为她看不透对方,不懂他墨色双瞳所埋藏的情绪。 第四章 公子,麻烦走开(04) 他谦和有礼、文质彬彬??????那些都是从外人口中听来的描述,要她论,他的确是卓越不凡,带着高节脱俗的气韵,像个仙人般,难怪许多大家闺秀都为此倾心。 「苏姑娘??????」如气音的话语飘进耳里,起初苏辰安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后来循着声音,在半矮不高的围墙看见一个人。 「你是──江公子身边的人?」苏辰安还在心想对方叫什来着,脑袋毫无相关记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唤竹安??????有件事,想请苏姑娘帮忙。」 * 除夕当天,江府一片安静,半点过年该有的气氛全无,府中下人早在昨天就被江玄放行各自回家团圆,人所剩无几,竹安身为家生子,自是跟在主子身旁。 江玄睡到日上三竿,平时叫唤的竹安奇异的竟没出现,他也毫无反应,吃过府中其它下人送上的早膳,他独自一人来到亭子,那里摆着他常下的棋,又再度跟自己对奕起来。 不觉时间流逝,外头的景色好像静止,除了偶尔棋子放在棋盘上的声音,如同与世隔绝。 「去哪了?」 淡淡的,不带丝毫起伏,江玄听见由远而来的脚步声,直觉认为是竹安,眼脸未抬。 「在厨房忙了一个上午,你倒悠间,在这喝茶下棋。」 江玄驀地抬头,见昨天拒绝自己的姑娘人就在他眼前,向来淡定的他一时愣住了。 「怎么?看傻了。」扬起得意的笑,难得江玄一副矬样,她自然是不放过的想逗上一二,殊不知人家是高竿,她只是个菜鸟。 苏菜鸟惊觉江老鸟的笑意不单纯,人还朝她走过来,想落跑已太迟了。 「娘子生得可爱迷人,自然是将为夫迷得神魂颠倒。」 语不惊人死不休,看得出江玄的确是高兴过了头,连厚脸皮的功力都呈直线飆升,说起话来丝毫不见害臊。 一凑近,明显的香味飘入鼻中,苏辰安将头发盘起,穿着围裙,是他熟悉的大厨打扮,他不由得想,以往在天宫,这妮子总是将自己弄得像样些,才敢端着盘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下凡倒好,完完全全是最直率真实的她。 「娘子身上好香,不知在忙些什么呢?」 「??????你就不能正常点吗?」红着脸扭过头,两人的距离太近,她慌忙的一退就是好几步。 她其实可以出口斥责要江玄,别喊她娘子、别调戏她、别靠她太近、别让她误会,进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惜组织的内容再多,仍是无力的一句。 「自从遇上你,我的心就不再正常过了。」 一双眼眨巴眨巴,苏辰安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她很怀疑江玄说不定早就听到,否则不会笑得灿烂至极,而她则被晃花了眼。 不只苏辰安,江玄也被她雪亮大眼眨呀眨的可爱模样给迷住,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想将此画面收入眼底,他铁定会把来人的眼给挖了。 一时间,两人的氛围变得曖昧,谁也没开口,而是注视着彼此,在江玄倾身,想顺势品嚐朱红小嘴的味道时──「不正常不会去请大夫检查吗?!」 双手推开对方,丢下这句煞风景的话,苏辰安脚底抹油跑了。 奔跑间,江玄眼尖注意到对方隐匿在发中的红玉簪子,原先的鬱闷几乎全一扫而空,果然不能没有她?????? 没去细想对方出现的原由,人都在府上,他等等再去找那隻为了遮羞而逃走的野猫吧。 不想没等他下完剩下的棋,竹安人先找上门,请他到前厅用膳,一旁还跟着采儿,欣喜的跟他打招呼。 他想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家下属一眼,当三人要步入吃饭的前厅,又有一道足步声传来,显然是某位待不住的四脚生物。 「饕饕!你要跑哪去啊!」 里头传来苏辰安的叫唤,挡不住对四周充满好奇的饕饕,越过门槛,饕饕吐着舌头跑过了弯,正面迎上几人。 「饕饕,你敢不听辰安姐姐的,小心等等没饭吃。」采儿上前将狗抱进怀中,本来饕饕还想挣扎一下,听到可能没食物,顿时整个身体都乖了。 「汪!」我听话,所以我要食物! 小小的插曲,给冷清的江府添上几丝生气,当江玄见着满满一桌的菜时,有几样还是他叫得出名字的,像是『功夫菜东坡肉』和『十全猪肋排汤』,讶异的当下,以往两人在天界时的回忆跟着翻涌而上。 「听竹安大哥说你的嘴很挑,我还向他打听了你爱吃什么,如何?公子还满意吗?」 为此,她还託竹安去替她买些食材,期望能将菜餚完美呈现。 「坐啊,还等什么呢?」江玄人就杵在门口,像是愣住,表情却掛着笑意,看起来傻极了,多少平衡她方才被调戏的内心。 似乎忘了两人不久前的曖昧,苏辰安还主动上前拉着人坐下,再不开动,菜都凉了。 饕饕的食物放在地上,如今已是大快朵颐的开吃起来,反观饭桌,几人虽是吃得津津有味,到底像是少了点什么,偌大的圆桌只有四个人,好不空虚。 「怎么不叫上其他人一起来?」苏辰安指的是江府其他下人。 江府当真是令她大开眼界,以为富贵人家少说也该像王府那般,时不时有奴婢小廝走动,府中不分年幼,家族热闹的聚集在一块,才是过年的模样。 但看看江府,从她踏进时空气就透着一丝萧索,府邸该有的奢华是建在没错,可惜这里就像座冰宫,不见欢笑,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闻,跟她起初以为的落差超大。 竹安动筷的手一顿,刚想说主子吃饭不喜间杂人等在旁,就听江玄开口:「竹安,把府里剩下的人都叫来吧。」 咦?!竹安一双眼瞠得老大,依旧赶紧领命而去。 「江大哥,你过年都是这样过的吗?」采儿禁不住发问,嘴角黏着米饭不自知。 「不,我从不过年的,」过年对他人或许很重要,但对不爱凑热闹的上玄仙君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今天是第一次。」 掛着淡笑,他正吃着滑嫩的东坡肉,辰仙子的手艺一日不减,还有更胜的趋势,只是旁人不懂,还以为江玄是在强顏欢笑,采儿登时闭上嘴,苏辰安看着对方的目光不自觉带上心疼。 竹安人回来了,跟着一脸茫然的下属们,在看见江玄时,变得有些无措,数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覷,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都进来吧,今日除夕,我煮得料理很多。」苏辰安率先迎上前,后知后觉大伙看她的眼神满是诧异,「我叫苏辰安,是来江府掌灶的厨子,也算江公子的??????友人。」 越描越黑,她的本意只是想请大伙入内,怎么?????? 「今日除夕,为了感谢各位在江府一年来的辛劳,咱们热闹的吃一顿吧。」回身转向竹安,「竹安,去添几副碗筷来。」 「是。」 于是乎,该开始的拘谨,在苏辰安把气氛炒热之后,加上有酒助兴,头一遭的,江府里头充斥着欢笑。 采儿跟苏辰安都很好相处,自是跟大伙打成一片,听闻两人来自天香楼,加之采儿跟献宝似的讲苏辰安的厉害,让几位大娘不免兴起想跟辰安学厨艺的心思。 「小安啊,你就教教咱们吧。」 拗不过,苏辰安只好答应,她向来心软又好说话,被大伙问起怎么跟江玄认识的经过,除了傻笑,还是傻笑,总不能说是江玄自己贴上来的吧。 第四章 公子,麻烦走开(05) 到底大伙也没敢在当家主子面前太过放肆,懂得察言观色的皆看出江玄对苏辰安的不一般,顿时,大伙对待辰安更加热情,儼然把她当成女主人。 时候也不早,在几位大娘热心的提议下,还有江玄的默许,苏辰安跟采儿在江府歇下。 很久没过上热闹的除夕,采儿是累得梳洗完倒头就睡,饕饕是条狗,打呼声倒是挺响亮的,她去隔壁房看了采儿有无踢被后,想着去检查明日教大娘几道菜的食材够不够,熟悉的身影令她止住步伐,「江玄?」 从客套的江公子,晋身成连名带姓的唤法,江玄是该感到欣慰没错,如果眼前的女子并未穿着单薄的话。 「外头天寒也不多穿几件,如若染上风寒,是想害谁操心?」 「??????忘了。」难得词穷,苏辰安看着江玄轻柔为她披上自己的外衣,上头有对方的体温,连心都跟着暖和。「你是来找我的?」 「恩,来看看你,」话锋一转,「还有──谢谢你,辰儿。」 醇厚的嗓音,如同浸泡在酒中,带着令人沉醉的本事,两人靠得极近,这会苏辰安有些捨不得退开,离开寒冷中这道温暖的光。 她知晓江玄在谢什么,「你不用特地跟我道谢,只是竹安大哥很诚恳的拜託,我就答应了。」 嘴上说的简单,真实的情况是怎样,她自己心知肚明,不单单是她不擅长拒绝别人,还有竹安那时说的话── 『我家公子其实很孤单,他没什么朋友,连逢年过节,也是安静的一个人渡过,如今他邀请苏姑娘,竹安是真心希望姑娘能到府上来,姑娘对公子来说,是一道炙热的光芒。』 从竹安口中,她得知江玄喜静,甚至不喜外人打扰,和他本身高冷的气质的确吻合,但他却为了她,日日上热闹而人潮眾多的天香楼报到,林林总总,加上她今日邀府中下人,他直接出口传令?????? 她发觉自己已经不得不去正视江玄对她的特殊,可是??????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江玄,为什么是我?」 没头没尾,苏持安顺应自己的心,话音脱口而出。 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江玄仍是有办法猜到她心里所想,「辰儿,在我心中,再美的姑娘都不及你的千分之一,你有你的好,又何必在乎世俗,妄自菲薄呢?」 门当户对,一直是眾多人眼里口中的观念,辰仙子喝了孟婆汤,沦为一般凡人的思想,江玄不会介意,而保有记忆的他,别人眼中的顾虑,在他眼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我??????」除了厨艺过人,苏辰安想说自己有哪里好,琴棋书画样样差,样貌又不如王府那位大小姐,人家大小姐还有身世做她的靠山,而她呢,如果江玄不是富家公子该有多好。 既有的观念,并非三言两语所能改变,「辰儿,别想太多,时候不早了先去休息,明日清晨,我带你去参观一个漂亮地方。」 毫无拒绝的馀地,直到房门关上,苏辰安才想起自己本来要去灶房,算了。 脱下江玄的衣物,整齐的摆在桌上,脑中还不断回想他说的一字一句,直至进入梦乡,脸上掛着浅浅的幸福笑意。 隔日,苏辰安天未亮,已经睁开双眼。 意识到她的举动,简直像个要出外郊游而兴奋睡不着觉的孩子,她死命想再多睡一点。 辗转反侧了半天,当竹安来拍门时,她依旧在第一时间回应。 竹安:「姑娘起得可真早呢。」 「饕饕饿了,吵得我睡不着觉。」 伴随一声狗吠,竹安遂道:「不如我去替饕饕找吃的,还请苏姑娘梳洗过后,到前厅来。」 「麻烦竹安大哥了。」 房内,一人一狗对视,饕饕露出满口利齿,难得对主人凶狠,发出生气的低鸣。 「呜——汪!」 明明睡得正香,隐约听见主人跟对方谈话,饕饕本是不以为意,却不想好端端的竟遭人詆毁,主人你骗人! 他的一世狗名都毁在主人手里,「汪汪!」他不是贪吃的狗! 「好啦你乖,回去准备你最爱的排骨给你当补偿好吗?」 「汪!」休想! 「加一块牛排。」 「汪汪!」开心的摇着尾巴,饕饕上前蹭了蹭主人的脚,主人最好了! 到了前厅,在苏辰安疑惑没见着半人时,细碎的脚步声自九点鐘方向而来,「辰儿,昨晚睡得可好?」 「还不错。」 她发觉江玄挺爱白色的,何时见到他,始终都是一身白如雪的衣袍,謫仙的形象,要他升任无疑是实至名归。 跟在江玄后头,两人的脚步不紧不慢,在他后来缓下步伐与她并肩时,苏辰安只是望了他一眼,继续欣赏江府的景緻。 论园林造景,江府不输王府,只是跟王府的雍容华贵相比,江府多了属于文人的气质,既典雅又不失气派,但就是......冷清了点。 前头遇上几个婢女,苏辰安很自然的打了招呼,换得规矩的回应,让她有些不适应。 果然还是天香楼好,大伙都自然不做作的,不过她也明白府中自有一套该遵循的礼仪,便只在内心发牢骚。 「辰儿,前面就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所以你先把眼睛闭上。」 依言照做,苏辰安放心的任由江玄牵领,面上藏不住的期待,鼻尖隐约闻到一丝暗香,她脑筋翻转,还猜着是什么味道,得到睁眼的许可。 「哇——」触眼所及,枝干上的腊梅开得正胜,黄色的花瓣,将她的眼界一併染上绚丽色彩,忍不住上前想将画面看得更清楚,一隻手遮挡在她胸前。 「当心点,前面是台阶。」 「喔、喔。」直愣愣的回应,她更像看着魔了般,人都站到树下,却又不敢伸手,深怕碰坏了。 「这些腊梅,据说是我五岁那年,母亲託父亲种下的,如今我也是第一次看它开花。」 「真的好美......」讚叹出口,它们就像冬日里的骄阳,不畏寒冷争相绽放,一阵大风刮过,苏辰安伸手作盛接状,花瓣落入掌心,凑近一闻,浓而清的芳香,艷而不俗,果然是方才的气味。 「听竹安大哥说,你的母亲......」 当她回身,江玄人就站在她身旁,「在我八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也因为悲伤过度,进而将心思全然放在纺织坊上头,毕竟他们俩,就是在那里相识的。」 为了守住彼此的回忆,江玄的父亲——江擎,不过短短几年,让江府的事业拓向更加宽广的版图,如今北方的据点江父极力发展中,一晃眼,便是无数的岁月。 江玄是江擎的老管事亲手带大,后来老人家过世,偌大的江府,便只剩下江玄一位主人。 外人总是看见表面的光鲜亮丽,未曾想过其中付出了多少代价,竹安大哥说江玄是孤单的,原本还有些困惑的苏辰安,这下全懂了。 第五章 娘子,等我回来(01) 「我阿??????是个孤儿。」见江玄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苏辰安梳理被吹乱的发,走到台阶上坐下,「正确来说,我是个走失的小孩,不知道我的爹娘此刻生在何方。」 五岁前的记忆,因为一场意外,苏辰安通通忘光了,「我记得那天下着细雨,绵绵不断的,天色很黑,路上没有半个人,天边不时的打雷闪电,几乎把我吓坏了。」 「后来我晕倒在路上,我以为自己会死,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罗姨。」 那时的罗姨还是个韵味十足的少妇,牵着罗靖,出门买菜的路上,发现了躺在路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罗姨连忙将人给抱了回去。 请来大夫,小女孩却是因失温而导致高烧不退,梦魘不断,最后在三天后的早晨恢復意识,问她任何问题,皆回答不晓得。 『你叫什么名字?』 罗姨不抱期望的发问,想不到竟意外有了回应。 『??????苏??????辰安。』 「罗家虽然待我如亲生子女,但有时我会忍不住想,如果她们是我真正的爹娘该有多好??????」 但他们终究不是,她渴望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想告诉自己并非孤单一人,也有属于她真正的家。 也因此,她待采儿极好,不仅是同病相怜的原因,更多的是对方父母亡故,采儿已经失去了家,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采儿难过,毕竟她比谁都能理解这种感受。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见到他们,一定、一定要把他们紧紧的抓牢,无论如何都不放开。」 光是想像,嘴角便不住上扬,纵使不知父母如今身在何处,她始终坚信着有一天能相遇。 江玄没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苏辰安身旁,两人肩并肩。 看似沉默,却透着寧静祥和,无须多言,一个眼神便是心意相通。 「其实??????你也没那么难亲近嘛??????」 以为天与泥的区别,最后发现,不过都是给世人的假象,苏辰安想,用最纯粹的眼光看江玄,她确实是欣赏他的。 「为了你,本尊这回可是连面子都不要了。」还说他难相处,这妮子到底知不知道,为了她,他向别人卖了多少微笑。 当竹安走近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幅画面——苏姑娘的头靠在江玄的肩膀上,睡意正浓,江玄则是微微把手臂收紧,让人更贴近怀中,以免天冷着凉。 后头的采儿双眼睁得老大,本来想邀辰安姐姐一同用餐,想不到??????嘿嘿,等大伙回来了她绝对要说。 两人默默离去,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竹安边走边窃笑,只因他似乎瞄到,苏姑娘的口水流到主子的衣服上。 * 丢脸死了! 把自己关在厢房,苏辰安两手捂着脸,她竟然、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睡着也就罢了,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江玄怀里,重点是双手还不要脸的死巴着对方,把衣袖都给抓皱了。 而且??????苏辰安根本不敢想了,江玄那块比其他地方都来得深的顏色,她还不信邪的伸手去摸,溼滑的触感,她简直快抬不了头,那是她的口水啊! 好在江玄并未调侃她,而是放她自由的让她溜到灶房,一路上苏辰安可是想揍自己千百回,怎么一认为对方无害,她就放松至此,也太没原则了。 由于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她被灶房里恭候多时的大娘们左瞧右看的,觉得更加尷尬。 好几次故作镇定,结果不是拿错食材,就是下错料,第一次,苏辰安明白什么叫自乱阵脚??????不,应该是做贼心虚。 心虚什么,心虚自己分明在她们家主子怀中睡得昏天暗地,还说是在厢房睡过头。 「辰安姐姐,你很不老实哦。」 被采儿一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苏辰安只能傻笑,多说多错。 好不容易一路折腾到午后,她跟采儿各自回房整理要回去的衣物,其实也没多少。 苏辰安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一朵腊梅,这是江玄在她睡着时放到她耳后的,不自觉泛起微笑。 明明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心情却无时无刻充满喜悦,尤其是想起某张脸时,她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细细回想,其实症状出现的更早,嘴上总是说着对方无赖,心头却不由自主窃喜着。 对江玄,她变得优柔寡断,像个放纵孩子的母亲,让他一步步攻城掠地,最后城池尽失,成为俘虏。 将花妥善的收起,外头传来采儿的声音,「来了。」 一推开门,苏辰安先注意到的不是外头的天色,而是与她面对面的男人,「你怎么——」 「天色不佳,外头又下起了大雨,我想你们也不必急着今日离开,不如就再住一晚如何?」 本就阴暗的天,在大雨降下时又添了丝寒冷,乌云密佈,江玄不放心让两个姑娘回去无人的天香楼。 起码在江府,他还能时时刻刻的盯着某人。 「这??????」经江玄一提,她的视线跟着移到外头,耳边的雨声变得明显, 见她犹豫,不等江玄开口,采儿劝道:「辰安姐姐,就再多留一晚嘛,虞大娘说要教采儿女红呢。」 罗姨跟苏辰安的女红都是一绝,偏偏两人都很忙没时间,久而久之采儿也不会老吵着要她们教。 「好好好,都依你的行了吧。」刮了下采儿鼻尖,她转身一脸歉意,「那就再叨扰一晚了。」 江玄表面淡淡的不置一词,实则暗自庆幸有成功把人留下,刚想出口邀约,兴奋的采儿脚步比他更快。 「辰安姐姐,机会难得,姐姐就和虞大娘一同教采儿吧!」挽着对方胳臂,「饕饕,记得跟上!」 「汪!」 两人一狗很快消失在转角,竹安连忙寻了藉口先行开溜,没办法,凭他服侍主子多年的经验,直觉告诉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独自站在廊下的江玄,并未像竹安猜的因佳人被带走而心生不悦,雨水模糊眼前的景緻,江源从袖中取出一物,即是之前属于苏辰安的银簪,「走失??????原来如此。」 喃喃自语,这天初一,江府过上了既寧静又不失热闹的一天。 -- 补星期一欠的,来还债www 第五章 娘子,等我回来(02) 夜里,江玄在桌前看着书,竹安推门而入,提醒主子就寝。 轰隆── 气势万钧的雷声响彻云霄,伴随着闪电,天边划过一道明亮的扭曲线条,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大半夜的,这可真吓人呢。」竹安没好气的咕噥,喜气洋洋的新年,如今又是大雨又是打雷,希望明日能顺利放晴。 「主子,时候不早──主子!你要上哪去啊!」 江玄听到雷声就忽然站起,旋即往门外衝,弄得竹安不明所以,只能赶紧跟上前。 两人绕过曲廊,外头的雷声依旧响亮,把影子照得狭长,意识到主子这方向所要去的地方,「主子,姑娘们老早就歇下了,明日再来吧。」 夜半闯香闺,主子莫不是想毁人家姑娘清誉吧,未免也太小人。 才想着,耳边隐约听见除了雷声以外的叫声,微弱带着惊恐,不甚清楚,拐过转角,主子直接衝进苏姑娘的厢房,「辰儿!」 床边还跪着一名女子,正是采儿,她的身上只着中衣,发未盘起,是就寝时的打扮,身子因寒冷而瑟瑟发抖,面色惨白,却是不断叫唤着床上女子。 「姐姐、姐姐!你醒醒!」 「不要!放开我!」苏辰安双眼紧闭,口中梦魘不断,双手胡乱挥着,一不小心差点打到采儿。 「苏姑娘、采儿姑娘!」竹安不明白情况,着急的想上前,被江玄拦下。 「竹安,带采儿回房,这里交给我就好。」大步流星上前,他轻柔拉起佈满泪痕很是害怕无措的采儿,她一张嘴因慌乱而喋喋不休。 「江大哥,辰安姐姐、姐姐她做恶梦了,但我叫不醒来,怎么办?!」 采儿先是被外头的雷声吓醒,听到隔壁房传来苏辰安叫声,连连不断,心有不安的她下床关切,便见姐姐在床上挣扎的画面。 未曾见过这幕的采儿,吓得泪水直落,好在江玄来了,不然她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 「采儿姑娘,你就放心交给我家公子,先回房歇息吧。」 「嗯。」弱弱应下,跟着竹安离开前,回头见江玄坐到床头,把苏辰安搂进怀中的举动,强势却瞬间止了对方的疯狂乱动,采儿稍稍放心。 「辰儿别怕,这里有我,有我在。」 带着令人安心的嗓音,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在苏辰安耳边诉说,大手时不时轻抚着,不多时,身躯渐渐不会颤抖,但依旧透着寒意。 「呜呜,好可怕,我不要??????我要爹娘??????」 眼角滑下泪水,无边无际的黑暗,苏辰安的世界只剩孩提时那恐怖的一夜,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像个恶人在背后穷追猛打,她逃不掉! 雷声中,有了纷乱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男子的窃笑,全然的陌生,苏辰安只想知道自己的爹娘在哪,她又在哪里,这里好黑好恐怖! 陷入幼时的记忆,冰冷的身子在贴上一具炽热的身躯时,她疯狂想留住此刻的温暖,彷彿窝在娘亲的臂弯,听着强而有力的心音,涌出名为思念的泪水。 「爹??????娘??????我好想你们。」 直到天边白肚泛起,苏辰安才安稳睡下,雷声早已停歇,下了一整晚的雨,总算迎来放晴的早晨。 江玄彻夜未眠,看着怀中人儿流了一夜的泪水,他轻柔替她安好被子,把弄乱的青丝勾到耳后,动手逝去眼角的泪,抚平她的眉心。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必不会经歷这些。」 辰仙子爱笑,他未曾见过她的泪;辰仙子极怕打雷,这是他在天界就已知道的事。 命运于此,终归都要怪他,害她下凡受委屈。 江玄静静的,看着苏辰安的眼中,有浓情、心疼,还有旁人无法撼动的坚毅,彷彿下定决心。 他俯身,在苏辰安额前印下一吻,带着眷恋,他轻喃:「辰儿,我不会再让你落泪了。」 所以,等我回来。 踏出厢房,江玄没睡,竹安同样在房外站了一夜,「主子,苏姑娘她──」 「给父亲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吗?」 「呃,今早送去的,莫约??????」微微一顿,竹安连忙反应过来回答,心想主子问这些干嘛。 「明早替我备一辆马车,我决定亲自北往一趟。」 * 苏辰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如今她人又再度站在江府门外,早上起得晚,吃过早膳后她跟采儿饕饕便正式回天香楼,听采儿说自己昨晚梦魘,是江玄顾了自己整晚,她就埋头进灶房整个下午,带上满满一锅的薑汁汤圆,来到江府。 前头已让人去传话,以为会是竹安出现,她本想着给个东西就走,却不想江玄一现身,她连话都有些结巴。 「辰儿。」 三两步,江玄在来人面前停下,看她提着一锅不知道是什么,他微微挑眉,空气中似乎有薑的味道飘散出来。 「这个是??????谢礼,听说你整晚没睡,做了薑汤,暖暖身子用。」把锅子举到江玄眼前,好阻挡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自己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娘子不用如此客气,对我而言,照顾你是应该的。」 江玄接过她的汤,听他又开始不正经,苏辰安是又羞又恼,一张脸胀红着,偏偏心底还是感谢着他的付出。 「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先走──」 旋过身,苏辰安再一次想落荒而逃,「等等。」被江玄拉了回去。 「难道你不想要我给的回礼吗?」两人贴得极近,苏辰安一颗心疯狂颤动,见对方慢慢倾身,目标似乎是她的唇,她明知该推开的,手脚却不听使唤。 最后她选择闭上眼,任凭鼻尖都是江玄好闻的气息,感觉前额的发被柔软的东西碰了下,她睁开眼:「娘子可还满意?」 语带笑意说着,见苏辰安有些呆愣的模样,小嘴微张,勉强克制住自己,他再下一军── 「还是娘子认为,该吻的地方不对?」 「你、你走开!」 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开江玄,她绝对不会承认,方才脑子里在幻想可能的粉红情节。 各据一方,苏辰安别过头,让江玄看见她红通通的耳,「若我真走了,娘子可会想我?」 「才不会呢!」谁要想你这不要脸的无赖! 「为夫我难过了,娘子可有看见。」 「没看见没看见!」 回得太快太狠绝,她不禁偷偷瞄了对方几眼,怕会伤到人家自尊心,不想又被江玄难得露出的笑容给晕了把,脸颊益发红润。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见好就收,江玄不理会苏辰安一副不用麻烦的表情,坚持送人回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一别,再见只怕要好段时间。 一锅薑汤就这样经歷换人拿,来回往返,外兼见证了两人一路上的拌嘴,到天香楼门口时,苏辰安还提议江玄要不要进去吃,顺便帮他加热。 意料之外,江玄难得拒绝,「娘子有这份心,为夫心领了。」 「??????走开。」老爱调戏她,当她真吃素的不成。 「记得照顾好自己,天冷记得多穿,先告辞了。」摸了摸炸毛的猫儿,替她顺顺头顶的毛,江玄不忘叮嚀。 苏辰安眼角闪过一丝异样,总觉得是她多心,目送对方离去,心底深处莫名不安,甩甩头,她忽然想到,自己真该为刚才的那些话向江玄解释,希望他别放在心上??????算了,明天做吃的过去再一併说吧。 只是苏辰安心想的明天,已是过了整整三天。 初二晚上,采儿因染上风寒而发高烧,苏辰安照顾了对方整夜,天香楼无人能帮她,每天只有灶房跟厢房两头跑,又是煎药又是观察,好不容易等采儿稳定下来,她不放心让人独自待在房里,虽然还有饕饕,但牠根本派不上用场。 寸步不离的守候,一路到了初五罗家回来的早晨,有罗姨接手,苏辰安简直谢天谢地,回房睡上整整一天,可见她有多累。 一路睡到午后,明日开工,苏辰安可不想挺着疲惫的身心进灶房,免得发生意外。 「小安,江公子的随侍找你。」 第五章 娘子,等我回来(03) 外头传来玲儿的声音,睡眼惺忪的爬起,苏辰安驀然想到,竹安似乎是天天上门找她,不过因为自己要照顾采儿,给对方丢了句话转身就走了。 「知道了。」 连续三天都来,苏辰安不由心想是否有什么要紧事,难道是江玄怎么了?! 心头一紧,整个人全醒了,她匆忙的穿上鞋走出房,发还乱着,倒有几分狼狈。 连罗靖唤她的声音都没听到,罗靖眉头一皱,决定跟在后面,当看见江玄身边的竹安,脸色瞬间下沉。 「苏姑娘。」 竹安迎上前,却发现苏辰安视线掠过他,左瞧右晃的,不知在找些什么。 「江玄人呢?」 话一脱口,苏辰安自觉失礼,连忙又闭上嘴,留给竹安歉意的笑,是她一时心急失态了。 「主子没来,他託小的替姑娘送东西来。」察觉苏姑娘似乎是挺在意主子的,竹安暗自庆幸,就着姑娘的问题,不多说什么,而是递出手中的物品——三枝腊梅,和一封信。 「这是......」苏辰安不明所以,江玄送她这些做什么,重点是他人呢?为何不自己来? 觉得对方送礼缺乏诚意的苏辰安,倒忘了江玄怎么说也是个忙碌的商人,以往能抽出时间上馆子,不也是日以继夜的劳心劳力,只为见上佳人一眼,这点竹安可是看在眼里。 「主子的想法小的不懂,既然东西送到了,容小的先告辞。」行了个礼,竹安转身欲走,苏辰安连忙叫住对方。 「竹安大哥等等,江玄为何今日没来,是不是他人怎么了?」 没见到熟悉的身影,苏辰安依旧耐不住心头的担忧,表情全写在脸上。 竹安想了想,记得主子说过,若苏姑娘问起,「我家主子近日因生意上的事出远门去了,苏姑娘若想见主子,恐怕是无法了。」 其实连竹安都不清楚江玄的去向,不过是主子吩咐他,让他照稿唸便是。 「出远门......他去哪?什么时候走的?为何没有告诉我?」 一连丢出好几个问题,竹安有些难以招架对方来势汹汹的眼神,主子教他背稿,可没教他如何随机应变,只好照时回答。 「前天早晨......但他当时却什么都没说。」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忽然明白了江玄当时的叮嚀,但他什么都没说,是因为她没必要知道吗?? 神情有些沮丧,她旋即要自己别胡思乱想,对方不过是出差罢了,她偏要搞得像被拋弃的样子,丢不丢人。 江玄不在,她耳根子便能清净了不是,她有什么好介怀的! 凭着这股不知哪里升起的硬气,她笑容满面的跟竹安告别,打算回房将东西随手放下,去灶房备料。 苏辰安不知,只有她本人看似正常的举止,有眼睛的都察觉出她笑意中的落寞。 一天两天,由于生活回归忙碌,苏辰安也没时间多想,只不过竹安天天上门,依江玄的吩咐日日给她送上一枝腊梅,隔上三天还附带一封信,量苏辰安想忽略,无可避免仍是夜夜梦到某人的身影。 思念如潮水,嘴上说着不在乎,苏辰安依旧骗不过自己,她想念江玄。 天香楼眾人皆发觉到苏辰安的反常,平时的笑顏添了几丝黯然,大伙私下讨论,也猜出了七八成。 为了苏辰安,罗靖曾把竹安拦住,要他别再上天香楼来,扰乱他人清净,可他的警告未完,苏辰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靖哥哥,你就别为难竹安大哥了,他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话至此,纵使有心,罗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而到了夜晚和对方道晚安时,语重心长的开口: 「小安,我明白你在等江公子回来,但你可曾想过,这将近一个月来,江公子的随侍除了送东西上门,未曾说出江公子的归期,」见苏辰安神色黯然,罗靖续道:「一个连期限都给不了的人,小安,靖哥哥不希望看你等待到最后,面临失望的下场。」 是了,苏辰安盼了将近一个月,仍是等不到江玄要回来的消息,连问竹安,对方也是支支吾吾的,摆明他也不清楚。 在等待的同时,另外,外头陆陆续续有媒婆上门来提亲,苏辰安已是及笄,有多少大娘妄想得到她这位媳妇,正虎视眈眈着。 罗姨没瞒着媒婆上门的消息,包括哪几户人家的公子,她也细数给苏辰安听,有不少是她视如兄长的大哥,她才发现,原来他们看她的眼神,早在不知不觉中產生变化。 苏辰安内心闷闷的,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其实说来还是得怪她自己,从未想过他们对她的感情,是否跟她一样情同手足。 虽然抱歉,但苏辰安仍是坚定回绝,面对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他们之于她,始终是家人。 大部分人都尊重苏辰安的决定,罗姨也是顺其自然,小安喜欢谁,又心悦于谁,她不会干涉阻挡。 偏偏有一人,至今仍是鍥而不捨的,让苏辰安除了江玄这项大烦恼外,又多了个新的困扰,那人便是傅少南。 不在媒婆口中的其一,傅少南是某日亲自上门,诚意十足的问苏辰安,是否愿意嫁给他,当下震惊十足,可有了多位大哥的前车之鑑,苏辰安很快恢復过来,「南哥哥,对不住,但辰安并无嫁入王府的心思。」 「是因为玄兄吗?」 以为傅少南会跟其他人一样,却不想他一开口,无疑是戳中苏辰安内心的伤痛。 三月了,她插在花瓶里头的蜡梅,已从含苞到绽放,很快花季就要过了,那人始终没有消息。 一个月的思念、一个月的隐忍,她把所有该有不该有的情绪全往肚里吞,假装自己每天都很快乐很自在,实则憋得快到临界点。 她不是没把靖哥哥的话给听进去,而是她心底还是相信着江玄,他不是那种会欺骗的人、不是会食言而肥的人,但有时她会在深夜睡不着时,禁不住问自己一句,她到底在等什么? 江玄连一句承诺都没给,忽然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她自问,花有何用?信又有何用?见不到他的人,她只能睹物思人,然后呢? 梳妆台的抽屉放着竹安交给她的每封信,至今她从未拆开过一封,明明很想知道对方写了些什么内容给她,但她就是赌着一口气,非要对方亲自来向她解释,为什么不告而别。 说她幼稚也好,任性也罢,但她就是气不过。 没有被发现的难堪,反正天香楼的大伙也都一致认定她喜欢江玄,藏都藏不住,只差在她承不承认罢了,就由着所有人说去。 「对南哥哥,辰安只当是兄长,仅此而已。」 话意至此,傅少南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微扬嘴角,「小安,别急着拒绝你南哥哥,就如同你对玄兄,对你,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第五章 娘子,等我回来(04) 和江玄的死缠烂打不同,傅少南当真是比对方高上几阶,每回来天香楼,傅少南不会非要见到苏辰安不可,他默默的从他人口中知道她的生活,并适时的给予关怀。 不急不躁、不轻不重的,一点一滴的,未曾让苏辰安感到任何不舒坦,傅少南就像温暖的三月春风,慢慢抚平她前些日子来的难受,渐渐的,苏辰安也将强硬的态度收起,偶尔还会和傅少南聊上几句。 傅少南风趣幽默,每回来,总是带上城中发生的趣事,或他经商上遇到的大小事。 只要苏辰安愿意坐到他面前,他定是知无不言,天香楼一隅,时不时会传出两人的笑声。 看似如友般的关係,傅少南用他的方式,试图走进苏辰安心房。 时间往往在不经意间流逝,三月已过,春暖花开的时节正胜,当苏辰安惊觉瓶中的腊梅快凋谢时,原来又过了一个月。 一样的音讯全无,江玄已经离开了两个月,但比起之前的度日如年,苏辰安不得不说,有了傅少南的陪伴,她的生活渐渐回归正轨。 见苏辰安拾回往日的笑容,罗靖是欣慰的,纵然待在小安身边的人不是他,但比起江玄,寧可选择傅少南。 「小安,你和傅公子在一起,靖哥哥很放心。」 不只罗靖,天香楼眾人早已默许,罗姨甚至日日期待王府上门提亲那天。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点头答应,连喜欢傅少南的采儿,都跑过来真心祝福,那她还犹豫什么呢? 「小安,我可以听你唤我一声阿南,而不是南哥哥吗?」 一天下午,她和傅少南聊得正起劲,他却忽然正色,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苏辰安反射想把手抽开,大掌反而将之紧握。 明明是一样的热度,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她不禁想起年货大街上,江玄是如何的护着她,不让她受到推挤碰撞...... 「小安,我知道要你彻底忘了江兄,实在是强人所难,但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能走进你的心,好吗?」 傅少南没有逼迫,而是用更轻柔和缓的语调说着,每个字都透着恳求。 其实傅少南跟她一样,都在等着一份不知何时开花结果的情感......也许,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对吧? 苏辰安没回应,最后这话题便是不了了之,但在傅少南临去前—— 「南哥哥,我想我很快就能给你答覆了,麻烦在给我几天的时间。」 傅少南回过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对上苏辰安的微笑,几乎在这一刻,他似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奖项。 也因为激动,让他忽略苏辰安眼中,一闪而逝的忧伤。 江府。 听闻苏姑娘亲自上门来访,竹安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门口,心底深处不免暗自松口气,苏姑娘还肯上门,应该表示她还没放弃自家主子才是,太好了! 天知道当他听见王府二公子时常上天香楼找苏姑娘的消息,他有多气愤慌张,一方面是对方抄袭主子的点子,让他真心觉得没品,另一方面,则是主子至今仍是行踪不明,害他根本不敢面对苏姑娘。 「苏姑娘,是小的怠慢了,赶快请进吧!」 「竹安大哥,你不用跟我客气,我来这,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很快就走。」 几句话而已?!内心警铃大作,他隐约察觉到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嘴上还是维持着该有的客气。 「苏姑娘请说。」 「廊外的腊梅,大概都快谢了对吧?」 「呃......是的。」 听到不意外的答案,苏辰安淡淡的笑了,还记得当时与江玄共赏,那是她见过最美的画面,以为美好的事物能化为永恆,终归只是痴人说梦。 梦醒了,她是来道别的。 「这阵子竹安大哥辛苦了,既然花季已过,我想大哥也没必要如此费事,」听竹安急急说着不麻烦,她摇头,继而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对方,「花开花落,既然结局于此,我也不会强求。」 「苏姑娘,主子他不是——」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他会守着我,不离不弃,相信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别的......没想到回过头,才发现这样的自己有多可笑。」 以为会一直存在的事物,还是有消失的一天,江玄的离开,会不会是早已对她生厌,还是另有其因,都不重要了。 重点是,她已经选择了放弃等待,还给自己自由。 「那些信,明日我会一併送回,还请竹安大哥替我向江公子转告,是辰安不识抬举,不值得为他所喜。」 「这......」苏辰安转身离去,竹安只能苦着一张脸,半点方法也没有。 真是!主子再不回来,姑娘都要跟别人跑了! * 是夜,苏辰安没有上床就寝,而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成功放下了,殊不知,在这两个月里,她总是无法一觉到天亮,好不容易闭上眼,江玄的身影便会自动浮现在脑海,他的声音、他的面容,总是令睡梦中的她以为对方回来了,下一秒惊醒过来,才发现是自己又作梦了。 傅少南说的话很对,她无法轻易忘掉江玄,但今夜过后,她想她会逼着自己去忘记,而不是任凭记忆骚扰着她,如果没意外,或许她真会答应南哥哥的追求也不一定。 站起身,她走向梳妆台,打开第一个抽屉,里头厚厚一叠信件,她忍下心来不看,却是捨不得丢弃,小心翼翼地收着。 慢慢伸出手,当指尖碰上信封时,又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既已决定,看或不看,又有何意义? 心里想着,最后苏辰安还是敌不过心中的那份渴望,就当是放纵自己最后一次,在她开啟首封信件时,呼吸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信上半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幅画像,画得是个姑娘,江玄的画工精湛,把对方画得栩栩如生,那一顰一笑,丝毫不差,像是见着镜中的倒影那般。 表情有些不敢置信,接连又拆了几封,到最后,信上所有,画得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她。 除了笑顏,她的喜怒哀乐,江玄每张都是不同的表情,未曾重复,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面目,江玄却用巧妙的画工,精湛的呈现一幅幅画作,可见来人的观察有多入微。 摀住双唇,她不让自己哽咽出声,眼角滑落的泪水,却出卖了自己此刻激动感动的心情,「为什么??????」 她不该看的,泪水模糊视线,鬱积在心头深处已久的悲伤,瞬间倾巢而出,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在她明白自己内心的情感时,一声不响的离去,「江玄,你到底凭什么?」 最后一封信上,画得是她赏梅那日靠在江玄身上熟睡的面容,角落意外的写了字:等我。 「等你??????」 两个月的煎熬,她不只一次告诉自己,事情总会过去的,然后发现到头来,自欺欺人,比想像中还要来的悲哀。 江玄,我早已放弃了等待。 不再压抑,苏辰安任凭自己哭泣宣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尔后,她不会再为江玄掉任何一滴泪水了。 直到接近清晨,苏辰安哭累得趴在桌上睡着,睡不到几个时辰,被罗靖叫醒,她一脸疲惫又无精打彩的模样,惹得眾人关切。 「小安,你这是??????」罗靖看着她明显红肿的双眼皱眉,想再多问什么,苏辰安摇头,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靖哥哥,我今日人不太舒服,能否休息一天?」苏辰安很有自知之明,与其到工作冈位去给人添麻烦,她想自己还是独自静上一天好了。 察觉对方不愿多说的模样,罗靖也不强求,担忧望着苏辰安旋身又回到房内,他叹了口气,果然小安还是需要时间的。 比起皮肉痛的外伤,心伤需要更多时间来不药而癒。 之前是所有人都被苏辰安表面上的笑容给骗了,罗靖有些自责,更多的是对江玄的怨懟,那傢伙最好永远都别让他遇到,不然他见一次揍一回。 走之前,特意交代采儿顾着苏辰安,期间傅少南有来过,罗靖代小安拒绝他的探视。 「小安她怎么了?」 「傅公子,我想是我们把小安都想的太坚强了。」 话意至此,傅少南何等聪明,「但我愿意等的??????」这话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罗靖说的。 垂下双眸,他客气有礼的告辞,嘴角的笑显得牵强,背影的黯然藏不住。 罗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岂会不懂。 忙过了午后,罗靖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去看看苏辰安,听采儿说对方睡了一上午,连中午送去的午膳也没吃多少。 「罗大哥!罗大哥!」阿本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活像见鬼一般。 「怎么了?」 「江、江公子来了!」 第五章 娘子,等我回来(05) 眉头一皱,眼中杀气闪过,跟着阿本来到天香楼外头,见江玄好好的站在不远处,像个无事人般,在对照苏辰安两个月来的落寞憔悴,怒意横生,不由分说衝上前就是一拳。 「江玄!你还有什么脸出现!你说啊!」 音量之大,不少民眾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纷纷走避,还有好事者在一旁观赏看戏。 揪住对方衣领,罗靖那下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江玄左半边瞬间肿起,嘴角还掛着血渍。 「咳!我要见辰儿。」一字一句,语气坚定,若不是眼中倒映的是一双猩红双目,罗靖几乎要认定眼前的人,不过是个随意玩弄他人情感的废物。 「休想!」但那又如何,江玄是什么人,值得小安为他伤心伤神。 想到早晨小安令人心疼的模样,如果不是隐忍到了极限,她又怎会轻易在人前示弱,目光一凛,他今天非要打到对方不敢再上天香楼半步。 「江玄,我定要让你知道,咱们天香楼不是好惹的!」 挥拳落下,直朝江玄的顏面,对方眼也未眨,剩不到零点五公分的距离,仍不打算闪躲。 「我的天哪!住手!」 伴随妇女的惊叫声,两人同时被拉开来,扶着江玄的是竹安,制住罗靖举动的,是位中年男子。 「怎么......?!」挣脱开,罗靖旋身朝向男子,讶异的瞪大双眼,陌生的面庞,却透着隐约的熟悉。 「玄儿,我的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位公子。」另一边,妇人探视着江玄的伤,忧心忡忡道。 顺着音源,当罗靖正视说话的妇人时,「小安......」 衝口而出的同时,罗靖皱眉,不对,小安在房里休息,何况来人的年纪不小,偏偏长得跟苏辰安极为相似,说是母女也不为过......难不成?! 「我要见辰儿。」 江玄还是这句话,将竹安扶助自己的手给推开,再度上前。 竹安一脸怒容的瞪着他,妇人虽不明白眼前情况,到底还是分得清该向谁请求。 「这位公子,能否让咱们见见苏姑娘,见见我的亲生女儿。」 「拜託你了,这位公子。」 连原先驾着他的男子都向他开口,罗靖才惊觉这抹熟悉感从何而来,因为对方的眉眼,跟小安简直如出一辙。 面对四双目光,纵然不想让江玄见着小安,此刻罗靖也不得不退上一步,领着几人来到苏辰安房门外头。 彼时苏辰安早已清醒,正静静收拾着昨晚被她搁在桌上的画,差点又不禁悲从中来。 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隐约的泪痕,双眼因为哭了整晚,肿得跟颗核桃似的,若不是想起自己昨日同竹安大哥说过,要去物归原主,她是打算睡上一日的。 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苏辰安以为是采儿,打开门,「靖哥哥?你怎么——」 未尽之语,在她看见后头的一对夫妻时,微愣过后,面上除了诧异,更多的是不敢置信的喜悦,「我不是在做梦吧??????」摀起唇,双眼再度落下泪水,只是这回是喜极而泣。 「老爷你快看,这是咱们的女儿,辰儿、辰儿。」 一家团圆的画面好不感动,苏辰安跟妇人抱在一块,嘴中不断喊着娘,母女天性,她又怎会认错,这是曾经,最爱将她抱在怀里的娘亲。 「爹。」还有总是告诉她许多故事的爹爹,这一刻,亡失的记忆通通回来了。 「我就知道,一定、一定还能再见到你们,太好了......」 将脸深埋在母亲的怀抱中,幼时记忆中的温度,还有血脉相连的心跳,是他们没错,他们??????是她最亲最亲的家人! 充满惊喜与感动的一天,离别总有相逢之时,这天,苏辰安心满意足的在苏母怀中沉沉睡去,还是苏父将女儿给抱回房内。 罗靖稍早前就让阿本去备了间厢房,好让苏家两老在天香楼住下,另又派人去找来罗姨罗叔,两家人此刻在厢房内寒暄,除了道不尽的谢意外,顺道聊聊苏辰安儿这些年来的成长过程。 至于江玄,人此刻站在苏辰安房门外,被罗靖给硬生生挡下。 「江公子请回吧。」 语气不冷不热却透着强势,江玄明白,他还能站在这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他找回苏辰安的父母,否则一旁等候许久的阿本,早把他给轰出去。 江玄内心虽急,但也明白眼下的状况是急不得,更何况辰儿愿不愿意见他还不好说,想起稍早前那人儿分明瞧见他,却选择忽略的模样,心头一抽,表面仍是不动声色。 「如此,那江某明日再上门。」 还有明日?! 罗靖眼角一抽,看江玄狼狈和透着疲惫的身躯,依旧挺着腰桿离去的模样,不满的啐了声,想见小安是一回事,有无本事见着又是另一回事,总而言之,想过他这关,没门! * 有了爹娘在身边的陪伴,苏辰安像是把前些日子以来的阴霾通通拋到九霄云外,每天吃饱睡好,笑语声不断,看在所有人眼中,认为他们的小安是真正回归了。 罗靖同样放心,心中不免还是存着丝担忧,毕竟小安向来最会隐忍跟假装,或许脸上的笑容是真的,但纯粹有几分,虚假有几分,却无人知晓。 如今他的心头大患,便是被拦在天香楼外,像隻癩皮狗一般的江玄,死活都不肯走,非要亲自跟小安说上话不成。 已经三天了,苏辰安带着爹娘去认识了天香楼每个重要的伙伴,至今还未踏出天香楼半步,加上罗靖的刻意隐瞒,自然不知江玄在外站冈几天的事。 听爹娘说起是江玄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他们寻来一事,苏辰安表情淡淡的,心头却满是复杂,于理,她该谅解江玄,进而原谅他才是;于情,她仍是埋怨着对方的不告而别,何况这都过三天了,连个江玄的影子都没瞧见,苏辰安头一扭── 哼!说什么都不原谅他! 可怜的江玄,被佳人当成是没心没肺的负心汉,天晓得是有心人从中作梗,量他满腹的千言万语想倾诉,还连个缝都鑽不进去。 相较于针对某人,罗靖对傅少南当真是佛心来着,傅少南依旧是天香楼的常客,日日上门寻苏辰安,两人相谈甚欢,看在两对当爹娘的眼中,都认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 也还好这项评论尚未传入江玄耳中,否则日日看着傅少南从自己面前经过,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哪天指不定动手将人灭了,永绝后患。 一日,罗姨找上苏母,两人私下在讨论有关苏辰安的婚事,罗姨大力推荐傅少南,苏母深知其想法,这回却有了不同的声音。 「虽然傅公子确实不错,但玄儿才是我认定的唯一女婿。」 见苏母信誓旦旦,罗姨略思考了下,也是认同的点点头,「不过这几日都没见江公子上门,就不怕小安被人抢走不成?」 这同样也是苏母内心的疑惑,而路过不小心偷听到两人对话的玲儿,一张大嘴憋不住,敲门放行后,在两个女人疑惑的目光下,一五一十的将罗靖刁难江玄的事给说了。 这下换罗靖悲剧了,罪刑被发现,但对方可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是江公子对不住小安在先,让小安伤心了两个多月,作为小安的兄长,自是要好好教训对方,否则小安的泪岂不是白流了。」 言之凿凿,听完罗靖这番说词,罗姨跟苏母也认为有理,不过江玄终归是为了两老,才会换来眼下的局面,苏母虽是不置一词,当晚去了苏辰安房中。 「辰儿,你可还认得此物?」 见娘从袖中掏出之前被江玄给拿走的簪子,苏辰安动手取过,「记得,这是五岁那年,跟娘要好的那位姨送的。」 如今以往的记忆回归,她自是想起簪子的来歷,不过当时那位姨同她说了什么,苏辰安当真是不得了。 「你那位姨啊,是江玄的母亲。」 听娘同她说着过往的那些前尘往事,两家的交情,还有他们订下的娃娃亲,苏辰安这才想起,记忆中,确实有位小男孩存在过,要不是太过模糊,又是出现在她五岁以前,她肯定不会忘记。 「所以我跟江玄??????是有婚约的?」而她戴了十年的簪子,是信物? 「辰儿忘了也是情有可原,如今你江姨早早就过世了,看不见你长大的模样,虽说过往的约定能当作不算数,不过娘想问你,对玄儿??????可愿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家女儿倾心于谁,苏母当然是会给予尊重,就见提到江玄,苏辰安咬咬唇,面上透着不自然,到底还是点了头。 「女儿是喜欢他没错,可是、可是??????」 「可是还在气他让你受了委屈对吧。」知女莫若母,想当初年轻的自己,也同辰儿般有着不服输的倔脾气,「不如,咱们来想个法子,考验考验玄儿的真心如何?」 苏辰安一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家娘亲,就见苏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想当初,苏父为了追妻,可是歷经了重重困难才抱得美人归,事后的某天听自家亲爹说起,苏辰安觉得自己对江玄,当真是心太软了没错,不过那便是后话了。 最终章 娘子,请留步 天香楼最近多了位店小二,小二有个又俗又好记的绰号,叫老江。 老江是罗靖新招募的员工,当他一身粗布衣衫的站到大伙面前,并有礼的自我介绍时,简直要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老江是谁,如果他去换了张脸皮,或许还能唬过眾人的眼,但对方不过是贴了张落腮鬍,真以为能把自己装老不成。 「罗大哥,这傢伙明明是江公子,你真当咱们眼睛瞎了不成?」 罗靖勾起嘴角,「在天香楼,他是老江,是新来的员工,跑堂的小二,仅此而已。」 眾人一脸茫然,纷纷将双眼投向后头的苏辰安,只见她双手环胸,先是看了眼江玄,又看了眼罗靖,视线来回在两人间逡巡了好一会,才回过身,继续忙她的工作。 罗靖见这情形,内心暗自窃喜。 时序回到前几日,苏母找上他帮忙,一同来合演齣戏时,他原是不大乐意的。 毕竟让江玄在天香楼吃苦,对他而言,可不够弥补他欠小安的那些,何况这近水楼台,分明是便宜了对方不成。 不过??????看看眼前小安毫不理睬的模样,倒衍生出不少趣味。 「好了,大伙都忙去吧。」 罗靖自己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让人都散了,把人丢给了阿本,「阿本,老江人就交给你来带了,好生照看着。」 眼中是彼此都瞭然的意思,阿本笑得可贼了,带新人什么的,他最会了! 这时的江玄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刀俎上的肉任人宰割,又或者落入苏母特地设下的剧本当中而不自知。 以为罗靖难得好心的愿意帮自己一把,脑中还不停想着,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定要好好把握,跟辰儿说上话。 说来也是江玄无计可施外加慌张到神智不清,不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又怎会在一夕间转了性,成为大善人呢? 「老江!你送错桌了!」 「老江!鱼呢,不是叫你去拿了吗!」 「老江!动作快,菜都要凉了!」 「老江——」 因此,每当江玄逮着时机,想同苏辰安说上几句话时,总会杀出几个程咬金,让他的双脚只能硬生生拐了个弯,继续干活去。 一整天的,苏辰安时不时都能听见江玄被训斥的声音,他真的是个富家公子,洗碗不会、端盘不会,连最基本的点菜记菜单都不会,难怪只能沦为跑堂的。 苏辰安虽然很想忽略对方,也明白这是娘亲想到的,所谓对江玄的惩罚,却还是忍不住会抬头看个几眼,一看不得了,江玄的发乱得跟鸟窝一样,额上有着明显的薄汗,衣上还沾着不知是酱还是污渍的顏色,狼狈不堪。 感到逗趣的同时,心里不由得生出几丝心疼,江玄身为贵公子,哪时候让他如此狼狈了,想去寻条帕子替他擦擦汗,到底这衝动还是忍了下来。 连着数天,看着江玄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的上手,他渐渐能应付每日的工作量,一日得空,想着终于能去找辰儿说上几句话,才发现对方跟傅少南坐在一处,相谈甚欢。 「江公子大概不知道,每日到了这时间,傅公子都会上门找辰安姐喝茶聊天,之前的两个月便是如此,好让辰安姐能忘去对某人的心伤难受。」 阿本在旁冷冷地补上一枪,以为江玄会为此感到愧疚难受,他却是挑起一抹笑,「那我该好好感谢南兄才是。」 说罢,江玄举步上前,若不是阿本在后头看着,未必会发现对方从容的脚步,带着难以令人察觉的急切,几个大步流星,就在苏辰安的一旁坐下。 没等傅少南开口,江玄自己倒先起了头,「听闻江某不在的这些时日,是南兄不辞辛劳的照看着辰儿,如今江玄在此谢过,有劳南兄了。」 苏辰安眼尾瞥着这半路冒出来的仁兄,亏他还记得把自己的假鬍子给拔了,否则当真是不伦不类。 「娘子这般盯着为夫,可是有话想对我说。」 直到耳边传来江玄的悄悄话,苏辰安才回过神,惊觉自己又被对方给调戏,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没忘现在还在惩罚江玄。 「怎么?该忙的活都做完了?」 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近人情又冷血,娘说过,如果想教训一个人,就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如果对方也能忍受你所有的脾气,那才是真心实意的。 以往的招数无效,江玄也不恼,只好先可怜的退下,那模样,活像是个受虐的媳妇儿,苏辰安实在是冷峻不禁,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看来,我是没机会了对吧?小安。」 若不是看着苏辰安发自内心露出的笑容,傅少南或许还能当自己有几分可能??????也罢,只要小安幸福就好。 再来的日子,似乎不用多说了,江玄每天变着法子来吸引苏辰安的目光,还不知早已击退情敌的他,每回见着傅少南和辰儿处在一处,总爱贴过去,然后又被苏辰安训斥着去做事。 久了,看江玄始终不屈不挠的态度,先别说苏辰安的心早已软了,连总是看对方不顺眼的罗靖,勉强的也稍稍认可了。 苏母见这局势,放心的同时,不免又生出几丝急切,过几日她要同苏父回趟北方,但瞧依这两位渐进式的互动,等他们回来,别说办婚礼,指不定两人都还未在一起呢! 不行,苏母决定再想个法子,让玄儿主动向女儿求婚。 也不知派人去跟江玄说了些什么,连着两日,苏辰安未曾见着江玄,甚至她跟傅少南聊在一处,也不见对方的踪影。 「阿本,江玄人呢?」 「老江说他家中有事,告假两天,明日就会回来了。」 眉头一皱,苏辰安心里闷着,有事也不跟她说一声,一声不响的,说消失就消失,莫名想起等待的两个月,心生委屈。 好啊,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臭江玄,别想着我会轻易原谅你! 隔日清晨,天边刚泛起白肚,房外的门就被人敲响,苏辰安心想这大清早的,会是谁在外头,「靖哥哥?」 「跟我来吧。」罗靖没说什么,只是绷着的下顎,看起来有一丝不自然。 领着苏辰安来到前院,远远的,乍见落地的黄色花瓣,她还心生疑惑,「这是??????」 瞠大一双眼,不敢置信的止步掩嘴,她人就站在天香楼外,两旁的空地,曾几何时种了满满的蜡梅,微风轻抚,吹落满地的黄金雨,如梦似幻。 一步步的向前迈进,她伸出手心,就像那日在江府般,带着兴奋讚叹的神色,盛接飘落的花瓣。 罗靖早已不知所踪,「辰儿。」 抬头才惊见江玄人就竖立在彼端,一身纯白,像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神圣而侵犯不得。 看着他向她走来,期间有不少花瓣抚过他的身,让他沾染上尘世的烟花,这一刻,他只是个凡人,与他人并无不同。 「辰儿,看我为你亲手种下的蜡梅,可还喜欢?」 「是你,亲手种的??????」看着江玄,苏辰安还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其实还作着梦,否则现实,怎可能出现如此美的景緻。 「记得你同竹安说过,花开花落,你以为我们的结局便是如此,但我不允,」神色坚定,江玄挑起一抹笑,「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定不会让花落凋零,因为我还想牵着你的手,陪你共赏生生世世。」 执起柔夷,发现人儿眼中泛起的泪光,江玄屈膝跪下。 「辰儿,是我对不住你,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的自以为是,说好不让你落泪,却一而再的,使你心伤难过,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包括让你下凡歷劫,让你嚐受孤独恐惧,他的罪状似乎细数不完。 「江玄??????」任何话都不比此刻还来得更加令人动容,红着眼眶,苏辰安听着接下来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话。 「我江玄发誓,以此花为证,我愿用永生,换取你永世的笑容。」话音一顿,「辰儿,求你别走,留在我身边,嫁给我好吗?」 要不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苏辰安定将此幕,深深烙印在脑海,激动的点头扑进江玄怀中,她只能哽咽的说出早已埋藏心底许久的话,「我爱你。」 情不知所起,这句话,却像是已然刻进了骨髓当中,渗透血液,灵魂在第一眼,就认定了此人。 再多的言语,也比不上两个相依的心,听着来自江玄胸膛,急促却满是令人心安的跳动声,好半晌,她听见了回音。 「生生世世,我只爱你一人,辰儿。」 场面温馨而祥和,躲在两旁偷听对话的天香楼眾人,面上纷纷露出真诚喜悦的笑容,其中笑得最欢快的,就属计画成功的苏母。 而原本脸色稍嫌不悦的罗靖,被眼下的气氛渲染,想到小安如今能苦尽甘来,也露出真心祝福的笑。 这一日,腊梅芳香远播,远在九重天上的眾仙,彷彿也能闻到这幽幽清香,同样为此喝采。 待繁花落尽,想必两人依旧能携手走向白头。 番外 岳母,莫不得惹 先不说两人后来的日子过得如何,苏辰安事后回想,便疑惑的找了江玄,「你说要我别走?我是能走去哪?」 彼时苏父苏母已经动身前往北方,见苏辰安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江玄心想,自己当真是被苏母摆了一道。 记得那晚,接过竹安递来的一封信,里头写着── 『玄儿,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辰儿的年岁也不小了,若玄儿无意,苏姨苏叔打算带着辰儿回北方,好好替她寻门好亲事??????』 后头写了多少江玄是一个字也记不得,只知若他再不让辰儿答应嫁与他,以往的那些辛劳不都白费了,不行!别说让辰儿离开他,让她嫁给自己以外的男子,江玄说什么都不准。 也因此,江玄煞费心思,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弄来苏辰安喜爱的腊梅,过程的艰辛不提,重点是成功让辰儿点头,再大的苦都值了。 见江玄默默的笑了,苏辰安满脸问号,这人是在笑什么,都还没回答她的问题不是? 「辰儿,娘她啊,是个厉害的人呢。」 搂过一旁的人儿,苏辰安过了三秒才明白江玄口中唤的娘是谁。臭不要脸的,都还没成亲,就已经把对方的家长当成自家的,恐怕也只有将玄这无赖才有这脸皮。 不过说起自家亲娘,苏辰安不免得意的哼哼两声,「是啊,就连让你上天香楼吃苦受罪,也是娘想出来的呢。」 一盏茶的时间,苏辰安把自家娘亲授予她的话,如数家珍的全搬了出来,像是── 「我娘说啊,一个人的真心何以见得,便是让对方遭受无数的磨难,而对方还是始终如一的对你,方能知晓。」 「娘说,姑娘家也是要有自己的脾气,不随意迁就他人,免得被对方瞧成软柿子,任人践踏。」 「娘还说,如果要一个人死心蹋地的对你,就必须要狠下心来,不理不睬,这样对方才会有危机意识,拚命的主动上前讨好。」 「娘──」 在怀中的人儿打算继续开口前,江玄直接低下头,缄封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他怕自己若再听下去,以后见到丈母娘,可能要绕着走。 好在他的辰儿,没有完全承袭苏母的本事,也还尚未被教坏,否则想在短时间内成功抱得美人归,大概是痴人说梦。 内心说着好险,在苏辰安呜呜抗议推拒之前,他将唇退了开,面对緋红着一张小脸,气喘吁吁娇瞪着他的人儿,险些把持不住。 把脸埋在对方的颈项,深吸几口气,平息内心的慾火,「娘他们何时会回来,真想早日将你迎娶入门。」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皮肤上,麻麻痒痒的,伴随对方低沉沙哑,带着独特磁性的嗓音,苏辰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推开对方,急急忙忙的背过身,「大概十天半个月吧,娘说不急。」 不急?江玄哭笑不得,试问当时在信上,是谁急着想将自家女儿给销出去的,如今这话??????回头他铁定要找司命算帐,距离他的幸福日子只差临门一脚,竟还得屈于岳母的淫威。很好,他记下了。 九天之上,正谱着他人命格的司命,没来由的忽然兴起一震恶寒。不对啊,人家仙君下凡成功掳获小仙子的心,该是蜜里调油之时??????错觉,肯定是错觉! 遥远的另一头,一辆马车正缓缓的朝北方驶去。 「柔儿,当真要绕远路?」 苏辰安的亲爹苏翊,用不怎么认同的目光看着一旁的妻子,「不该是赶紧处理完,好回去操办咱们女儿的婚事??????」 剩下的话,在苏母唐柔一张笑容可掬的面容前,莫名就闭上了嘴,当了十几年的夫妻,某些直觉,向来是奇准无比的。 「不急,」还是那两个字,只是这回,唐柔又补上一句,「想娶咱们女儿,那怕是玄儿,也得要先过我这关。」 吃得了苦还不算什么,经得起时间的等待,也算是对江玄的考验。 讲白了,唐柔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让她宝贝女儿落泪,江玄吃的这点苦,也不过是便宜他罢了,「听闻前方村子有间客栈的茶挺有名的,咱们去瞧瞧吧。」 见唐柔转开话题,苏翊也不再执着,自己的妻子,使的那些伎俩他又怎会不懂,想当初自己也是被整得死去活来才有今天。 内心轻叹,苏翊只能一边牵着妻子的手,一边在心里头替江玄默哀。 据说后来两人回到王都,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 「玄儿让辰儿等了两个月,咱们让玄儿也等两个月,如此倒扯平了。」 下车前,唐柔笑意满脸的说着,替女儿抱不平的那点怒意消了,自是欢欢喜喜操办婚事去。 只能说江玄这位岳母,惹不得、惹不得啊! ----- 论唐柔在大伙心中 苏辰安:厉害的娘!(双眼放亮 江玄:娘。(不敢得罪 苏翊:美丽与才得兼具的娘子 罗靖:令人佩服的伯母 罗姨:风趣幽默的好姊妹 其馀一甘眾人:辰安姐温柔的娘 番外 夫君,万夫莫敌 (上) 天香楼一如既往的,人客络绎不绝,偌大的茶楼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阿本哥、阿本哥!」 就见采儿急急忙忙的,唤住忙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的阿本,「有什么事等等再说,没看到你阿本哥忙的很。」步伐丝毫不减缓。 「哎呦,」逼不得已,采儿只好拉住对方衣袖,在人瞪向自己前,连忙开口:「是辰安姐要我来问苏姨在——呜呜!」 瞪大双眼,采儿惊愕又不明所以的看着隻手捂着她,表情瞬间变得比她还惊惶的阿本,飘入鼻尖是难闻的抹布味,眉头一皱,「阿本哥——」 「采儿阿,你找谁不好,来找我问苏姨的去向做甚?你知不知道,今早啊......」 彷彿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阿本整个人抖了三抖,见四周人多,把采儿带到不引人注目的转角,才将人放开。 「今早是怎么了?瞧阿本哥一副被鬼吓的模样,难不成是苏姨出了什么事?!」 「放心好了,相信无论苏姨对上谁,都不会是她吃亏。」 打断采儿的胡思乱想,阿本抽抽嘴角。 相对的,苏姨定将人往死里整,遇上她谁倒楣。 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语,苏辰安的这位生母,当真是让眾人评价不一,敬畏大于喜爱啊! 「阿本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本内心挣扎,末了,只是叹口气。 「采儿乖,你还小,这世道人心险恶,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尽的。」 就连掌柜罗靖对上苏姨,也全然不敢放肆,这有损男人尊严的事,还是别拿出来说嘴的好。 「什么跟什么?所以阿本哥到底知不知道苏姨在哪?」 鼓起腮帮子,采儿心想自己不小了,怎么大伙总把她当孩子哄。 「你先说,找苏姨有何事?」不答反问,眼尾瞥向二楼的某间厢房,想起今早看着苏姨领着一票大娘进去,有说有笑的画面,令人不寒而慄。 「嗯......是想叫苏姨教我如何绣条手绢,想做给辰安姐当结婚礼物。」 苏辰安的女红了得,有部分原因,是从小就跟在苏母唐柔身边学刺绣,如今看大伙都忙着备置婚礼,采儿左思右想的,也想出点心力,毕竟要嫁人的可是一直疼爱她的辰安姐。 纵然毫无血缘关係,但苏辰安在采儿心中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就像对方同样当她是亲妹妹般。 大婚定在半个月后,很快进入初秋了,采儿却不知该送些什么,才想着绣个有鸳鸯的手绢,祝福辰安姐跟江大哥。 阿本听着,也十分认同的点头道是,辰安姐要出嫁,这阵子天香楼里里外外也比平常还忙。 虽说唐柔坚称着罗家可以不用准备苏辰安的嫁妆,但好歹罗家也养了人家闺女十年,算是半个父母,更别说江玄提亲那天,可送了苏府罗家各一份聘礼呢。 想了想,唐柔提议让罗姨认苏辰安当乾女儿,总好过恩人兼外人的身分,那天罗姨还抱着苏辰安又哭又笑的,直呼自己终于有个女儿了。 罗叔一样向苏辰安拍胸脯掛保证,「以后有你乾爹在,谁敢欺你,我定让那人吃不完兜着走。」 「小安,靖哥哥永远是你的靠山,如果有人敢让你掉滴眼泪??」罗靖笑容满面,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在一旁默默观看的江玄,觉得有两道锐利的视线袭来,保持着谦和有礼的笑容,心想这娘家不只唐柔,罗家父子也惹不得啊! 回归正题,采儿还等着阿本替自己指引条明路,阿本皱眉,想着要不让人过几个时辰再来寻,眼珠子不由自主又飘向二楼...... 「苏姨是在二楼吗?那我自己去找好了。」 「采儿,你等等——」 驀地,被阿本关注的那间厢房门开了,为首的正是唐柔。 「各位姐妹,就这么说定囉。」 语调飞扬,看得出唐柔心情十分愉悦,反倒是陆续走出来的大娘,有几个神色不安。 「我说苏夫人,到时你可别反过来怪咱们欺负你女婿啊。」 发话的是市集卖猪肉的于大娘,平时人说话直言惯了,一旁几位大娘的脸色也懒得看,她不过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怎么?哪里错了。 虽说苏夫人既客气又委婉,把大伙都当姐妹看待,可难保人家就不会因为这态度不佳而翻脸啊! 眾大娘心想。 双眼微瞠,唐柔在眾人以为她要生气的注目下,笑得更欢了,「那当然,承蒙各位姐妹对辰儿的厚爱,如果玄儿无法让我满意,能换个女婿自是再好不过了。」 眨眨眼,未尽之语不言而喻,几位大娘难掩内心澎湃,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唐柔。 「好啊好啊!柔姐果然不一般,有柔姐这句话,我定会让咱们结成亲家的。」于大娘信心满满,彷彿苏辰安已经是她媳妇般,眉开眼笑的。 几位大娘也不甘示弱,纷纷找话想跟唐柔亲近亲近。有唐柔这句免死金牌在,眾人心思百转,开始思考自家儿子有什么过人的专长,能拔得头筹。 看着一票大娘有说有笑的走下来,阿本连忙上前帮着送客,心想靠近点能听见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好回去报给罗靖,采儿已经兴高采烈的上前,「苏姨苏姨!」 「采儿。」笑柔一双眼,唐柔不介意跟大娘们对话被打断,采儿亲暱的挽住对方,唐柔则是拍了拍她的手,「怎么有时间来找苏姨?」 唐柔很喜欢采儿,她乖巧天真的模样,让她想起辰儿小时候总是黏着她的画面,只可惜女大不中留啊,唉。 也因此,她儼然把采儿当她的第二个女儿在宠,除了心疼采儿的身世,像采儿这般讨喜的性子,很难不得人缘。 几个不认识采儿的大娘看得两眼发愣,直觉两人的互动,简直同母女无误。更有打量采儿的视线,心想若没了苏辰安当媳妇,眼前这姑娘似乎也不错。 「唉呦,这不是采儿吗,长得越来越标緻了呢,来来来!让孙大娘瞧瞧!」 采儿一脸不明所以,而唐柔则是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让采儿更靠近自己,「各位姊妹,很高兴今日与你们相谈甚欢,期望当天还能再与你们相见。」 笑意盈盈,大娘们又美言了几句,才各自解散回家,阿本从头到尾看着,觉得若不是苏姨在,只怕采儿已成刀俎上的肥肉而不自知。 跟苏姨打过招呼后,阿本继续干活去,而采儿自是黏着苏姨,央求对方教自己女红,「采儿想学,苏姨自是肯教。」 欢喜之馀,采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方才苏姨在同其它大娘们聊什么,采儿也想知道。」 一脸的好奇心旺盛,让苏姨忍俊不禁,本就没想着要瞒着眾人,她大方说着:「苏姨打算来考验考验你们江大哥的能耐,婚礼当天,办个招亲大赛。」 * 「招亲大赛?!」异口同声,但眾人的面色各异,论表情最为扭曲的,绝对是江玄无误。 「娘这是......采儿,除此之外,还有说些什么吗?」苏辰安一脸忧心忡忡,没办法,江玄的表情青白交错,眼神活像要把人生脱活剥。 「那是我娘,你这是什么眼神。」忧心归忧心,眉头一皱,苏辰安依旧全力捍卫自家人,哪怕对方是即将迎娶她的相公。 「......是咱们的娘,辰儿,你认为娘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怕再惹来对方任何不悦,江玄根本是有苦难言。 当初为了让辰儿甘愿嫁他,他耗费了多少苦心,如今苦尽甘来,天晓得欢喜办婚礼,后头还有个大坑等着他跳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骑虎难下,难不成不办婚礼了?这答案休想! 辰儿会是他生生世世的妻,任谁也抢不走,如今哪怕是招亲大赛,就算是飞天遁地、上刀山下油锅,任何人想覬覦他家的人儿,绝对让对方尸骨无存! 「江玄......」 「辰儿你儘管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就好好期待婚礼,相信我。」一瞬间又恢復自信从容,横竖他是仙,而他们不过是凡人,他又怎会输呢。 他唯一该担心的,只有唐柔这颗不定时炸弹,很好,等他回九重天,就是司命的死期了。 很快的,眾人迎来婚礼当天,来围观的民眾可不少,除了男女方的身分地位,就连天香楼前的蜡梅连开七天不凋零这事,也被人传为奇谈,津津乐道的同时,不免想来亲自瞧瞧。 本来天香楼的名气就不小,如今前方的街道更是被挤得水洩不通,偏生苏家的那位夫人说是办了个活动,前几天就在街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你瞧,前方那架势,莫不是一群人来抢亲不成?」 「抢亲倒不是,只是昨日听我家那婆子说啊,苏家夫人打算来办个招亲大会。」 「招亲?」来人听的下巴都快掉了,「他们家女婿不就是王都最有名的江家公子?!苏家夫人这是病得不轻,敢情拿自家闺女的幸福和江府开玩笑?」 来人的音量不小,一旁的友人连忙摀上他的嘴,若是惹上麻烦,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蒙混过去的。 不过他这话也一併道出眾人的心声,苏夫人史无前例的做派,明目张胆又无以为惧,难不成江府都不介意吗? 江玄便罢,重点是他的亲爹江擎,人家可是商场上的一代梟雄,岂能容忍苏家的胡闹,遭受这奇耻大辱?! 外头的是非纷扰,半点也没传入天香楼内,二楼厢房对弈中的两父子,正是大伙口中的议论的两位主角。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见时辰似乎不早了,江擎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走到江玄身旁。 「想当年你娘和苏家娘子义结金兰,互称姐妹后,你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摇头失笑,未曾想过多年后,却只能拿来回味,这箇中辛酸??????「你自己好好努力。」 除了拍拍自家儿子,给予精神上支持,江擎别无他法,连人家商场霸主都吃过败仗,而且还不只一次,江玄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 接下来自亲人的关怀,江玄一身大红喜炮,不置一词,不冷不热的态度,江擎倒也习惯,先行离去。 只剩他一人的空间,从椅上起身,站在窗前负手而立,「还要躲多久?」 毫无温度的语调,比外头的秋高气爽来得更加森冷,是气场的改变,更像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连空气都快就此冻结之时,轻漫的语调传来,「不过是偷听一会,上玄,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 忽然意识到自己会爆字,所以重新分了段落 这大概是史上最脑洞的番外了(汗 番外 夫君,万夫莫敌 (中) 来人是东泽仙君,不过几盏茶的功夫,自家兄弟就要抱得美人归了,要他如何不下来凑凑热闹,看看他除了冰块脸外,春风得意的面貌,只可惜──「你这张脸活向媳妇跟人跑了,怎么,辰仙子反婚不成?」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若是以往照着上玄的脾性,肯定赏他几记寒冰不成,问题今日的他有求于人,只好暂时按耐不发。 两人贵为兄弟,上玄的异样自是逃不过东泽的眼,「怎么?还真让我猜对不成?!」 哇!那这可真是大头条,他已经等不及向九重天的眾仙分享他的第一手八卦。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 「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东泽内心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应该要拒绝的,绝对要??????「是不是兄弟?」 「好,我帮定了!」东泽答得很快,几乎是衝着莫名的热忱义气,这时江玄才真正的露出笑容,搞定。 后知后觉意识到把自己给卖了的东泽,自是气不过,无奈君子一言、駟马难追,他还想着,或许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无妨??????个头啦! 「你说什么,要我去陷害人家?!」东泽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江玄,对方还点头??????点个鬼!「不干!这种有损阴德的事,老子绝对不干!」 很难想像,眾女仙崇拜爱慕的东泽仙君,嘴里竟会吐出『老子』这等破坏形象的话,但他目前实在顾不上自个儿的修养,这还不都要怪上玄! 「刚才不是说一定帮吗,怎么就反悔了,嗯?」 嗯什么嗯!如果可以,东泽真想上前去撕烂这傢伙嚣张的嘴脸,亏他重情重义,对他掏心掏肺??????好像哪里怪怪的,反正通通见鬼去。 「今天是你有求于我,我当然有选择的权力啊!」开玩笑,假如他今天真被上玄牵着鼻子走,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唸! 泽东公子脸黑的站在台上一隅,普通的凡人是看不见他的,面对高台,坐最前排的,自是江府、苏家与罗家夫妇,其中笑得最欢的别无他人,非唐柔莫属。 「相公你瞧,多少人想娶咱们家辰儿呢。」自然是夸耀,「这可真多亏妤妹妹,多年来对辰儿的照料。」 「哪里,辰儿嘴甜又勤劳活泼,本来就很得街坊邻居爱戴,柔姐才??????」罗妤也是与有荣焉。 两个女人聊得正欢,三个男人自是插不上话,苏啟不断用眼尾馀光看着江擎面无表情的脸,自觉对不住老友的他,反覆思寻该如何解释自家娘子的异想天开。 「我相信我家玄儿。」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莫名的苏啟就是懂了。 「擎兄??????」 「这些年来,也真辛苦你了。」辛苦指的是什么,自是唐柔那麻烦女人。 「我?????」苏啟想说什么,话音却哽在喉头,没为何,察觉自家娘子正用眼尾睨着他,偏偏笑意满脸,曾几何时,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老天!不会天要亡他吧! 「也该开始了吧。」 江擎的话宛如黑暗中的一线生机,救人于水火,虽说他直视着前方,一旁闪阿闪的湿润目光却猛盯着他,写满激动感动?????真是够了! 招亲大会揭开序幕,唐柔贵为主办人,自是起身向大伙一一问好,阳光中的她身型娇小,却是活力四射、明艳动人,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跡,让民眾更是对这位思想奇特的苏夫人嘖嘖称奇。 身处在人群中,两名公子沉默的望着前头的热闹,絳色衣袍的本就不甚感兴趣,却在见到台上的身影时,目光如炬,「我看熙儿也去挑战挑战如何?」 来人声音本就低沉,这回倒让被唤熙儿的玄袍男子听出语气下的饶富兴味,眉一挑,「儿臣遵旨。」下一秒,已消失在人海中。 这场大会吸引多少青年才俊参加,十根手指根本数不完,绝大多数都是和苏辰安平时互动良好的公子,极少数连罗姨本人都未曾看过。 点点人数,总共二十位,江玄站在台上正中央,堪称最显眼的一个,没办法,谁叫他身上的大红囍袍无时不刻都透着一句话:我是新郎我是新郎?????? 大赛规则唐柔早已想好,招来自家管事,她在一份名册上指手画脚,两人交头接耳,不多时,管事手拿着册子,上前站定。 「江玄、傅少南、于家铭、禹熙,麻烦请站到这边。」四人不明所以,仍是照做。 二十人顿时被分成了五团,眼明人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大赛依分组方式进行,唯有团队合作,才有走到最后的可能,请各位加油。」管事复诵着,唐柔站起身。 「在商场上,要的不仅是独洞先机的判断力,团队合作亦是不可或缺,能化敌为友,一同努力到最后,才是我择婿的标准其一。」 话音清脆,委婉中带柔,又不容人置喙,语毕,她一个眼神,台下的婢女小廝纷纷动作起来。 江玄面色如常,看着一张桌子抬到四人前头,上面铺着桌巾,紧接着,盘子、碗筷,一道道菜餚跟着上桌,很快将檯面摆满了。 七道菜,分别是红萝卜、豆腐、肉燥、地瓜、菜头、青椒和辣椒,傅少南一看到那通体发红的食物,忍不住嚥了口口水,过往的事记忆犹新。 「这是??????要做菜?」于家铭提出疑问,很自然身旁三位没回应他的话,他也不在意。好歹自己也算半个生意人,纵使目光不到精确,但他们活脱脱就是富家公子型,先不说本日新郎,傅少南是谁?他又岂会不知。 讲白点,于家铭对这场盛会本就兴致缺缺,若不是拗不过自家娘亲,他是诚心祝福小安找到能依靠的另一半,所以认真说来,他是同情江玄的。 名唤禹熙的男子站在几人后头,几乎毫无存在感;江玄看着桌上菜色,表情沉稳,内心一时也没任何想法。 食材是生的,不过该洗净去掉的部分都已处理好了,切成条或丝或块,让他更在意的,是整齐划一的七个小碟子。 「好了,宣布题目吧。」唐柔看着台上挑战者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的模样,嘴角不住上扬。 「请各组按照上菜顺序,依序将每道食材放入碟子。」 「顺序?」 「不会吧?!」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拔高,慌乱的讨论声交错,唐柔心情好的跟罗妤不时交头接耳,两人有说有笑的,全然不理会台上的情况。 「这是整人吧?到底是有谁会去记啦?!」季宇瞪着桌上的材料,同队也是面有难色,方才几个男人在一旁较量,根本没人理会桌前的动静,更别提记下来。 有几组开始动作了,夹材料的动作却几番犹豫和不确定,甚至为了顺序吵起来,反观江玄这组,于家铭看着三名队友毫无反应,内心不住叹气。 苏夫人出的关卡,果真是一绝啊。 「你们??????有谁记得顺序吗?」迟疑问着,又自顾自接着道:「第一好像是豆腐,然后是青椒??????」 「我来吧。」傅少南率先上前,很快将食材分类好,毫无停顿。 「四跟七换。」原本打算呈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禹熙却忽然开口,三人的视线纷纷落到他身上,他依旧面无表情。 傅少南皱眉,不是被人质疑的不高兴,而是觉得眼前这人,意外的熟悉,不仅是语调气息,可偏偏这张脸?????? 管事看了眼碟中物,又看了眼台上四人,「满分。」 毫无波澜的语气,却是在眾人前投下一枚震撼弹,「这几个倒是不错嘛。」 唐柔早在不经意间观察这四位,玄儿不必谈,傅少南这孩子她听辰儿提过,于家铭是于大娘的儿子,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至于禹熙,倒是让她想起一个人。 陆陆续续的,虽说没有时间限制,但各组也都尽快的呈上他们的答案,两组满分,剩下六分、八分、四分不等。 原本还在观察禹熙的江玄,听到有别组跟他们分数相同时,利眸直朝站在远处的东泽瞪去,那眼神摆明是在责怪他办事不利。 东泽可冤枉了,天地良心,为仙者,他竟然要做如此卑鄙无耻的事,难道他就不需要些时间做心理建设吗?! 埋怨归埋怨,但看好友娶妻危机四伏的处境,他多少能谅解,只能昧起良心,跟各位公子大哥先道声歉了。 而话说这位苏夫人当真是位奇女子,就她设下的题目,东泽差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美言讚叹一番。 第一关不过小试身手,虽然有人不认同这场比赛的方式,但也没人敢找苏夫人说去。 桌上的食材并未撤下,当一箱箱的木笼送上各桌时,别说眾人,东泽也一脸瞠目结舌。 咕咕。 盯着在笼子里不断摇头晃脑的公鸡,啼叫声不止,「限时一个时辰,能让公鸡吃最多的组别为满分。」 管事话一出,台上依旧无人动作,观眾席里护子心切的某大娘按耐不住,直言道:「敢问苏夫人这场的意义在哪?」 话落,一旁同样不平的大娘们纷纷点头如捣蒜,这跟当初厢房里的相谈甚欢分明不同,她们以为的招亲,是所谓的技艺或武力上取胜,亏林大娘对自家儿子孔武有力的身形极为有自信,眼下这到底算什么?! 「不知各位可曾听过,运气也是实力这句话?」不理会他人的怒意,唐柔面上笑意不减,「眼下不过是用个最简单的方式,来看各位的运气如何。」 时间开始倒数,一笼笼的公鸡都陆续被放了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心思去咀嚼唐柔话中实意,毕竟眼前一隻不受控的家畜,就够教台上眾人忙了。 餵食是件很简的事,把食物摆在眼前,飢饿的动物总会自有反应,看着几组的公鸡已经开吃,反观江玄这组── 「牠应该是不想吃呢。」于家铭下了结论,家里卖肉的,后院也养了一堆牲畜,看这隻公鸡摇头晃脑,眼神就是没对上食物,不禁令他头大。 「不想吃也得吃,我们总该想个法子吧。」傅少南边说,将一个盘子凑过去,于家铭才刚要出声制止,就传来对方吃痛的低呼。 原先公鸡还没怎样,见有人欲靠近,一个大爷不爽的朝着傅少南手指啄去,好在他反应快,否则整盘食物都翻了。 「哼。」 回头,傅少南盯着禹熙,似乎听见他的冷笑声,莫非对方是在嘲笑他不成? ---- 越走越偏,还有下集阿各位 字数一直爆,真的很难分段落qq 番外 夫君,万夫莫敌 (下) 「禹公子,你认为有什么办法可行吗。」 禹熙不说话,一双利眸直勾勾的盯着傅少南,像要将人给看穿似的,忽然,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配上他的表情,简直要把人碎尸万段。 他一迈开步伐,傅少南皱眉,于家铭跟江玄也是戒备的望着他,在经过傅少南身旁,气氛凝结到了最高点,对方却像个无事人逕自掠过,原来他的目标是公鸡。 没理会公鸡的躁动,几乎是下一秒,他便活捉了那隻鸡,掐住牠的脖子,整个头都快埋进盘中的食物哩,短刃就架在咽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他这是以死要胁啊。 不得不说这招或许管用,但也不知是这隻公鸡太笨,不懂人类的眼色,还是太倔强,除了不停咕咕叫,抵死不从。 「看来连禹公子都没辙呢。」傅少南面上带笑,彷彿为了报方才的屈辱,哼笑了几声。 禹熙不作声,看着手中的牲畜,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杀意涌现,电光火石间,他被人扣住了手,「你想做什么?」 「没用的废物,自然是要销毁的。」抓着他的人是江玄,原本打算一刀毙命,却发现对方的力道也不容小覷,挑眉,想不到江家公子看似柔弱书生,实则不然呢。 两人僵持不下,「你不在意的东西,我在乎。」 江玄沉着张脸,他自然不在乎一隻公鸡的生死,而是这场比赛的结果,他与辰儿的婚礼,如今若毁在他人手上,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说完这句话,江玄率先把手收回,两人对视,禹熙松手,将短刃收了回去。 一瞬间恢復和平,场外的眾人跟着松口气,罗妤凑近唐柔耳边:「还好玄儿没事,否则就不知该怎么向辰儿交代呢。」 「我倒觉得,禹熙那孩子越看,越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答非所问。残忍霸道、专权??????她不禁瞇起眼。 「那请问江公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禹熙双手环胸的问着,原本沉默的他,似是被人打开话匣子,或许是觉得对方有趣,才会开口。 江玄不语,而是望着无人的方向,其实是常人看不见,东泽哭丧着脸,头摇得可大力了。 「不要!老子绝不要入这家畜的身呢!有辱我为仙者的尊严!」 上玄好狠的心啊,为了媳妇,好友的人权就能置之不理了吗?! 他要娶妻,难道他就不用了吗?如果让玉华仙子知道他入一隻家畜的身,别说面子,对方肯定会唾弃他的,「上玄,你想都别想!」 气势万钧一喊,东泽直接背过身,拒绝好友给他精神上的压力。 『想知道玉华仙子为何老闪着你吗?』 一句话不经不重的飘过来,东泽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却不轻易转身,想骗他,门都没有! 『不瞒你说,其实我跟玉华,是有点私交没错。』 「好啊!上玄你这王八,你还老骗我说你不认识玉华,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事关心上人,东泽到底沉不住气,急急的衝到江玄面前,颇有要跟人大干一场的气势。 『帮我成功娶到辰儿,我就告诉你。』 「你──」 『是不是兄弟?』 「??????好!老子就帮你这回,下不为例!」 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好几组的公鸡已经吃不下的窝在原地休息,反观江玄这组──原先连禹熙的杀意都无视的公鸡,就不知是哪根筋接错了,突然吃起盘中食物来,让眾人瞪大双眼,直觉不可思议。 没人知道东泽鸡的内心有多凄凉,以往九重天的大鱼大肉吃惯了,这些没煮过的食物根本让他吃的苦不堪言,偏偏为了玉华,说什么他非得拿第一! 凭着这股异于常人的斗志,东泽果真不负眾望的获胜,他整个人都摊在桌上,肚里装得满满的,一副待宰模式,双眼都向上翻了。 见状,江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觉得难受,早点脱身不就得了,还待着活受罪干嘛,『东泽,玉华仙子在看了。』 一秒脱身,东泽还摆出自己最风度翩翩的面貌,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耍了,「上玄,你当老子很好欺负的是吗?!」 不得不说,江玄还真这么认为,不过他目前没空理会某人的怒火,只因唐柔站起身:「经过前面两关,我想哪组获胜也不用多说了,再来,进行最后一关──」 「且慢。」 醇厚的话音带着一丝尾韵,彷彿有股魔力,让人不自觉去听从,「这场招亲虽说逗趣,但倒少了些挑战不是,柔儿,你说对吧。」当男子从观眾席徐步走上前,未料反应最激烈的竟然是苏啟。 「谁允许你喊柔儿的。」苏啟已经起身挡到自家夫人面前,像隻护家的母鸡般,对来人充满敌意。 对方没把苏啟的话放在耳里,逕自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身后那抹独特的倩影,「柔儿,咱们好久不见了呢。」 在男子出现的第一时间,禹熙就离开台上,迅速来到男子身旁,唐柔看在眼里,心想她的猜测可真准,「堂堂的九五之尊,带着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还真令人惊喜万分呢。」 九五之尊,那不就是??????皇、皇上?! 语惊四座,在场惊呼声连连,眼看眾人都准备要跪趴在地,傅禹谦扬手,「免礼,朕今日不过是来观礼的,和在场各位无异。」 「那还自称朕呢,呿。」 假装没听见苏某人的吐槽,他举步向前,一旁的民眾纷纷让出条路。 「滚开。」苏啟人就横在唐柔跟傅禹谦中间,让对方很是不悦,剑拔弩张的气势,也让人不禁好奇,这三人间的关係究竟是如何,最后还是唐柔看不下去,把自家相公给推到一边。 「你刚刚说少了挑战是吗?那你打算如何?」这男人说出的话通常都不一般,尤其还是让他带着笑容时,因为那代表着计谋与诡计。 「不如何,因为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他摊开掌心,食指勾着串饰物,赫然是今日新娘配戴的耳环。 江玄见着,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若不是被禹熙挡下,早将对方给碎尸万段,哪怕他的身分是尊贵的皇上。 「你把辰儿怎么了?!」 「皇叔,你??????」傅少南也难掩心惊,他跟这位父亲名义上的兄弟,他的叔叔并不甚熟稔,也难怪他觉得禹熙眼熟,却认不出对方。 直觉若他们想要伤害辰儿,犯不着昭告世人,也不必动用一根指头,年轻的性命便就此香消玉殞,杀人于无形。 现场的气氛丕变,唐柔盯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傅禹谦,几年没变,果然还是心机深沉的老狐狸,真是变态。 「如此,那我就等着洗耳恭听囉。」转身,唐柔很乾脆的回位置坐下,弄得眾人更加疑惑,总觉得这两人的对话方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不错,我就爱你这性子,回去当我的皇后可好?」 不等唐柔回话,苏啟率先抢答:「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 「你算什么东西。」 「你──」 「别废话了,是要不要找辰儿啊。」 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两个男人再不悦,也纷纷闭上嘴,禹熙今日当真是见识到了父皇不同以往的面目,不禁愣住了。 「咳,我定的规则很简单,一炷香的时间,谁能将新娘带回来,谁就获胜。人我就藏在王城里,不过想把人带走,得先过御林军那关。」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有谁不晓得御林军,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引以为傲的禁卫军,专为保护皇上而生,绝对的忠诚。 论武力,绝对也是一等一,有哪个人想去对抗御林军,百分之百是找死。 「要挑战的就站到我面前来吧,否则就弃权。」环视一圈,「毕竟生命是很宝贵的嘛。」 此话一出,原先还有点犹豫的几个男子,决定放弃,不过是想讨个媳妇而已,犯不着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更别说本就毫无意愿来参赛的,于家铭便是其一,于大娘在人群中喊话要自家儿子下场,他们于家可不能绝后啊! 最后想当然尔,只剩下江玄跟傅少南,还有个不知从哪冒出的眼生公子,「中途参赛可否?小的名唤东泽。」 因为东泽仙君气不过,所以化为人身,决定来戏弄某人一番,江玄直觉想掐死对方。 傅禹谦没表示,将决定权又丢回唐柔手上,「祝三位好运。」 「人就在城东、靠胡、白花遍布,就这些提示。」 一炷香计时开始,看着三个身影逐渐远去,唐柔站起身,「好了,该来为晚上的设宴准备了。」说着,她毫不担忧的模样,恐怕也只有傅禹谦笑得出来。 「柔姐,难道你都不担心辰儿的安危?」语带迟疑,罗妤看着她吩咐管事该如何,而她却是坐立难安,心里正着急呢。 「辰儿?我想她应该正好好的待在房内,我说是吧。」她的眼光扫向傅禹谦,眼尾带笑。 「你认为呢?」不答反问,这无疑是揭晓了答案。 「第一,你没那个胆动我女儿,因为你知道有些玩笑是开不起的,第二,御林军何等重要,是为保护你而生,又岂会用在这种小事上头,太劳师动眾,也没价值,重点是,于你没任何好处。」 对方会搬出御林军的名号,也不过是想测试参赛者的决心与勇气罢了。 「柔儿,若你能常伴左右,该有多好。」傅禹谦用一双堪称炙热的眼望着唐柔,他就爱她的聪慧灵敏和古灵精怪,任何事都难不倒她。 「我拒绝,跟你在一起太累了,常常要动脑,但我很懒。」拋下这么一句,她挽着自家相公,大方闪人,也不管失不失礼。 「父皇,这??????」做儿子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这似乎算是皇家丑闻之一,毕竟任谁都没见过有帝王求爱遭拒的。 「走吧,朕这回可是特地来叙旧的呢。」 * 天香楼正忙碌的在准备菜色的同时,往城东而去的三人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未免也太顺利了?」东泽发话,不是说会有御林军阻挠? 才这么说着,他脚下也不知踩到什么,一个踉蹌,竟朝被树叶掩埋的大洞摔了下去,当真是跌了个狗吃屎。 「东公子,你没事吧?」傅少南语带关心,向下一望,这洞还挺深的,爬得上来吗? 「你就让他在下面待着吧,他自有办法。」 江玄连看都没看,很自动的掠过走离,半点同情心也无,傅少南见他这模样,只好赶紧跟上他的速度,「玄兄跟那位东公子可认识?」 「没见过,但他长得很像我府上养的一隻牲畜。」 摆明是骂人来着,傅少南摇头失笑,「玄兄真认为辰儿被带走了吗?」 看这一路风平浪静的,傅少南直觉可能受骗,就不懂江玄怎么还坚持非要到达地点呢。 「无论是否,只要事关辰儿,我都得用我的双眼去亲自确认,才好安心。」 有了江玄这句话,傅少南心想,这回,他是该放下了。 「有你在,我想辰儿会很幸福的。」 「那是当然。」 撇开情爱,他们同样都只希望那位人儿的笑,能够永远的花开不凋零。 事实证明,三人的猜测是正确的,傅禹谦给的目的地只放着张字条,天香楼三个大字写在上头,等人再度回归,上午的热闹早已散场。 反观内部,大红的布条囍字贴满整间天香楼,里头欢笑不断、喜气洋洋,眾人老早就开始庆贺,把酒言欢,这回看见男主出现,阿坤连忙高喊:「新郎回来了!」 这瞬间,他成了全场的焦点,采儿兴奋的说着:「终于可以看辰安姐跟玄大哥的拜堂了!」 苏辰安早在房中等得不耐烦,招亲的事她后来从大伙那听说,也不知江玄此去危不危险,听到人回来,好不容易悬着的心才落定。 经过整理,江玄的模样已经没方才的狼狈,他站在厅堂前望着朝他走来的美娇娘,明明看不见面容,他却觉得对方美极了,再也找不到比辰儿更让他动心的女子。 两人拜过天地,拜过父母,终于来到夫妻对拜时,唐柔忽然喊了声停,看她笑容满面的模样,江玄直觉不妙。 「最后一关,我想知道玄儿对辰儿的关注有多少。」 「娘,你这是??????」苏辰安主动掀起红盖头,瘪嘴看向自家娘亲,虽说妆容很美,但莫名有些哀怨。 还是江玄给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苏辰安继而展开顏。嗯,她相信他! 「我的问题很简单,你可知,辰儿最热衷的两道菜色为何?」 唐柔此话一出,苏辰安瞬间变得面有难色,采儿还问向身旁的罗姨,「是哪两道啊?」 别说罗姨了,连罗叔都不是很肯定,毕竟苏辰安的厨艺惊人,对每道菜都抱着满满的热忱,硬要说最喜爱哪两道,还真难猜。 就在眾人交头接耳,以为江玄会因为猜不出,而选择放弃时,他开口:「功夫菜东坡肉和十全猪肋排汤。」 「你??????你怎么知道?」 苏辰安难掩讶异,唐柔也不禁挑眉,想不到玄儿这孩子真答对了。 「不知道,就觉得是这两道。」 江玄笑了,其实他只是说出他在九重天时,辰仙子三不五时都会请他吃的菜,只因为那是他的最爱。 最后一关过了,如愿的对拜,苏辰安也不盖上盖头了,两人相望,眼中尽是彼此,下一秒,江玄将她拉入怀中,搭配眾人的惊呼与喝采,四唇相贴。 「辰儿,你终于是我的了。」满足的叹息,这一切都得来不易,既梦幻又真切。 「嗯,辛苦你了。」灿烂扬笑,管她在场的男子眾多,却无人比得上她心目中的他,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我的夫君最棒了。」 夜色正好,月色正浓,自此连成一心,只盼恩爱到老。 ---- 快五千字,很好我又爆字了 至于傅禹谦手中的耳环哪来,对方表示:「派个御林军去摸来还不容易吗?」 眾人:「御林军当真你家佣人不成???」 作者:「这就叫浪费国家资源。」(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