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来由》 无来由、壹 「哥,我想当明星。」14岁少年坐在黑色轿车上,对着大自己18岁的兄长说:「最近参加电视歌唱选秀节目夺冠的那个人才19岁,我觉得我歌声也不差,而且我那么年轻,不然我也去报名参加看看,说不定──」 握着方向盘淡定驾驶的西装男子淡然泼弟弟冷水:「人家不是只听歌声,还看脸的。你又还没发育,个子小不说,就算得了奖,发育后变声了就不行了。把书念好吧,不要老想些有的没的,你这年纪多少有些中二病,不怪你。」 少年啐了声,嘀咕:「对啦对啦,就你最好看。」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长得英俊挺拔,五官深邃,但他却奇貌不扬,浓眉小眼阔鼻大嘴巴,唯二好的只有头型和左颊的酒窝。 郑家大哥被小弟呛声,轻笑答:「你也挺好啊,丑得可爱。就像……」 「不要讲啦!」 丑得可爱,跟巴哥、法斗一样,是郑尚海最常拿来消遣弟弟郑雅岑的话了。 郑雅岑还是不死心,安静了会儿又开始提他的明星梦,他说:「之前你不是认识一个导演,让我去客串演一个配角,戏份也挺多,钱也给得不少,他们还都夸我蛮有天份的。」 「客串演一个小白痴哪需要什么天份啊。」郑尚海调侃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 「喂,演白痴也很难好不好,我这年纪还能表现得那么纯真无邪很难好不好,还要拋开羞耻心。」 「哈,是噢,走红毯。」 「如果我变成大明星,赚很多钱,就能一起帮你养晴晴啦。」 郑晴是郑尚海的女儿,郑尚海父母走得早,郑雅岑的母亲又人间蒸发,所以郑尚海刚出社会不久就得担起养育弟弟的责任。几年后郑尚海娶妻生子,没想到孩子出生不久就闹离婚,女儿监护权归父亲。郑雅岑也是个不擅言辞的傻蛋,那时还安慰他大哥说:「别太伤心,起码离了婚你可以少养一个。」 郑尚海知道弟弟就是这么缺根筋,不跟他计较,但为了家计,除了在广播电台当主持,其他空间也会写些专栏稿件,经营一下网路平台的人气,赚些稿费和广告费。他知道郑雅岑是担心他一个人身兼多职吃不消,才天马行空想当明星,可是他不认为弟弟适合混演艺圈,依然劝退弟弟说:「艺人艺人,就是异于常人,也不是那么好闯的。你还是专心念书,不要成天给我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什么麻烦,如果班上那些低能儿不来惹我,我也不会跟他们打架啊。」 「就你最高能了,放过彼此吧。」郑尚海实在无暇顾及弟弟在学校的表现,只求他顺利毕业,至于霸凌什么的,他弟弟还不至于去欺负人,被欺负还懂得反抗就行了。 郑雅岑的生活除了念书、打工就是帮大哥带孩子,国二下学期在学校厕所摔断了鼻樑,送去急诊,在医院等到了隔天清早才开刀,医生给他打了石膏,告诉他说:「我顺便把你鼻子整好看点了。」 伤好之后他鼻节没了,一张不怎样的脸顿时顺眼许多,大概是那时兴起整型的念头,在网路查找不少文章。19岁那年他拿打工存的钱去整型,陆续整了眼睛、嘴巴,从丹凤眼变成外双眼皮,把阔鼻缩了鼻翼,收细鼻头,将浓眉做激光脱毛修成剑眉。 郑尚海看着弟弟的模样逐渐改变,心情复杂,虽然常消遣弟弟丑得可爱,却不是真的嫌弃,所以有点担心郑小弟整上癮了。不过郑雅岑常因外貌吃亏是事实,整型后确实不再受欺负,慢慢才接受小弟的变化。最后还是郑尚海借他一笔钱去矫正牙齿,约定好不再动刀整型才消停的。 摆脱牙套之后的郑雅岑脱胎换骨,儼然是个清秀英俊的美青年,身材也不错,接了几次模特儿跟临演的工作之后,透过朋友介绍进了演艺圈。一开始是在儿童台当一阵子的奶酪葛格,毕业后接兵单,当完兵之后因为接演一齣偶像剧主角而爆红,配合戏剧出了张ep,继而转型成为新一代偶像小天王,后来又一连接了十几支广告代言,急速累积曝光度。 延续夏季热浪馀威,这年秋老虎攻势兇猛,郑雅岑坐车进大楼吹冷气,不显一丝狼狈。此时他在s家电视公司新开设的餐厅里,吃着经纪人戴琳翎推荐的健康餐食,等候下午的广告定装。 这餐厅标榜每份套餐都调控热量,均衡营养,有不同选择,适合减重、增重或健身等各种需求的人消费,常客也多半是需要注意维持体态的明星或名人。这餐厅外面的广告和立牌都有郑雅岑的肖象,在其经纪人积极运作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曝光及抢钱的机会。 一份酱爆蕈菇香椿饭,一碟小菜,郑雅岑吃得津津有味。不到二十分鐘吃光, 他拿纸巾抹嘴可惜道:「真的很好吃,不会太清淡也不会太油腻,就是吃不饱。」 戴琳翎白他一眼:「让你吃吃吃吃到饱还怎么控制热量啊。」 「人吃不饱的时候脾气都不会好。」 戴琳翎端起水杯抿了口,边滑着平板电脑边回话:「我看你心情挺好的啊。」 「心情好是因为我不缺钙,而且等下能看到一直蛮好奇的前辈。」 「你是指你的偶像?霍什么来着……」 郑雅岑咋舌朝经纪人强调:「是霍明棠。讲偶像是比较夸张,我就是比较关注而已。你连他名字都记不清楚,有失专业。」 戴琳翎辩解:「我是因为太忙,空不出脑容量好吗?又不是只带你一个艺人。」 「零零柒学姐,我看你不是记忆体容量不足,是根本坏轨了。」戴琳翎是他的学姐,零零柒是私下他对学姐的称呼,有时也喊她柒姐。 戴琳翎撇嘴:「你才坏轨。之前也没怎么听你说霍什么的事,你关注他很久?」 「霍,明,棠。你是故意的吧!他19岁出道就很有名气,当年参加选秀节目夺冠就立刻发了专辑,然后开始演戏,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有作品好嘛。」 戴琳翎喝一口水之后辩称:「我当然知道他,但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不是很关注。但他这么努力也不怎么红啊,他签约的那间公司风评有点……」 说到这里,郑雅岑表情微妙,上身稍微向前倾,压低嗓门说:「你是说有人刻意打压,或是他得罪谁,又或者是有人妒嫉他的才华?」 「不知道啦。就是偶尔翻八卦周刊看到一些风声而已,不然我有机会找小红枣问看看,如果他很不错的话,我去让老闆他们把他挖过来我们公司。」小红枣是他们相熟的娱乐线记者的暱称,戴琳翎对霍某人有些兴趣,一点也不觉得挖人墙角有什么不对,而且近来她也看过对方演的一部迷你剧集,虽然是戏份不多的配角,可是一出场总能留下鲜明印象,说不定是支潜力股。 郑雅岑一听学姐说要挖人过来,有些诧异:「你开玩笑吧。我就随口一提,你这么衝啊。」 戴琳翎拨了下及肩捲发,斜瞥他一眼笑说:「他如果在那边没有伯乐,过来我们这边另觅发展没什么不好啊。你不是挺欣赏他?」 「对啊。但我还没做好当他师兄的心理准备。」 戴琳翎怪笑睨他:「说得好像他绝对会来一样,还不晓得他跟那边合约内容是怎样。而且我们上头还有个程姐,程姐觉得可行才可能让老闆点头的。」 郑雅岑已经解决完自己的餐点,盯着她那杯水问:「你只喝水就饱了?」 戴琳翎拉开嘴角,笑容灿烂说:「刚才和姐妹淘在楼下吃到饱餐厅不小心吃到饱,所以喝水就够了。」 郑雅岑瞇眼:「你好意思撇下眾小弟自己吃大餐就不要炫耀啊。」一滑开手机果然看到几则讯息通知,其中一则就是学姐上传了一张大餐的照片。 儘管他们提前二十分鐘到约好的楼层试装,但人家霍明棠早就开始拍摄试装照了。戴琳翎带上自家艺人去跟厂商、工作人员打招呼,催促郑雅岑去做造型。 这次是要替游戏代言,题材是氾滥到极致的古装仙侠题材,他扮魔道,化了浓妆上阵,梳画完戴假发,一双本就带桃花的猫眼画了眼线、加强眼尾,戴上变色瞳片,郑雅岑这男人就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他起身在镜前审视自己的扮相,双眼魔魅灼亮,一头紫黑色长假发酷炫瀟洒的披散于肩背,头冠也特别华丽精细,连眉毛都刷上同样特殊的顏色,最后穿掛一身华丽战甲,拿一柄长戟摆姿势。 戴琳翎默默拿出手机替他拍了几张,她说:「这次的角色设定恰好适合你欠揍的臭跩脸。」 他皱眉瞪眼:「哪有人这么损自己学弟。」 「损你是因为爱。」戴琳翎冷笑两声,旁人见他们斗嘴也觉得好笑,准备好之后他们就去看霍明棠的拍摄情况。 霍明棠扮的是白衣剑仙,他五官鲜明,刚毅中带着文雅气质,做古装扮相不会显得突兀,一身胜雪劲装、银线刺绣、襟领压云纹,腰际缀着银饰,抱剑立在背板前收頷凝视斜前方,说不出的英气凛然。 摄影师停不下来忙按快门,巴不得所有角度都能多拍几张,场面陷入一阵惊艳的沉默。他们不常见过霍明棠做这风格的扮相,因为他过去出演的角色多是现代背景,偶有古装也是书生、杂鱼、反派,似乎造型不同,整个人气场也不同。 郑雅岑忍不住拿手机侧拍,戴琳翎更像挖到宝似的狂拍,并且下决心让程姐和老闆把人签进自家公司。 一结束拍摄,霍明棠霜冷如天仙的神态立刻缓和,凛冽仙气骤然消散,换上一张和煦亲切的笑脸谢过眾人往休息区位置移步。走动间他睞了眼郑雅岑,微瞇起眼浅浅扬笑,郑雅岑也轻轻点头报以微笑,就当是互相打过招呼了。 郑雅岑的视线追随那抹雪白身影落到不远处,看着人家和厂商交谈的侧影,直到肩被戴琳翎拍了下:「你发呆啊?轮到你了。刚才前辈跟你点头你怎么不过去打招呼,乱没礼貌的。被讲成耍大牌怎么办,你红那么快,但体质容易招黑啊。算了,我过去找他们聊,你快过去工作,用点心。」 郑雅岑心里无辜,被念得委屈,他不是不礼貌,他是被对方帅傻了。活生生的霍前辈耶!他默默关注七年的人,那时他还小,这人的每张专辑他都买,每齣戏都追,虽然不认为自己是粉丝,但就是一种欣赏和仰望。就他所知,霍明棠很洁身自爱,从来不闹緋闻,虽然有几次三流媒体的捕风捉影,但明显是假的,人家想利用霍前辈炒作。这个人不仅会作词曲,还很会演戏,彷彿天生戏精,演什么像什么,形象也好,公益广告常都能看到他代言,人缘也不错,其他艺人都是棠哥棠哥的称呼。刚才霍前辈在进行拍摄时,整个人连同气势都像剑仙本尊,一结果工作就切换模式成了平常亲切随和的样子,郑雅岑头一回见识到气场、情绪跟演技都这么收放自如的人,心情有些激动,自己也想表现好一点让对方留印象。 郑雅岑收拾情绪,演技他自认还不到位,但拍照还是难不倒他的,再仗着出色外形加持,也是平稳完成了试装照。尾声时来了两个女星,她们同样是来试装的,由于海报和广告画面可以合成,霍明棠、郑雅岑跟她们互相打过招呼就先行离开赶下个行程。 戴琳翎看着郑雅岑卸妆,她说要到了霍明棠的手机号码和社群帐号,还擅自替郑雅岑加好友,不忘叮嚀:「派你去跟对方打好关係,让他变得想进我们公司。挖墙角的诱因就靠你了。」 郑雅岑拍胸:「包在我身上。」他赶紧换回私服,洗完脸顶着素顏跑去拦霍明棠,对方已经到走廊上留一道背影,他喊着霍前辈请留步,对方回头笑着看他跑来。 「郑先生这么有精神。」霍明棠浅笑。 郑雅岑露齿灿笑:「刚才没机会跟前辈正式打招呼,我很欣赏前辈。希望之后有更多机会合作,加了好友,有空聊啊。一起约出来吃饭也可以。」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只好揪着衣摆,灿笑变成傻笑。 霍明棠带着小助理,前者优雅頷首,客气道:「当然好。你演的那齣偶像剧我有看,角色很适合你。」 「哪里,我还需要磨练,不像前辈那么厉害。」 「彼此彼此。我也需要更多机会磨练,祝你工作顺利。」 交际完毕,郑雅岑回头问戴琳翎说:「柒姐,霍先生说角色适合我,那句是真的夸我还是损我?」 戴琳翎古怪瞥他,说:「夸你吧。你不必太敏感,人家谁啊,演技一流的实力派,哪需要酸你什么。」 「也对。」 他们讲的偶像剧《为你痴腥为你狂》,是带了玄幻色彩的现代剧,而郑雅岑饰演的男主角最初设定是出身豪门的弱智少年,就是字面上的弱智。这少年在家族旅游时阴错阳差替一尊亦正亦邪的兽类神像解开封印,神像内的妖灵为了报答就化成一枚戒指保护男主角。 原来少年的弱智起因是家族内斗,有人对他下咒所致,当他戴上妖灵凭附的戒指就能保有清醒神智,甚至有法力能解决悬疑事件。剧情就在男主角清醒和痴傻间推进,是詼谐悬疑片,女主角魏璐和几个配角都是新人,皆因这部片走红。 另一头,霍明棠开车载助理赶去棚里拍片,后座香菇头短发的女助理刷着眉粉说:「郑雅岑本尊的五官比萤幕上看起来还要精緻漂亮,又高又帅,都有一米八了吧。难得有脸蛋、有身高,而且身材还很不错,当然跟棠哥你没得比啦,你们也不同路线。棠哥,那个经纪人跟你要手机了吧?能不能帮我要签名海报?我有买专辑,可是海报被抢光了。」 霍明棠客气敷衍:「我再问看看。」 小助理嘟嘴接着讲:「不过人果然没有十全十美,那齣偶像剧是题材不错,但他演技实在不怎样,表现最好的就是搞笑的部分,其他深情片段看了有些尷尬。差强人意吧,反而是女主角气场压过他,好几次我都觉得魏璐帅翻了。」 「新人多磨练就会好了。」霍明棠淡然应付,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但演戏还是很讲天份吧。」 「努力也会有一定成果。」 「也是,何况他长得那么好看,那张脸得天独厚。怎么会有人五官那么好看,画都画不出的俊美漂亮,该不会是加工吧?」 「别那么八卦。你在车上化妆危险。」说着,霍明棠转动方向盘,车子一拐弯,小助理的眉毛刷出了狂野的线条。 在娱乐圈混,红的时候忙赶场,不红的时候忙找工作,几乎没有什么间暇时光,特别是初尝走红滋味的郑雅岑忙着适应生活变化。代言游戏的定装照在网路各角落释出,甚至比女性角色更抢眼,也许是腻了女星的高裸露度衣着,强调角色职业、外貌设定的高自由度,以及技能树多元化,游戏推出不到一个月就赶着再推出手机连动模式,让玩家随时都能享受娱乐效果。郑雅岑在一个电玩节目担任固定来宾,也在节目上介绍这游戏,更配合宣传办了个帐号。 空间空档他就点开来打怪练功、解任务,玩的是最烧钱的丹符双修,适合团练,但升级缓慢,这职务练高等级是威力惊人,可是初期就是个薄血脆命的渣渣,不烧钱很难带。加了几次野团都被踢出来,入团宝物也分不均,连室友郭渢英都嫌弃他这隻角色。 郭渢英是他刚进演艺圈的伙伴,最初想组团体,但郭想走的路线跟他不同,还拉着他跑去儿童台面试,居然录取了,所以两人变成xx葛格带着小孩唱唱跳跳玩游戏。奶酪葛格这身份就是郑雅岑的黑歷史之一,幸亏他早早转型成偶像,而郭渢英还留在儿童台热衷的扮演香草葛格。现在两人虽然各自发展,不过为了省钱还是住一起,郑雅岑如因收入大增,可个性还是比较节俭。 现在除了固定录电玩节目,週末在音乐频道负责主持一个单元,其他时间都在练舞、练唱,准备下半年的演唱会。还有下部戏是时装偶像剧,拍摄地点拉到海外,戴琳翎跟公司开会讨论要筹拍郑雅岑的个人写真书,能趁着他出国同时进行想两项工作。 郑雅岑觉得快被柒姐那女人榨乾精力,忙到隔年二月初才回国跟家人团圆。 「还是退出演艺圈吧,过年都不一起吃团圆饭。」郑尚海端上最后一道菜,脱下围裙入座,一脸不悦推了下粗框眼镜幽幽抱怨。 「还是退出演艺圈啦,过年都不能亲手给我红包。」已经上小二的郑晴系着双马尾,瀏海夹着毛绒绒兔子发夹,学爸爸的句式抱怨小叔叔。 郑雅岑哈哈大笑,摸了摸郑晴有点婴儿肥的脸说:「我匯给你的红包得分好几次才能包得完,用匯的更方便啊。亲手拿的话红包就缩水囉。」 郑晴哼了一声,帮叔叔挟菜的同时扁嘴说:「又不是因为红包的关係。你都不懂女人心。」 她这口气肯定又是看电视乱学的,但还是把两个大男人逗得笑出来,三人吃过饭在客厅玩了会儿游戏才各自去洗澡休息。郑雅岑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笔电,习惯性点开一堆网页,然后停在社群平台的页面,百无聊赖捲着一旁好友名单瀏览,目光停在霍明棠的帐号名上,对着对方上线的绿色光点发呆。 郑雅岑自认不是追星族,却不知不觉留意这个人好几年。他发现霍明棠不太挑角色跟剧本,几乎是有戏就接,搞笑、悬疑、反派、变态、高冷配角,来者不拒,从不担心形象受影响,戏路很广,但是从来不上节目接受採访。哪怕是出专辑、拍戏、拍电影需要做宣传,他都不怎么开口谈自己的私事,萤幕上的霍明棠有各种样子,却让人难以想像私下是什么模样。 他握着滑鼠犹豫,自己难道是在害羞?从前打工为了发问券、销售商品、找人试吃,他有不少搭訕经验,现在怎么对着霍前辈就没輒了。应该是不知不觉把对方当作一个目标,有所憧憬,莫名羞怯了。 「算了。」正想关网页,霍明棠的聊天视窗蹦出来,头像是自己侧顏黑白照,看得郑雅岑心悸了下。对方丢出一个笑脸表情图,传讯问候一句晚安,说是加完好友打个招呼,句尾是全形的笑脸符号。 郑雅岑抖了下手,连忙回讯:「晚安。我应该先打声招呼,最近忙到忘了,对不起。该怎么称呼你才好?霍大哥?棠哥?前辈?」 「棠哥之外的都好。」 「霍哥。」 「^^」 「^^」 霍明棠说:「这帐号是我妹玩游戏借去申请的。平常我上线自动掛着,不太熟悉操作,刚好看到你上线就找你聊了。在忙吗?」 「不忙不忙,哈。」虽然不是面对面,郑雅岑脸热得莫名其妙,想起对方近来忙拍戏,趁机关心:「霍前辈拍戏应该很累,不抓紧时间休息?」 霍明棠坐在饭店桌边看了下笔电萤幕,面无表情喝了口水,修长手指轻快敲着键盘:「都不是演主角,所以戏份还好。我还不睏,你累了?还不累陪我玩一下游戏,就之前代言那款。」 郑雅岑秒速答应,两人在同一个伺服器,相约在中央城的城东武器铺后头八卦亭见面。他的角色一点都不古风,叫拉斯卡尔,一身装备只比初新者好些,中上的防具跟饰品是解任务取得的,不稀奇。角色穿着湛蓝色宽袖道袍,高髻玉冠,五官调整得英挺帅气,和玩家本人有几分像,是拿视讯拍照直接丢进游戏调出来的。 拉斯卡尔到八卦亭,亭中仅一名紫衣少女,她肩披紫绒兽皮製的斗篷,双髻簪着雪白花团,忽略腰间长剑跟长鞭的话,就是软萌可爱需要被保护的小美人,她的脸掛着两朵红晕,头顶两个字,杜若──据说是霍前辈的角色。 郑雅岑狐疑的让角色接近亭子外面,丢出一句疑问:「霍前辈?」 紫衣萌妹头上飘出一个脸泛红晕的微笑表情图:「我是。」 拉斯卡尔:「……」 杜若:「??」 拉斯卡尔:「霍前辈你玩人妖是为什么?」 「女的吃香。」顿了下又冒出一句补充:「赏心悦目。」 郑雅岑打量杜若一身装备,从头、身、手脚都是刷boss刷出mvp才可能掉的神装或必须花钱抽的虚宝,再不然只能花现金跟别人交易,他咋舌:「砸钱养的女儿?」 杜若头顶冒出一个害羞的表情符号,再飘出一句话:「都是收到的礼物,女角的优势。」 拉斯卡尔慨叹:「早知道我也练隻女角。」 杜若:「走,到城外。我组队加你,等。」 拉斯卡尔点击同意组队的选项,看到对方的资料惊呼:「你等级60级!」 游戏目前满级是70,虽然衝到满等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不信霍明棠有空练这么高等。霍明棠这才想起什么而加註道:「角色是跟我妹一起练的,我们作息不太一样,轮流操练,等级衝得快。^^」 「前辈你的笑脸能换半形吗?看不惯。」郑雅文羡慕妒嫉恨,胡乱的挑毛病。 「好。^^」霍明棠立刻配合改进,脾气好得不真实。 杜若小萌妹带着高大男修往北门移动,低等级的男修从未去过,北边的怪不仅都是主攻,等级也偏高,适合后期练功。拉斯卡尔升等龟速,一些秘笈、法诀都不敢乱点,素质也保留没有加满,发觉路线危险之后赶紧提醒:「要去北门?我这隻丹符双修,等级很低才29等,而且施完符法还有冷却时间,血不厚都靠喝水,你带我扛得住?」 杜若丢出含羞頷首的表情符号,她表示:「没关係,越级打怪升得快。」 他们一路绕过北门重重城墙和防御性高台建筑,包括两个大门派据点,平常这些门派另有集会所,这里没什么人,会出现的玩家都是同样出城打怪的过客。一出城外就到另一个昏天暗地的空间,是个洞窟,杜若表示:「这里的怪血厚经验值少,继续走。」再往下个传点才重见光明抵达目的地,这途中杜若挥长鞭扫开围过来的主攻怪,聚过来的怪扫开,畅行无阻。 拉斯卡尔尾随紫衫少女一路飞符张开防护网,杜若停下来说:「不必丢符,跟紧就好。」 拉斯卡尔果断不再烧钱飞符,选击跟随功能紧贴着萌妹移动。目的地是个漂亮的平原,开满各色花卉,前方有小坡,坡上是花树林子,杜若啟用队伍功能,给自己施放佛修才有的技能百邪不侵,又放了一个魔修的属性万杀无疆,前者是防止怪释放技能造成玩家混乱,后者是增加攻速、施法零冷却、法力增幅。 郑雅岑吓一跳:「你不是剑修?」 「防武插了技能卡,找了神工匠锻造加过。」霍明棠简短解释,这两项技能在组队时能一併加在队员身上,但都不是砸钱就有的神卡,所以郑雅岑才那么诧异。 杜若挥鞭往树林里抽了下,荡出一圈圈金辉,林子里的妖魔鬼怪全被她扫出来,郑雅岑坐在笔电前面脱口骂了句脏话,这地图他完全没来过,出现的怪各种体型都有,只见杜若轻快走在前头拉火车,绕着拉斯卡尔说:「打吧。」 拉斯卡尔这才拿起一把斧头劈砍,不是什么华丽的斧头,就是普通劈柴用的。 看见妖魔们喷出一滴、一滴的血量和非常多的miss,杜若:「……」 拉斯卡尔:「对不起,刚才忘记开仓库换武器了。上次上线我在解任务,刚好拿斧头。」 「嗯。」杜若没空点交易选项,打开身上储物空间,挑了把刀刃血红的匕首扔到草地上:「拿去用。」 「谢!」拉斯卡尔果断捡起它刺妖魔,只见一千、两千的血量飘出来,而且有时还出现连击、爆击的效果,这匕首也是插过卡、拿了灵石锻造过的好东西。终于刺爆一隻妖魔小怪,这隻很多触手的小怪喜欢捡东西,死的时候喷了满地垃圾。 炼丹跟或炼符需要各种材料,拉斯卡尔的钱都用来扩充仓库空间搜集材料,看到满地垃圾就停下攻击,藉着万杀无疆加持下的速度加乘开始捡破烂。 杜若:「……」 拉斯卡尔终于浑身发白光,升了一等,开心的谢过霍明棠之后互道晚安下线。下线之前,杜若喊住他:「对了,想问你为什么角色叫这名字?是国外歌手还是?」 「是隻浣熊。世界名着剧场,小浣熊。」 「……^^」 「啊,又变回全形。」 「^^晚安。」 霍明棠下线后就关了电脑,喃喃:「忘记加他进门派了,下次吧。浣熊……」他把浣熊跟那青年联想在一起,顿时失笑。 另一头郑雅岑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角落整理搜集的材料,带着升等后的愉快心情关视窗,猛然想起几个问题:「传送符用光了,我怎么闪躲高等怪离开这地图?」而且匕首也还没还! 无来由、贰 天气回暖,霍明棠常邀郑雅岑上线打怪练等,郑雅岑其实私下观察霍前辈在线的时段等候,两个人的角色恰好一男一女,合作解了情人节的任务。杜若是逍遥派宗主,加了拉斯卡尔进门派里,没上线的弟子还有三男两女,其中有两个角色是霍明棠和妹妹另外开的分身,剩下的则是同行,霍明棠说改日介绍他认识。 郑雅岑又招了郭渢英的角色进来,郭渢英又招了自己朋友来,老鼠会似的越来越多弟子,能练的门派等级和福利也越来越多。 所谓物以类聚,逍遥派里的人即使上线话也不多聊,除了解任务会多问几句之外,多数不会看到公会频里有谁聊天,也可能大家都用私聊。郑雅岑跟霍前辈跑地图打怪也差不多,一般不交谈,但是攻防走位彷彿是天生默契。杜若的等级高不好升,带拉斯卡尔升五等自己才升一等,这会儿累了坐在飘着云雾的高崖上回血回魔,顺便间聊。 拉斯卡尔:「你跟你妹共用角色,怎么一次都没遇过你妹上线?」 杜若:「这隻角色是我本尊,她后来自己创了自己的,但忙着开店没空玩。过阵子我可能比较没空,要是有限期任务你再帮我看看,我给你帐密。不方便也没关係。」 拉斯卡尔:「好啊。」他说他也接了两档戏,都是十集左右,又多了个节目主持,得搭飞机跑外地出外景,两人说了些工作近况,互道晚安准备下线。杜若习惯性的替他把所有加持状态加满,喊住他说:「年中的时候,我的经纪约到期,转签进你们公司。到时请多指教。晚安。」 「晚安。?」郑雅岑反射性在道晚安后登出游戏、关视窗,坐在椅子上吁了口气之后回神疑道:「霍前辈刚刚是不是说要进我们公司?柒姐干得好!」 郑雅岑隔天就跟柒姐打听了霍明棠的事,柒姐说这人是程姐指名要亲自带,好像想让对方转型,重新打造一个新形象。程姐全名程昭寧,在业界有金牌经纪人之称,之前在ks公司待过七年,被他们w公司挖角,被她带过的艺人不管是主持、唱歌还是演戏,都在该领域佔一席之地,眼光独到,应变能力极强。 说到这里戴琳翎再看郑学弟,摇头笑说:「当初老闆看你长得不错,想让你跟那谁组个偶像团,结果你跟那个谁把自己搞成谐星,程姐说你主持蛮有笑料,只是这皮相当谐星可惜了,所以我努力开发你当个全方位艺人。但你歌声不够出色,跳舞还行,也就演戏可以了,因为长得帅所以能掩饰一下演技的不足呢。」 郑雅岑瞟她说:「柒姐你要多夸夸我,我是得到称讚就会做更好的类型。老是这么损不好吧。」 「我就是怕你太得意忘形才要刺一刺你,免得你把自己胀破了。」 「我这叫自信。」 「是自恋吧。」 「当明星总要比较自恋的啊。」郑雅岑完全没有因为被柒姐损而收歛,反而变本加厉的烦她柒姐。 忙于工作的郑雅岑一时和所有工作场合外的人失了联系,偶尔传几张照片到家人的群组,郑尚海也会丢几张郑晴的照片或影片上来,联络感情的文字其实都是脑洞大开没营养的东西,比如他会跟大哥报告自己外拍前几天便秘了,脸上冒痘子云云,郑大哥就回他说家里还有黄莲粉的胶囊下次回来记得带。 郑雅岑的工作和霍明棠并无交集,忙到没空上网,自然也就没有一起玩游戏,睡觉都不够时间了就更懒得看手机,过上假性与世隔绝的日子,初次尝到连续九日通宵的崩溃感,累到无力飆骂脏话。 那两档戏是同时开机的,公司特地雇了专用司机接送,配了两个助理伺候,终于杀青之后就是忙宣传,其中一齣戏走文青浪漫爱情剧,为了打铁趁热把新人的人气跟戏的热度炒起来,除了正规的叫明星、名导去上节目通告,就是私下花钱请记者帮忙。 柒姐告诉郑雅岑说上面的人有意让他炒点緋闻,对象自然是和他一起红起来的新人魏璐,对方的经纪公司有相同默契,加上魏璐本人不介意,所以有阵子两人走得比较近,但私下相处模式和兄弟没两样。 魏璐有四分之一的西方人混血,立体的五官有种个性美,既性感又中性,长发的时候冷艳,短发时英气俏丽,替杂志拍过一系列男装照片,因此也有不少为她着迷的女粉丝。没相处过不知道,相处过才晓得她的个性不仅仅是大而化之能概括,一旦混出交情了还很爱恶作剧,某方面而言跟她越熟是越吃亏,郑雅岑就有切身体悟。 之前他们一起合作拍《痴腥》的时候,郑雅岑随和活泼爱耍宝,魏璐属于外冷内热的搞怪女,两个人一拍即合,常常在片场逗大家笑,有一回趁着编剧跟导演在讨论而停机的空档,魏璐拿出自己在市集买的糖果发给大家吃,最后走到郑雅岑这儿说:「岑哥,我给你一个东西。」 郑雅岑理所当然以为是糖,没想到是一隻比蝉还大的活蟑螂。天知道他是有多大自制力才没飆骂脏话,也忘了那隻活化石的下场,只记得魏璐笑得无比欠揍说:「岑哥你吓到的样子好萌啊。」如果魏璐不是女孩子,他早把活化石塞她嘴里。他对她原先的一点曖昧好感彻底幻灭,再之后拍什么吻戏、偽床戏都没感觉了。本来他猜想过,说不定魏璐就是怕他心里有什么意思,藉着恶作剧把那一点可能性给掐灭,只不过现在他确定魏璐只是单纯爱恶作剧罢了,那种顽皮的个性从没改过。 利用緋闻炒作算是娱乐圈的老梗,用得糟就是烂梗,用得好也只是那样,大家捕风捉影都不会有结果,特别是由局外人照图编故事的影响就更小了,只要当事人没有真的做什么,也不会太影响形象。于是郑雅岑就跟魏璐频繁的出去玩,吃了几次饭,去休间会馆晃晃再出来,实际上各玩各的,而且同行还会有其他人在。 宣传期结束,一季的节目主持也告一段落,电玩节目找了代班,郑雅岑就相对间下来了。他想起霍明棠,那人转签进来同一家公司,好像依然低调得没什么动静,印象也就是上过几次电台,为某家电大厂的形象广告做了支曲,没接新戏,彷彿就此沉寂。 但他没有很多空间管别人,自己还有行程得跑,柒姐给他接了海外商演,签了约就得去,回来之后还有各地签唱会、握手会、摸头会。最搞怪的就是摸头会了,他摸了好几个疑似没洗头的妹,还摸到爆炸头的,手都陷进头毛里,结果还有些人开始在网路黑他,说他只挑长得正的粉丝又摸又抱,其他不正的粉丝都不给福利,差别待遇。那些黑粉在网路开了个社群来黑他,里面还有不具名幕后工作人员说他拍戏会耍大牌,也会吃女星豆腐,开些无聊黄色笑话。 郑雅岑皱眉,他心说我什么玩笑都开,就不开黄色笑话,哪个工作人员啊有胆具名啊!不仅是这种空穴来风的东西,开始有人针对他平日里非常识性的言行进行攻击,酸他有脸没脑,是书念不好只能进娱乐圈卖脸的代表人物,就算他只是跟流行模仿自拍的姿势也会被莫名其妙的人骂譁眾取宠。 虽说人红是非多,但他觉得自己未免太无辜,心累。室友郭渢英看到几则黑郑雅岑的评论噗哧笑出来:「他说你的脑皱褶是不是跟水煮蛋一样,噗哈蛮有创意啊。」 「呵呵,是噢。」他对郭渢英翻白眼。 郭渢英憋笑跟他讲:「你不要老是挑那些不讨喜的事情做,也不要那么白目,闭嘴装高冷最配你那张脸。上次叫你不要开那个名嘴玩笑,看吧,过火了,现在被骂得更难听,黑红黑红的。不过起码有红啦。」 戴琳翎只跟他说:「习惯就好。以后多的是各种精彩等你体会。」 郑尚海老话一句:「受不了可以退出演艺圈啊。」 他龟缩在宿舍玩游戏,废了一阵子才又出去工作,柒姐替他接了个流行时尚节目的通告,工作完就有小模说自己被他吃豆腐,还被他要电话。似乎是窜红得太快,有些东西正在失控,他想缓一缓,可是像滚雪球一样停不下来。 虽然不是没有亲友能倾吐,可是他平常总是智障儿童欢乐多的形象,亲友们认为他心大、耐得住,反而不会用寻常方式安慰同情他,还会调侃几句。他红得莫名而迅速,有些海外杂志也邀他採访,更有媒体封他舞王,那是编舞老师跟舞群的功劳啊,短时间获得不少称号跟新人奖,都让他心虚得很,现在媒体对他有褒有贬,大概也是一种捧杀吧。 斟酌再三,他打了电话跟柒姐要求请假,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他想喘口气。柒姐希望他趁着当红人气再衝刺一下,他回嘴劝柒姐蛋不要放同一个篮子,多规划其他艺人的工作,柒姐懒得跟他辩,让他休息三天再跟公司讨论。于是他开车从首都t市回隔壁故乡g市。 郑尚海刚送完女儿去上钢琴课,回来看到小弟人横卧客厅沙发,盯着电视萤幕播的儿童台卡通,手嘴不间断的吃着零食,他皱眉推了下粗框眼镜说:「你给我振作点。」 「啊?哥,我回来啦,放假三天。」包括周休二日。 郑尚海哼声:「怎样?退出演艺圈了?」他顺手拿遥控器调去其他频道,招来郑小弟抗议。 都是自家人,相处起来没在客气,只是有些话点过之后也不会特地挖深,因此郑大哥说完那句就不再说了,进厨房问他吃不吃麵,两个大男人在客厅吃麵看电视,草草解决一餐。柒姐又来了讯息,不过无关他的工作,而是通知他说郭渢英过几天想搬出宿舍。原因是郭渢英交了女友,想和女朋友同居,住公司宿舍虽然省钱,但是空间设备都比较陈旧,郑雅岑也没什么要求,回讯说一个人住也好,暂时先住着。 柒姐又来讯息,问他想不想搬去比较好的地方租屋,后来就实话实说,公司想招新人培训偶像团体,提供的宿舍就有点不够了。郑雅岑抿嘴:「你早说啊。嗤。害我像佔着资源的老屁股。」 柒姐感觉出他的不爽,找了藉口匆忙下线装死了。郑雅岑不意外公司的决定,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见色忘友也是人之常情,他也不是没钱租屋。他开了几个条件叫公司帮忙找地方租住,传完讯息又点开社群平台瀏览,开啟霍明棠的聊天视窗丢了个浣熊抱尾哭滚的动态图。 郑雅岑自己先愣住,他在讨拍呢,对象还是霍明棠。 霍明棠刚忙完回到褓姆车上,手机震动了下,开起来就看到一隻浣熊抱着膨松尾巴哭着滚过画面,传图的是郑雅岑,他把青年跟浣熊的形象联想在一起,不觉翘着嘴角回讯。那头郑雅岑想再随便传个图装傻,就看霍明棠回应:「不哭。受委屈了?跟霍哥讲讲。」 郑雅岑忘了前一秒的羞耻尷尬,兴奋回传:「霍哥你在线上啊!」 隔空彷彿都能感受到青年的热情,霍明棠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拿着手机回讯息:「在线。你在哪里?不如约出来喝点东西。」 「我在老家,g市。」 「正巧,我也在。今天到这里商圈的百货公司,当某个品牌的一日店长。活动刚结束。」 「太有缘了。那我们约个地方见吧!」郑雅岑心情由阴转晴,笑顏焕发光采。约好了地点,他花了点时间整装出门,郑尚海看小弟穿着外出服,手拿皮夹和一串钥匙往门口奔:「哥我跟前辈去喝点东西,不用等门。bye!」 郑尚海:「嗯。」声音未落,小弟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虽然是匆匆一瞥,但他觉得小弟那德性简直像在发情,浑身气氛都变粉色了,不停往外冒着泡泡小花。这种变化就连外人都能察觉得出来,偏偏还是有人相信八卦新闻的炒作。他真想给刚才的小弟拍张照上传到网路,附註就写着:「看清楚,他浪的时候是这样的,那些连手都没牵的借位照片都不可信。」 一小时后郑尚海颇感意外的看小弟带了个男人回来,并为自己先前的猜想暗好笑。来客也是个公眾人物,持续都有音乐和戏剧作品,常在公益广告露脸,也是郑小弟一直仰慕的偶像。郑雅岑提了两手啤酒,来客拎着两袋下酒菜进门打招呼,郑尚海也差不多该去接女儿下课,忽地回头对上楼的两人提醒:「对了,阿岑,你房间我还没收拾完。」 「咦,怎么这样啦。」 「谁让你先前过年回来不顺便收拾的。」郑尚海念了他就出门去接女儿了。 郑雅岑回头訕笑:「霍前辈你没洁癖吧?」 霍明棠亲切表示:「我自认没有。」 「那等下你别吓到啊。其实没有太乱啦,只是东西比较多。」多到那张床空出一个人形够睡就不错了的程度。郑雅岑的杂物实在多,房间里还有从小到大收藏的漫画、书刊,以及一些模型玩具、游戏片。他看到霍明棠进房那愣住的表情,尷尬道:「那你自己找位置坐一下,我去把小菜盛盘,顺便切点水果。等我啊。」 霍明棠环扫四周,由右至左,再由上至下。这是那个漂亮青年的房间,杂物繁乱的程度跟青年外形灵气英俊的程度呈正比。落地窗陈列着两排衣架,窗边角落堆着大小不一的三个行李箱,衣跪前叠着四个半透明衣物整理箱,床上堆的不仅是衣物,还有堆高如山的书,床上有张懒人桌,地上软垫搁着两个运动器材,床尾斜对着一座四十多吋的萤幕,旁边滑柜摆满游戏片,空处有两支电扇跟一支冬天用的暖器扇,小桌旁叠着几张坐垫,他拿脚拨开地上没收好的一堆电线,走到桌边把坐垫摆好,找到遥控器开了电视看。桌上有几本硬壳书,原来是郑雅岑的毕业册。 擅自动私人物品是失礼行为,但是毕业册应该无关紧要吧?他抽了一本国中的出来翻,他都是直接用本名出道的,郑雅岑即是本名,他从通讯录找到郑雅岑的班级,往前翻看照片,却发现该班级合照没有那青年的踪影,看了看前面大头照才找到郑雅岑三个字,只不过本该是照片的部分被涂鸦了,画得乱七八糟看不出原样。 霍明棠觉得有点古怪,嗅出了些许秘密,忍不住再抽高中毕业册看,同样找到大头照,一样有涂鸦,但还不算面目全非,能看出眼耳鼻口都和现在郑雅岑本人不一样,绝不是男大十八变,简直不像同一人了。要说搞错照片,可能吗?他歪头细思,最后抽出国小的,照片直接被挖空,也没大学的毕业册可看,这时郑雅岑回房间了。 「久等啦。」郑雅岑拿屁股顶开虚掩的门,将托盘的碟子摆上桌,放好两个杯子倒啤酒,目光最后定在霍明棠手里翻的东西,惊叫:「哇啊啊啊你为什么翻我毕业册啊?黑歷史啊!」 「没有大学的吗?」霍明棠一脸无辜询问,惑人的演技百分百。 「没有没有,我没买啊。那种超贵但只包含自己千分之一内容的东西干嘛买?比瓶装果汁饮料还不值得,那果汁含量起码高过毕业册。」 霍明棠闔好毕业册笑语:「你反应很大。真激动。」 「噯、唉呀,我被你吓一跳。你看到了吧,那个、照片啊,都是恶作剧的,乱搞的,我以前太帅常被霸凌。后来就不浪费钱买这种东西了。我哥真是的,也不把它们拿去回收,真佔空间啊。」 「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开冷气?我看你满头都是汗。」 「噢,好啊。」郑雅岑起身去调冷气温度,偷抹了把额头汗,手里都是湿的。他已经把过去丑照都销毁,只剩大哥那里的日常照,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就那几本毕业册! 霍明棠稍微歛了笑容像在打量、审视什么,而后淡笑:「这样啊,霸凌,那真是难为你了。」 郑雅岑摆手敷衍:「没什么啦,都过去啦。弱肉强食,这在人类社会也是很自然的事。」他不确定是否瞒混过关,但也只能装傻到底了。对方看起来没有异样,态度也依旧随和如常,让他慢慢松了口气。 霍明棠没有多问,开罐啤酒替他倒杯里:「你也不容易吧。」 「还好,我哥才真是不容易。」郑雅岑仰首,思绪有一时飘远,斜瞥一眼对方探究的目光,咧齿笑说:「本来找你是想吐苦水,抱怨一下工作的事,现在好像都好了。」 霍明棠也喝酒,配着下酒菜,嚥下食物后他问:「为什么都好了?」 「就树大招风啊。公眾人物被放大检视言行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沉不住气随之起舞。霍前辈这么低调,应该就是明白这些道理。」 「嗯。」 「而且人红了,多少得付出一点代价。」郑雅岑喝了口啤酒,微翘的上唇沾上一圈泡沫鬍子,眨着一双猫儿般灵动的大眼瞅人,他眉眼含笑说:「我该学学你的。」 霍明棠挟了炒海龙咀嚼,报以微笑,嚥下后他说:「做这行桃花很重要,有人惦记总是好多过坏。」 「我懂,就算黑红黑红的也是有红。不过他们骂得这么难听,好像我真的很罪大恶极。其实我知道不必把陌生人的言论放心上,但一再被挑起就烦了。上週有个白目主持人就拿这开我玩笑,我也是笑啊,心里其实很想掐他脖子。还有也多少影响工作,有个品牌的剪綵活动跟酒会找我去,有一家杂志说主办考虑把我从名单踢掉,我怀疑根本是有媒体在弄我。」 「你在意就让他们称心如意了。不如不理睬。」 郑雅岑认同点头,他说:「最闷的是我身边的亲友都觉得我好乐天好坚强,我想抱怨吐苦水还调侃我。」 霍明棠看青年灌了一口啤酒之后垂头丧气,不知怎的觉得挺可爱,很惹人怜惜,伸出手摸了摸青年的头,青年抬头一脸懵,两人互视。霍明棠生得讨喜,嘴角天生微翘,面上掛着若有似无的笑,现在那神态更曖昧温柔了。郑雅岑正是心灵脆弱的状态,对什么诱惑都抵抗力低,被男人摸头又温柔凝视居然不感到排斥噁心,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搞笑缓和气氛,就这样有点羞赧的迎视了好几秒。 「咳。」郑雅岑清了清嗓,他说:「啊,也没什么啦,有霍前辈来陪我喝两杯,我心情就好很多了。对了,一般你遇到挫折都怎么应对,有没有什么诀窍?」 霍明棠垂眸挟菜,模糊敷衍:「不去多想就好。红有红的烦恼,不红有不红的烦恼。都是因为生活有所追求吧,也没什么诀窍,边做边想也可以,但有的人不适合多想。都说傻人有傻福啊。」 郑雅岑怎么听都觉得自己被笑傻了。不过霍明棠给人印象好,他没深想,他问:「那你有什么追求?我是说,在娱乐圈有没有给自己一个目标?」 「有啊。渗透大家的生活,获得关注,这本来就是这一行最基本想要的,我想要的不复杂,但也很难讲明白。对了,有些炒作宣传的把戏,用一回两回还可以,做得太过火会影响形象,粉丝也不是笨蛋。」霍明棠换了话题聊:「我是指你跟魏璐的事。」 「哇。」真是直白,郑雅岑吓一跳,不过他喜欢:「你看出来了?」 「真的喜欢是不会光带人去吃饭、逛街、上会馆做spa吧。」那根本是姐妹、闺蜜一起做的事。 郑雅岑尷尬失笑,那些操作在这人眼里纯属雕虫小技吧。这话说得也没错,老把戏玩过火了容易把形象毁掉,还是严谨一点好。往后他绝不会再随意拿自己或他人的名声轻率作为了。 霍明棠看他了然于心,接着聊:「人会因为自身的立场有不同的衡量跟分寸,取捨也不一样。公司玩坏了几个商品可以再进,艺人把自己毁了就傻了,与其那样倒不如不妥协、不配合。就算是被封杀冷藏也还有一点机会,但形象毁了就难搞了。所谓的明星、偶像,其实就是能把梦想、理想换成钱的工作,我说得比较不好听,你别介意。我讲的不一定对,你自己拿捏着听吧。」 郑雅岑眨着一双大眼认真点头,听完连连摆手:「不会啊,获益良多。前辈喝酒。」他狗腿得替霍明棠倒酒,又从工作聊到房间佈置,再聊到郑大哥迷信风水的事跡,还有工作上遇到的八卦,聊得有说有笑。一度聊起电玩节目的事,霍明棠说:「你很爱玩游戏,连主持都有一个相关的节目。节目上挺厉害的,不过之前带练怎么好像风格有点不同?」 郑雅岑挠头乾笑:「你是说试玩实况?噯呀,那个是替手啦,请职业玩家假装是我在玩,你看,看我的手长这样,下次跟节目画面比对一下就知道是不同人的手啦。」 郑雅岑把手伸出去,霍明棠捞在掌心细细打量,是一双不常做家事、没有茧子的手,指甲也是定期保养过上了护甲油,指缘圆润,色泽淡柔透润,而且指背上一根细毛都没有,连骨节也不突出,不讲的话会以为是个高个子美女的手。 另一头郑雅岑也悄悄打量霍前辈的手,他自己一米八的身高,霍前辈一米九几,手自然也比他宽大不少,但他真没看过有谁的手比霍明棠的性感好看,骨节分明,从手指偷描到手腕都觉得是优雅修长,并且蕴含力量的手。 「你的手真好看。」霍明棠翻过其掌心,有点曖昧的揉了下大姆指下那块饱满柔软的掌肉。 郑雅岑讶异瞄他一眼,看不出霍明棠有什么古怪的脸色,心想是自己多心了,回敬一句由衷的夸讚:「比不上你的啦。哈。」 霍明棠收手之后继续同一个话题:「那节目蛮好玩的,可以玩又可以领钱。上週那集你扮成猫族兽人的样子很好看。」 「啊哈哈,谢啦。」居然有看吗?被霍前辈观赏那种主持表演,真是一种羞耻play。 「不是客套话,真的很可爱。」 「是、是帅吧!我这么高的一隻猫噯。」 「我一米九五。」 「……」输了。但他不死心:「但我也不矮小啦。」怎么开始比起身高了。 话题绕回网路霸凌,郑雅岑打了酒嗝说:「有句话他们还真讲对了。我是真的不爱念书,我哥只求我顺利毕业。」 霍明棠问:「你不开心时都做什么消遣?」 这时他们已经喝完一手啤酒,谁都没脸红,只是郑雅岑微醺,眼睛半瞇着思考道:「睡觉,看小说漫画。不过很久没有看了,就剩睡觉。但是现在睡觉好像不够,所以还好有你啊,霍前辈。」 霍明棠无奈莞尔:「喊我霍哥吧。叫前辈感觉老很多。」 「是!」 「霍哥欣赏怎样的女孩子?」 「跟我妈差不多就好。」 「咦,妈宝?」 「呵。」 「你跟你妈感情很好啊?好好喔。」郑雅岑双手撑颊,一脸的羡慕。 霍明棠戳破他羡慕的假像:「我妈去天堂了。」 郑雅岑微讶:「抱歉。」 霍明棠摇头微笑,聊了点往事:「那时她需要医药费,s电视公司刚好有歌唱选秀节目,奖金丰厚,所以我就去了。」 郑雅岑心疼看着霍哥那云淡风轻的表情,挟了块三杯豆腐吃,然后迟迟没等来下文:「然后?」 「然后我就得第一、拿奖金,但来不及,我妈还是去天堂。」 「……」郑雅岑拧着一边眉毛狐疑:「你讲真的?」 霍明棠抿着一抹戏謔的笑,不回答,看着青年翻白眼、翘唇嗤声笑骂自己。他跟着笑出声,突然提议:「难得拜访一趟,想看你的生活照。」 郑雅岑秒答:「没有。」一看霍哥挑眉不解的表情,他心虚解释:「我是我哥养大的,家里经济比较不好,不买相机那种奢侈的东西,所以,没有生活照。」这理由掰得实在烂,但是好在霍明棠没有坚持,勉强唬拢过去了。 霍明棠难免好奇,但毕竟是人家隐私,还是不要多问了。霍明棠瞄了下腕錶说差不多该告辞,郑雅岑把桌上东西收拾打包要扔下楼顺便送客,一前一后走出房门。霍明棠驀然回头要跟他约晚上一起玩游戏,郑雅岑差点撞上来,虽然有点身高差距,可是他只要再稍微抬头就能啄到霍哥的下巴跟脸上去,霍明棠显然也是愣住,双方僵了下。 郑雅岑默然吸气,近看发觉霍哥这双眼带电,电力不小,心脏好像也被那股电力给震了下,两人意味不明用笑容敷衍过去,什么也没多讲。关门回屋,郑雅岑衝进洗手间照镜子,脸是还好,一样那么俊那么白,可是耳根红透了,只有一些碎发盖着,不晓得对方察觉没有。 他摸上自己胸口纳闷嘀咕:「感觉好怪。乱害羞一把的。嘿。霍哥太帅了,连男人都受不了啊。」浑然不觉自己这种异样的心绪动荡有何意味,期待着晚上相约的游戏时间。洗澡时才想起之前为了照片的事跟郑尚海吵架,郑尚海看不惯他抹煞黑歷史照片的行为,狠狠酸他一把,不过家人就是这样,纵使再多矛盾还是会和好。 *** 游戏解任务中,萌萝莉杜若和英武高大的男修在一片蓝紫色花原上追着神出鬼没的任务怪打,两人分头寻怪,用组队模式聊天。郑雅岑忽然丢问句:「霍哥,你对艺人整型这事怎么看?」 问得太没头没尾,杜若头顶冒出两个问号。郑雅岑尷尬莫名,在萤幕前摀脸怪叫,后悔不已,急忙辩解:「我朋友给我看一篇网文,整理出一堆女星整型前后对比照。我觉得如果是靠外形工作,那其实也算敬业吧?想问问你看法。」 杜若:「看目的。为了演艺事业去整,算是一种敬业。而且谁不爱美,做点努力无可厚非。意外伤害才整的,也只是无可奈何。又没害了谁。」 「那整型时指定要整成谁谁谁的样子,你觉得?」 「有抢饭碗的嫌疑。而且,已经有一个那么红的人长那样了,再整得差不多也没意思。你没瞧那些号称谁谁谁的接班人的明星,最后没有半个红起来?接班人三个字就是种偽祝福的诅咒。」 「哦。」郑雅岑拍拍心口,还好他没有以谁当范本,也算是帅的独具一格,不然被讲成某某巨星的接班人他也不觉得高兴。 思绪跳跃,郑雅岑脱口问:「如果你想整型,会想再加强哪里啊?」 霍明棠对着萤幕轻笑出声,打字回应:「你认为我需要整哪里?」 「没有没有,哪里都不需要。」郑雅岑彷彿从那句话感受到了神秘的压迫感。 「^^」 不过这话题一旦开了头,郑雅岑压不下好奇心继续问,只是不再绕着彼此谈:「你会介意女友整型吗?」 「会。尤其是胸。」 「啊啊,我懂,你讨厌假奶啊。」 「不是。有碍健康。」 郑雅岑挑眉:「是吗?难道假奶出的奶成分不同?」送出那串文字他就后悔了,对方果然回他一长串的点点点。 杜若:「旧式隆胸要按摩一辈子,不管怎样还是觉得对身体不好。有些整型也不是一劳永逸,烧钱伤身的事别碰。电视有一集在谈整型,有个医美的医师说的。」说完的同时,还用即时通讯丢了篇搜寻到的文章给郑雅岑看。 文章里整失败的案例以及后遗症把郑雅岑吓得不轻,他拍拍胸口:「还好我没有隆胸的必要。」也不必削骨什么的。「霍哥我们不聊整型了,还是打怪解任务吧。orz」 霍明棠说音乐灵感来了要记一下,催促郑雅岑早点睡觉,郑雅岑好笑回说:「你就是担心我偷练吧。」不过这是玩笑话,那隻男修难练得很,偷练也赢不了杜若。 隔天郑尚海嘮叨郑雅岑收拾房间,下午一家三口去看了场电影,晚上郑尚海把几本存摺还给小弟,说人都长大了该自己学着理财,不要什么都丢给别人管。郑雅岑挠挠脸颊收了,自从进演艺圈他都会交出大部分收入给大哥,再由大哥那边拨生活费跟零用钱给他,也是一种维系兄弟感情的方式之一。不过考虑到大哥年纪不小,有自己的事业要忙,郑雅岑不好意思再这么依赖,收好存摺就坐在床尾发呆,馀光瞄到一叠还没收的漫画,怀念得翻看着。 郑尚海出现在门口睨他:「看漫画啊?」 郑雅岑装模作样甩了甩书本,好像它有灰尘一样:「我在收拾房间。」 郑尚海冷笑:「嫌我收得不够好,你就自己来吧。」 收假后,郑雅岑临时兴起想去找霍哥探班,打听好今天霍哥在哪个棚拍戏,买了不少饮料点心就自驾出发了。程昭寧替霍明棠接了部迷你剧集,题材比较冷硬,但演出的都是实力派演员,是适合跟一伙戏精磨演技的作品,也能趁机拓展人脉。 郑雅岑熟门熟路抵达t市最大的影城,找到霍哥拍戏的地方,远远就看见霍哥戴着绅士帽,西装革履,相当瀟洒的和一个穿长袍唐装的男人走在街头,这戏的背景是个战乱年代。 外围有不少一般民眾围观拍戏现场,女性居多,导演一喊卡,她们就兴奋喊着棠哥棠哥,郑雅岑走近跟几个眼熟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拿了饮料点心给他们。 周围女性全对霍哥投以热切的目光,完全忽略外围还有个男星,郑雅岑颇受打击。一定是自己打扮过份低调,又是军帽又是墨镜跟口罩的,他把装备卸下,自以为帅气的拨瀏海,依然得不到关注。 「棠哥看我了!」女粉丝开心叫喊。 「我也跟他对到眼了,他眼睛好迷人啊。」 「拜託小苹果帮我们把东西拿给棠哥!小苹果!」小苹果本名有个萍字,本人长得高挑瘦长一点也不圆润,有点像男孩子,她帮自家老大收下礼物、卡片,全收到一个麻布背袋里。最后小苹果看着郑雅岑说:「外送先生?」 郑雅岑气笑了,好个不长眼的,他说:「你看过这么帅的来外送?」 小苹果再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我有点脸盲。是场务梁先生?」 「……」好想原地炸裂啊。郑雅岑咬牙,咧齿笑:「我姓郑。」 「场务郑先生?」 他内心咆哮:「你瞎啦?」受此打击,郑雅岑决定好好上进,务必烙上所有人的视网膜。 小苹果跑到霍明棠那儿报告:「棠哥,郑雅岑气跑了。我虽然脸盲,但也不至于认不出那么好看的男孩子,这样惹他生气,万一他讨厌我记仇怎么办?」 「他很善良,不会的。就是逗他玩。」霍明棠满意的递给小苹果一个塞着厚厚一叠纸钞的信封袋。 「他不会气你吗?」 霍明棠兴味浅笑:「这样才印象深刻啊。」 小苹果狐疑瞄着自家老大神秘深沉的笑,总觉得那神情像盯上猎物一样,蛮危险的,怎么好像有点变态变态的。她还是不要再追问比较好。 无来由、参 郑雅岑一回来就被老闆高宽恒找去了。 高宽恆人如其名,又高又宽,壮得像熊。郑雅岑在他看来就是运气绝佳的金鸡母,窜红速度之快,就算有点招黑体质,火红的气势也锐不可挡,街头海报、车站大幅广告、电视墙画面、网路媒体,到处都常有这青年的影子,就算是代言矿泉水也能大卖。 因此,高宽恆对待金鸡母的态度自然不同,刚念完一伙喜欢搞事惹麻烦的少年偶像团,见到郑雅岑进办公室那张罗煞脸当即退驾,笑得无比亲切随和,比看到情人还要温柔:「阿岑啊,放假回来啦,找你过来也没什么,就想聊一下。」 「老闆,我还有工作要忙,等下还得去spa。」郑雅岑坐到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掐掐鼻根说:「有事快说吧,我黑眼圈都出来了。」 高宽恆堆着笑脸放轻声调说:「阿岑啊,最近上网了吗?我知道你前阵子很烦一些蹭名气的小咖和黑帖,我都请一些业界朋友去跟他们经纪公司做沟通了,黑帖也处理了,你就专心工作吧。」 郑雅岑歪头看他,单手撑颊,好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多花钱就算了,老闆你欠了人情就不好。要知道人情是最贵的。所以说随他们去吧,不必随之起舞,那些人闹久没意思就不会再闹了。」 高宽恆脸皮抽了下,如果眼前换作不红的艺人,他铁定会骂:「用得着你教我?你老闆还我老闆?这行你资歷深还是我资歷深?」但现实是他还得靠这棵摇钱树多摇点钱,所以附和道:「噯呀我们阿岑就是有巨星的架势跟器量,而且又够亲切随和,不过既然你都说不要随之起舞,那就不要去回应回呛,交给公关那边处理就好。你想经营帐号可以让公司弄个团队帮你啊?」 「不要。我不需要别人代言。没意义啊。」郑雅岑看出老闆强顏欢笑,心里也知道原因,但他就是无法顺着别人的意思活。「而且我不是呛,我是讲道理。他们凭什么骂我没脑,难道他们就很博学多闻每个都得诺贝尔奖?还有上回闯红灯的不是我是柒姐的助理,我都道歉顺便ppo网宣导叫大家遵守交通规则了,还那么得理不饶人。休息时累了就说我臭脸耍大牌。是不是我大便多抽几张卫生纸都要说我超级不环保?」 高宽恒的笑脸出现裂痕,再秒速恢復,他说:「你是小天王、是男神啊,男神要有点神秘感,高冷一点。你最近就专心工作不要回应网路留言了。」 话题绕回工作,郑雅岑比较专心听了,高宽恆让他多做点公益活动把形象刷白一点,无偿代言可是能提升形象,郑雅岑认为能利用工作时间做好事求之不得,就答应了。之后高宽恆跟他说有部电影争取到一个客串角色,导演是一对兄弟,去年得过大奖的,所以希望他也能在这部面露脸。 郑雅岑听说主角之一是霍明棠,抱着期待合作的心情就答应了。公司替他在t市找了栋高级公寓让他搬过去,生活一样是工作、回家上网玩游戏,有好一阵子没看到霍哥上线,他替霍哥练等,后来还是没遇到人,他觉得无聊就渐渐搁置不玩了。 霍明棠在娱乐圈人缘相当好,即使不在录影,郑雅岑也能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他们聊霍明棠有多随和热心,照顾后辈没有一点前辈的架子。夏天,学生们放暑假,他一时兴起去报名某个路跑活动,没跑完全程,中途去咖啡厅歇脚,拿了活动纪念品自拍,在网路上被揪出来取笑嘲讽。 「没脑就算了,造假还自爆,天生的搞笑男丑。」这类言论不少,他越红,酸他笑他的就越多。有人开了篇新帖,标题是郑活宝,整理各种郑雅岑的黑歷史,连以前他当奶酪葛格的时期都有,开帖的id叫云木。云木的用词没有粗话,不呛不毒,还挺詼谐,让人搞不懂这傢伙是不是黑粉,却带出了风向,越来越多人把郑雅岑当谐星看待,觉得这样蠢萌的男星也算是一股清流,毕竟那些緋闻后来都看出是有心人利用,他们认为郑雅岑就是个傻蛋。 郑雅岑工作平稳,年中发现霍哥拍了支鸡精的广告,两人没特别联络,忙完演唱会跟发专辑,将手里的主持节目预录完,日子一下就快转到年末。他先回g市跟家人团聚,顺便收拾行李,再看看剧本,这次他只是个客串配角,没什么压力。看完剧本他打电话给柒姐表示:「柒姐,我发现一个大问题。」 戴琳翎大吐一口气,翻白眼说:「你每次都很有问题,这次怎么了?」 「剧情需要,我得滑雪。」 「哦,印象是有一个片段。怎么了?」 「我,不,会,滑,雪!」 「太难的动作有替身,而且会有教练教你,不必担心。雪衣雪裤跟雪具都有赞助,你也不用自备。人过去就行啦。」 郑雅岑安心了,大家都告诉他说当作是去渡假就好。他悠间的来到高纬度国家,抵达了滑雪渡假村,负责接待他的人直接带他去跟导演他们打招呼,做个简单的介绍。导演是对亲兄弟,姓孟,大家都称他们大孟小孟,寒暄过后就一起吃饭。郑雅岑的行李不多,一个袋子跟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随便吃过一点东西就问了自己房间号码。 负责杂务的工作人员跟他说:「你跟棠哥一间房,他现在人应该在健身房。房卡也在他那里,我再去找棠哥要。」 郑雅岑笑说:「没关係,我自己去找他。」 他往电梯方向移动,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副导的小孟:「请问一下我的滑雪教练是?」 小孟说:「就小霍啊。」 郑雅岑:「……what?」 大孟哈哈笑:「替身是别人啦。你的房间安排跟小霍一起,放心,是两张单人床。」其他人心想,当然是两张单人床,不然呢?这么强调真是多此一举。 郑雅岑有点担心滑雪的部分,无心关注睡什么床。他拉着行李箱去找霍哥,饭店居然只给一张房卡,抵达健身房楼层时恰好看到霍明棠出现。霍明棠有点惊喜:「你亲自来找我?走吧,我也正要去找你,想说你应该差不多到了。」 两人一同搭上十四楼,霍明棠拿出房卡刷开门跟他讲:「剩下的戏都在这里拍完,你的部分是拍完雪景再拉到市区。我负责带你,别担心。」 郑雅岑谢过他,房间暖气开太强,他脱掉一身御寒衣物还是热得发昏,找到控温装置研究:「这个要怎么调啊?有点热过头了。」 霍明棠朝他一笑,悠然踱到窗边拉帘子开窗。窗外零下几度的寒风吹入室内,缓解他的窘况。霍明棠神态惑人,郑雅岑的脸皮还在发烫,觉得自己有点糗。 「霍哥,我睡哪张床?」转移话题吧,不然糗死了。 霍明棠指着离门口近的床,然后介绍一下房间设备:「冰箱有矿泉水,每天都会给两瓶新的。浴室每天会换新的浴巾,四张小毛巾,两张大浴巾。附的洗发精跟沐浴乳不好洗,你可以用我的,桌上这边的乳液和保养品也可以随意用。我煮了水,你有带保温瓶的话记得装一点,别全装热水,到时喝会烫到嘴。」 他讲得不快不慢,字句清楚,郑雅岑连连点头,他最后笑问:「要先洗澡吗?还是想先去楼下超商逛逛?」 郑雅岑下飞机赶过来觉得有点累,想先洗澡,拿了换洗衣物就不客气的进浴室盥洗了。霍明棠在架上陈列的瓶罐都是高级进口货,是他自己下不了手买的,趁着机会试用看看,果然连香气都跟平价用品不同,是比较自然的绿茶冷香。 想到自己沐浴完后的味道跟外面那男人是一样的,郑雅岑不禁红了耳根,暗骂自己乱想什么,粗暴的拽出脑子里浮现的诡异念头,换上爽朗的笑容出浴室。 霍明棠坐靠在床头,一双笔直长腿随意交叠,额前黑亮的碎发掩着半边眉眼,愜意而慵懒,明明是俊雅温和的模样,隐然流露出一种威严,衣料下的身躯也裹着充满力量的肌肉。 郑雅岑贪看了几眼,觉得自己是游在大白鯊附近的小鱼一样经过电视前面,走到镜台前说:「我洗完啦。该你了。」 霍明棠挪眼打量青年,同样在审视对方。青年的双眼笑起来像半月,左颊有个明显的酒窝,锁骨白皙漂亮,身材练得不错,肌肉线条不会过分刚硬夸张,而且露出来的手脚几乎看不出什么汗毛,单看皮肤和毛发状态会以为是女子,就连膝盖跟脚趾也圆润得漂亮可爱。可惜这些即将在明天变得不一样,这人不会滑雪,不晓得会不会添几处瘀伤。 郑雅岑察觉霍哥的视线,少根筋的笑了,撩起衣摆摸摸自己胸肌、腹肌说:「怎样?我也练得不错吧?」 「看起来不错,不知道手感怎样。」霍明棠说完,没想到青年就跑来他他的手放到自己腰腹:「摸看看,软硬适中。」 「嗯。」霍明棠目光微暗,胸口有股说不清的悸动,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是他掩饰得好,半分不显。青年也伸手摸他的胸肌,讚赏道:「好硬。」 「好软。」霍明棠轻掐了郑雅岑的脸颊,试图略过身材的话题。视线不经意掠过青年胸前,忍不住展开手指贴上去,青年吓一跳退开,因为他胸口激突了。 即使穿着上衣也能清楚看到那两点突起的形状,郑雅岑一脸尷尬,只要霍哥再稍微併起两指就能夹住它们,他觉得这人在戏弄自己,伸手拍打霍哥的手臂笑骂:「你变态啊。哈哈。」 「我去洗澡。」霍明棠没正面回应,意味不明笑了下,逕自起身去浴室。 郑雅岑无心看电视节目,只是拿遥控器胡乱切换频道,半晌低头摸了摸还突起的两点,羞耻感爆增。以前健身完跟郭渢英互摸较劲也没怎样,可是刚才气氛太煽情曖昧,而且他竟然觉得好害羞,差点叫出声。 为了确定是错觉,他捏了捏自己乳头,然后抬头死鱼眼:「我有病啊。玩什么自摸。」 这里电视频道不少,清一色外文,没一台听得懂,他只好单纯欣赏画面。霍明棠出浴室时仅着一件三角裤,悠然自若绕过萤幕到镜台前擦乳液,那一身精实体魄没有多馀赘肉,每一寸皆蕴含力量及美感,肌骨匀实、比例完美,连肤色都漂亮一致。深蓝色为底的三角裤紧贴皮肤,包裹着重点部位,光看线条起伏就知道它不容小覷。如此性感的男体,也不怪郑雅岑看得出神,他胡乱想着:「裤子那一包也太浮夸了点。这么斯文的人,应该是全部的不斯文都集中在那个点了。」 霍明棠拿着一瓶乳液问:「擦了吗?这里气候乾燥,要抹一点乳液防乾裂。」 郑雅岑摇摇头,一脸呆傻,霍明棠劝道:「乖,擦乳液。」瓶子扔给郑雅岑,接着才拿吹风机吹乾头发。 郑雅岑收回视线不敢乱瞄,看了眼乳液瓶子,认命的把衣服裤子脱了,同样剩条内裤,挤出乳液东擦西抹。不知不觉间吹风机的声音停止,他专心抹乳液没留意,身后传来略微低沉的男音:「我帮你擦背后。」 「那谢啦。」郑雅岑没多想,把乳液瓶递回去,自己抹了抹胸腹、大腿,单脚抬到床上边涂边按摩。背上覆上两个相当火热的掌心,顺着肩胛骨慢慢往胸侧、脊骨搓抹下来,手法细腻到有点情色,他自己忘了动作,茫然意识着那双手挪的位置,似乎手指伸进了底裤,几乎要到臀部,最后在越界前又收回。 「好了。」霍明棠的语调平静没有波动,若无其事去浴室洗手了,留下郑雅岑一脸懵,感觉好像站着被调情了数个小时之久。 郑雅岑嚥着口水,长吐一口气,失神的穿回衣物,但身上彷彿还留有那双手的触感及温度,就像那双手还在他背后抚摸、推揉着。而且他竟然不讨厌,甚至被撩起了一点欲望。他抹脸暗恼:「我觉得我病了。我比前辈变态。」 他归究于霍哥太性感的错,记得之前霍明棠曾获选为某杂志最性感男星的第一名,连续四届。 霍明棠洗完手说要带他去其他地方逛一逛,自己就换了套衣服,郑雅岑偷瞄几眼发现这人也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型,然后收回注视不敢再乱看。他们买了零食跟酒回来混着喝,其他人去唱歌或玩牌,他们没去凑热闹,吃吃喝喝盯着电视聊。 郑雅岑指着萤幕上一个国外女星说:「她鼻子肯定有整。」 霍明棠点头附和:「不只鼻子,她下顎角也是整的,角度全削没了。」 郑雅岑听霍明棠分析,佩服其观察力的同时也忍不住怀疑:「霍哥,你怎么这么了解?」 霍明棠斜瞥他一眼,笑答:「有朋友就是整型医师,身边也不少人整过。有些名人不光是为了好看,也是迷信面相。只要不是太病态的调整,为了追求美好的人生而花钱整型,也没什么不好。」 「哦……那、你?」 「你看我像整过?」霍明棠大方招手要他摸:「摸看看像不像。」 郑雅岑心想这是大好机会,伸手捏了捏对方直挺的鼻樑,没歪没塌,再拉看看对方眼尾、揉揉脸皮,把这张俊脸折腾成扭曲,对方居然也不气不恼,他自己先笑出来,訕訕然收手:「你是天然美。」 霍明棠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换我摸你。」 「霍哥!」郑雅岑心慌大喊,然后小小声吐实:「其实,我双眼皮是加工的。」 霍明棠噙笑挑眉:「喔?」 「牙齿矫正过。」不知怎的,他觉得跟霍哥讲没关係。 男人两根大姆指压开他嘴角笑语:「我就想很少有人的齿列这么整齐漂亮的。」 郑雅岑拨开对方调皮的手吐嘈:「你不就是?」 「我后天也勤劳保养。」郑雅岑得意咧齿,趁机追问:「还有嘛?」 「你得保密不讲出去。」 「好。我们的秘密。」 郑雅岑心虚摸鼻,他说了国中玩耍摔断过鼻子的事,睁大眼强调当时的感受:「我哥比较迷信,一直嫌我鼻子有节不好,后来我真的摔断鼻子啦,医生顺便帮我整得直挺漂亮。我在急诊室等好几个小时,全程摀鼻,我哥心疼说我一定痛得要死,但他不知道我其实是怕丑才摀的。你知道鼻骨这边断了,鼻头这里会翘得翻开,像猪鼻子一样吗?丑爆啦,什么痛不痛的我都忘了,只记得猪鼻子。」 霍明棠听得频频发笑,看他生动讲话忍不住想伸手摸他头。青年愣了下,紧接着讲:「你一定要保密啊。这些我连郭渢英他们都没讲。」 「我保证不讲。还有吗?」霍明棠真心觉得这人是个活宝,太搞笑,也太有喜感了。不开口时英俊高冷,一开口就是天生蠢萌。 郑雅岑被追问,这才小声把自己整过的地方讲了便,他说自己还做足了功课,全都不是容易会留后遗症的部分,最后犹豫片刻坦言:「那次被你看到的毕业册,我其实……但霸凌是真的,没骗你。只不过不是帅到没朋友,是丑得被霸凌。」 霍明棠笑够了,叹气说:「这些事还好你只告诉我。如果被人拿去爆料,就算没有证据也能搅出不小的风波。」看到郑雅岑脸色不妙,他拍拍对方肩膀安抚:「别担心,我是守信的人。秘密就是要交换才有意思,我也跟你分享一个秘密。」 「你也有秘密?难道是隐婚生子什么的?」 「没这么劲爆。人活得够久,或多或少会有秘密。我一直没跟什么人讲,我的出身,其实是……」他喝了口混酒,嘴里是啤酒加烧酒的味道。 「富二代?贵公子?」 「差一点了。」 「那是?」 「私生子。」 「这么巧,我也是。」郑雅岑讲完呵呵笑两声。 霍明棠挑眉:「你喝醉了?」 「怎么可能。嗝。」郑雅岑瞇起眼,笑得又傻又甜:「这酒精浓度很低,我一般都──不喝酒啊。有时跟我哥喝几杯,也没醉过。」 霍明棠不以为然,看那样子就是醉了,他摸摸青年的脸说:「好,你没醉。时间不早了,睡吧。」他动手收拾,这时门铃响了。郑雅岑跳起来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大美女,绑着一头长马尾,画了淡妆灿笑:「棠哥在吗?」 「在啊。你是工作人员?刚才吃饭都没看到。」 「你不认识我?算是吧。刚才我在滑雪,回来想找他一起吃消夜。」 霍明棠走来门口喊了声「丹妃」,正欲开口介绍就被她抢白:「我叫丹妃。哥,快陪我去吃东西。」 「我吃过了。」霍明棠脸上的笑无奈而宠溺:「你等我。雅岑,你先睡。」 郑雅岑喊住他说:「可是房卡只有一张。」他看霍哥对丹妃那样笑,心里有点不高兴。这么晚了还来打搅,霍哥脾气也太好了,谁约都答应。 霍明棠教他说:「这简单,你找张纸板塞到感应的槽就好。」他亲自示范一遍,在镜台上找了张纸卡折成房卡大小放进感应槽,拍拍郑雅岑的肩就拿房卡和皮夹走了。 郑雅岑从门缝目送他们走远,看到丹妃挽着霍明棠手臂走,突然瞪大眼,心想这可能是则大八卦! 从来不传緋闻的一线男星霍明棠,趁海外拍电影跟美艳女子勾搭在一起。郑雅岑关好门,脑海跳出几个八卦版本,但很快又莫名洩气了,这种悵惘的心情相当不合理,不是气郭渢英见色忘友的那种。他把刚冰起来的酒拿出来喝光,藉酒意入睡。隔天醒来他就头痛了,霍明棠拿止痛药给他,盯着他吃早餐、服药,替他倒温牛奶、烤土司,像个褓姆一样。丹妃跑来他们这桌吃早餐,眨着桃花眼笑说:「我还没看过棠哥这样照顾人。」 郑雅岑懒懒的笑着回话:「那是你见识少。他脾气这么好,很多人都被他照顾过吧。」 「除了我,还没有人让他顾得这么细腻周到。」 「因为你没病啊。你有病搞不好他也帮你张罗早餐。」 「哼,才不是这原因。」 「对了,你是哪个组的?看起来不是摄影也不是收音,场记?」 美女俏皮道:「你猜。噯,你知道嘛,你不开口真的很帅,一开口全是笑点噯。」 「……」好失礼的女人。他对她不多的好感直线下滑。 「不过我喜欢,蛮可爱的。」 「……」下滑的好感有一点点回升。 「真是单纯的男人。好可爱。」 「你走吧,我累了。」郑雅岑仰首叹息,心累啊。美人果然不是眼光独特就是脑回路神奇,他不擅长应付。 美女耸肩赖着不走,吃她的那盘沙拉,郑雅岑坐正,身子往前倾压低嗓子问:「你跟霍哥很熟?什么关係?」 霍明棠这时端着自己那份早餐回来,丹妃笑睞他说:「他问我们什么关係。」 「喂你。」郑雅岑阻止不及。 隔壁桌的大孟听见了,笑出来:「不要再耍小孩啦。他们是兄妹,亲兄妹。」 美女伸手道:「再次介绍,我全名是霍丹妃。」 郑雅岑愣愣跟她握手,幸会幸会,再端视他们两个的长相,的确都长得很好,光是五官端正就不容易,这俩兄妹又是顺眼耐看的类型,乍见不抢眼,不小心多瞧一眼就很难再挪开目光。 霍明棠摸她头,带着宠溺轻斥:「调皮。」 霍丹妃吐舌,咯咯笑着。她开了间复合式精品店,趁生意上轨道才跟着哥哥出国,一边考察一边渡假。 早餐时间结束,剧组移动到拍摄地点,车上郑雅岑坐在霍明棠隔壁,想起前一晚自爆了不少料,不安得频频偷看霍哥,小声说:「霍哥,那个秘密就算是你妹你爸妈你儿子女儿你家宠物都不能透露。答应我。」 「好。」 他们先换好雪衣、雪裤,戴好安全帽跟护目镜,全副武装后前往滑雪场。郑雅岑把护目镜拉到安全帽上纳闷道:「我觉得包成这样根本看不出是我,乾脆都用替身?」 「练习时才全副武装,会有露脸镜头,你还是得训练。溜过直排轮吗?原理差不多。」 郑雅岑迟疑回答:「在学校玩过一阵子,后来退选了。」言下之意是没学会。 「别紧张,我会带你。」霍明棠耐心提醒各种注意事项,就连拿双板的手势也仔细示范,量好了脚的尺寸后租雪鞋,拿滑雪板往初级滑雪场移动。 穿雪靴不好走,走姿像企鹅,郑雅岑朝霍哥抗议:「为什么你装备不一样?」 霍明棠说:「我是教练,还不到亲自下场滑,穿这样方便教你。今天教完今天拍,之后离开滑雪场的戏就轻松了。走吧。」 霍明棠让人原地暖身,教他怎样穿滑雪板,练习几次之后往外走。由于是单纯的教授课程,大部分工作人员没来,只来了几个负责宣传跟拍的,还有本来就想滑雪的,小孟和丹妃他们拿完装备就朝他们挥手,搭览车去更高的雪场滑雪了。 移动时不少大人小孩擦身而过,附近摔的人也不少,霍明棠说第一个要学的是如何摔,仔细分解动作摔给他看。郑雅岑环顾四周,相关工作人员都走光了,他问:「就你跟我啊?」 「对。下午才开始拍。刚才教你了,先穿下坡的那脚,你试试。」霍明棠说话时始终掛着明媚随和的笑容,整齐漂亮的牙齿在雪地里一样白亮白亮的。 郑雅岑只欣赏了眼就无暇分神,专注脚下,试了几次滑雪板都自己滑走,不得要领,等他终于穿好两脚的滑雪板就控制不住重心,自己往前滑出去了。 「喂喂喂喂我还没有要出发啊啊啊──」郑雅岑眼看要撞上别人,怕得自己先摔了。就连利用雪杖脱滑雪板也是件费力的事,一回头,霍明棠笑得特别开心,他扬声骂:「笑屁,谁都有第一次。呼、呼。」 郑雅岑拿雪杖拉环扣着滑雪板回上坡,终于回到霍明棠那儿,后者意思意思关心:「还好吗?」 「不好。」恼羞成怒了。 霍明棠觉得青年隔着护目镜瞪人的样子也特别有朝气,笑了笑,反覆练习穿滑雪板跟控制速度,没几次就折腾得青年满头汗,浑然不觉得冷。他噙笑站到青年面前,替人踩住滑雪板,握住青年的手说:「来,雪杖辅助一下,先穿这脚。」 郑雅岑累呛:「时间都耗在穿滑雪板、摔倒走回来这种事上了。」 「难得的体验。来吧。」 郑雅岑扁嘴照做,抬眼看到霍哥的笑顏,映着雪光很美好,几瞬间的心暖脸热,被对方手把手教导的感觉挺不错,彷彿被呵护着。霍明棠说不怕摔才学得快,他翻了白眼说摔了十多遍还不够吗? 中途休息,他们站着聊,滑雪场这时没什么风,他问霍哥说:「你几时学的滑雪?」 霍明棠瞥他一眼,表情看不出情绪:「小时候在国外住过一阵子,冬天下雪没什么运动能玩的,只能滑雪。纯属消遣。」 郑雅岑接不上话,霍明棠接着让他练,他穿好滑雪板又开始往前滑动,无助望向一旁霍明棠:「霍哥、霍哥!」 霍明棠双手抓他腰稳住,声音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安定心神的力量:「别慌。慢慢来。」 霍明棠拿脚将滑雪板调整成一个大a字型,教他如何控制速度,之后再交他控制方向,他不怎么摔了,就是滑得特别龟速,顺利滑到下坡后回首兴奋喊:「你看!」 霍明棠也对他微笑,他仰望着有点靦腆害羞,心跳加速,霍哥对他说「我看着你」,他就飘飘然了。技术越练越熟,初级区这种浅坡已经能自在移动,但是肚子有点饿了。他回霍明棠那儿提议:「差不多练三小时了吧。先去吃点东西,等下我们搭览车上去再练?初级区的坡度没有变化。」 霍明棠扬起一抹优雅神秘的笑弧,摇头否决:「不建议。你还是在这区练吧,你的拍摄也只在这区而已。」 郑雅岑转头看向从高处优雅滑下的人们,羡慕道:「怎么不行?中级区也不行?我看那边的坡还好,不陡。」而且他刚才被丹妃、小孟他们轮流刺激,不想老待在新手区跟一群小孩子混。 「不行。」霍明棠笑容依旧,语气格外认真和坚定,他说:「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糗事。那时我也是自认称霸初级区,不听大人的劝,得意忘形搭缆车上去,幸好就只搭到中级区。你由下坡看会觉得没什么可怕,但是由上往下看铁定就不敢滑下来。我当时就是怕了,实际上坡也陡得连滑雪板都穿不回去,只好一路滚,从中级区滚回初级区。」 郑雅岑笑出来:「哈哈哈,真呆。你可以搭缆车下来啊。」 霍明棠歛眸失笑:「缆车只有搭上去,没有搭下来的。」他看郑雅岑愣住,接着问:「你猜我那时滚了多久?」 「……」 「一个小时多。」 「……」青年错愕。 霍明棠拍拍他肩膀,灿笑:「安份在这里混吧。我陪你。」 无来由、肆 仅花了一天,郑雅岑就把滑雪部分的戏拍摄完成,晚餐和其他人到附近一间烤肉吃到饱的店会合,吃了烤肉大餐。导演们亲自替大家换烤盘,有的分工负责挟小菜,霍明棠负责烤肉剪小块,拿生菜捲了肉料准备投餵青年:「雅岑,张嘴。」 郑雅岑帮忙顾烤肉,转头看霍哥那架势有点愣住:「吭?」 「你没空捲肉,我帮你。不是说快饿死了?张嘴。」霍明棠讲得理所当然,旁人看了只当他在逗晚辈,笑完忙抢食眼前食物。 郑雅岑饿得头发昏,张口接受餵食,笑弯了眼朝霍哥比大姆指。坐他们对面的霍丹妃笑出来,她说:「我哥现在管不了我,开始从你身上找成就感啦。哈哈,你当心啊。」 霍明棠笑睨她:「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看他忙。」 郑雅岑被喷溅的油花烫了下手,嘶声低叫,霍明棠蹙眉拿走他手里的夹子说:「换手吧。你先吃,我顾着。」 郑雅岑看他没怎么吃,也有样学样挟了烤好的肉,搭上小菜配料捲好:「霍哥张嘴。」 霍明棠自然张口只咬下一半菜肉捲,点头含糊夸了句好吃,郑雅岑欢欣微笑,把剩下那半也餵了,两人分工吃喝,对面霍丹妃和另一名工作人员默默觉得自己被闪瞎眼。 隔天要转移场地拍摄,郑雅岑明白为什么霍明棠坚持赶在一天内拍完的原因,因为他握雪杖的双手痠到一个爆炸。不仅如此,浑身痠痛无力,简直需要雇看护帮他翻身下床。尤其尾椎痛麻难受,大概是一开始摔得那几次,疼得他哇哇怪叫。 霍明棠眼带笑意,叼着牙刷欣赏一会儿他的窘态才过来扶他,后来连穿衣服也不得不求救。穿完裤子再套衣服,然后围好围巾,折腾完之后他两手顺势掛在霍明棠肩上喘气,抬头四目相视,他先心虚害羞的别开脸,走去门口穿鞋袜。 他蹲得难受,靠着墙休息,霍明棠拿了他袜子蹲下替他穿套,顺便伺候他穿完鞋,开玩笑问他:「大少爷,满意吗?」 郑雅岑点头:「这样的管家给我来一打。」 「我很贵的。」霍明棠笑语,一同出去吃早餐。 隔壁桌是霍丹妃和小孟副导,一桌四人聊得起劲,郑雅岑瞥了眼霍小妹,小声问:「霍哥,你妹有没有男朋友?」 霍明棠难得冷下脸,郑雅岑头皮发毛,喝了口浓汤之后不怕死再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猜。」 郑雅岑撇嘴,果然是兄妹。他哼哼两声压低声量聊:「我猜你没有。你有的话我应该能察觉,毕竟我从你出道就关注你,有什么变化我应该能很快看出来。」 「多谢。」 「所以我就算不小心知道你太多八卦也不会传,我对你是真心的啊。」郑雅岑朝他眨单眼,一副我们是分享秘密的好伙伴,那傻样看得霍明棠想笑,抿着嘴角压下情绪。 「还是谢谢你的真心。」 拍摄工作进行顺利,能赶在过年前回国。郑雅岑提前回家团聚,跨年时排满商演活动,奔波各地舞台劲歌热舞。相较之下霍明棠只在网路开了半小时直播跟粉丝拜年,顺便替丹妃的店打广告,地点自然就在店里,维持一贯低调作风。 郑雅岑跑完四场演出,最后回t市做压轴表演,和一位资深女歌手合唱嗨到凌晨才回住处休息,睡前点开霍哥的直播看,在那愉悦爽朗的声音中入睡。这晚睡得不熟,手机频繁传来亲友新年问候的讯息震动。 天快亮才睡熟,中午手机铃响,他迷迷糊糊接听,郑尚海来电要求视讯,郑晴吵着要看小叔叔,抱着熊布偶对镜头唱歌卖萌,撒娇拜年,把两个大男人萌得乱七八糟。温馨视讯后是戴琳翎传讯提醒他下午开会,高老闆送的按摩椅已寄到他老家g市,还有郭渢英放闪传图拜年,接着打电话进来聊:「嘿,新年快乐,有空出来吃饭,介绍我老婆给你认识。」 郑雅岑晃着一头乱发应声,抓了抓头发问:「你们还没结婚吧。」 「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人家现在是小朋友的女神。」 「我是男神啊。」 「好啦好啦,改天约,再让我睡一下。」他按掉通话键,立刻又响铃声,这次他不耐烦咋舌,爆发一股狠劲拜年:「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啊啊啊啊──大吉大利啦!」 彼端沉默数秒,接着爆出一阵朗润笑声:「新年第一天就这么有精神,不错啊。新年快乐。」 郑雅岑以为是郭渢英或其他人,没想到是霍明棠,耳朵、脖子一阵热,不由得清嗓坐正,对着空气点头问候:「霍、霍哥,新年快乐。刚才我以为是朋友在闹。」 「呵,睡得好吗?」 这话像附耳呢喃,撩得郑雅岑从耳朵开始酥痒发麻,他愣愣点头:「还可以。不过滑雪回来到现在还是全身痠痛。」加上他为了赶场表演,热歌劲舞,现在他只想一睡不醒。 霍明棠笑了笑,告诉他说:「多休息吧。程姐说有个实境节目要找八个名人体验,节目还在审查参赛者阶段,要到国外录。我也会争取,你也加油吧。奖金很丰厚。」 郑雅岑狐疑问:「到国外录实境节目?奖金?」最近很多实境节目会分组竞赛,资金足够的节目会将场景拉到海外去,他想应该也是类似的。 「我主要是打来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霍哥新年快乐,谢谢你先跟我讲啊。下午的开会应该也是跟那节目有关吧?」 「应该是。各自努力吧。」 下午开会的内容很神秘,该实境节目是购入海外节目授权所做的特别版,会选八名参赛者分成四组挑战,内容细节暂不公开,会在出发挑战前的记者会才公佈,一切都是谜。至于如何审查参赛者,除了审核报名者的资料之外还要看报名者填的问券。 所谓的开会就是叫郑雅岑去填问券,会议室里霍明棠也在场。柒姐告诉郑雅岑说,替他报名这节目是为了重新定位形象,叮嘱他务必好好做,他敷衍应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之后确定通过审查,节目官方安排他们去上课,课程内容各式各样,有野炊露营、有钓鱼、攀岩,并不勉强参加,但郑雅岑有种直觉这跟节目很有关联,为了到时能赢得竞赛,只要拨得出空间他就去上课。 关于神秘的实境节目,据说会相当耗体力,节目组开始拍摄参赛者上课或平常私人的训练活动。郑雅岑自然也接受了採访:「锻鍊?我平常有在健身,演唱会、马拉松那些活动量那么大的事我也没问题,有什么好锻鍊的?既来之则安之吧。万一不行,听说还能弃权,大不了弃权啦。」正在健身房健身的他毫无障碍说出这番话,再度激起网路一阵酸笑斥骂。 他约了郭渢英逛街,採买之后出国可能会用到的用品。郭渢英拨着刚染不久的蓝灰色瀏海说:「最近柒姐也替我接了一个旅游外景,大概跟我们儿童台的『森林乐园』差不多是户外生态探险的节目,差不多四月开录,好像跟你那节目同时啊。祝你顺利啦。这是个洗白的好机会,但也可能是招黑的点,总之你自求多福啦。」 郑雅岑嘴角抽了下:「我谢你噢。」 节目记者会前一晚,霍明棠约郑雅岑吃消夜,两人并肩坐在巷子里的窄小店面前吃关东煮,一个要了杯沙瓦,一个要了啤酒。 郑雅岑跟老闆喊:「老闆,帮我用关东煮的汤煮碗锅烧麵。蛋不要熟,多加一颗贡丸,不要虾子谢谢。」 霍明棠随口问:「不吃虾?」 「懒得拨。」 「我可以帮你拨。」 郑雅岑立刻改口:「老闆帮我煮三隻虾。」得寸进尺的傢伙。 霍明棠喝了口啤酒笑问:「接下实境节目的工作了,有什么想法跟感觉?开始锻鍊了?」 「练屁啊。」郑雅岑肚子饿,一点也不想做任何未雨绸繆的事。他盯着老闆煮麵,挟盘里的高丽菜捲吃,他嚼完嚥下说:「搞不懂这次节目怎么这么神秘,有一种可能会被阴的预感。」 「不是可能,是一定,呵。」霍明棠看起来好悠哉,彷彿自己没有参与。 郑雅岑斜睨他:「你不紧张?」 「我平常有在运动,大概能应付一下。大不了就弃权。」霍明棠毫无压力说出弃权二字,不知为何郑雅岑非但不觉得他峱,还被他瀟洒得帅了一脸。 「对,大不了弃权。」郑雅岑点头认同,半晌他歪头疑问:「为什么你说弃权这么帅,我讲弃权被骂到臭头啊。」难道霍哥都没黑粉?还是他自己的黑粉特多? 霍明棠只是笑,没有接话。郑雅岑也不在意,等老闆端麵过来,霍明棠主动替他剥虾,他下意识盯着霍哥好看的手聊起这几天的倒楣事,有两个刚入行的新人联合记者设计他,闹了件关于潜规则的风波,不过设计手法太粗糙,很快被网友们戳破真相,没有真的闹大,但这件事害他被高老闆暗示,被柒姐念了一顿,心情不太好。 霍明棠把剥好的一隻虾递到郑雅岑嘴前,后者忙着讲话很自然张嘴,就像在韩国吃烤肉那样,他收手时指尖被青年含了下,青年似乎无感,霍明棠眸色微暗,店里老闆碰巧看到这幕以为是眼花不敢多瞧。 郑雅岑皱眉,窘道:「柒姐最近脾气很差,我老被她念。唉,她骂我跟郭渢英说一个光靠脸皮以为就有饭吃,一个活在舒适圈,其实也不坏啊,然后她就气我们两个不上进,问我有没有追求跟目标,想不想长红。我说,长红也不是努力就有的,万一不红了,反正我有存钱,大不了做小生意,然后她就气到指着我说你你你你。我问她要不要多补钙,太常生气对身体不好,前阵子为了女性族群的粉丝,我还拍了四物饮跟卫生棉广告,刚好赞助商送我不少,分给同事们,车上还有问她要不要,她就说她不理我了。我何其无辜啊。」 「她大概是压力太大了。」霍明棠又剥了隻虾,一样亲手餵到青年嘴里。 「但她脾气差讲的话也不好听,说我要不是有脸有身材,光凭演技才不可能这么快红起来。我……我有演技,只是不一定能完美发挥。好吧,我知道我也是花瓶,也晓得气头上话都不好听,所以我也不想听她讲。唉。你觉得呢?」 霍明棠剥第三隻虾,捏着虾尾回应:「我觉得你几乎一字不差的重现当时对话,很厉害。」 郑雅岑立刻就咧嘴笑了,得意道:「对啊。我背剧本超快速,简直融入角色。但是跟我对戏的也是新人,导演也不怎么教戏,我就挺容易自己出戏。不过吵架的话我记忆力特别好,连对方语气都记得,我哥常讲输我,哈。」 语毕,霍明棠递上虾子,郑雅岑看了看捏着虾尾那隻手,一下子红了脸。霍明棠轻声催促:「张嘴,啊。」 郑雅岑不知该讲些什么,乖乖张了嘴被投餵,吃着虾笑得很靦腆。后来不知怎么聊的,话题跑到家庭关係,他说:「我是我哥养大的。我哥大我十八岁,真的很辛苦,一出社会不久就要养个孩子,还是非婚生子。唉。」 「你想过找你生母吗?」 青年摇头:「这我怎么能做。是她害惨我哥一家,家破人亡。我对她印象也很模糊了。小时候我常常做的噩梦就是自己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人想办法回家,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回家以后,我哥不认得我了。梦里我就很恐慌很难过。因为我也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偷偷告诉你,他结婚时我偷哭过,还是很怕往后他们一家和乐,我成了外人。」 霍明棠温和凝视他说话,适时拍拍他肩膀。 「霍哥,有时我也挺迷惘,但这就是人生吧?」 「是啊。不管人生怎样迷路,终点也只有一个。不必排斥迷惘,走自己想走的路就好。」 郑雅岑听了重振精神,又挟了一盘关东煮和霍哥分食,他边吃边问:「不过你这样的实力派演员不讨厌我这种的吗?」 霍明棠反问:「哪种?」 「花瓶啊。」 「就算是花瓶,你也是好花瓶,起码有器量才当得了花瓶。」 「哈,这话不是敷衍吧?」 「花草或花瓶都好,这圈子需要各式各样的人。一般社会容不下的怪人也都可能在这圈子混出自己的一片天,戏演得不好不会都是一个人的问题,很多时候是导演会不会教戏。天才很少,而且谁没矬过?当花瓶不容易,就看摆哪里、插什么样的花草。 你演偶像剧,主角就是偶像,其他角色由实力派撑着,他们就像花花草草,跟花瓶互相衬托,如果你光芒弱了就只好是你衬着他们。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戏剧专门看配角发挥,让他们带主角磨练生涩演技。你的运气不错,虽然没碰上很会带戏的贵人,但也没老鸟故意弄你。」 「你讲得比喻很不错,不如下次我们合作吧,说不定你这棵草特别适合插我这花瓶。」 「……」 「……」完了,讲出来的话太ng,郑雅岑红着耳根说:「今天谢谢你听我发牢骚。」 霍明棠憋不住,嘴角抽了抽:「我好像有点懂你为什么常被误会。」 「别这么说。唉,我是不是闭嘴当个高冷神秘的明星比较好?」 「不需要。」霍明棠吃着入味的菜头补道:「来不及了。」 *** 节目记者会当天,郑雅岑在某电视公司门口遇见郭渢英,挥手打招呼,一同进了电梯,郭渢英按了26楼,郑雅岑说这么巧,你也到那楼,郭渢英说对啊,一早要出外景了。电梯门一打开,两个人都愣了,那阵仗厉害,外面全是记者,坐着站着架梯子的都有,走出电梯就能看见这楼直接搭了个大舞台,临时弄个超大电视墙。 郭渢英跟郑雅岑互看一眼,两个都直觉不妙,前者说:「不是吧?柒姐她搞我们?」 「应该就是。」郑雅岑脸皮抽了下,柒姐算你狠! 舞台上主持人是叶梓亭,高宽恆同期的资深女艺人,现今是业界传奇人物,有自己的经纪公司,也和高宽恆一同投资娱乐產业,两人是良性竞争关係也是合作伙伴。魏璐就是叶梓亭旗下的艺人,现在也在舞台上和其他参赛者并列。 「最后的两名挑战者已经来了,请上台吧。我们欢迎小朋友的男神香草葛格跟大朋友的男神,郑雅岑。」一片掌声中,他们兄弟俩恍惚上台,脸上是职业笑容,习惯了的,哪怕内心崩溃也在笑。 郭渢英小声问这节目到底怎么回事,郑雅岑说他也不知道,当初填完问券拍几张照,做了健康检查之后就说节目审核过了,内容都保密到家,现在一看舞台萤幕上那大大几个字都快吓坏了,什么《超极限环境生存挑战,survivalx》,主持人也介绍着该节目在海外是火红的节目,不少名人也都挑战过,像是某某国前总理、某国际巨星等等。 郭渢英哭笑不得,小声嘀咕:「我寧可不这么有名也不要野外求生啊。」 郑雅岑呵呵两声,馀光瞄到霍明棠也在,不知怎的缓和了忐忑不安的心情。但叶梓亭不愧是主持老手,一下子就把气氛炒热,她介绍了节目进行方式之后,萤幕墙两侧冒出八名挑战者们的名字,中央画面是个大轮盘,这是声控抽籤,大家齐声喊关键字就能驱动萤幕上的转盘抽籤挑战地点,同时配对出四组挑战者。 郑雅岑和郭兄弟站在最旁边,随着其他人以及底下记者、工作人员们齐声大喊survivalx,萤幕闪呀闪,轮盘转呀转,郑雅岑回首盯住霍明棠的名字,馀光偷瞧那个人的神情,那人神色自若的好像在观赏别人的好戏,一副置身世外的姿态,他也被感染了那样的悠间。第三组挑战者配对完并抽中极地区的最后那刻,他才紧张激动得抿了唇。 「天啊,不会冷到尿尿直接搭成冰桥吧。都市生活都不易了还跑那么远。」一旁郭渢英低声惨叫,跟他一组的是魏璐。 郑雅岑跟他心声差不多,知道是什么实境节目后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弃权,不过合约都签了,应该还是保障生命的工作,只是会很艰辛,但一想到自己跟霍明棠分在同一组,他不可思议的平静,脑子里的杂绪都淡化不见了。 这节目会拍摄、模拟各种野外求生的情景,但这次特别篇是让他们去极限环境求生,而且轮流挑战四种,每次挑战达一百小时就成功,若额外达成任务则可使奖金翻倍,中途可弃权,但弃权不会有任何奖金。身心状态若被评估不能继续挑战也会被迫退赛,节目还会请其他来宾进棚观看挑战影片,来宾会与抽选的观眾进行人气投票。每挑战完一次间隔一週再进行下一轮挑战。主要的四种极限环境是沙漠、极地、丛林、无人岛、古老洞窟等等,而且每次抽籤皆会变换地点,第一次出现的沙漠绝不会在之后出现。 在一阵阵惊呼声中抽完籤,眾人发现一件事,八名挑战者有三组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唯独一组是两个男的,叶梓亭特地跟霍明棠说:「霍老弟啊,到时候岑岑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其他人会意了什么笑成一片,郑雅岑汗顏。有记者说两个男的这样分配是不是有点不公平,魏璐抢话道:「不公平是指基于什么考量不公平?我建议有一组男男也可以再搭一组女女,说不定女女组的表现不逊于别组。」 叶梓亭笑了,这位大姐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她夸魏璐说得对,下一季可以试试,男女生优势不同,挑战会很有看头。每位挑战者看起来都还算淡定,但是当他们带的行李被留下,只给他们节目官方所准备的一个背包时,有人就难掩紧张了。 碍于班机时间不一,有人是下午才出发,有人晚上或隔天出现,郑雅岑和霍明棠这组是现在立刻就要赶往机场,出发前大家热烈欢送,记者们围绕他们两个採访感想,郑雅岑恼在心中笑在脸上回一句:「我觉得这像是玩大富翁一样倒楣抽到烂牌。不对,这根本是现代版流放。」 霍明棠只淡淡回应记者会尽力而为,两人就搭车机场换上赞助商的衣物,带好装备登机出发。他们抽中的地点是被称作由天堂坠入地狱的死亡境界,郑雅岑地理差没什么概念,问了霍哥,得到一个陌生的地名。 候机室里,郑雅岑拿镜子检视自身状态,念念有词:「沙漠,呵,还好我昨天做足保养工作,应该禁得住几天严酷环境的摧残。回来搞不好代言保养品了。」 霍明棠闻言看了看青年,确实一张年轻漂亮的脸皮水润得像水煮蛋,彷彿自带光源,他看郑雅岑心情不佳,温声安抚:「没事的,两个人挑战起码有伙伴。」 「是啊。不过被我哥知道大概又要被念了。上回他还问我到底是当明星还是当杂技团演员,就因为看到报纸说我演唱会的时候,表演了高空荡鞦韆唱情歌。」 「哈哈哈。」 「不好笑吧。」 「抱歉。」男人脸上毫无歉意。 途中转机一次,经歷长时间飞行之后,终于来到一万两千多公里的险恶之地,这个沙漠年均温是全球最高的,气候几乎没变化,就是炎热,两人下飞机之后换了交通工具,搭车换车,似乎是因为治安问题,一下飞机就有军警随行。 抵达沙漠中某处,两人下了车,同车的一位沙漠求生专家是个西方人,他笑着用外文说欢迎来到地狱,他们要先花一天的时间学习如何在沙漠求生。 长时间跋涉让郑雅岑感到有点倦,现在又热到脑袋发昏,他尽量集中精神学习如何取水、升火等技巧,无暇理会一旁的摄影组员和其他动静。思绪也跟着水分慢慢被蒸散,飘到空中,忽然他听那西方人喊他。 “mr.zheng.” “what?”他回神,看那男人拿削尖一端的木棍刺中刚发现的大蝎子,示范了去螯跟尾针有毒的部分,举起木棍要他尝试吃蝎子。他瞪大眼,接过木棍,果断转向霍明棠微笑:「亲爱的,我餵你。」 霍明棠比了个请的手势:「不用客气,你先用。」 最后西方大叔直接拿回蝎子丢嘴里生嚼,面不改色用外文强调:「在沙漠,这算是大餐了。常见好找又好抓。」 郑雅岑头皮一阵麻,不觉挨近霍明棠咬牙低语:「谁逼我吃虫我就弃权!」大不了奖金不要了。 霍明棠拍他肩纵容的浅笑:「放心,我不会逼你,没有人会逼你。」 *** 放眼望去都是一样的景色,万里无云的艳阳天,灼热乾裂的大地,以及为了挑战节目才出现的几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教授沙漠求生技巧的专家结束工作就走了,留下随队的拍摄组、医疗组等人,这些除非挑战者弃权或濒死,否则绝对不会伸出援手的人们,郑雅岑直接无视,从背包拿出地图。霍明棠也有一个相同的背包,装备都一样,有毛巾、头灯、绳索、刀子、组合炊具,以及一天份应急粮食的果乾及一天最低限度需要的水瓶。 郑雅岑看霍明棠拿出毛巾披在头顶,也有样学样照做,他摊开地图指着角落一块绿地说:「霍哥,除了存活一百小时之外,任务是抵达这个绿洲。要往哪里走?」 霍明棠抬起手腕,靠指针錶开始确认方位,指着一处说:「这方向。走吧。」 「唉,好热。我以为是旅游冒险节目,没想到是这种的。」 「是旅游冒险没错。」 「也太冒险了。」郑雅岑翻白眼,刚出的薄汗好像立刻就被这里的热度给蒸发,皮肤有些乾燥,他摸了摸脸很介意,拿出包里的水瓶补充水分。霍明棠说不要一次喝多,忍耐再忍耐,他只好把水瓶收起来,眼不见为净。走了一小时后他吐舌吊着死鱼眼说:「霍哥我快变人乾了。」 霍明棠好笑的拍拍他背后说:「不会啦。你的脸还跟鸡蛋一样。」 「等下你就会看到我裂成一颗茶叶蛋。」 霍明棠手拿着刀没应声,忽然衝到前方地面一个隐在草丛里小岩穴下手刺,宰了一隻蜥蝪。郑雅岑皱眉,儘管他坚绝表示不吃虫,但霍明棠这一路只要发现活体就不会放过,蝎子蜥蝪一个不留的先刺死再扔塑胶袋里,至此霍明棠已收获了八隻蝎子、两隻蜥蝪。 霍明棠欣然回首把猎物亮给郑雅岑看,一副邀功的得意嘴脸:「太好了,不敢吃虫,这种有肉的好多了吧?」 郑雅岑窘脸挤出笑,勉强点头,催促摆手:「快收着,免得老鹰叼走。」 「这里有老鹰?」霍明棠自问自答:「要是有就好了,可以想办法抓来吃。」 「服了你了。」 之后徒步行走的三小时都在重覆刚才的事,除了一个陌生地名,他们对这片土地其实一无所知,一个人分配了两瓶水,郑雅岑已经喝完半瓶以上,不聊天说话就会专注在累渴饿三件事上,但讲话也是会累的,而霍明棠本就话少,两人后来变得相对寡言。 霍明棠走在前头,有时会停下来看郑雅岑有没有跟上来,这时再回望,青年落后得有点远,他停在原地等青年跟上,看到那张俊材小脸疲倦可怜,心里一软就去牵了手。 郑雅岑被阳光晒得瞇起眼,抬头一脸疑惑,霍哥对他浅笑道:「再撑一下,我们找地方休息。走。」 「噢、好。」郑雅岑愣愣的被拉着向前迈进,目光落到被握牢的手,这种被带着走、被惦记跟照顾的感觉挺好的,有别于普通亲友之间那种温馨,这滋味更甜更暖,莫名害羞。这是粉丝心态吧,一定是,应该是,大概是吧? 无来由、伍 霍明棠拉着郑雅岑的手走,其他工作人员只是眼里闪过讶异,但都当作是伙伴间互相扶持而未深想。耐着炎热天气走了很久,之后一副诡譎奇妙的景观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是一大片鲜黄色的土地,地面冒出水和气泡,有一种超现实的美。郑雅岑被这片奇诡景色吸引,越过霍明棠往前走,空气中都是硫磺臭味,他转身展臂,笑着逗霍明棠:「欢迎来到地狱。」 霍明棠露出含蓄的笑,郑雅岑再向前就皱眉慢下脚步,指着离脚不远处喊霍明棠:「你看!」 拍摄大哥也拉镜头捕捉到他所指的东西,是鸟的尸体,附近也陆续都能看见一些鸟或小动物的尸骸,郑雅岑不安退远,回霍明棠身边。那些水是地热活动而涌出的酸性水,地表是硫磺、铁等矿物结晶,动物因为渴而饮用了这里的水才死去,皮肤若是碰到这里的液体也会被酸蚀,即使穿着鞋子,也能感受到地面灼热的温度。 霍明棠脸色沉凝了些,握牢郑雅岑的手说:「走吧。这边水不能喝,危险。」他们并不知道这沙漠有座活火山,而他们正处于火山南区的山麓地带。 离开那一大片黄色地带,郑雅岑受不了拿出水瓶喝,霍明棠也断断续续的补充水分,眼下的目标是先找到水源,前往绿洲途中应该会经过一座湖,只不过现在连个影子都还没看到。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走了很久的路,郑雅岑悄悄拿出果乾嚼了一片,肩膀立刻搭上一隻手,耳畔响起霍哥的提醒:「别吃太多,消化食物会耗掉体内水分,到时会更渴。」 「唉,希望今天就能找到水源。」 午后四时,气温居高不下维持在四十度,连眼珠都开始有些乾涩。可是没有人再喊停,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变得完全不想动。霍明棠觉得过分寂静,回头看青年瞇眼快吐魂的可怜模样,心软道:「怎么一脸快哭的样子?」 「眼睛好乾,太阳好晒。」 「那你闭眼跟我走吧。」他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下意识的不想让对方吃苦,拉着郑雅岑迈步,反正沙漠中能绊脚的东西不多。 霍明棠指了远方一丛小绿点说:「那边好像有树林,再撑一下。」 「感觉有点远。唉。」郑雅岑发牢骚归发牢骚,也只能走了。没人想扯后腿,但他需要释放一下负能量。霍明棠的话也明显变简短,肯定也是累了,想到这里他告诉自己少开口,免得不小心扔情绪垃圾给霍哥。 那是一片看起来就很营养不良的树林,而且大多长得歪七扭八,霍明棠终于也忍不住大口喝水,两人坐在树荫下喝个痛快,各自解决了一瓶水之后面面相覷,无奈笑了下。 「还撑得住吗?」霍明棠话音里有难以察觉的关怀。 郑雅岑点头反问:「你呢?」 「我还好。」 「身体不舒服或是想休息都可以告诉我。」 「好。」他没想到霍哥关心自己的话倒是挺多的,有点感动。 「我会拉着你走,不会让你轻易弃权。」 「噢。」把感动还来! 霍明棠说完一瞬间收起笑容,一刀刺到郑雅岑脚边,一隻蝎子正想鑽进他们坐的石头下面。郑雅岑僵了下,默默起身走开,霍明棠拍拍一旁位置哄道:「没事,坐啊。已经死了,没什么可怕的。」 「呵、喔。」他其实是被霍哥的杀气吓到,跟都市里温和俊雅的霍哥都不一样啊。 他们暂时决定在此度过一晚,利用树林的材料升火,趁着太阳还在的时候拆解头灯,将里面能反射集中光线的零件拿来聚光起火。郑雅岑顺利点燃一搓火光,小心的添加树枝枯草,一旁霍明棠则把蝎子、蜥蝪串成串准备火烤。 居然要吃这种东西,郑雅岑眼睛酸涩得厉害,好想回家。 八隻蝎子烤成两串,霍明棠将微焦那串递给郑雅岑,一日倦态并不影响他明媚的笑容。郑雅岑瞪着眼前蝎子尸体,怯怯道:「我……还是等果乾都吃光再说。」 霍明棠苦笑:「好吧。其实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找到食物就先吃,尽可能把果乾留到最后,除非完全找不到食物或补充营养再吃果乾,大概是先苦后甘。但我尊重你,那么这八隻蝎子我吃掉了?」 郑雅岑嚥着口水,斜眼瞄蝎子串:「请用。」 霍明棠烤好两串蝎子,不知道是怕烫还是想吹乾净风沙,吹了几口之后咬下一隻,入口之初眉头微结,之后就面不改色解决了牠们,然后接着取出蜥蝪问:「这你总敢吃了?」 郑雅岑表情复杂的扯了扯嘴角,笑不开的模样有点可怜,他想自欺欺人说不饿,但肚子绞鸣声出卖了主人:「好,麻烦你了。」 霍明棠开始处理蜥蝪,本就微翘的嘴角勾得更高:「一人一隻刚刚好。」 「抱歉啊霍哥,我没帮上什么忙。只是还没到最后关键实在吃不下口,蝎子我不行,蜥蝪我试试。谢谢你一直替我设想。」 霍明棠安慰他说:「不要紧,都是为了挑战成功拿奖金。你也帮忙升火了,一路上也没拖延,而且还费神聊天,没有你讲话我恐怕会无聊死了。」 旁边还没休息的工作人员一致的心声:「当我们隐形的吗?」 郑雅岑想到游戏规则,提问道:「可是你也可以不管我,自己拿奖金啊。只有弃权的那个没奖金拿,剩下的如果挑战到最后还是有钱吧。一起赢的话奖金还得对分。」一讲完他发现了这节目的险恶,两人一组挑战也没说一定要当伙伴,也可以是竞争对手啊!说不定就有某组别在严酷的环境里互斗? 「是啊。独得奖金很诱人,可是容易失败,两个人合作赢面大。我们还是当伙伴吧。你说呢?」 郑雅岑用力点头:「同意,我们要一直是伙伴。」晃得太用力,头都昏了。 烤好蜥蝪,霍明棠特地在炊具里把它们肢解,尽量烤的焦脆些,让人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耐心哄郑雅岑吃,一方面也是自己好下口,虽然是小蜥蝪,胜在比蝎子有点肉。郑雅岑怕腥,吃了一口差点吐出来,霍明棠一手摀住他的嘴哄道:「别吐,吞下去就没事了。」 吞完再灌水,郑雅岑吃几口就被哄几回,喝水虽然无法去味,起码嘴里味道淡了些,赶紧再嚼片果乾就好很多。 吃了些东西,他们盯着火堆,拿出一块防水布来铺着躺下,再拿睡袋出来。天黑得很快,满天都是星星,让人捨不得眨眼。郑雅岑跟霍哥的睡袋紧紧挨近,像荒漠里两条特肥的毛虫,他望着星空说:「星星好大,好像要掉下来。」 「像鑽石。」 「也像头皮屑。」 「……浪漫杀手。」霍明棠忍不住笑出声。 郑雅岑说:「我其实也浪漫,可是两个男人看星星有什么好浪漫的,为了化解尷尬我才不浪漫的。怕你害羞。」 霍明棠哼笑,低吟:「蝎子我都不怕了怕什么害羞。」 「咧。」郑雅岑孩子气的发出怪声,心说你不害羞我害羞,行了吧。他还真的很不好意思,试想一下同组的伙伴换成魏璐的话,好像反而可以不顾形象的闹。怎么比起女孩子,心里更在意身边的男人了? 一定是这气氛太妖了,害他错乱。郑雅岑深呼吸,闔眼道晚安,霍明棠也沉柔应他一声晚安,睡了。 第二日清晨,霍明棠醒得很早,只拿乾毛巾随意抹了抹脸喝口水就去叫醒伙伴,郑雅岑皱起脸想赖床,他捏了捏青年鼻子哄说:「别赖床了。趁着天气阴凉赶紧多走些路,之后能轻松一点。起来吧。」 郑雅岑坐起来收拾,把睡袋也收好,喝了一大口水,由于太过乾燥的空气,喉咙感觉有些怪,他收好水瓶检查所有装备,手指抠了抠眼屎就和霍哥一起上路。大清早有点微风,霍明棠跟他说今天预计要抵达那座湖,行程差不多就走完一半了,说了些打气的话之后出发。 这一路上没看到什么活物,别说蜥蝪,连隻蝎子都没有,蛇倒有一隻,但疑似是毒蛇,两个人戒备的盯着那隻蛇远去。午后进入了看起来一片白的土地,不远的前方就是他们想找的湖,白色是盐结晶,这座湖自然是内陆盐湖。 他们把空瓶装满水,打算之后缺水时能蒸馏,接着继续移动。离开了白色大地,回到乾燥地带移动,郑雅岑不时拿水出来喝,他忍不住喊前面男人:「霍哥,你水还剩多少?三瓶水我剩一瓶半了。」三瓶一共是三公升的水,他担心这些水不够喝。 霍明棠回答自己也剩差不多,回他一记苦笑。傍晚的时候终于又找到一片比之前还大的树林,之前那个充其量也就是几棵树和草丛。不过这里的气氛很诡异,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动物尸体,有的是乾尸,有的还挺新鲜,瀰漫的死气令人心情低落。 郑雅岑远远看着觉得很骇人,紧跟在霍哥身旁不敢落后太多,但是脚底烫热,感觉脚快废了。霍明棠拍他的肩,似乎觉得不够安抚,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怕就别看了。这里应该有肉食动物,夜行性的。白天太热都躲起来,晚上得轮流守火堆了。」 「妈呀,你看那隻骆驼的尸体,感觉是被咬死的。」郑雅岑脸色难看的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具尸体。从前只有在动物园远远看过骆驼这种动物,还有幼年在某个游乐园骑过一次,现在看觉得骆驼的体积不算小,可是那身体被咬得有点惨。 没想到霍明棠看见骆驼却是双眼一亮,拿着刀就走过去了,一个人仔细的把还算新鲜的驼峰给割下来。郑雅岑大概猜到霍哥的意图,走近几步询问:「牠不知道死多久了,那还能吃吗?」 霍明棠拿袖子抹了抹汗回话:「不确定,所以挖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外面不能吃,可能内脏或肉、脂肪可以吃。牠身体的血还没流乾,大概是死不久。」 郑雅岑抬手摀脸,实在不敢看得太清楚,不过意识到节目工作人员还在拍摄,他深吸一口气拿出刀子帮忙割,然而他嗅到浓重的臭味就头昏,被熏得想乾呕,霍明棠见状又叫他去负责升火了。 郑雅岑一听到指令就落荒而逃,跑去捡枯枝乾草升火,心里很害怕,树林附近有不少尸体,肉食动物应该就住附近吧。动物一般都怕火,他安慰自己有火堆就能放心一半了,等自己的工作告一段落,霍明棠拿了两个鼓鼓的塑胶袋回来,还滴着不明液体,内容物同样血肉模糊,回来的男人依旧是一脸温和笑容:「这些是没坏的肉和脂肪,今晚你多吃一点。」 他都不敢想像霍哥是怎样又切又挖又刮的收集食物,既感动又毛骨悚然,没想到霍哥适应力这么强大,他朝男人投以崇拜敬佩的目光,一手掩鼻一手比出大姆指,霍明棠爽朗笑了几声坐下来处理食物。 烤骆驼的时候,霍明棠又串了两隻蝎子,说是刚发现的,把大部分的骆驼肉都给青年吃。郑雅岑吃着肉,看霍哥吃那么一小份肉配两隻虫子,愧疚又心疼,他说:「真的很对不起,一直都让你照顾我。」 「不会,我敢吃虫就吃虫,没什么。」 郑雅岑切下炊具里的肉给霍哥,拿过他手里吃剩的一隻蝎子说:「我吃看看。」虽说他不扯后腿就算帮忙了,但还是想尽可能的付出。他瞪着那隻蝎子,忍不住把牠拿去火里再烤得焦一点,烤到几乎面目全非、黑漆漆的再放嘴里咬,满口的焦腥味,硬着头皮吞嚥下去。 霍明棠看他为了自己努力尝试、适应这些东西,心里很欢喜,也很感动,就算是霍丹妃也不可能跟他分食蝎子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换作其他更勇敢的人来当他的伙伴,这种事自然就没什么特别了。但此时此刻是郑雅岑在他身边,不是别人,虽然这人有时显得胆小怯懦,但会为了谁而努力挑战和突破自我。 「谢谢你,雅岑。」 「不、应该的。」郑雅岑摀嘴,急忙灌了口水,脸皮是烫的,也许比使用过度的脚底还烫。不过他又煞风景的想起一件事:「霍哥,吃蝎子真的不要紧吧?你知道铁线虫吗?」 霍明棠点头:「专门寄生在节肢动物体内的。通常宿主是螳螂。这里也许不会有吧,而且都烤过了,就算有也烤死了。」 「……是噢?」他怕怕啊。 「现在我只在乎两件事。」 「什么?」 「肚子饿跟想睡觉。肚子饿暂时解决了,再来就是睡觉。轮流守夜,谁守下半夜?」霍明棠问完,两个人猜拳决定。 入夜以后,林子一带都能听见古怪的野兽叫声,郑雅岑负责守上半夜,那叫声有时远、有时近,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肉食动物的真相,何况他要守着火堆和霍哥,走不开。有时被那怪叫声惊吓到,他会瞪大眼找寻其他同事,那些负责拍摄的人遣了一组去拍声音来源,回来之后他们跟他说:「你到时自己回国看节目就知道了。」 郑雅岑暗骂脏话,那肯定很危险吧,不然同事们怎么有人拿了刀啊枪的,绝对危险吧!他好想叫醒霍哥,可是又希望霍哥能睡饱一点,忍着恐惧看看火堆再看看身边的睡袋,有股衝动想抱着霍哥,他怕啊! 熬到交班时间,郑雅岑的头狠狠晃了下,他确认时间后推了推霍哥的睡袋:「霍哥,霍哥醒醒。轮到我睡了。」 霍明棠睁开眼,有一瞬间郑雅岑觉得这男人怎么连睁眼都优雅。霍明棠坐起来让郑雅岑直接睡自己的睡袋,不必再拿自己的,然后拿出工具和装满盐水的水瓶,开始准备蒸馏。虽然也能利用植物取水,但那些方法一般需要耗时六个小时左右,而且需要过滤,取得的量不多,如果盐水还是不够喝的话,就只能用那究极的取水法了。 *** 第三日,一样清晨赶路,两人的样子都憔悴不少,郑雅岑衝着镜头问:「我这样看起来像不像失恋?哈哈哈。」 霍明棠看他还能苦中作乐,被感染了一些活力,抿唇微笑。果乾所剩不多,水也剩不到一瓶,时间过了一半以上,离目的地也剩不到一半的距离,两人时不时互相打气,但更多时候是郑雅岑天马行空的聊,他笑着回望霍哥,表情骤变,指着霍哥身后:「你看。哇啊……」 他们刚才走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砂龙捲风,两人傻眼,这回换他一言不发拉霍明棠的手赶紧走。避开了那两道龙捲风,迎接他们的是沙丘地带。踩在沙丘上的感觉相当不踏实,这段路并不好走,感觉随时会迷失方向,彷彿陷入炎热炼狱里无法摆脱。 这一路令人沮丧,持续消耗水分使他们无法控制的将水喝光。耗了大半天,终于脱离沙丘地带,霍明棠难得主动提议要休息,郑雅岑欣然同意。趁着天还亮,他们找到植物,拿出还乾净的塑胶袋准备收集水,先将叶子尖端捲起避免刺破袋子,利用植物呼吸时產生的水蒸气凝聚成水。这方法搜集的水难免有些虫子,他们把空瓶切半,铺垫毛巾、砂石等介质做成简易过滤器,搭着果乾一起享用。 食物和水告罄,还是弄了个火堆准备过夜,郑雅岑担心接下来没水喝,意志都消沉了,霍明棠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肩并肩守着火堆发呆,郑雅岑忽然摸摸自己下巴,再摸霍哥下巴,笑说:「别放弃,你看,胡子都冒出来了,多旺盛的生命力。」 「呵。」霍明棠浅笑,拍他背说:「早点睡,今晚我先守夜。」 「瞭解了。晚安。」郑雅岑果断拿出睡袋就寝,没多久发出轻鼾。霍明棠凝视他睡顏,听着那鼾声,不觉轻笑了声,目光有着不自觉的柔暖。 「冰……冰淇淋,巧克力,雪花、冰……」郑雅岑蹙眉说梦话:「融太快了。嗯嗯……」 霍明棠挑眉失笑,觉得这人连咂嘴的模样都可爱。另一方面那些工作人员也在附近扎营休息,他一个人醒着,只有那青年的梦话或鼾声陪伴,所有的情绪都在寂寥的月夜下沉淀,平稳的心跳好像在这时能听得清楚。 他想,就算一个人挑战他也有自信能成功,可是他庆幸有郑雅岑作为伙伴,这个人会依赖他,也会为他努力、改变,做出突破,甚至像刚才那样时不时的逗他笑,为他打气,虽然没少发牢骚,骂一骂节目变态或是抱怨经纪人,却连生气的模样都那样充满朝气活力,好像无时无刻都能闪闪发亮。 而他享受被郑雅岑信赖的感觉,也乐于交出自己的信赖,他想跟青年一起去绿洲,一起获得胜利。那时郑雅岑望着他的表情,肯定是笑着的,一定很美好吧。 沉浸在自我鼓励的期望里,霍明棠的神情很柔和,过了应该交接的时间他也捨不得喊醒郑雅岑,反而悄悄打量其睡顏,那眉眼鼻子都加工过,但他不在意,因为这人的喜怒哀乐很活泼,是会吸引他的那种灵气,率真无偽。 深夜凌晨,忽来一阵天摇地动,郑雅岑惊醒。他猛地坐起抓住霍明棠手臂喊道:「什么东西?」 霍明棠顺势一掌护他后脑,一手环其腰背,语气冷静说:「地震。别慌,这里没什么东西能砸下来的。」说话间拍拍背、摸摸头,小力的掐了掐青年后颈,手感不错。 郑雅岑酥痒得缩肩,茫然望着眼前男人,不知道自己迷濛神态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性感,让人想欺负、想怜惜。霍明棠呼吸乱了一瞬,其他工作人员都跑出帐外护器材,很快的地震就停了,摇没几下,虚惊一场。 郑雅岑看了腕錶说:「轮到你睡了。霍哥你睡吧。」 霍明棠摇头:「你再睡一下吧。我睡不着,不好躺。」 郑雅岑知道他说的是睡袋跟地上都不好躺,先前也试过拿背包当枕头,一样难躺,他想了想挣出睡袋来,拍大腿说:「那你睡我大腿吧。不能不休息的。」 霍明棠垂眸,眼睛亮了下,他应好,枕着青年的腿睡了,也是很快发出轻鼾,青年低声笑了笑,揉眼仰望夜空,眼神很乾净澄澈,好像黑幕里的星月都落在他瞳眸中。 同事们又回帐里睡,他也向他们道晚安,当他再低头,忍不住仔细欣赏霍哥的模样,虽然一样变得狼狈,却掩盖不了这个男人的帅气魅力,一想到这人正枕在自己腿上,他居然开始口安舌燥。 「唉。」郑雅岑暗骂自己白痴,在沙漠这么久,水都不够喝,当然口乾舌燥了。他摸摸自己乾燥的唇,再轻轻触摸霍哥的唇,也蛮乾的,可是一样软。他无声叹息,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隔天霍明棠是饿醒的,郑雅岑也持续挨饿中。他们幽幽互望,郑雅岑已经没有那种害羞的感受,他俯视人问:「做什么这样看我?别说你想吃人。」 「我只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唐僧在妖怪之间那么抢手。」 「那我也来望梅止渴一下。」郑雅岑揪着眉心看回去,霍明棠笑着坐起来,他也跟着动作,没想到双腿发麻,像触电一样整个跌坐回去。 霍明棠踱回来关心道:「麻掉了?我睡着之后你可以把我扔一边啊。」 「没有想那么多啦,快帮我捏一捏,快。」 「这样不是会更难受?」 「尽快让血液活络就好啦。」郑雅岑自己也在捏脚,惨叫连连,一旁工作人员忍不住笑成一团。他涨红了脸骂道:「噯噢噢、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见死不救啊、噢啊啊,唔嗯,呼。再来、啊、呃嗯,哈哈好痒,好痛啊!」 霍明棠低头听他怪叫,噗哧笑出声。事后的聊天内容就在讨论该枕哪里比较舒服,枕腿会麻,那枕肚子如何?郑雅岑拍拍霍哥的腹部说:「太硬了不好躺,跟躺地上差不多。」 青年讲完摸摸自己的肚皮说:「我也不够软,但是不想要肚腩。唉,美感与舒适度无法兼顾啊。」他庆幸他们都是男的,如果一男一女可就不会讨论这种话题还能枕来枕去了。而且男女有别,相处起来或许也要顾忌得比较多。 行进时郑雅岑发现一个小点移动,拿出刀子奔过去刺中,刀尖扎着一隻蝎子回头跟霍哥邀功:「我发现的。」 霍明棠笑道:「你跟猫一样,逮到猎物会跟主人邀功。」 「你又不是我主人。」郑雅岑把蝎子处理一下扔袋子,抬头聊道:「我听过另一种讲法是猫把主人当成不会抓猎物的小孩,抓猎物回来给主人看其实是要教主人。」 「哈哈哈。」他笑,对方也跟着笑,这种严热气候里,如果不是因为有青年在,肯定不会从中窃得半点乐趣。他知道有许多偶像明星标榜清新自然,不造作,但那多是形象塑造,而身边这个人的个性是真的如此,外形可以加工,个性却是无法设计调整的。但他不禁认为,若不是这人整型进来娱乐圈工作,他也无法邂逅这样有意思的傢伙。 午后是阴天,气温下降了些,但两个人都非常口渴,也找不到什么植物取水,只能坚持走下去,后来发现了一种长得像西瓜的植物,这就是那专家说的沙漠中恶名远播的毒果,千万不能食用,否则会很惨。 他们又渴又饿,停下来多看几眼,郑雅岑更是拿了刀子剖开,瓜果里籽很多,平常看不觉得这东西会好吃,但是在沙漠里它就长得十分诱惑人。郑雅岑盯着它嚥口水,霍明棠过来拿走瓜果掷远,态度坚定的劝退:「不能吃,别看了。走吧。」 郑雅岑窘着脸快哭,默默随霍哥离开,垂首喃喃:「好渴啊。不然割血喝吧。」 「不要自残。」霍明棠叹气,拉住他说:「现在只剩一个办法弄点水喝了,需要时间。目的地我想也不是太远,你还能忍的话,我们就一口气走过去,不能忍的话就先弄些水喝。」 「水!」看来是不能忍了。 「喝尿吧。」 「尿?」郑雅岑垮下脸。 霍明棠问:「你要喝蒸馏的,耗时间,水也会变少。喝没蒸馏的话,现尿现喝,应该能撑一段时间完成任务。」 郑雅岑又乾嚥口水,现在嘴里都是细沫,没什么水分了。他说:「我想现尿现喝,可是味道应该很那个……可以煮一下吗?」 「煮了会蒸发。」 「噢。」郑雅岑苦着脸妥协,不煮了,就现喝吧。 两个人背对着镜头尿在水瓶里,自喝自尿实在很有心理障碍,饶是霍明棠也犹豫的瞪着水瓶,郑雅岑斜瞥一眼他水瓶笑说:「哈哈,霍哥你火气大啊,顏色比我深。」说完被霍明棠冷冷睨了眼,他吐舌闭口,望尿发愁。 「我们可以把它煮一下,加盖蒸馏啊。」郑雅岑提起先前学的东西,比手画脚一番。 还在内心挣扎的霍明棠同意:「还是蒸馏一下好了。用大锅小锅,加盖,水分不会蒸散太多。」 于是两人煮尿来喝,还乾杯,苦中作乐。原先装备里那块防水布也是用来取水的道具,理论大同小异,挖个沙坑撒泡尿,盖好布压上石头,等水蒸气凝成水就能喝了。现在这样更快,因此布就派不上用场。 乾杯后郑雅岑仰天叹道:「真想无限畅饮。」 「走吧。」 「好饿哦。」 「你就祈祷再死隻骆驼吧。」 「哪有这么好的事。」而且死骆驼那不就意味着还有肉食动物出没嘛! 是日,他们又饿又渴的睡了,没有馀力讨论怎么睡才好睡,总之倒下躺着就打呼,也没空欣赏星空或沙漠景色,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在绿洲里喝水游泳。最后一日天气又变热,高温四十度,郑雅岑指着斜前方说:「你看那是河吗?」 「是啊,但是……」霍明棠存疑,这时人的判断力都下降了,行动力也是,他来不及喊住青年就见那人奔向河流。 霍明棠抹了把脸迈步跟上,两人走了好一会儿,青年才疑道:「没有河?」 「嗯,没有河。」 「为什么,我明明看到……」郑雅岑逐渐明白怎么回事,霍明棠无奈笑睇他:「海市蜃楼。」 「呼呜。」又饿又渴又累,几天没洗澡,吃的都是猎奇东西,睡也没睡饱,虚幻假像又残酷刺中他此刻的玻璃心,他一个忍不住低头喷哭。 霍明棠见青年真的哭出泪,双眼一亮捧起他的脸,探出舌尖舔走晶莹珍贵的泪珠。郑雅岑吓呆,睁大双眼吸了下鼻子,只看到霍明棠认真又淡定的对他说:「别哭,浪费水分。」 郑雅岑闷哼:「呜。」他没再哭了,但被霍哥舔眼泪的事相当衝击他,一时迷惘都不算什么,而是感觉自己被狠狠吻到快断气一样,害羞又恐慌。霍哥真的这么渴?就算是他也不会去舔别人的眼泪,又不是小狗。 「你渴成这样?」 「嗯。」 「我看也是。连尿都想直接喝了,唉,好歹我们是偶像明星啊。我会振作,你不用压力这么大啊霍哥。」 绕着他们拍摄的工作人员看清楚刚才那幕,全员震撼中,全都沉默无声盯着他们,心想郑雅岑真是少根筋,重点好像不是口渴了。 不明曖昧的气氛就在眾人沉默和两名男星微妙的交谈间发酵,郑雅岑缺心眼的调侃霍明棠像犬,居然舔别人眼泪,霍明棠回他一句舔泪好过喝尿,要是他再囉嗦就把他欺负哭了,舔乾他的泪水。 郑雅岑听着有些怪,害羞莫名,也就不乱开玩笑了。他直觉再调侃霍哥好像会发生危险的事。这回挑战即将进入尾声,他有感而发告诉霍哥说:「这次幸亏有你跟我当伙伴,没有你的话,我一个人肯定在机场就直接弃权。」虽然合约上好像提到不能直接在机场弃权,至少得挑战一日。 「彼此彼此。说不定回去之后你就能从原来的偶像形象蜕变。」 「哦?蜕变成?」 「蜕变成有鬍子的偶像。」 「什么鬼啦!」郑雅岑爆笑,一扫先前的尷尬曖昧,还有负面情绪。他猜到霍哥应该是藉此鼓励他打起精神,心里暖暖的。 霍明棠忽然感性低吟:「不过这种体验也算难得。好像全世界,全宇宙,只剩我和你,你相信我,我照顾你,个性也互补协调。」 郑雅岑心悸了下,惊疑自己居然觉得霍哥是在讲情话,而且他忍不住喜孜孜的暗爽了。同样的话听在其他同事耳中却想吐嘈:「只剩你我,是当我们这些幕后的都死了?」 郑雅岑绷住表情,不让暗爽闷骚的自己蹦出来,硬是把气氛调转:「这就是男男一组的好处啦。」 男男一组,说出口怎么好像哪里怪。 最后他们赶在时限内抵达绿洲,躺在树荫下半死不活的样子,工作人员通知他们挑战成功才稍微反应过来。郑雅岑翻身趴在霍明棠身上拥抱大喊:「我们成功了,咳咳。好想回家洗澡喝水叫外送吃。」 霍明棠拍拍青年的背,比起挑战成功的喜悦,即将和青年暂别反而让他感到有些寂寞悵惘,只能告诉自己收心,下一次他们还是同一组。 无来由、陆 挑战结束,两人搭车子啟程返家,郑雅岑接过同事递来的水瓶就拿给霍哥:「喝水。喝到饱!」 霍明棠接过水瓶,眼前青年的笑容就像细雨滋润过的花木一般美好而耀眼,这么不经意的互动,一瞬间就心动了,毫无预兆。他恍惚间明白过来,自己一直就是活在沙漠中的人,而映在眼中的这个人于他而言是一场雨,能让枯涸大地復甦的存在。 「谢谢。」这句道谢包含了太多意思,只有霍明棠自己体会,此时他太疲惫,喝完水仰首靠着座椅,安稳睡了。一闔眼都是那青年各种情绪下的精彩表情,调皮、牢骚、无聊、灵光一闪等模样,而且始终跟随着自己。 他想起从前妹妹吵着想跟他一起养斗鱼,斗鱼是种互动性高的鱼,有时拿手指在缸子前晃,牠也会认真追着手指摇头晃脑,养了两个月他就不养,送朋友了。因为他发现用心饲养宠物,不知不觉会付出很多感情,哪怕是一隻鱼,而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生命週期不同,能预见将来他会为了宠物伤心,而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脆弱胆小。 那时他认为自己的弱点只要有一个就够了,就是霍丹妃,而且事实上他也不希望自己过分关注、控制丹妃,随着年纪渐长,他学着放手,丹妃学着独立,好像皆大欢喜,可是他心中空荡荡的,如同这片沙漠,荒芜而危险,不管来了什么新鲜活跃之物,都有股死气将之笼罩。 路途遥远,霍明棠有时被颠醒,耳边能听见郑雅岑和其他人聊天的声音,像是困扰又好笑的回顾这次旅程。郑雅岑哼声说:「突破什么自我啊,你自己去突破啦。我都被迫突破百万遍了,最长时间飆汗、没洗澡、吃虫烤骆驼、喝尿什么的,没变人乾简直奇蹟。」 霍明棠闔眼,嘴角染上温煦笑意,他能想像郑雅岑带着怎样的表情跟其他人聊天,连声音都很生动的一个人,也难怪会让他有一瞬的心动。 这头说多了话又口乾的郑雅岑找到水瓶补水,聊天告一段落,其他人除了驾驶都在小憩,他小口小口饮水,眼尾斜睞霍哥,看到那张好看的唇变得有点乾裂,不由得心疼可惜。脑海闪过被霍哥舔眼泪的事,心口发烫,后颈和头皮有一股酥麻奇异的感觉漫延开来。一想到能回家,他脑海就是四个大字,普天同庆,但想到暂时要结束跟霍哥冒险的旅程,竟然有点寂寞。 完了完了,是不是被极限环境挑战给玩坏啦,郑雅岑摸摸心口想着。中途转机时,他偶然从其他人口中知道沙漠里听见的野兽怪叫其实是胡狼,只觉得是劫后馀生,好想毁约,不过毁金赔偿金他不想付……还是继续挑战吧,达成挑战奖金。 某赤道上的丛林一隅。 一名浑身包括头脸都沾泥巴的女人在岸边升火烤着一隻剥皮鱷鱼,对面坐着眼神空洞的男人,女人拿刀俐落片着鱷鱼肉递给伙伴说:「吃吧,这是我们合力捕到的成果,别客气哦,虽然升火什么的你都没帮上忙,不过因为你是我闺蜜的男人,我会负责把你完整带回去的。吃吧。」她津津有味吃着鱷鱼肉,含糊念着要是有调味料就好了。 男人身上跟脸相对乾净,但皮肤有许多蚊虫叮咬的红肿,两眼血丝,他接过肉串犹豫道:「我参加这个节目会不会破坏香草葛格的形象啊。抓鱷鱼什么的……」 「不会啦。」 「那你好歹顾一下自己形象吧。你不是玉女偶像吗?」 「是啊,我是。」魏璐秒答,谁规定玉女不能宰鱷鱼,其实她也不喜欢玉女两个字,真土。 郭渢英乾笑,嚼着烤过熟的肉,心想这女人就算一个人被丢到沙漠也能自己回来吧。万万没想到这女人会是自己女友的闺蜜,将来他们情侣要是吵架,找上魏璐哭诉,他会不会跟鱷鱼一样被剥皮? 后来播出节目,魏璐男友力爆表而大受观眾欢迎,至于郑雅岑的人气在一开始下滑到谷底后反弹,原先有人骂他端着明星偶像的架子去扯霍男神后腿,后来随他们两人微妙的气氛及互动,骂声不可思议的低弱了,像是等着看另一场好戏一样。 而霍明棠则由于平稳的表现及可靠的实力,升级成了男神中的男神,人气大涨。 网友a:「怎么觉得花瓶岑发牢骚其实是跟棠哥撒娇。」 网友b:「什么你觉得,根本就是!」 网友c:「他们私下好像交情不错,先前看感觉他们画风不同,一个那么蠢的花瓶跟一个实力派暖男。现在看觉得自己真糟糕,他们两个好配啊。」 网友d:「楼上腐女!是说──我也同感!」 网友e:「同感+1」 郑雅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传成什么样,一回住处洗洗睡了。 *** 回国后,郑雅岑听说郭渢英还在挑战中,节目为了宣传而进行了一次简短採取,所以他录了一段话给好友打气,祝他们下回的挑战都能顺利。柒姐邀他和其他艺人朋友一起去做spa,他趁机发牢骚,顺便跟他们讲挑战经歷,把遭遇的苦难当成笑料做成梗。 间隔的一週内也去上了一个访谈节目,大爆自己喝尿的心路歷程,说完对着镜头喊话:「我也常逛网的,不要再叫我跟霍哥喝什么交杯尿啦,你们这群小变态,那太重口好嘛!」 交杯个屁。到现在郑雅岑都还有心理阴影,而且回国第二天就收到郑尚海来电调侃:「小时候你说你没有那么喜欢校外教学,原来你比较喜欢这种野外求生?该不会是抖m吧。」 郑雅岑笑骂,抖m你个头! 休息期间他和霍哥没有特别约出来见面,只有每天传一传讯息,在知道霍哥有健身习惯之后,两人也会互传健身后的照片,或是请教练帮忙侧录。这种事跟其他朋友也会做,只不过郑雅岑通常看过就算了,主要是炫耀自己身材,而现在他会默默把霍哥丢的照片都存起来,有时看着照片发呆,什么也不想,假装自己还像在沙漠里一样,有霍哥在就很安心。 日子过得飞快,几天后又到了第二轮挑战者抽籤。这回的地点改在某个很漂亮的都会公园,一样的大萤幕和舞台,一样的主持人,阵仗仍然浩大,还多了不少围观民眾。这次比之前多了些工作人员,郑雅岑他们这组就多了个随行记者桂鸿藻,大家都喊她绰号小红枣。 这回出发前各组都有做过体能训练,郑雅岑和霍明棠更是把消瘦的肌肉又练又吃的补回来。他们抽中的地点是极地挑战,要去高纬度地带,只是他们都没料到节目会疯了似的搞出变态企划,让他们两个挑战者出场时就挑战高空跳伞。 儘管有专业教练,这依旧是很危险的事,教练向驾驶确认了高度后就带着霍明棠跃下,郑雅岑则一脸惊恐被半推半抱的飞出去,紧接着是一组摄影人员。镜头拍到霍明棠绷着脸有点严肃,当他看见镜头后扯开嘴角灿笑,双手比着大姆指,表现得淡定自在,而另一头郑雅岑整个人呈崩溃状态,怪叫着听不出是哭是笑。 约一分鐘自由落体后才感受到浮力,让人像鸟儿般展臂乘风,旋转、滑行,他们俯瞰着下方壮丽的景色,冰山、冰河,还有树林、河流,全被白雪裹覆得如同幻境。 降落后郑雅岑最快速度找到霍明棠扑抱,满脸泪痕,霍明棠好笑的拍拍他背后,教练们迅速收伞,拋出绳索将所有人分组环腰系上,尽速移动到更安全的地方开始教授求生技巧。传授的内容有绳结的应用,以及一些工具操作,医寥人员跟拍摄人数和上次差不多,就多了小红枣这个记者。小红枣问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以及询问这次任务内容。 霍明棠说要先确认方位,任务有两项,一是找到蓝色冰河,二是找到巨大间歇泉。郑雅岑抢话道:「当然是先离开这里啊。冷爆了,我的手快没、没知觉了。」他们都在拼命活动手指,霍明棠搓了搓手之后拿錶找方位,几息之间天气骤变,从适合跳伞的天气转成阴天,风雪增大,连迈步都困难。霍明棠提醒郑雅岑用教练讲的蹬雪步法跑起来,过没多久他拉住青年喊:「不能再跑了,风雪太大,失温过度会陷入混乱,我们得就地休息。」 由于霍明棠的判断,郑雅岑选择相信他,两人就地刨挖雪地,至于小红枣则跟其他人避到附近去,留下专业的拍摄团队继续工作。 半小时之内他们挖了一个不深不大的雪坑,恰恰好够两个大男人躺。霍明棠把新积雪压成团块堆在出入口挡风,留了间隙通风,一边下指令让郑雅岑取出睡袋、铺上绳索。郑雅岑把绳子迂回铺好,减低他们身体跟雪的接触面,再拿出睡袋先搁一旁,继续往下挖出一个较深的凹陷处作为冰井,让冷空气有地方下沉。 两人分工做完这些,郑雅岑说:「奇怪,睡袋怎么只有一个?」 「刚才没仔细看装备,不是两个都在你那里?」 「不可能吧。一人一个才对啊。」郑雅岑边讲边展开睡袋,错愕道:「是双人睡袋?」 「那就用吧。」霍明棠不客气的躺进去,招手说:「快躺进来。」 「怎么会给双人用的。」郑雅岑犯窘,嘀嘀咕咕。 「不清楚,可能是赞助商想让大家看看双人睡袋的用处吧。」霍明棠说完把对方拉进睡袋里,朝出入口的方向喊了声晚安。 「是吗?怪不得之前领装备觉得怪怪的。」他心想,别组一男一女也不可能发这种睡袋,只有他们这组能利用了。 霍明棠听他小声念了句好冷,提议道:「冷的话乾脆抱一起,反正外面的人看不到。」 「要抱吗?你不会嫌我?」 「还是你想趴我身上?」 「那样也怪啊。」还是抱吧。郑雅岑有点想笑:「一直想试试这种取暖方式是不是很实用。」 环腰搂背,冷到觉得怎样的姿势都无所谓,甚至连彼此呵出的空气都觉得温暖,郑雅岑数着霍明棠的睫毛,心跳得厉害,傻呼呼说:「好像比较不冷了。」 「那就好。」 郑雅岑感受着对方宽厚的胸膛和拥抱,心思荡漾,一时却不知道该讲什么,霍明棠一双眼直勾勾的看来,他问:「你又这样看我。」 「怎样看你?」 「像妖怪看唐僧,北极熊看海豹,虎鲸看企鹅,我看……」 「嗯?」 「像我看你一样。」 霍明棠神情兴味盎然,淡柔询问:「你怎样看我的?」 「你,很好。」 「怎样的好?」 郑雅岑怯怯低喃:「好到我有时觉得,危险,不妙了。」他心说完了,又被牵着鼻子走了,明明是他想试探点什么,有些曖昧不明是美好也危险的,他不知道该不该涉险探究。 霍明棠没有再问他话,却将手臂收紧,把他抱得更牢。他投以疑问的眼神都没得到回应,可能对方看不懂吧,于是他啟齿问:「为什么抱这么紧?」 「我冷。」霍明棠的声音听不出一点颤抖或畏冷的感觉。 「我们这样好像遇难。」郑雅岑试着换话题。 「遇难你还这么开心。」 郑雅岑愣了下:「有吗?」 「你笑了。」 「可能是因为有你作伴。而且冷死比热死好吧?能这样睡死也好过热死。」 霍明棠默默注视他十几秒,有点煞风景的讲:「也不一定是睡死,万一冻伤冷死的话,下场也是很惨的。冷到最后会觉得热,非常热,这跟烧烫伤是相反的,烧烫致死到最后其实是感觉到冷的。也算一种物极必反吧。」 郑雅岑眼角抽了下,这怎么越聊越猎奇啦。 外面天色暗得快,他们没开灯,偶尔霍明棠会举高手去测通风程度,然后再缩回睡袋里把郑雅岑当暖炉一样抱紧。环境是黑暗的,郑雅岑的精神有点紧绷,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对霍哥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同时也怀疑对方是不是有相同的意思,否则为什么屡屡做出一些诱惑人心的神态、言语或举止? 「睡不着吗?」霍明棠出声关心。 「可能平常都一个人睡,这样抱着也不好睡,霍哥你也是吧?还是躺回来怎样?」 「……让我再抱一下。」霍明棠顿了下:「你像小暖炉一样。」 演过几部偶像剧的郑雅岑又怎会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撩啦,是错觉吗?不是错觉吗?不管是不是他的情绪都亢奋得睡不着,可是他很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总觉得自霍哥拉他进睡袋之后他就掉坑了,再也爬不出来,这男人如果不是对他有点意思就绝对是恶魔! 思量再三,郑雅岑认为这有可能是他们两个同甘苦共患难后的一种错觉,因为太依赖对方或太惦记对方所导致,不是有什么吊桥理论吗?为了再度测试这是不是错觉,有必要呼唤现实,于是他说:「霍哥,你记不记得我整型?」 黑暗中一片沉默,郑雅岑轻喊:「霍哥你睡啦?」 不是睡着,是因为青年的问题太跳跃,霍明棠出声回应:「没睡。我知道你整型,怎么了?」 「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 郑雅岑咬了下唇内肉,一时不小心问话就歪了,问歪了还沾沾自喜的他大概没救了,已经是喜欢上霍哥了吧。人工美,暗恋同性前辈,果然人活着秘密跟弱点只会越来越多吗?他绝望害怕得感到眼前一黑──眼前本就是黑的。 「哈哈。」郑雅岑喷笑,被挠痒了。他扭了扭身体想躲,出声制止:「不要闹!」 「你的背这么敏感,很怕痒。」 「为什么要挠我痒,你无聊啊!」青年微恼。 「嗯。太无聊了。现在好多了,睡吧。」 郑雅岑还想抗议骂人,但感受到对方放松肢体,自己又躺回原位睡。睡梦中因为感觉到冷热差,他又不自觉缩到霍明棠怀里,两人紧紧倚偎。 睡了一觉,外面风雪消停,霍明棠把人叫醒之后离开雪坑,重新整装后确认方位出发。挑战进展得还算顺利,在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蓝色冰河,那是一种难以言喻、宛如梦幻的浅蓝色。它是歷经久远时间沉积的冰雪,由于自身重量挤压排出空气,不像普通冰雪有气泡将阳光散射呈白色,仅阳光中的蓝光能穿透而呈青色。 「好美。」郑雅岑由衷发出讚叹,置身蓝冰世界中,他心情愉悦,飘飘然的旋身一圈,不经意对上了一双饱含柔情的笑眼,接着触电似的跳开视线。 霍明棠捕捉到那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对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但他并不着急,免得越追,对方跑得越远,而是等候一个时机,一招击中重心的时机。他走近提醒:「这里不安全,拍完就快走吧。」 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些古老蓝冰乍看坚实,其实也极其脆弱,一不小心就可能剥落、崩塌,曾经就有人因此被压死。一行人迅速远离这里前往下个目的地,找寻地热区域的间歇泉。 这里的天气诡譎多变,脱离冰河地带进树林后就开始飘起细雨,他们决定去溪谷间发现的洞穴躲一晚,沿途照着之前学过的求生知识收集一堆白樺树皮。白樺树皮富含油,即使在湿冷雪地也能用来点燃取火,他们把树皮揉松之后点燃,弄好火堆烤一烤僵冷的四肢。 片刻后重新确认装备和饮食,基本上和前次差不多,也有一包果乾、高热量饼乾棒,一点二公升的大水瓶。 严热或酷寒的环境都容易令人脱水,但极地比沙漠更易取得淡水,他们将组合炊具盛满雪开始煮,喝着热水驱逐寒气,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取暖。小红枣冻成了小苹果,她顶着微红双颊採访他们,郑雅岑对着镜头回应一些垃圾话,欢迎大家来冰与火的国度参加什么的,模仿企鹅走路,借衣服穿套把自己穿厚模仿雪怪,把周围人都逗笑了。 走了一天路都没发现食物,只好拿出果乾吃。郑雅岑边吃边打瞌睡,脑袋重得点了几下,肩上有人轻拍,他回头望,发现霍明棠已经把双人睡袋准备好了,并且温柔优雅的说话:「吃完来睡吧。」 郑雅岑愣愣点了下头,心理活动却飞速运转着,这该说什么才好?饱暖思淫欲?不不,他单纯就是想睡觉,只不过有霍哥陪睡让他心情变得很复杂,羞怯、尷尬、不安、欣喜,总之霍明棠往那里一站,这个洞窟都瞬间蓬蓽生辉……好吧,也没那么夸张。 这次两个人各躺各的,其实还是紧邻着,那些工作人员也都去休息了,周围一片寂静,但能清楚听到自己和身边人的呼吸,他们两个好像连呼吸都有默契的越来越一致。 「洞穴里也蛮冷的。」郑雅岑说着,试探性拿手肘往对方那里蹭了蹭。 「等下就不冷了。」 「霍哥你不怕冷了?」 「现在还好。」霍明棠微微啟唇打呵欠,闭眼休息。 「喔。」 听出郑雅岑想聊,他问:「太冷睡不着吗?还有一个空瓶,你可以拿来装尿,用尿瓶保温,听说效果很不错。」 「不要再说尿了。」他对尿都有阴影了。 霍明棠低声笑着,侧卧面对他说:「可以抱你吗?小暖炉。」 「又冷啦?那你抱尿瓶吧。」 「……」何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尿还尿,这大概就是了。 郑雅岑得逞的笑了下,挪了下位置把霍哥的手臂挽来抱住,他说:「抱着不好睡,就这样吧。」躺了许久他说,空气里都是下雨的味道,霍哥跟他说那其实应该是孢子的味道。他也不知道霍哥讲的是真是假,总之好像很厉害,什么都懂,没有什么怀疑的相信了。 快睡着时,郑雅岑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耳畔有人呢喃着喜欢。 「你喜欢我吗?」也可能是「我喜欢你。」抑或是都有,都没有。那声音他认得的,沉稳温柔,让人听着觉得可靠安心,又有点神秘。 是霍哥的梦囈吧,可能是某齣剧的对白,某首歌的词。如果是现实里对他讲,那就好了。郑雅岑徘徊在梦和现实交界,迷迷糊糊揣想着。 半夜里郑雅岑被霍明棠喊醒,霍明棠说工作人员叫醒他,说是外面有看头。他皱眉撇嘴问:「什么看头啊?」他真的很厌烦半夜被扰醒,上次沙漠里地震就把他睡眠跟心情都搞得很恶劣。 他咋舌跟着霍哥往洞外走,听到外面的人发出连连惊叹,他正想抱怨,一出来也跟着发出「哇──」毫无新意的惊叹声。 是极光。 幽绿、粉紫色的光幕在夜空流转,令人有种时空错置到久远神话中的错觉,这是继海市蜃楼之后让郑雅岑感到不可思议的现象,虽然已经看过许多图或影片,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亲眼看到的感受还是非常新奇。 他请同事帮忙拍照,和霍哥勾肩搭背的摄影留念,欢喜雀跃的样子儼然就是个观光客。拍完照,情绪慢慢平缓下来,接着睡吧。 天刚亮没多久,霍明棠拉着郑雅岑稍微做点暖身操,把空瓶拿来装雪放到衣服隔间里,利用活动时的体温把雪融化成水。离开洞窟继续前进,来到了一条河,这条河不深,水顶多到大腿,而且河道不宽。霍明棠提议把衣物脱下来尽速涉水过去,郑雅岑不敢置信:「会冷死吧!」 霍明棠开始脱衣物,只留一条下半身穿的内裤,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在风中发抖,踩进水里更是抖得肉眼都能看出来,他颤着话音喊:「没事。留意脚步就好,过来吧。」他脸色冷峻的在水中步行,试图替下一个涉水者找好路线。 郑雅岑看霍哥已经快到对岸,咬牙脱衣,把衣物塞背包里,手拎着袜子一脚踩进水里。「卧哦哦哦靠!」郑雅岑惨叫,霍明棠在对岸喊他,提醒着要尽量张开两脚避免被水流冲力绊倒,他感觉那冰冷刺痛是身入骨肉里的,喊着好几声救命。 一上岸就抓出乾爽的衣物穿套,他听到已经先到对岸的小红枣还在拿他们两个的身材作文章,不禁绷住形象克制自己别太失态。才渡完河,天气又变了,不得不找个遮蔽处躲雨,附近没有像前一晚的山洞,他们找来树枝和松枝綑成一个遮蔽处躲风雨,再扎了一排防风围栏,一方面阻挡风直接灌入,一方面防止火堆热气外流。 或许是冷的缘故,热量消耗得特别快,他们感受饥饿的频率远胜于上一次。又冷又饿,只能喝水了,喝完了还能再到外面找水。水喝多了想尿尿也是困扰,这次郑雅岑坚决不喝尿,也不用尿瓶,两个人穿得一身厚,互相抱在睡袋里过夜。这一日特别糟糕,只有冰冷的河,还有下不完的雨,也没有山洞,耗大半天自己做遮蔽处,晚上更没有极光之类的美景鼓舞精神。 但是郑雅岑意外的没有太难受,身体虽然各种痛苦,精神上是平静甚至有点激昂的状态,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对霍哥有特别不同的感觉,这种就算到世界尽头都不离不弃的气氛让他有点上癮。 「还好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危险的肉食动物。」郑雅岑睡前随口提了句。 霍明棠回:「说不定有熊。」 「熊?」郑雅岑惊疑不定。 「不过我们应该不会遇到,我乱说的。而且你看,我们有升火了,熊不会轻易靠近的。」霍明棠就是忍不住想戏弄一下青年,却又担心青年被自己吓得睡不着。因为觉得可爱喜欢而想戏弄,又会因此怜惜不已,真是一种矛盾心态。 疲睏战胜了饥饿,终究是睡着了。最后一日是饿醒的,这天行进还算顺利,腰间系着绳索保障安全,避免有人掉落冰隙间,上午就到了地热区域,到处都有冒蒸气的水洼或地洞。这里的雨水流到地面裂缝下,被地底高温蒸发成气体,所以光是走在这区就能感受到冷热交替的温度。 霍明棠在前方开路,部分冰河融化后成了网状水流,他勘查环境后指着前方河流提议道:「泡个温泉吧。」 郑雅岑欣然同意,这种露天温泉他还没试过。于是两人合力搬动石头在水道弯处堆筑出一个小湾,让高温热水和冰河的冷水交匯在石头湾内,两个人直接脱光光泡澡。他馀光偷瞥了霍哥的鸟,毛发浓密、体型健硕,沉睡时就颇可观。 甫抬眼,霍哥在看他,他故作大方笑了下,两脚盘着来不及併拢。霍哥笑得意味深远,说了句很好看,他反射性道谢,耳根红了。 背对两人的记者小红枣是唯一的女性,她认真採访他们的感想,霍明棠说是很新鲜的体验,郑雅岑就摆出滑稽表情开始耍宝了,搬起一块石头解说道:「天然温泉,可以自行调节冷热,还有一种手动的趣味哟。」玩着玩着就乐极生悲,他一边屁股被旁边土石烫了下,惨叫一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霍明棠已经把人搂到身前,大掌摸上青年的腰臀检查了:「烫到哪里?腰?屁股?腿?我看看。」 郑雅岑感觉腰侧和臀肉被若有似无的揉了下,几不可查的在人怀里一颤,嗓音微哑低语:「没、我没事,还好吧。哈哈。」 霍明棠有些不悦,拉着他说不泡了,顺便用背影替青年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两人匆匆穿回衣服继续挑战任务。之后的路途,腹鸣此起彼落,像在共鸣似的,避开湿软高温的土地走着,霍明棠也不禁沉吟一句好饿,郑雅岑再附和一句饿死了,反覆几次像在念经。 「想吃火锅。」郑雅岑说。 「还有关东煮。」 「想吃咖哩火锅。」 「帝王蟹。」 「咸酥鸡。」 「麻辣豆腐煲。」两人没完没了的念着食物名。 小红枣失笑对镜头表示:「他们现在玩起了美食接龙。棠哥你们在找食物吗?不知道树皮能不能吃。」她开玩笑的,谁会真的啃树皮对吧?那两人都很幽怨的念着食物名,对其他人完全不理睬,郑雅岑被小红枣念烦了,忽然大叫:「我对见死不救的你们才不屑一顾。哼。」 小红枣吐嘈:「因为你们在挑战极限求生啊喂。」 霍明棠忽地拉住郑雅岑,手指山毛櫸树上说:「看,印第安人的麵包!」 「麵包!哪里?」郑雅岑双眼迸出精光,却只看到树枝上一颗、两颗浅米色的小球,疑惑道:「那是麵包?」 「达尔文菇,俗称印第安人的麵包。」霍明棠攀上树将枝上长的菌菇全部摘下来和他分食,味道极淡,没什么热量,但聊胜于无。 郑雅岑原本担心有毒,但霍明棠见多识广,加上一旁那些人没阻止,所以就大胆吃了。他吃完对霍明棠咧嘴笑,两秒后笑中含泪:「好像更饿了。」那菇难道也会开胃不成。 「那边看看。」霍明棠拉着他朝向长满地衣的古老熔岩地带移动,小红枣不敢置信的看他们俩蹲下来採摘地衣往嘴里塞,说是充饥。 「咳咳。」桂鸿藻心情复杂,她配着旁白说:「总在萤光幕前发光发热的两位男神,郑活宝及霍男神,自今天突破极限到了新境界,尝试着一般人不会吃的地衣。两位能形容一下味道吗?」 「你自己吃看看啊。」郑雅岑嚼着绒绒细草瞪她。 「想像力就是调味料。」霍明棠闭上眼,细嚼慢嚥像在享受,那样子实在很令人好奇他想像到了什么。半晌就听霍男神低吟:「嗯……蟹黄粉丝煲的粉丝、蟹肉、香菇那些……」 小红枣:「哦哦!」 「都没煮就开始生嚼大概就是这样吧。」或是比那样还糟。 「呃。」小红枣不死心:「那达尔文菇、地衣这些跟之前您在沙漠吃蝎子那些比哪个好吃?」 霍明棠和郑雅岑同时斜睨她,异口同声:「你吃吃看就知道。」桂鸿藻连忙摇头,吓坏了。郑雅岑勾起一抹坏笑,左颊酒窝陷得特别明显。 眼前一大片地衣好像能吃到饱,但他们并非真想吃这鬼东西吃到饱,只是暂时充饥,赶在日落前抵达了巨大间歇泉,虽说看着它喷发也是很刺激和惊叹,可是两名挑战者的身心都非常疲倦,在十几秒的欢呼之后就迅速的熄火,用死鱼眼盯着间歇泉看。 小红枣等他们拍完挑战者欢呼的画面,凑近访问:「恭喜你们又一次达成任务,奖金翻倍。请问你们此刻在绝景前赢得奖金的心情如何?」 「不错,终于能回家吃大餐。」霍明棠慵懒笑答。 「拍完收工吧。什么极限环境挑战环求生,根本极限挑战苟延残喘。走了走了,回去人界吧。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的世界绝景被嫌成这样,黑粉照骂不误,但欣赏他直率作风的人也越来越多,这话后来还被网友各种引用而成了一个梗,红了一阵子。 郑雅岑讲完哈哈笑,小跑步追上霍明棠的背影,两手掛到男人肩上一起走,光明正大撒娇。他在霍明棠耳边嘀咕:「之前柒姐还叫我当作是观光,我看她观光最好是能观成这样啦。观落阴都没这么累。」 闻言,霍明棠忽然朗声笑开来,虽说是抱怨经纪人的内容,但由郑雅岑讲出口有种喜感,他看这人越看越可爱,也越发的喜欢了。 *** 郑雅岑他们归国后听说郭渢英挑战失败,魏璐一人单挑沙漠任务,而且还赢了,独得奖金。另外两组,其中一组的女星弃权退赛,由一名新人候补替上,另一组则是男女两人互动有点曖昧,冒着许多粉红泡泡,节目也藉机炒作。 郑雅岑一回来就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回t市进入休眠期,听着姪女说话唱歌的声音睡着,没想到这一睡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噩梦。中途意识到是梦,却怎样都醒不来,硬是要醒还会產生梦中梦等恐怖循环。 在那个噩梦之初,他不仅隆鼻、削骨、垫下巴跟额头,还植发,而且就连照片都修很大,高老闆跟柒姐给他看一个企划让他全身整型,他不愿意,结果拿护照搭飞机去国外散心,没想到飞机失事害他遇难,被海浪冲到一座孤岛上。幸好岛上有个帅到宇宙爆炸的土着给他东西吃,还帮他做了一件草裙穿,这才发现他原来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土着很眼熟,他想不起来是谁,不过土着非常照顾他,甚至还懂生活情趣摘了漂亮的花给他,又拿水果榨成汁、果肉跟海鲜做料理来款待他,他吃得很开心,但没想到饮食里都加了天然催情物,吃饱喝足之后就被土着推倒了,草裙一掀发生了一连串必须打上超厚马赛克的事,原来土着救他是把他当成伴侣的。 最恐怖的是梦里他还生了一个姆指大小的孩子,并且将那个孩子放到神奇的椰子里投海漂走,那孩子漂到另一个岛国被一对有钱夫妻捡到收养,取名为椰子太郎,而且熟稔剑道,称号一吋剑客。该子长大之后的模样和郭渢英一模一样! 他思子过度每天都在海滩边晃,有天救了一隻椰子蟹,椰子蟹为了报恩载着他去海底王宫找小美人鱼吃比目鱼寿司。 这串梦糅合各地故事变成大杂烩,不仅毫无逻辑,还又臭又长。好不容易醒来他还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回到现实,进浴室冲澡后就立刻找霍明棠吐苦水,并把梦境描述一遍。这是他第一次到访霍明棠租住的地方,两室一厅,空间宽敞,一个人住绰绰有馀。 由于他习惯浮夸的表情动作,描述梦境时把霍明棠逗得几次大笑,他知道很可笑,但还是硬要讲完,一旦做噩梦就要说给别人听,这样才不会倒楣,这是他的个人习惯。 两个大男人坐在客厅说话,音响播放着淡雅轻松的背景音乐,不时响起霍明棠的大笑或是郑青年的夸张表演。郑雅岑拍大腿强调:「最扯的是我还跟土着上演狗血言情戏码,什么你爱的是我的皮不是我的人,但土着说他发自灵魂爱着我的全部,于是我脱下头上假发说这样你也爱吗?我,脱假发噯,他叉的我飞机遇难都还有头发,为什么后来变成假发啦?而且为什么我儿子是一吋的郭渢英啊?又不是证件照片,一吋、郭渢英,一吋香草葛格哦,真的香草夹都不只一吋了还……我是脑洞有多大才做这种梦啊可恶。」 霍明棠稍微斜倚着沙发单椅,一手半拢在唇上掩着抽动的嘴角,憋笑说:「看来这次你压力太大了。」 「我也这么想。」 「不过土着老公有多帅?」 「不就你嘛。」郑雅岑脱口而出,自己一惊,乾笑敷衍:「就是一堆杂梦啦。我有个习惯就是做噩梦一定得讲给别人听,这样才不会衰。这种怪梦跟荒唐的内容,随便讲给别人听也会不好意思吧。可是我觉得讲给你听没关係。」 「为什么?」 「没为什么。」郑雅岑歪头,为难一笑:「这次回来一度也想学那个退赛的女星一样不录了,唉,好累。虽然是难得的体验啦,但是有点烦。」 霍明棠和他对望:「为什么烦?」 「这次回来看了下网路反应,有人说我们都是照剧本来的。虽然执行任务是按游戏设定,但过程是自行发挥,哪可能编这种剧本。照剧本?照剧本我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霍明棠认同笑应:「真真假假才有意思。什么样的人跟事都有,你不必放心上,他们会讨论表示他们有在观看节目,我们把接下来的工作尽力完成就好。」 郑雅岑听着有理,但他还有其他揪结的烦恼,訥訥低噥:「还有啊,有人说什么我跟你感情好成那样也是演的。」 「随他们去猜吧。」 「这我知道,但、但是传得有点那个……」郑雅岑怕说了对方会想疏远他。 「哪个?」霍明棠的语调声线都极尽诱惑,单单二字已能令听者酥了骨头,肢体发软。 郑雅岑垂首歛眸,挠颊小声说:「就说我们故意卖腐,都算好的,还有一则留言骂我根本不应该去参加节目,好狗运分到跟你一组,最气的是讲我根本豁出性命在撩汉。撩个屁啦,我、我才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快饿死了还撩什么撩。」 「所以说豁出性命啊。」 「但我没有啊。」 「噗。」霍明棠没憋住笑,他頷首接话:「对,你没有。豁出生命在撩汉的是我。」 「啊?」 无来由、柒 轻松愜意的气氛变得微妙,霍明棠清亮沉实的声音彷彿带了回音:「豁出生命在撩汉的是我。」 「啊?」郑雅岑呆住,像雀鸟般歪头面露不解,三秒后大笑:「烦啦,不要闹我喔,这真的不好笑。」 霍明棠又一次收歛笑容说:「不是玩笑。」 「噫?」郑雅岑的脸立刻涨红,玉白透润的耳朵、颈子也染上艳色。他确实对霍明棠暗生情愫,悄悄暗恋着,可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就被对方告白,哪有这么巧又幸运的?他倒楣惯了,一时间不敢置信,尤其是感情方面的运气向来很差。 双双凝望僵滞着,霍明棠见他脸色古怪,改口道:「开玩笑的。」他看郑雅岑松了口气,好像终于记得呼吸,方才一瞬间的心软又被另一种情绪取而代之,他不想放过这人,不想那么轻易的让对方溜走。 郑雅岑抽了张面纸擦汗,丢完垃圾踱回来,被霍明棠拉住手肘往一旁懒骨头沙发跌坐,整个人陷进松软舒服的沙发里,他蹙眉笑睇人说:「干嘛?有话就讲,不要动手动脚。」 「我想碰你。」 「怪里怪气的。」郑雅岑被看得头皮发麻,赧然别开脸。 「其实,不是开玩笑。」霍明棠拉住青年的手腕,篤定道:「也许你有察觉到了。我喜欢你。」 郑雅岑听完一秒后轻哼,好笑道:「你戏癮发作?行啦,知道你也算老戏骨了。」 「不是戏。」 郑雅岑定定望着霍明棠的眼,这才看清楚那双眼原来在阳光下是漂亮的深琥珀色,睫毛又浓又翘,连下睫毛都根根分明,很漂亮,身上是若有似无的冷香,这男人浑身都散发着醉人的气息,太过危险。 「不……」他的耳垂被霍明棠轻拈慢揉,敏感得缩肩闪躲,对方跪立在面前,双手抓牢他肩膀,仅仅是这样被注视着,他就已经全身发软了。 「你讨厌我吗?」 郑雅岑先是低头,然后摇头,他还真不讨厌,就是手足无措、无法思考。激动到心脏都有点疼了,霍明棠没有放手的打算,面对他的笑容温和无害,但散发的气势却带着佔有和追求的意图。 他试着挣扎,霍明棠并没有霸道箍着他,任他挣脱。 「雅岑,不要弃权。」和平常截然不同的语调,说的是节目,但那语气绝对是故意色诱,性感得很是霸道。 光听那低沉悦耳的嗓音,郑雅岑觉得身上该酥软的地方酥软,该硬的地方也快硬了。他涩声回应:「你先答应我工作归工作,不要闹我。其他的,之后再想吧。」 「呵。」 郑雅岑就当他是同意了,用下午剪头发为由开溜。 大门一关,霍明棠笑意尽褪,幽幽盯着自家门板低喃:「没能忍住,打草惊蛇。」 郑雅岑面无表情离开,直到剪完头发都还不太能平抚心情。突如其来的告白令他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喜欢霍明棠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失常。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过喜欢人的经验,多半是暗恋,然后无疾而终,他不是会主动告白的人,如果喜欢的对象用戏謔轻浮的心态揭穿他,他也绝对打死不认。 可是他发现自己看不透霍明棠,似懂非懂,他们之间很容易培养默契,但不代表他们是互相瞭解的。没想到冷不防就被告白,他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徬徨。感情方面,他一直以来都是单练模式,忽然有人想组队加入,他没有经验。喜欢和被喜欢是两码子的事,他脑子热到无法再思考,满版画面充斥着「霍哥说他喜欢我」这几个大字。 在下个挑战开始前,八名挑战者上其他综艺节目做宣传,顺便交流一下心得,也在节目里演搞笑短剧、做做游戏。霍明棠意外的安份,不像在野外求生时会搞点小动作撩人,但郑雅岑控制不住想偷瞄他,瞄完了人再对着其他方向假装回应主持群或观眾们的笑,藉以掩饰他自己春心荡漾。 有一组男女传出曖昧,上节目不时被拿来调侃,郑雅岑被问到关于他们的事也灿笑回答:「很好啊,都是优质单身男女,要是看对眼在一起没什么不好,但就怕见光死,请大家多给他们空间。」 话题一转落到他和霍明棠身上,他傻了下,接腔的是霍明棠,霍哥顺着他的句式应话:「不错啊。都是优质的单身男男,请大家多给我们空间发展。」 主持群跟来宾笑了,参观录影的观眾也都大笑,郑雅岑一脸惊吓的反应被当成是做效果,霍明棠在他身边靦腆的掩了下嘴笑得很含蓄。郑雅岑心道:「哇靠老兄你是玩哪招啊?」 当晚郑雅岑就上线玩游戏,放空一下思绪,然后看到杜若上线的黄字提醒。他想到节目上的事,问:「你今天玩太大。」 杜若利用组队功能直接飞到他身边,说:「别担心。没人当真。」 「下次要玩能提前知会一声吗?我心脏没你强。」 「对不起。」 「我没有要怪你,只是吓一跳。」 在节目偽出柜的当下,霍明棠也有点不安,他输入指令让角色做个赔礼的动作,传讯道:「我上线就是想跟你道歉。还有,虽然这圈子太多真真假假看不透的事,但我对你是真的。」他知道郑雅岑没有躲着自己,多少应该也是有意的。 杜若:「小浣熊,你也有点喜欢我对吗?」 拉斯卡尔:「聊一下视讯?」 霍明棠调好镜头,点开视讯萤幕调到游戏画面旁边,一片黑的画面闪了下,出现了郑雅岑睁大眼一脸傻气在找角度的样子。 「霍哥,看得到吗?」 「看到一隻呆浣熊。」 郑雅岑靦腆一笑,对着镜头眨眼,游戏角色被放置了,两个人透过视讯互望,他感慨道:「隔空见面对话真不可思议,这种事要不就是发生在科技发达的世界,不然就是玄幻世界吧。」 「虽然这样很方便,不过还是人在身边最好。可以碰。」 郑雅岑闻言羞怯眨眼,拨了下瀏海掩饰心情,他垂眼思考道:「霍哥,你出的每张专辑我都有买,单曲也买,拍的戏跟电影也都有看,从你出道我就一直很欣赏你。就是欣赏偶像那种喜欢,一下子要切换模式有点……我还需要想一想,不想混淆心情。我没有这种经验。」 霍明棠安静聆听、凝视,不去打断青年说话,对方大概也觉得现在讲不出个所以然,自动换了话题聊合作的工作,问他担不担心过几天抽籤的事,他说不怎么担心,沙漠跟极地两个最难找食物的选项已经先体验过,接下来的应该比之前相对轻松,起码食物比较好找了。 郑雅岑听完点点头认同:「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有霍哥你在,感觉什么都会顺利。」 霍明棠喜欢听这话,愉悦回应:「因为我?」 「因为你很照顾我。」 「呵。」 「可是万一抽到隐藏项目怎么办?」 「还是那样,最冷跟最热的地方都去过了,不用太担心。」 「霍哥,你为什么对我那个、我是说,为什么喜欢我?」郑雅岑微微低头,抬眼偷看对方的反应,那人在画面里温柔笑看自己,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因为你有趣。」 「有趣?」郑雅岑歪头:「是因为我有整型?」 「哈哈哈。」霍明棠低头笑出来,他望着萤幕上的人说:「不知道,越是看着你,越觉得你特别。」 「可以有具体一点的例子吗?」 「嗯。」霍明棠沉吟思考,举例道:「一开始要去沙漠时,在飞机上你虽然很紧张,可是看得出你其实有点亢奋,像要去校外教学的孩子。还有,你看到别人吃虫那种被吓坏的样子,看到乾尸之后低落可怜又害怕的样子,喝尿的时候几度作呕的样子,在野外睡觉时打呼说梦话抓脸,怕肉食动物所以想睡又不敢睡,不停打瞌睡的傻样,冷到发抖忽然就开始做暖身操的活力,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饿着肚子却还能中气十足骂节目变态的样子。总之……」 「总之我落魄滑稽的蠢样很有趣?」郑雅岑汗顏。 霍明棠一手摀嘴半撑着脸,眉眼盈满笑意看着青年说:「我欣赏你的韧性,还是率真,虽然你怕的东西有点多,但是在我累到开始什么也不想管的时候,你会让我振作起来。你也会为了我去尝试挑战,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所以,我感谢这个节目,也喜欢上这种挑战。」 郑雅岑连忙提醒他:「不要被节目洗脑上癮啊,这就是个叫人疯狂找死的游戏啦。」 「但是有你在。」霍明棠浅笑,语调不觉低柔许多:「我不是喜欢看你出糗闹笑话,而是每次你一有什么事总是会优先看向我,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但那些时候你只依赖我一个人的样子,真的让我忘不了。」 霍明棠意味不明吁了口气,对方并不知道他光是想起那些回忆,身心就感到无比的愉悦,甚至出现生理反应,在放空心思后浮现的是郑雅岑望着自己的模样。 郑雅岑低头揉了揉鼻子,害羞低喃:「因为你是我的伙伴啊。而且我、我跟其他粉丝一样吧,你的铁粉应该也是只专注你的一群人,怎么……」 「但我只看见你。只想看你。」 心脏要坏了,郑雅岑深吸一口气把视讯关了,游戏画面停滞太久也跳出了。霍明棠立刻打手机来,他接了起来,那人的声音听得出关心和在意:「雅岑,怎么了?」 郑雅岑抓了抓头发说:「我被你撩得好乱。」 「那很好,乱了表示我有机会趁虚而入。」 「哈哈。」他乾笑,思绪飞转,忽然问道:「你怎么会进娱乐圈的?有没有什么追求或目标?」 「一时兴起吧。但发现了你,我就有目标了。」 「唉,晚安。」 霍明棠想像得出那人莫可奈何的笑,道了晚安就要结束通话,临时又被喊住。他拿着手机等对方下文,听见郑雅岑说:「霍哥,能遇见你让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直都是你听我吐黑水,当我的靠山,有你在我就觉得一切问题都能解决。真的很谢谢你。所以你要是有心事、想发牢骚吐苦水、一起骂谁,都可以找我,儘管说。」 「这么贴心。」 「反正我要是做不到也会直接告诉你我帮不上忙的。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他莞尔,互道晚安后结束了通话。 *** 第三度挑战极限环境野外求生,郑雅岑他们抽到某热带丛林。此时已是夏季,一离开有空调的建筑物就能感受到夏季的炎热,但是他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是原始丛林,高温动輒三十几度,湿度常常飆到80%,却也是极容易脱水的气候环境。除此之外,现在那片雨林正值雨季,恐怕会遇到更多困难。 为了接下来的挑战,郑雅岑他们一有空就睡,有得吃就吃,直到抵目的地为止。这次请来的专家花了一天教授他们相关的求生技巧,继上回小红枣记者之后就没有人要再来随行採访了,来的就是傻瓜。 上完课工作人员撤了两名挑战者的帐篷,发给他们一人一个背包,把他们丢在丛林里,带队者叮嘱道,除非判断有生命危险,否则他们不会出手相助,到时挑战结束就会打卫星通讯叫来直昇机,祝他们挑战顺利。 郑雅岑已经没第一次那么愁眉苦脸和反感情绪了,起初他是被骗来,以为是旅游节目,但现在觉得要随行拍摄节目的同事们也不容易,所以不再发牢骚,反而还会不时跟他们聊天、开玩笑。 霍明棠摊开地图,两个人看上面标示的地点,这次奖金翻倍的任务是要到丛林深处一座梦幻瀑布,和前两回一样,他们对当地环境是陌生的,不过看到随行的队伍中也有人携带刀和枪,直觉这里不比沙漠安全。 郑雅岑小声问:「该不会也有肉食动物吧。」 「应该有,但是专家说了,这里最危险的就是大象。只要不遇到象群应该都还好。」 闻言,郑雅岑瞄了外围携枪的当地人狐疑道:「真的遇到大象的话两把猎枪怎么够。而且对野生动物开枪不好吧?我们只是录个节目而已,动物是无辜的。」 「所以就逃吧。说是无辜,你不也吃过蝎子嘛。」 「……为了野外求生啊。」郑雅岑心虚反驳。 两个人谁也没在管镜头拍摄,拿地图研究了会儿,霍明棠走到一棵树下观察,他说了个大致的方位,指着树干解释给郑雅岑听,说是看树干上青苔长的位置,判断太阳的起落来找方向。 「我们的位置在这河流环绕的中央地带。先找到河流,那是丛林里的高速公路。食物也比较好找。」毕竟多数生物都需要依赖水源而活。霍明棠说完,郑雅岑已经拿了把开山刀抢着走在前面开路,但丛林的路不好走,上面有树鬚、藤蔓,周围有交错繁茂的枝叶,脚下是盘错的树根、青苔、大小虫子、石块和起伏不一的土地、洼坑。 幸而这两天是晴天,没怎么下雨,霍明棠提醒他注意脚下,听他在前面不时发出各种惊呼怪叫,蚊虫蛇一堆。郑雅岑拿刀指着旁边树林说:「奇怪,好多叶子飘在半空中。」 走近一看,那是一张蜘蛛网,青年呿了声不以为意,再往前两步有更多叶子和虫飘着,是张更大的蜘蛛网,继续向前走,蜘蛛网一张比一张大,蜘蛛也是,看得他头皮发毛加快脚步走远,害怕被虫扑到脸上。 高温三十七度,两人不停流汗,也必须不时补充水分。他们背包里都有瓶一公升的水,郑雅岑不敢喝得太大口,却没想到霍明棠比之前两挑战都还悠间,拿了水就喝,不到三小时就已经喝掉三分之一。 「你会不会喝太快?喝光怎么办?」郑雅岑担心道。 霍明棠自信扬笑:「不用太担心,丛林里水很多,会有办法的。」他连瀏海都汗湿得贴在鬓颊,随手往后梳抹,那动作瀟洒随兴,格外性感,不管谁看来都好像在拍矿泉水广告。郑青年也理所当然就看傻了,险些流口水。 丛林里视野不辽阔,每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重新确认方向,午后终于走到河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霍明棠就拍拍郑雅岑指着不远的河岸。郑雅岑顺他指的方向看,惊见一隻大鱷鱼刚爬上岸,离他们不过十几公尺,那鱷鱼移动速度颇快,一下子就鑽进丛林不见了。 霍明棠不想青年过度惊吓,冷静说:「不用太害怕,鱷鱼很懒,平常待水里一动不动,别太靠近就好。」 哪晓得郑雅岑一手抹了把脸,他道:「之前回家陪姪女看动物星球频道,有一集就在介绍鱷鱼。别看牠们腿好像短,一上陆地跑得特别快,虽然很懒,一发动攻击就很惊人,最可怕是牠们的尾巴,能从水里扑跳出来攻击。慢着,这里有鱷鱼,该不会也有……」 不知想到什么,郑雅岑蹲下来捡了根树枝往河里扔,一瞬间那根树枝被水中许多不明生物疯狂扑咬,在飞溅的水花中碎成木屑不见了。他瞠目大叫:「哇靠!食人鱼?」 霍明棠睁眼说瞎话:「是吗?没有吧。」 「别骗,我刚才看到一隻鱼跳起来了,根本就是!任务要渡河去找瀑布,这条河不能绕过去吗?」 「不太可能。」男人无奈微笑:「所以才要造木筏,除非你会飞。」 郑雅岑闻言看了看自己双手,再拉过男人的手检查,仔仔细细每根手指跟看,自言自语:「听说跟鯊鱼差不多,只要身上没伤口不让牠们嗅到血腥味的话就没事,之前也有人跟食人鱼共游也没事,万一造木筏来不及我们可以游过去。但我水性不佳,你可以要带我一下。」 霍明棠犹豫了下,告诉他说:「有最新的研究指出,食人鱼之所以群攻不是因为血腥味,而是牠们受到惊吓。所以不吓到牠们就好。但我们不可能游泳,你忘了刚才的鱷鱼?」 「……」被食人鱼一吓忘得一乾二净。「吓到就攻击,食人鱼这小傢伙真是太凶残。」 天色不早,木筏还没造好,他们得先设法安全度过这一夜,还得觅食。这里生态性多元而复杂,又有鱷鱼,肯定不能睡地上,两人找好稳固的树把绳索缠在树上架构出类似吊床的网,作为支撑自身重量的床。 霍明棠升火的时候,郑雅岑製作陷阱,后者忍不住碎念这里蚊虫太多,霍明棠听了就把对方找来往脸跟裸露的皮肤涂泥巴。郑雅岑也替他涂泥巴,笑称是替霍男神补土,两人在泥巴水坑旁玩闹片刻,笑声自然歇止。 郑雅岑看向霍明棠,被一双桃花眼狠狠电了下,没想到脸都涂成这样了,这男人依旧电力十足。霍明棠再去忙升火,火堆刚弄好就飘起毛毛雨,暗幸这雨来得晚,要是下得早就麻烦。甫回首,他看郑雅岑呆愣愣站在后方看自己,他笑问:「饿不饿?」 郑雅岑一下子红了耳根随口回应,就霍明棠神态戏謔的在附近地上翻找什么。霍明棠摘了些蕨类嫩叶之后,又搬开一块较大的石头,下面满满的虫,五顏六色,有甲虫、蜈蚣什么的,他故作欢喜神色回喊:「你来看,就说丛林不缺食物,随便一块石头下面就──」 郑雅岑走近看,从后方抱住霍明棠的腰身惊叫阻止:「哇啊啊不可以啦!不可以吃,这么多草不必要吃虫啊!」 霍明棠爽朗笑开来,郑雅岑才晓得自己被戏弄了,气得嗤声轻踢他小腿。霍明棠从火堆抽了根火把,哄他到河畔觅食,他一路惊怕不已的讲起关于鱷鱼的见闻,说之前a国有个孩子在池塘被鱷鱼咬走,鱷鱼擅长躲在任何水体里。霍明棠却说:「要是发现鱷鱼蛋的话可吃看看。比起鱷鱼,河马更可怕吧,在陆地跑更快,跟战车没两样,哺乳类咬合力第一,连同类都吃。」 郑雅岑脸皮抽动:「够了,我不听。」他祈祷霍哥不像魏璐那样,意图抓鱷鱼吃。 在河岸上走了一小段路,没什么收获,郑雅岑很怕从草丛或水里窜出鱷鱼,紧跟着霍明棠说:「我们回去火堆那里吧,有火跟烟牠们不敢靠近。」 霍明棠回头挥着火把:「不怕,我们现在也有火跟烟。」 「有食物早就被鱷鱼或其他动物叼走了吧。」 「啊,有东西。」霍明棠叫他看前面,果然有个黑黑长长的物体横陈。「电鰻?走运了。」 霍明棠笑了,现实很残酷,但他们这回走运。他给郑雅岑科普道:「牠们会互斗争抢地盘,应该是打架死掉的。」 郑雅岑掩鼻:「超臭。」 「因是尸体啊。」 「你该不会要吃牠吧?」 「不,这都发臭了。」霍明棠抓起电鰻尸体的尾部往河里甩,钓上至少十几隻的食人鱼再甩到岸上,叫郑雅岑赶紧帮忙。郑雅岑一看乐了,手舞足蹈奔过来帮手,两人的晚餐有着落了。丛林没办法保鲜食物,因此这些鱼一次都烤熟吃了,毕竟有这餐不能保证有下一餐。 「好好吃!」郑雅岑吃着鱼肉感动道:「好像鯧鱼。」不是吃虫就好。 吃饱喝足就想睡,然而他们不像其他人有帐篷,只能睡在树上绑好的绳子上,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入夜后又听见许多不明生物的叫声,想到可能还有什么肉食动物就觉得心惊胆颤。那些怪声忽远忽近,最近的时候似乎就在他们休息的树下。 天刚亮他们就下来准备找材料做木筏,还有巡视放陷阱的地方有无收获。陷阱被不明生物坏了,只好随便嚼几片果乾,喝点水后开始造木筏。 劳动完流了更多汗,水瓶里的水连一半都不到,霍明棠把自己的水都倒进郑雅岑的水瓶里,后者问:「那你怎么办?」 霍明棠朝他眨单眼笑说:「别担心,我有办法。」 郑雅岑愣了下,心说这人又在乱放电,皮卡丘吗?他收好水瓶,看霍哥拿空瓶走到一棵树下扯了根藤蔓下来,拿刀砍断,藤蔓不停的流出水被接引到瓶中。他诧异:「哇,水耶!」 「是啊。」霍明棠回话的口吻就像老师对待疼爱的学生,他说这叫水藤蔓,导管粗大,水流通时细菌无法通过,可以安心饮用。 「怎么你都会知道这种事?上次那什么达尔文的麵包也是。」 「哈哈,是达尔文菇。本来我就喜欢看野外求生之类的节目,国外有很多,刚好就记得了。」 合力造好木筏之后,霍明棠叫郑雅岑先坐上去,自己从岸上将木筏推下水,接着两人拿出自製的划桨将木筏撑远,途中开始下雨,他们费了些工夫到对岸。郑雅岑馀光瞄到工作人员轻松搭有引擎的小船跟拍,一路嘀咕,他说自己的臂肌都变大块了,上岸后自詡为硬汉的欢呼怪叫几声,蹦蹦跳跳朝之前岸上的鱷鱼们示威,回应他的只有其他人的笑声。 渡河之后的丛林环境似乎更复杂,比之前的空间还要浓绿,彷彿进入更深处冒险。一个工作人员提醒说先前勘景时在这一带有发现象群,郑雅岑摆手笑回:「那有什么,没这么衰啦。」他拿刀砍了一旁姑婆芋的叶子遮雨,和霍哥同行。 走没多久听见象的叫声,眼前冒出一隻幼象,其他大象愤怒叫了起来,他抽了口气转身叫霍明棠快溜,两个人就在丛林里逃窜。霍明棠跑了会儿要回头拉郑雅岑,才发现那青年不见了。 「郑雅岑!」他此刻错愕惊怒的心情不亚于方才的象群,自己一时疏忽,把人弄丢了。 同一个时刻,郑雅岑停下来抱头大叫:「哇靠,我把霍哥搞丢了!你们有看到他往哪里跑吗?」工作人员事先都有开会讨论过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变,万一挑战者失散就分成两组进行拍摄工作,而且卫星通讯也备了两组,但他们一路跟来并没有刻意联络另一组,也不能给予任何帮助,所以都耸肩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郑雅岑衝着他们翻了白眼,原地踱步,焦急喃喃:「糟了糟了,万一霍哥出事怎么办。」 一旁眾人心想,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郑雅岑慌得胡言乱语,抓着镜头说:「我也想像泰山那样抓着藤蔓荡来荡去找霍哥,但是不可能,我应该会摔死。糟糕,要是大象一怒之下把霍哥当玩具丢给幼象踩怎么办?」 工作人员安抚他说:「那边有人有带枪,应该能稍微吓阻。」 「会激怒大象吧!要是大象把霍哥吃掉──」 旁人齐声吐嘈:「大象不吃人啦。」 「那要是霍哥宰了大象?」说完他自己先冷静了:「应该不可能,哈,那我在原地等霍哥来找我好了。唉,背包里没有信号弹这种东西,走散了怎么办啊。」 摄影大哥开玩笑说:「你弃权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联络霍先生过来。」 「想我弃权?想得美。霍哥──我在这里啊,快来找我!」 喊了一会儿喉咙也乾,不喊了。郑雅岑看到不远处有条小河流,想起先前学过当地人抓鱼的诀窍,找到岸上一种鱼藤。这种藤类植物的毒对哺乳类伤害极低微,却能有效杀死昆虫和水族。他将鱼藤的皮拿石头捣一捣,放进水里搅和,过不久果然看到水中的鱼陆续浮上水面,而且都昏迷了。他开心拍手,朝镜头比了胜利v。 霍明棠花了少说半个小时把附近搜寻过,终于发现青年的身影,他赶过去之后看见青年淋雨淋得一身湿,脚边有好几尾鱼,沉着脸皱眉问:「怎么不躲雨?」 郑雅岑坐在石头上等,一见霍明棠出现就笑得有点傻,站起来时头发昏,半瞇着眼说话:「没差啦,雨不大。你看我抓一堆鱼耶。又有鱼吃了,哈哈。」 「都湿了。」霍明棠拿出毛巾给他擦脸和头发,叹了口气。 「你也差不多啊。等下我们先升了火烤乾衣物,顺便取暖,丛林很闷热,但下了雨好像也挺凉的。哈啾!」郑雅岑狠狠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被霍明棠抱进怀里,周围的人发出低呼。 霍明棠拍拍青年的背说着没关係,假装自己只是寻回伙伴表示关心,那句没关係其实是讲给自己听的。不久前他在丛林里找寻郑雅岑,明知道其他人不会真的放任挑战者出事,但他就是担心,一想到郑雅岑一个人迷失在丛林里是否会害怕,就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青年身边。 郑雅岑微讶,然后安心笑了笑,挣开霍哥怀抱说:「你没事就好啦。虚惊一场。」说完一阵晕眩,霍明棠扶着他,他抓着对方的手才站稳。额头贴上微凉的温度,是霍明棠拿手背探他额温。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霍明棠捏起他下巴问:「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头有点晕。」他不希望扯后腿,不肯再讲了,霍明棠却一脸严肃甚至焦虑逼问着,他才小声说:「就是觉得累,不过参加这个本来就累。真的没什么啊。」 其他人围过来给郑雅岑做个简单的检查,说他应该是有点低烧。郑雅岑暗道,怪不得觉得浑身无力有点发烫。工作人员询问郑雅岑是否弃权,郑雅岑摇头:「不要,我不要弃权。」 霍明棠握住他手腕劝退:「你不要任性。大不了我完成任务,奖金分一半给你。」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弃权。」郑雅岑固执道:「我要跟你一起完成挑战。」 「你……」 「睡一觉就会好了。如果真的不行,他们就会阻止我而不是问我啦。没事啦。走吧,找东西升个火。」 霍明棠看他转身的背影默默握紧双拳,暗恼自己要不是先前跟他讲了那番话,他就不会这么固执吧。即使在发低烧了,郑雅岑依然没有忘了对他微笑,试图表现得坚强。他知道劝不了郑雅岑,无奈叹了口气跟上去,拉着青年说:「你坐这里休息,我去准备。」 郑雅岑趁着霍哥走远,起身帮忙收集一些搭建遮蔽处的材料,拿了藤蔓当现成的绳子,搬了几个石头当作架高床的基础。霍明棠走回来发现他不安份,沉下脸要他多休息,拿了刚砍回来的一堆姑婆芋叶交给他,让他先遮雨,然后逕自去找木材搭屋棚。 郑雅岑不想间下来,他将空瓶割成一半,把一点点饼乾丢进去当饵放到刚才的小河里当陷阱,趁那人还没回来赶紧坐回去装乖。也许是生病发冷,郑雅岑抱膝坐在叶子铺着的地方发抖,又被问了一次要不要弃权,他拼命摇头拒绝,等霍明棠回来他发现对方脸色超难看,不过也没再念他什么,就是沉默的加紧动作升火。 湿度高又下雨,一个小时半过去,勉强搓出火星又失败,两小时后才成功升火,霍明棠吐了口长气,回头发现郑雅岑眼睛快闔起来了,心头一紧把人捞过来搂住,搓了搓他双臂关心道:「还好吗?烤一烤火,衣服都湿透了,脱掉吧。」 两人脱了衣物烤火顺便也烤鱼吃,雨不下了,郑雅岑脑袋靠着霍哥的手臂休息,后者还想劝几句:「如果真的遇难了,你这么坚持我会很感动。但这是录节目,健康要紧,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说完霍明棠就继续去搭建临时休息处,弄了个可以躺的平台叫郑雅岑睡进去,郑雅岑没想到他盖得这么好,歪头问:「可是接下来就要赶去瀑布那里,盖这么好也可惜吧。」 「不去瀑布了。能熬到一百小时就好。你睡吧,如果睡完再没好转就弃权,我们两个一起弃权。」 郑雅岑看他好像有点生气了,不敢废话什么,乖乖躺进去睡觉休息。过没多久,霍明棠也躺进来,里面很幽暗,拍不清楚他们做什么,顶多看到两人两双长腿露出来一小截。 霍明棠放轻语调,温声道:「我不是有意凶你,是担心你。」 「我知道,抱歉,害你担心。」 「如果没有你,这挑战我玩得也没意思,但你迫于无奈弃权,只要你精神与我同在,我也会为了你完成挑战。所以你不用硬撑,接下来要是再逞强,我真的会弃权。」霍明棠知道自己要是弃权了,以郑雅岑目前的状态也很难完成任务,他半是威胁的和郑雅岑商量,其实还是担心对方逞强过头了。 说完良久都没等来郑雅岑回应,霍明棠蹙眉,转头发现他睡着了。 「唉。拿你没輒。」 霍明棠躺了会儿就到外头顾着火堆,然后在附近树林找能食用的植物,分辨植物是否有毒的方法就是将其汁液涂在手臂内侧等敏感部分,发痒刺痛就是有毒,如果没反应就再涂到舌尖尝试,五分鐘内没有异样即嚼碎嚥下。观察24小时都没有异状,那么该食物就是可食用的。 一连试了好几种,几乎都有毒,还试到一种有毒的漆树,后来才摘了些蕨类和草回来,搭配剩下的鱼稍微处理一番,部分加了水煮成鱼汤盖好,等郑雅岑醒来可以喝。 郑雅岑睡了一觉被喊醒,天已经暗下来,他们在火堆旁喝鱼汤,他偷瞄霍哥,碰巧对方转头跟他四目相对。嘿,他靦腆笑了下:「谢谢你啊。我好多了。」 霍明棠应了声,表情缓和不少,还摸了摸郑雅岑的头。郑雅岑聊道:「我在想,被丢来挑战野外求生的该不会都是圈子里的问题儿童吧。」 「我不算吧。」 「哈,也是。你有王牌经纪人,肯定前途光明。」 霍明棠听了没讲什么,听见青年又跳跃式的发问:「霍哥你看过哆啦a梦吗?有一集是在演大雄离家出走,落难到荒岛,孤独活了十年。最后因为无意间啟动一个道具装置才被哆啦a梦找回家。」 「好像有印象,很久以前的集数了?」 郑雅岑低低笑了笑,火光把他的笑脸照得有些诡异,他说:「我对那集印象非常深刻。首先,大雄根本是野外求生天才,一个小学生居然在野外求生十年,比泰山还威猛。再来是他都没有疯掉,最后还记得怎样讲人话。最后是我觉得最不合理也是最奇怪的,他跟机器猫重逢之后没有气得把那隻家用机器人砸烂洩愤。」 「因为不是那种写实走向的作品吧。」 「可能吧。但是我现在忽然觉得,其实大雄回哆啦a梦身边,光是这点就算是一种报仇了。你想啊,这孩子都有办法一个人荒岛求生十年,没病没残的,那他怎么有办法每次都拿着哆啦a梦的道具胡搞得乱七八糟?你不觉得大雄说不定是在报仇?」 「哈哈哈,真黑暗的猜想。」霍明棠被这人逗笑了,怎么老想一些古怪的东西。 「我只是试着合理化看看啦。」郑雅岑揉揉鼻子,笑道:「他们真是孽缘哦。所以柒姐就是我的哆啦a梦啦。柒姐我不会离弃你的,啾咪。」青年对着镜头卖萌,之后节目播出,戴琳翎看到这片段也只是抽了抽嘴角,喝一口酒骂他有毛病。 霍明棠似是被他那开玩笑的不离不弃告白刺激到了,眸光闪动,抓了他手肘拉近,用旁人不及收音也很难录真切的声量附耳细语:「你不是大雄,我也不是静香,但我对你也会不离不弃。接受我吧。」 郑雅岑因为怕痒而缩了下肩膀,其他人都不晓得他们两个交流了什么,只看到郑雅岑垂眸轻叹,好像发烧得更严重,因为耳根、脖子和脸红得不像是火光照染的光晕,神态有几瞬的恍惚。 无来由、捌 考虑到伙伴的健康状况,霍明棠也不打算再去什么梦幻瀑布了,直接原地驻扎。有空就捞鱼,摘野草吃,到了尾声才开始往瀑布方向移动。虽然知道不可能奖金翻倍,就当走马看花也好,最后他们在一处高崖远眺,隔着山坳好像依稀能看到传说中那座瀑布,两人相望微笑,互相拍肩安慰,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遗憾。 这回工作结束归国,录製的影片还在剪辑后製,但会先剪出一支短片作为先行预告,survivalx成了暑假期间最红的节目。最初郑雅岑的表现招来不少批评,不适应野外环境的都市土包子老是发牢骚、抱怨,但观眾们逐渐发现那些反应其实是他在做心理调适的过程,之后为了伙伴所做的尝试和付出也是有目共睹,之前骂他的人有不少因此而改观。 有来宾曾和郑合演过,或是同公司的前辈交流过,对这个容易招黑却又缺心眼的青年印象不坏,观赏节目和投票时都夸了几句,有一位女星甚至在看到郑雅岑拒绝弃权时感动泫泪。 郑雅岑回t市休息,柒姐找回了良心替他把通告都推了,要他好好休息。复诊领药的时候,他刷了下官网,看见短片底下的留言。 あいちゃn:「岑岑个性太直了,混演艺圈免不了得罪人,可是率真可爱,我喜欢。」 马力夯:「郑跟霍真是两个极端,一个什么都要大惊小怪,另一个见怪不怪,哈,刚好一对活宝。」 甲你祖宗:「棠哥真男神,把破花瓶变成青花瓷。」 克里斯布丁:「霍男神的野外求生是挑战如何在活宝岑各种出包下求生吧。但是比起某个心机组的好多了。」 000:「岑岑不容易,他那些情绪反应都不是演的,气就气,闹就闹,怕也是货真价实的怕,怎么可能照剧本来,他演偶像剧都没这么真!」 岳下牡丹菊:「楼上天真。八成都还是照剧本演的啦,这么认真讨论真是笑死我。郑活宝怎么不回去当富二代。」 端黑手机萤幕,郑雅岑眼神都快死了。网路很多东西都不是真的,但看他们讨论得那么认真他也是无言,他就不明白富二代的谣言从何而来,还有传说他背后不简单,那种去证都能戳破的谣言却没有人会想查,因为大家要的是个消遣,才不会费心去闢谣。这类谣言他自己没提过,也不想为了这个做发言,可是看到还是会不爽,尤其是那则留言说他照剧本来。最好剧本有叫他跟霍哥去吃草吃蝎子喝尿! 但是这其中最大的反转和变化,是出现了一群霍明棠和郑雅岑的cp粉。有的写文,有的画图,设定还很搞笑的把他跟霍哥画成非人物,比如霍是二郎神,他是啸天犬,霍是训练师,他是宝可梦……为什么他都被画成那种形象? 不久之后柒姐打电话来跟他聊,然后问他要不要代言宠物饲料及用品。他是有钱就想赚,不用跟钱过不去,回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就接了代言。他想念霍明棠了,不知道那人在忙什么,从程姐那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就心里寂寞,一寂寞就想起他的宝贝姪女,打了电话回老家。 郑尚海接的电话,郑大哥一听是他的声音,笑问:「怎样?还活着?」 「对啊。你们有看新节目吗?」 「有。晴晴每次都准时收看。唉。」 「怎样啊?」 「尿很难喝吧。蝎子臭不臭?」 郑雅岑翻白眼,呛他哥:「你不会自己吃看看。」 「哈哈才不要。不过晴她说以后不亲你了,有心理阴影。」 「你跟她说叔叔那都是照剧本演的啦,不是真的!」郑雅岑急了,要被姪女嫌弃了,把之前网友讲的那套搬出来救援。 郑尚海坏心笑起来,跟他讲:「但是她说霍叔叔超棒,超帅,以后男朋友要找那样的。唉,移情别恋,女不大也不中留,嘖嘖。」 「什么跟什么,你告诉她,霍叔叔也有喝尿吃歇子,跟我一样,还吃得比我多啊。」 这话惹得郑尚海又一次大笑:「你跟小孩计较什么,真是败给你。」 和家人聊完电话,领完药回住处,郑雅岑躺在客厅沙发装废,半小时之后吃着路上外带的麵羹。身体已经没有感冒症状,他居然能完成三次极限环境的挑战,自己都觉得这是不是一种进化。吃完麵羹打开电视,边看边甩手,电视播什么内容完全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霍明棠的事。 那个人说喜欢他,也很在意他,甚至屡屡在实境节目里偷撩他,为什么一回来就人间蒸发,只剩下偶尔会看到的某支广告。去忙什么了?在忙什么?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太可笑,都还没正式在一起,人家也没必要把心思全放在一个感情不确定的对象上。他是喜欢霍明棠的,要是打手机对方应该会接吧?就算忙碌没接到,也会回拨才对。 人工美偶像,喜欢上天然帅偶像,光自己乱想他就脸热。他守着某个频道,该频道某时段都会播霍哥那支鸡精广告,看见霍哥以暖男形象说着关怀人的话语,就像在对自己讲一样,郑雅岑搂着抱枕嘿嘿傻乐,倏地坐正,拿起桌上手机点出一个联络者,若哥。这是从游戏角色名乱取的,他现在看又感觉不对,改成了我男神,然后拨出通话。 响了三、四声,被接听了,听见朝思暮想的低柔声音,郑雅岑一手摀脸压了压激荡到扭曲滑稽的脸,深吸口气说:「是我啦。郑雅岑。不好意思你在忙吗?忙的话我就──」 「不忙。你说。」 他听另一头确实很安静,静到听不见什么背景杂音,纳闷挑了下眉接着讲:「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的事。」 「想我什么?」 郑雅岑蹙眉抿嘴,一般都是回「我也是」或者是「我好高兴」不是吗?这傢伙的反应有够让人不爽。不过他喜欢对方,这点不爽跟喷嚏一样喷完就没了,狡黠笑回:「想你有没有想我。」 「有。我想你。」 郑雅岑无声脸红,这顺序反了,被杀个措手不及。「真的?」 「比海关安检扫描还真。」 「证据?」 「你来找我就会知道了。」霍明棠的声音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性感诱惑,就算是隔空对话,那声音透过手机还是让人酥到骨子里,郑雅岑不自觉靠在沙发椅背上,身心暖热得只馀轻叹,忘了言语。 霍明棠没听见回应,轻唤:「雅岑?」他顿了下,认真问:「要来吗?还是我过去找你?」 郑雅岑恍惚几秒后意识到对方讲了什么,扫视自家环境,有不少网购拆掉的纸箱堆着,还有工作完换下来的衣物配件,最近没空收拾,他也不喜欢雇陌生人到家里打扫,摇头拒绝:「不行,我家乱,你不要来。我、我也不过去了,我怕感冒还没完全好,传染给你。」 「嗯。你好好休息,很快就要进行下一次挑战了。」声音听来有些可惜不能相会。 「等一下。」郑雅岑喊住他,问说:「是因为这节目才对我有感觉吗?」 「也许吧。」 「要是将来你跟别人共演,也演出感情了?」郑雅岑的疑问不是没道理,娱乐圈俊男美女或怪咖,各式各样的人事物都有,自然最不缺诱惑,尤其是霍明棠这样的行动桃花树,要不是作风低调又不搞花边新闻,凭那脸貌身材及实力,还不桃花氾滥、祸国殃民吗? 霍明棠低笑两声,带着隐约的宠溺和无奈,他说:「过去我也演了不少戏,跟谁演出过感情了?」 郑雅岑一想也对,接着又问:「要是哪天我外形走下坡,或是变回原来那样,你还喜欢我?」 「这就难说了。」霍明棠逗他说:「不然你变变看。」 「喂。」 霍明棠又笑出声,郑雅岑有点恼羞,说要跟他玩快问快答,身高体重、家族成员人数、年龄有没有虚报、恋爱几次、指围大小、鞋码、衣裤尺寸等等。霍明棠回话都带着笑意,他很高兴被喜欢的人提问,这意味着对方想瞭解他。 郑雅岑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有问必答,说到口都有点渴了,喝了口水之后他聊:「这节目结束之后我们一下子就没有交集,那你对我的感觉是不是就淡掉啦?到时你跟别人合演,说不定也喜欢别人。过去你说你没有,但将来难讲啊。」 「所以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正中红心,郑雅岑握着手机侧倒在沙发上,压抑笑声,默默的乐歪了。 *** 每一回出发到新地点挑战,总是要换乘几种交通工具,好在郑雅岑和霍明棠都不是容易晕机、晕车、晕船的人,隔壁那组郭渢英就是个会晕船的,搭个木筏都能趴的无能男子,可怜哟。 还有观眾说,幸好不是郑雅岑跟郭渢英抽到同组,这两人被拆开和最强的男女搭档,是莫大的幸运。郑雅岑和郭渢英对此深有同感,幸亏不是跟前室友同组,不然喔……呵呵。 最后一次在机场附近一间免税卖场的顶楼乐园抽籤,性质相同的地点不会再抽中,也因此郑雅岑出发前还跟柒姐纳闷嘀咕:「还有什么好抽的,直接就去剩下那个没去过的吧。」 柒姐敷衍他说:「当作是一种仪式吧。」 他们毫无悬念抽中了无人岛,长途跋涉,最后搭船前往目的地。甲板上,工作人员指着海平面某个突起物跟两名挑战者说:「就到了,那里就是。」 那是个相当不起眼的绿色突起物,郑雅岑的讲法是:「超级渺小,地球的粉刺。」远远一望就一览无遗,小得过分了。霍明棠一旁附和:「确实小,那叫一座岛,而不是礁岩?」 工作人员:「它是岛啊。」 郑雅岑无情取笑小岛:「喂喂,船真的有在接近吗?它完全没有变大啊。」 每次一挑战他们都对该地一无所知,因为陌生,所以谨慎戒备,但这回的岛规模不大,两人自然严肃不起来,更何况这无人岛是相对先前三种环境来说最轻松的,前三次都成功达到一百小时的任务,这回又有何难。 两人一上岸就打量环境,郑雅岑失笑:「如果没有这片树林的话,说不定一眼就把岛上风光看完了。」这次奖金翻倍任务是渡海到另一座岛,找到海豚出没的海湾,一想到可能要再造木筏,他半开玩笑道:「不知道这里够不够材料造木筏。」 有个工作人员表示:「至少没鱷鱼了。」 霍明棠扬眉提问:「鱷鱼?」 「不可能有啦。无人岛噯。」郑雅岑肯定的接话,下一秒被工作人员打脸道:「有的。隐藏版的无人岛有红树林,是海水鱷最爱的栖息地。」 闻言郑雅岑瞠目怪叫:「靠,这种东西搞什么隐藏版,是想吓死谁啦!所以有谁倒楣抽中了?」 他们面面相覷,苦笑回说,那个地狱倒楣鬼就是你兄弟,郭渢英啊。之前就抽中的,郑雅岑疑惑,没听说啊,可能老郭的心理阴影跟上次他去的丛林一样大,所以根本不想提起? 这座岛天气佳时能看到附近岛屿,也能见到目标那座较大的岛,花了一天跟专家学求生技巧之后,他们就被放生了。这次拿到的装备又是一个背包,一个人只有一瓶一公升的水,应急乾粮有高热量饼乾棒两条和一包果乾,刀绳灯及组合炊具。 要渡海得先有木筏,想做木筏就得在岛上花点时间,为了过夜,两人有默契的分配工作,先确定过夜处之后一个负责生火,一个负责搭建休息处,觅食就是之后的事了。两人在沙滩边走边看,由于不打算耗时间越过坡地去其他地方探勘,所以就近观察。 树荫下虽好,也方便取得木材,但是霍明棠提到有涨潮问题,于是挑了一处地势稍高又长满椰树的缓坡,拿椰子树叶铺成遮蔽风雨的屋顶,再取沙滩上蔓生的藤类植物当天然绳索将之綑绑固定。 这里不像丛林遍地虫蚁,歪倒的椰树就能当自然遮荫处,再来就剩生火和觅食的问题了。郑雅岑主动要求负责生火,因为他水性不佳,霍明棠就接下觅食的工作。两人找了木棍开始製作道具,霍明棠将木棍削尖,再刻出一个倒勾,帅气脱掉上衣裤子就朝海里走了。 郑雅岑被霍哥帅了一脸,转头朝镜头笑:「我霍哥,帅吧。」这话放在心里想都还好,一讲出口就成了羞耻play,儘管他自认表情正常,但低头没多久整个耳根都红透了,像红珊瑚一样。 这里的湿度很高,鑽木取火变得很有难度,上回霍明棠就在丛林挑战过了,这次郑雅岑还不晓得自己将陷入苦战,拿着做好的工具拼命的鑽木,迟迟无法做成火种,整个人别说满头大汗,衣服都湿了。他实在热得受不了,也把上衣脱了。就这么鑽了两小时,没有火,他觉得自己手都快起火了,累趴在沙滩地呻吟了会儿,重新坐起再挑战一遍。 「好想要打火机。不,火柴也可以啊。」郑雅岑彷彿跟木头有什么深仇大恨,拿微弯的木棍系绳拼命鑽,又过了二十分鐘终于冒烟,木屑有火星了。他小心翼翼吹气助燃,眼睛被熏得酸涩想哭。 夕阳西沉,海里能见度低,霍明棠游回岸上朝火光走去,对青年的背影道歉:「抱歉,我一隻鱼也没抓到,而且今天去的区域鱼也不多。今晚可能要先吃应急粮……你在哭吗?」 「啊?」郑雅岑回头看人,他揉了揉眼解释:「没有啦,刚才被火堆的烟熏到眼睛。」 霍明棠收起错愕表情,坐到青年身旁搭肩关切道:「我看看你眼睛。」他一手轻捏郑雅岑下巴,语带戏謔安慰说:「眼眶有点红,不过还是很可爱。眼皮的褶都乱了,别再揉眼了。」 「噢。」被夸一句可爱,郑雅岑觉得手上小伤跟长茧都值了。他拿起脚边的椰子,递了一颗给男人说:「晚餐还可以吃这个。我砸了好几颗下来,树太高爬不上去,我发现有长歪朝海面的,拿石头砸了好几个椰子掉海里。我刚才已经喝完一颗了。」 「嗯。」馀光瞄到了青年的锁骨和胸口,赤裸裸的诱惑,霍明棠迅速挪开视线没再看下去。「入夜后不冷,穿衣服吧。」两个人这才都找回衣物穿。 青年指了指旁边削尖的木桩说:「用那个剥。」 霍明棠接过椰子,借力将壳剥开,这颗里面比较不同,是椰子成熟发芽期间,椰浆凝固后宛如苹果的状态,有些地区的人拿来做成料理,他拿刀切了一块,滋味远胜之前挑战吃的东西了。两个人把它当晚餐吃光,喝了椰子水,开心合唱了一首歌,躺在沙滩看星星,讨论明天的计划。 「简直是渡假嘛。」郑雅岑咯咯笑,举起双手看伤口,霍明棠躺在旁边附和了句,拉过他的手看了看说:「痛吗?」 「明天就会好啦。」郑雅岑知道镜头还在拍,不好意思的把手抽开,反问他说:「明天做陷阱抓椰子蟹吧。」 「你敢吃?」 「那不是螃蟹?」 「是寄居蟹的一种。」 「吃吧吃吧。跟蝎子比起来椰子蟹太能够接受了。而且我看这岛没有什么大型动物的踪影,之前也没捕过什么大型动物。」 「是没错,听说之前那丛林有野猪。不过就算捕到了,处理的时候画面恐怕都得打马赛克或是剪掉。」 「呃。」郑雅岑不敢想像如果抓到虫以外的生物,自己下得了手宰了牠们,为了生存他应该还是会下手,但事后会不会有阴影就不晓得。思及此他转头问:「霍哥,你都不怕吗?」 霍明棠轻轻应了个模糊的音,半晌回他说:「没有什么比人还可怕的了。」 「……也对。这些自然环境里,有没有人类都是那样,自然的循环运作,对人不欢迎也不排斥。明明人类也有很多方式跟大自然共存,但是贪图便利和享受,所以对大自然予取予求。人真的是比较可怕,真是奇怪的物种。」 「也很有趣。欲望很多元,感情很复杂,会贪婪,也会后悔,可能上一刻贪婪无比,下一刻开始反省,再下一刻检讨改善,久了忘记教训,再度贪婪。变化很多,很像,但每一回都不一样。人吶,可怕可笑,可怜可悲,也可爱,不是吗?」 郑雅岑忽地坐起来,朝黑暗的大海吶喊,然后开心笑起来。霍明棠也坐起来笑看他,用眼神问你做什么,郑雅岑跟他说:「在这里都不会吵到别人。只有我们,挺自在逍遥的。」 「是啊。那我也来。」霍明棠望向黑暗的大海,没有放声吶喊,而是陶然自在的哼起了歌。 幽暗处进行拍摄工作的人们互看,心想,又被彻底无视了。 两个大男人哼哼唱唱,给火堆最后添了些木材之后猜拳,轮流守夜。霍明棠看着火,无聊得很,藉火光整理了今天收集的材料,默默綑起木筏,弥补一下今天没捕到鱼的进度。到了交替守夜,工作人员早已撤去他们的休息处,没有人拍摄,他起身鑽进椰树棚里喊了青年一声。 「星、星星……」青年又讲梦话了。「吃星星。」 霍明棠想笑,不晓得这傢伙梦到了什么,他蹭到侧卧的青年身后低唤,心念一动,把手环着青年躺下,在其光裸圆润的肩头轻啄,感觉有点海潮的气味。 郑雅岑觉得自己被人从身后搂着,很安心温暖的状态,脑海浮现了一个高大英挺的俊美男人,傻笑了声被自己笑声弄醒。甫回头,什么也没看清,因为这里很暗,但他知道是霍哥。 霍明棠说:「都叫不醒你。」 「是吗?可能你太小声。」 「可能我要吻你才会醒。」 郑雅岑心慌,跟他确认过其他人都撤去睡了才松一口气。霍明棠欺身抱上来,附在他耳畔问:「演戏时你也都这么容易害羞?」 「那是演戏啊……」 「也是。」 四周暗得看不到对方表情,却能清楚听到呼吸声,甚至心跳。两人都有点紧张,霍明棠说:「你喜欢我吧?」 郑雅岑的声音听得出是在害羞,男人的嗓音,却是低微轻柔的语调:「不是说好等这季节目结束再……」 「是你说的,我没同意。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那我再加把劲追求你。」说穿了是没有放弃这个选项,也是挺任性,但是把郑雅岑惹笑了。 「霍哥。」青年无奈笑了下,又叹气。他并不是会揪结太久的个性,也明白霍哥说的对,既然互相喜欢就在一起,现实是没有剧本照着演的,凡事皆有意外跟例外,想太多都是无用的。 「我喜欢你,霍明棠,我们在一起吧。」话一讲完,身后男人收紧手臂将他抱牢,重重在他后颈皮肤亲吻、吸吮,能切实感受到对方激动的心情。 郑雅岑颤了下,转身跟他回拥,霍明棠抬手将椰子树叶拨开一点缝隙,月辉淡柔洒落,稍微打亮他们的轮廓。霍明棠短促喘息,夹杂笑意,他看青年眼眸宛如揉碎了的星辰,青年看他亦然。 两人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彼此的身躯,腰、背、肘、肩,慢慢摸到脸,霍明棠轻捧郑雅岑的脸,听见他再一次倾吐:「霍哥,我喜欢你。」 没有矜持和犹豫,像一道咒语解放了内心荡漾的情感、欲望,体热和气息和在一起,呼吸心跳逐渐同步。有默契的亲近了,郑雅岑伸长脖子,霍明棠的指腹摸上他的唇,准确无误的印上一吻。 郑雅岑闭起眼,感受霍明棠柔软的唇反覆辗吻自己,然后探出舌尖舔得他很舒服,卸下他所有防备,啟齿任由对方进入,来回探求,他的舌被对方湿软舌尖勾掠,痒到了心深处。在黑暗里他稍微大胆的回应,霍明棠受到刺激和鼓舞,温柔后是深切到近乎粗暴的肆虐,加深而漫长的吻将他牙齦舌根刮吮到发痠,甜得发痠。 郑雅岑从没体验过这样湿暖深刻的吻,被逼出生理的泪光,几乎要被吻出反应,怯怯的想併腿,双手推抵着被误解成抗拒,霍明棠立刻翻身压上来粗沉喘道:「别怕我,不要躲。雅岑。」 重新来过,一样温柔怜爱的抚摸,一波一波的情欲热浪像外面的海潮声一样不停袭来。郑雅岑被浅啄几口,轻喘道:「不能再下去,我、我怕过火了。霍哥,你、你也……」 霍明棠的手摸上他的脸,很快调整好呼吸回说:「我怎样?」 「你也有反应了吧。」 「没有。」 「骗人,那里明明就弄到我。」非逼人讲出口,好想原地爆炸啊。 霍明棠闻言微愣,撑起身挪开,摸摸自己裤襠:「我没有。是什么东西弄你了?等下,我去拿灯。」 「呃别走。」郑雅岑来不及挽留,对方明明抽身了,可是他下腹确实有块略硬的东西,长长的,只不过不热,还有点凉。思绪一偏他联想到某种生物,悚然僵住,霍明棠拿灯回头一照,果然照到青年衣摆下露出一截蛇尾。 一隻细小的蛇鑽进郑雅岑衣里,霍明棠让他冷静别动,伸手拢着蛇尾往外慢慢拖出一截,倏然将蛇往外甩,蛇被甩走了,也不晓得还会不会再有,两个人大吐一口气相视而笑。 霍明棠细细打量他,目光深深,看得郑雅岑不知所措反问:「看什么?还有蛇吗?」 「看你可爱。」 郑雅岑皱眉,低声提醒:「你真的不要再闹我了。」好害羞,真的快要原地爆炸啦。「换我去守夜,你睡!」 没人拍到蛇的这插曲,隔天他们只略提了一句,郑雅岑看起来有些恍惚,一是因为没睡饱,二是因为前一晚心脏有点过劳,太基情四射了,他一时没习惯。霍明棠担心他像上回那样感冒,时不时就来摸他额头、关心他哪里不舒服,暗怀私心吃豆腐。 次日他们蒸馏海水饮用,喝完造木筏,拿椰子叶编织了一张帆,听说这片海域有鯊鱼,鯊鱼听到水面的动静就会聚集过来觅食,所以两个人格外仔细的作业,就怕木筏半途散了或浮不起来。 木筏作业失败了一回,刚出海不久就有一边稍微散架,赶紧拖回来改善。他们都没有在海里游泳的经验,加上有鯊鱼,只能仰赖木筏渡海。休息片刻后,霍明棠说:「看来今天最快也要明天出海了,等下找食物,先补充一些能量,之后再把它做完。」 郑雅岑同意,合力做了捕抓椰子蟹的陷阱,然后一个守陆地,一个去海里觅食。霍明棠认为自己可以再去挑战一下,拿了工具又去潜水了,郑雅岑则在沙滩上搜集看有没有一些东西能利用,或是看岛上有没有鸟、鸟蛋什么的弄来吃。 他在另一处斜坡发现了一大群的寄居蟹,大大小小的走来走去,大笑惊叹着牠们的可爱,不过都不是椰子蟹,他对镜头尷尬道:「等我们完全找不到吃的再考虑牠们。」 鸟或鸟蛋没找到,他又跑去砸椰子了,顺便把他们晚上睡觉的地方拿叶子铺得更舒适,然后拖回一根粗长的沉木当椅子坐。傍晚,霍明棠归来,到了另一边海域抓到两隻小鱼,水里的陷阱捕到一隻龙虾,水底也抓了隻蝉虾。 郑雅岑开心欢呼,招手拉人坐火堆旁说:「我也有收获,登愣!」他手比向一旁叶子上綑着的椰子蟹,霍明棠鼓掌,他又掀开旁边的叶子说:「还有还有,将将将!」 霍明棠笑容僵住,叶子盖着的是几个非常漂亮的螺贝,他很紧张的拉过郑雅岑的手察看:「你有没有被牠们螫伤?这些螺都有毒,很危险,会死人的!」 「我没事啦。」郑雅岑吓到了,盯着那些螺看:「都不能吃吗?」 「你没听专家说吗?这种芋螺有剧毒,全都不能碰。」 他被霍明棠兇了下,迟疑道:「我有听啊,可是这个跟这个还有那个顏色不一样吧。」 「是一系列的。」霍明棠抚额,拿起那些螺扔去海里,他说:「牠们的亲戚也不能吃,那种壳形的、花俏的都别碰,听话。以后捡到什么都得问我、不对,以后不要乱捡,被弄伤毒到就惨了。」 「噢。」郑雅岑看他这么兇,灰溜溜飘去戳椰子蟹。 霍明棠拍拍他肩膀说:「没事了。我不是兇你,我是被你吓坏了。你没事就好,我们准备晚餐吧。」 就算没那几颗有毒的贝类,这天晚餐还是丰盛的,食物能抚慰人心,两人吃得开心又在沙滩上高歌跳舞了。郑雅岑跳舞搞笑,拉着霍明棠在沙滩上举火把走秀,不伦不类的玩闹着。 火光之外的人们被感染欢笑,同时也被他们两个「好朋友」放闪,快乐并痛苦着。第二日安然度过,第三天一早两人搭着木筏出海。这和之前渡河的难度不同,他们划桨划到手快废掉,两座岛之间的距离看起来近,其实颇远,他们边划边喊,声嘶力竭,皮肤也晒伤了。幸亏在下午登陆,人是直接跑几步瘫在沙滩上用滚的,躺了好久都没动。 「去你叉的海豚。」郑雅岑忍不住骂道,明显是迁怒。 霍明棠坐起来,从包里拿地图看,任务地点很近,可是还得撑过一百小时,看这环境和之前小岛差不多,所以还是先找个地方躲日晒、觅食。水已经快喝光了,但是再蒸馏就有,所以他们轮流鑽木取火,取了海水蒸馏,再一起去海边找吃的。 生火时,郑雅岑先上阵,鑽累了才换人,霍明棠拿椰子叶在旁边替他搧点风,两人苦中作乐。郑雅岑卯足干劲拼了,脱掉上衣拼命鑽木棍,一旁霍明棠忍不住盯着郑雅岑的身体看。 郑雅岑左颊有个酒窝,稍有表情就很明显,表情很多,给人印象开朗阳光,朝气蓬勃,由漂亮的脸往下看,是线条优美的细颈和锁骨,锻鍊过的胸肌、腹肌,被晒深的手脚肤色衬着胸口两点顏色更浅、更媚。霍明棠的视线停在青年紧实白皙的腹部半晌就收回,不能再看了,他开始对自己的克制力没信心。 谁都没力气再下水,两人在浅滩觅食,有些珊瑚礁割脚,霍明棠出声让郑雅岑留意,郑雅岑大声喊他过去,发现了两颗颇大的硨磲贝。霍明棠说:「这能吃。」 郑雅岑衝着霍哥灿笑,赶紧又搬又捡把贝壳弄上岸,霍明棠帮忙,看见郑雅岑那一头透着红棕光泽的短发、沾上细白沙子的皮肤、一身海潮气味,青年的一切不断撩动他内心深处的情思欲念。 有些不甘心,多想将对方也拉下水,和他一样的渴望、一样难耐,一样的在意。 郑雅岑拿刀努力撬开贝壳,直接放火上面烤,笑得能看见一排矫正过特别整齐白亮的牙齿。不仅如此,他们在树丛发现螃蟹,餐餐吃海鲜,开心得不得了,几乎没机会吃应急粮食。 他们顺利抵达海豚湾,达成任务奖金再翻倍,离开该岛屿时还幸运的看到了海豚家族。郑雅岑站在甲板上大笑挥手,感动说:「牠们怎么这么可爱?海豚真的好可爱,不晓得什么品种,都好可爱!」 霍明棠忍不住逗他说:「之前有人骂了句去他叉的海豚。不知道是谁啊。」 「啊啊我都忘了,不要提醒我!」 无来由、玖 最后一次挑战结束后有个意外惊喜,就是能在当地享受为期五日的渡假生活。郑雅岑在娱乐圈被阴了这么多回,有时难免疑神疑鬼:「是真正的渡假?不是有什么阴谋?总觉得太临时了,怎么没有提前讲。」 工作人员都哭笑不得,直到他们搭船前往该国的某座观光岛屿。这是在南太平洋上的国度,以发展观光为主,国土多是大大小小的岛列,就像散落在这片海洋的珠宝项鍊般,他们抵达的小岛不比挑战的那座岛大多少,但胜在自然环境优美,除了渡假小屋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人工开发的痕跡。白沙滩、热带树林、蔚蓝海洋、渡假小屋,让人忘了尘嚣,摆脱俗务与世隔绝,而且不必自己费力的觅食、取火、找水。 负责带队的人介绍道:「这是高级渡假区,这片沙滩和树林都是你们租用的范围,绝对无人打搅。小屋内的设备可以任意使用,走十分鐘穿过树林就是岛上的餐厅,有其他需要比如通讯或借物都可以到该餐厅洽询。 另外,能上网的地方也只有餐厅那里,浮潜、独木舟等活动可以到餐厅大厅免费预约,不过不能超过浮标绕着的范围,脱离太远的话有可能会遭到军队射杀,还请注意。那么假期结束后我们的船会来接二位贵宾,祝你们渡假愉快。」 前面介绍听得人飘飘然,听到随意出海会被射杀,郑雅岑就醒了,这里跟他原本生活的地方果然还是差异太大啊! 船绕过沙滩,他们被载到餐厅那里的大厅checkin后,交给他们之前託管的私人行李,一伙人丢下他们就搭船离开。两个男人互望一眼,一个淡定一个羞赧,淡定的霍明棠比了请的手势:「去看小屋。」 渡假小屋有沙滩上的小屋,也有走过木桥后的水上小屋,由于这片沙滩和树林都被他们包下来,所以想住哪里就住哪里。除此之外,沙滩小屋旁还有座泳池,旁边摆着露天桌椅及遮阳伞。小屋里设备齐全,吹风机、蚊帐、保险箱应有尽有,空间宽敞,水上屋的地板有一部分设计能看见水里游鱼,就连浴缸底部也有这种设计。 郑雅岑望着浴缸底部呵呵笑:「鱼应该不想看人类的屁股吧。」 「也看不懂。」霍明棠附和他,因为水上屋只有一间,床又够大,两人就直接洗洗睡了。问题就在于半开放式的浴缸,它被摆在最低阶,床则在最高处的木质平台,浴缸那区只有一张半透明帘子能拉起来。 霍明棠说:「轮流洗吧。我不会偷看。」 「我相信你的为人。」郑雅岑拍他的肩,自己嘀咕:「其实也没什么能看的。」 霍明棠推开门到外面欣赏海景,轮流洗澡完天还亮着,但他们都累了,直接倒头爆睡。 「霍明棠。」郑雅岑入睡前低喃:「我喜欢你。真希望能一直这样。」 听见那句梦囈般的告白,霍明棠微怔。郑雅岑这个人高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戏演得一般,歌舞也一般,加工过的脸虽然出眾,但也不是最抢眼的那个,霍明棠并非第一次谈恋爱,却是头一回被这样的人吸引,更令自己意外的是这个人是个大男孩,和自己同样性徵,而他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觉得挺好的。 霍明棠骨子里的性情不如表面那样温和斯文,他常常纵容自己的黑暗面出没,不见得刻意为恶,却乐于对这世间的丑陋和闹剧冷眼旁观,落井下石。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过去选择的对象也不会要求有多清纯善良,反而更像在挑较劲的对手,心眼多、手段高都没关係,纯属情趣,甚至不介意彼此有其他曖昧对象,一旦失去兴趣了也会断得乾净,不再联络。说白了就是物以类聚,但现在他却喜欢上这个蠢萌青年──拿浣熊名字给游戏角色命名,无条件信赖队友,从来不习惯优先怀疑人,偶尔直觉敏锐,但只要哄几句就能拐骗的傻瓜,郑雅岑。 这类型曾是他最不屑的,如果没有整型,他也只会投以同情的目光表示,内在太弱,外在欠安,可怜的小傢伙。他就是这么三观不正,心黑到哪怕有人对他掏心掏肺,他也能优雅冷静的道谢之后再挑三拣四一番。可是郑雅岑刚才的那句喜欢触动了他如无底深渊一般的心,虚空里幽幽回荡着。 「谢谢你。」霍明棠闭起眼回味那声喜欢,彷彿自己是情竇初开的普通人。 他知道郑雅岑也有曾保护色,却不屑偽装成其他人所期望的样子,这个人的情绪、心思都很真,不轻易给予,一旦给就几乎没有杂质。所以他很想要,那是在他过去人生里要不到的东西。 *** 一觉醒来四周都暗着,窗外能看见木桥两侧和岸上泳池那里有亮灯,郑雅岑一手将头发往后梳,长吐一口气下床,发现腰间环着另一人的手,回头喊:「霍哥?还睡啊?」 他好笑的把对方手拿开,也没去开室内的灯,走到外头后发出一声讚叹,这里的夜空乾净漂亮,他见识到什么是星大如斗,仰望久了好像整个人都要掉进星空里,美得他晕眩。 腰间环上一双手臂,郑雅岑低头再回头,耳鬓是霍明棠轻吐的气息,他一下子热了耳朵,低喊一声霍哥。霍明棠模糊低应一声,下巴枕在他肩上,他面向大海笑得像个白痴:「我觉得太不真实,像梦一样。」 「怎么说?」霍明棠声调慵懒。 「因为我跟你互相喜欢,然后就在一起了,还赚到渡假奖励,简直太爽了。」 「要不要试试更爽的?」 「你、你好色。」 「我什么都还没说。」霍明棠故作无辜。他亲吻郑雅岑耳根、颈侧,搂着人问:「饿不饿?刚才看了那张说明的单子,餐厅开到晚上九点,酒吧到十点。」 「饿得要命,我就是饿醒的。走吧。」 郑雅岑对这种离岛高级渡假村没什么概念,穿越树林时霍明棠就跟他讲,这种消费通常不低,通常是有钱人渡假或专程来渡蜜月才会选择的地方,然后郑雅岑就没专心听了,因为蚊子特别多,叮得他边走边骂:「应该换个蚊子少的地方渡假啦。晒伤之后又被蚊子叮,偶像都不偶像了。」 餐厅的饮食意外的不错,是套餐式的,有很多水果跟沙拉能选择,料理也偏西式,吃完就移动到半露天的酒吧,不远的桌位能看到其他客人,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人不多,唯独他们两个是男男。 郑雅岑喝着鸡尾酒心虚低头,小声问:「看来看去只有我们是两个男的。刚才点餐时老闆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们,笑得好神秘。肯定是误会什么了吧?」 「误会?」霍明棠歪头笑睇人。 郑雅岑看得头皮有些麻,明明对方笑得很英俊好看,但他就是觉得不妙,赶紧改口:「没误会、没误会,我们就是一对的。」 「你第一次谈恋爱?」霍明棠随口一问,看那小子抿嘴不语的表情,说中了。 「我家教严啦。」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霍明棠也不笑他,换个方向聊:「要是我不表白,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装死?」 郑雅岑目光飘了下,承认道:「我习惯暗恋了。喜欢上一个人不难,但互相喜欢却很难得,就算在一起也不一定有好下场,磨到感情分开了那又何必麻烦一场。我是比较怕麻烦,也比较没想过这种事,所以习惯被动。」 「要是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你不伤心?」 「会啊。忍一忍就好了。别人的我不会去覬覦,也不想争抢,要是变成别人的,就、就那样吧。」 霍明棠单手撑颊,睨着眼前人说:「哦,忍一忍就过了,可是你不是喜欢我七年?你能忍多久、忍多少次?」 「那是欣赏啦。」郑雅岑感觉气氛微妙,他说:「你别一直揪着我的毛病讲啊。我现在就喜欢你,这你也知道了。」 「呵,说得也是。然后呢?」 郑雅岑没想到又被丢一个问句,睁大眼皱眉,结巴道:「然后、然后我想亲你。」 「哈哈哈。」霍明棠笑了,昂首指了指自己要他亲。 「在这里?」郑雅岑左右张望,见没人留意这角落,又有植物遮掩,而且晚上光线不亮,他迅速站起来往前倾,朝霍明棠的嘴碰了下之后坐回原位,拍拍胸口吐气。 霍明棠的嘴抿成一线,有点不满意的看着他说:「你当是在表演亲鱷鱼吗?闪这么快。」 郑雅岑害羞挠颊,用大笑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灌了一大口鸡尾酒,热带水果的甜香在口中瀰漫,连整个鼻腔都是浓浓的甜味,由于最后一小时的鸡尾酒是无限畅饮的,他连喝了几杯,霍明棠也试了不同的调酒,两人微醺漫步,经过树林时忍不住手刀奔跑想甩开蚊虫攻击。 「之前挑战的岛蚊子都没这里多啊。」郑雅岑坐在屋外沙滩椅抓痒,霍明棠倒了冰水递给他喝,坐在一旁躺椅上回说:「那岛上可能想叮也没什么动物能叮,这座岛就不同了。」 「痒啊。好烦。」 「这里有点薰香驱蚊了。」霍明棠伸手摸他头,半开玩笑的说:「不然我帮你舔一舔?」 「舔什么?」 「哪里痒舔哪里。」 郑雅岑无语,他没想到霍明棠恋爱是这样的……花式撩法,害他好心动,可恶。「那我也帮你舔。」 「好啊。」霍明棠意外他的主动,挪动躺椅凑近,侧坐在椅子上把脸送上。郑雅岑靦腆盯着他的脸,他说你要是害羞我先不看,接着人就闭眼了。 大概过了几秒,有个紧张而压抑的呼吸声靠近,霍明棠的唇压上一个轻浅柔软的吻触,停了半秒即止,就像鱼不吃饵,仅拿鱼尾碰了下不上勾,挠得他心痒难耐。他睁开眼深深注视郑雅岑,话音微哑而低冷,带着勾人的魅惑:「再来舔,还痒。」 郑雅岑歪头找角度,半瞇起眼,轻啟唇,隐约可见那一小片嫩色的舌探出一端,小心翼翼的擦过霍明棠的唇,还没能试着更亲近,就钓上霍明棠这尾大鱼,他被忽人抱紧,唇被霍明棠含覆吮囁,男人收紧双臂,大掌在他身上又揉又捏。 惊讶之后是羞涩、紧张,郑雅岑本能挣动了下,霍明棠松口笑语:「你不能撩完我就跑啊。」话说完手指在郑雅岑的人中和下唇点了点,讲一句就啄一口:「真可爱。别躲。我想要你。」 「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没准备、我呃嗯。」 「怕我吗?」 「怕!」郑雅岑答得毫不犹豫:「可是又喜欢。」 霍明棠蛊惑他说:「那一定是你还不够瞭解我,人都是害怕未知的事物。你尽早习惯我就不这么怕了。」 是吗?郑雅岑还真想了一下,被对方言语态度牵着鼻子走,他说他怕痛,霍明棠说他尽量温柔,他说他怕麻烦,霍明棠说你躺着让我压就不麻烦了,然后他说……他无话可说了,就被撩起上衣亲亲抱抱摸摸。 当然不是单方的,大家都是第一次,所以他也对霍明棠做相同的事,亲亲摸摸抱抱,你餵我口水,我也餵你口水,还好多呢,嘿。两个男人交换体液居然也不噁心,还玩得起劲,郑雅岑觉得自己从此迈向新世界再也回不了头,亢奋刺激得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多想了,做什么都凭本能。出门在外没大人管,他不怕,尤其不必担心两个男的闹出人命,就更放得开了,再然后他看到霍哥裤里关着的巨鸟,发出惊叹:「哇……」真的不会闹出人命么?真的人命。 霍明棠摸摸郑雅岑的头发,苦笑说:「不行的话,我们互相用手解决吧。」 郑雅岑抬眼看看温柔无奈的霍哥,再低头看看这人全身最不斯文的部位,来回看了看,做了觉悟:「可是我想满足你,也想被满足啊。都是年轻人,以后有需要都只能用手多那个、不如早点克服吧。」 霍明棠双眼一亮,真是缺根筋的天真发言啊,但是很合他意,他说:「你确定?」 「嗯。」郑雅岑用力点头,讲出自己的见解:「虽然不像女人那样,但是大便都能那么粗的大出来,你这个我想我应该、努力一下也可以……吧?」 「……」被拿来跟大便类比,霍明棠还是有点伤心,看来不能多聊,付诸行动才是正解。他投以微笑不再多言,拉着青年回屋里,开了黄亮的灯光,两人直接到浴缸里玩。 浴缸够大,能容下他们两个高大男子,郑雅岑转身背对人,双手抓着浴缸边缘把屁股翘高,仰着脑袋不敢往后看,因为太过羞耻不敢面对。半晌,他的臀瓣被霍明棠宽大的手抚摸,修长的手指或重或轻的掐着臀肉,某一根手指陷进股间按揉着那处私密的小孔隙,充满情色的拿手指在那处磨蹭。 「哈嗯、啊,哼嗯嗯。」郑雅岑歪着脑袋闷哼,这样的自己好陌生,翘着屁股被爱抚,很羞耻却又忍不住期待,心里是真的喜欢对方,很想竭尽所能的亲近,尝试各种方式。 霍明棠一手替其拓软私处,一手环到其身前套弄性器,藉着青年自己分泌出的液体润滑后庭,而他自身的性器也早已肿胀得相当硕长,肉红色的茎柱搭在青年的尾脊骨上轻蹭。 郑雅岑感觉到那根滚烫的硬物在敏感处游走,霍哥的手指温柔插入,他也将一手伸到后面碰触那里,带着鼓励的意味,两人开凿小穴,就这么试了很久,竟真的吞进三指,有几次霍哥的手指触到他体内某一处,他兴奋得抖着叫出声来。 更不敢相信的是霍明棠撤出手指,极力将他的臀瓣掰开之后伸舌舔弄,舌头带来新鲜无比的感受,湿软柔韧的鑽进穴里,逼得他咬唇甩头:「不能舔,不要,霍、呃嗯……」他羞耻得想原地核爆一百遍。 不仅仅是舔,霍明棠将小穴周围的皮肉都吻过,吮吻啃咬,郑雅岑敏感得抖个不停,双腿发软,整个人趴跪在浴缸一端粗喘喊叫:「好奇怪,身体变得、嗯,哈嗯……好怪。」 霍明棠一言不发的帮郑雅岑放松身体,欲望激发的体液在浴缸底部滴成一小滩,他提起性器蓄势待发,将肉柱抵着凿开的幽穴堵着,寸寸顶入。 「唔、啊啊、哈啊、嘶……嗯哼。」郑雅岑抖得不停,身体极脆弱的地方被撑开、填满,他双手紧扣着浴缸边缘,被那异物侵入的感受远超乎想像的惊骇莫名,而且很烫,酥麻温热的感觉从尾椎漫延开来,甚至好像能感受到对方某部分的脉动。 「雅岑。」霍明棠覆身欺上来,搂着他浅浅抽送几下,两人抱在一起粗重的呻吟,他小力啃咬着郑雅岑的后颈皮肤、肩膀、背部肌肉,听着情人发出又痛又欢的颤吟,而他的一部分也正被吸附着拼命绞紧,咬得他抽气,低柔哄着:「别咬那么紧,别怕,再放松一点。」说话间轻轻拍打着青年紧实的臀瓣和大腿外侧。 郑雅岑羞红了脸,努力撅高腰臀让后面放松,这动作似乎让对方更深入体内,辗压着极为敏感酥爽的某个地带,他失声叫喊,很快眼泛水光。 霍明棠听出他有所感受的呻吟,扳过他的脸索吻,舔湿了他的嘴角、下巴,同时前后摆动下肢让青年习惯、熟悉,进而享受并沉溺,另一手绕到其身前搓揉胸口勃立的小肉粒,一切只凭掠夺的本能。 最初都不得要领的两者慢慢摸索、互相配合,彷彿是前几回求生时养成的默契,很快的就交付信赖,开始尝到箇中趣味。郑雅岑感到体内陌生却不讨厌的骚动,对方那火棍般炙热硬物变换着力道和角度进出,一逮到他特别有反应的地方就会加重动作探索,而他的身体生涩却也热切的追求、挽留它,难分难捨,越过艰涩的过程,滋味越来越甜美如蜜,每个吐息和亲吻都像蜜糖一样浸淫、渗透他们。 小屋里只剩喘息和身体碰撞的声音,纯粹的渴望结合,在近乎原始的环境里,在这彷彿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陷入混沌与疯狂,温柔熬成执着,痛苦扭曲成使人上癮的毒果。 郑雅岑一手拼命搓套着自身性器,脑袋歪着一边呻吟低喊,霍明棠恣意啃吻他露出的颈部,扣牢他的腰身用力顶撞,前者可怜叫喊着射了,下身还在承受狂暴的撞击,过了一会儿被霍明棠勒紧腰身,两人紧密贴合的肌肤稍微分开都能牵出一些浓稠细丝。 半软的性器退出来,一滩滩白浊体液也被排出,在浴缸底部积了一小滩。郑雅岑被翻过身仰躺,双手掛在边缘,双腿环到霍明棠腰间,霍明棠弯身吻他,他感觉嘴唇被吻破了,烫得发疼,这个男人平常有多温雅有礼,发情时就有多狂暴执着,他几度以为自己招架不来,可是霍明棠又会及时察觉而缓下动作,变得格外温存细腻。 「唔呃,霍哥,我、我累……」 「再一次就好。嗯?」霍明棠轻声央求,温柔替人将凌乱的瀏海撩到耳后,亲着额角、耳朵,脸颊和嘴角,然后退开一些,深深凝望。 郑雅岑眨了眨眼,因泪光或汗珠而有点视线模糊,霍哥背着光,看起来像一头沉默蛰伏在黑暗中的兽,妖冶美丽,而且相当危险。不知为何,他并不那么惧怕,那双眼眸看起来藏着忧伤孤独,让他想献上自己,令其获得满足。 大概是意乱情迷的某种情感投射,一种情欲巔峰后的迷乱状态,郑雅岑恍惚迎视,主动把大腿张得更开,小腿轻扣着男人劲瘦有力的窄腰。 霍明棠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性器楔入对方湿软水滑的穴里搅动,再次忘情驰骋,谁都无法组织言语,杀虐般的叫吼着,抱紧彼此啃咬,哽咽般低吼、释出无法再压抑的东西,恋慕、不安、欲求、柔情。 有片刻的空白,他们不自觉浮现满足后温煦的浅笑,霍明棠拉着郑雅岑坐起来,捧着脸细细亲吻,郑雅岑也同样回应他,他指尖描着郑雅岑的眉眼等五官,两人的眼眸都泛着柔情。霍明棠拉好帘子一起洗澡,难免擦枪走火,互相用手弄了一回,郑雅岑累得只穿了件内裤沾床即睡,霍明棠善后,抱着人侧卧而眠。 翌日郑雅岑他们睡到自然醒,霍明棠关心他状况,他坐在床缘摸了摸肚子说:「还好啊。不过感觉是不是里面没清乾净,一直觉得有什么。」 闻言霍明棠歛了笑容,一双眼像盯着猎物似的锁定人。郑雅岑被看得心慌,嗤声笑说:「看什么看啦,不要看。我饿了,走吧,去餐厅。」 两人穿着休间,在餐厅点了不少海鲜吃,郑雅岑抢着吃生蠔,他觉得自己需要补一下,至于霍哥那么生猛就不必吃太多了。霍明棠帮他剥虾子,挤柠檬,倒冰水,亲手服务,他看着看着忽然鼻酸,皱眉望着霍明棠,霍明棠递上虾的同时愣住,投以不解的眼神。 「我只是想到之前的事,我不吃虫,你就自己吃虫,把其他比较好入口的东西留给我吃,什么都先想到我,我好感动。」 霍明棠好笑的把虾子餵进他嘴里:「你反射弧真长。」 「对啊。我有时要好久才反应过来,有些事还要好几年才想通。」 「好几年?」 「嗯,我高中的时候才想通国小分班的时候,我那时其实喜欢上同桌的女孩子。大学的时候才想起来国中有个老师作风我其实挺讨厌,很多事当下没仔细想,就过去了。这次算快的了。」 霍明棠嘴角抽了下,心想要不是他先主动,这人是不是要等七老八十才想到自己的心情? 「虽然感动,不过没什么能报答你的。」郑雅岑吃着虾子叹气。 「这简单,你把自己给我。」 「讲什么。」郑雅岑移开眼,羞得抓起虾子剥剥剥,也剥了几隻餵回去,小声嘀咕:「昨天不是给了。」 霍明棠有趣的看他反应,貌似随兴的提问:「当初怎么想整型的?看你以前的毕业照也不是特别丑。」 「丑!」郑雅岑蹙眉:「见过我哥吧?他帅啊,可惜他不喜欢走幕前。我跟我哥站一起都不像一家人。」 「所以你希望能跟他更像一家人?」 相似的话,由自己讲没什么感觉,经对方口中道出反而令郑雅岑有所感触,他愣了下点头,默默又剥了两隻虾,扯开笑容说:「我妈八成就是整型美女。我爸长得不错,我看过我哥收的照片,我跟我爸不怎么像,那我应该就是像我妈了。所以我妈九成九是整的。」 霍明棠心疼他,覆上他手背轻拢抚摸:「你这样就好,以后别再整了,答应我。人呢,活到一定岁数都会老,老了就满是皱纹,差不多的。整不了的只有个性,还有灵魂,我喜欢你的个性。」 「但最多变的也是个性啦。」郑雅岑回嘴,又笑说:「但我也不会再整啦。我怕死怕动刀,以前整也都是小手术。希望以后你看到我的缺点不要嫌我。」 「我现在也看到啦。」 「喂。刚开始所以要互相客气点啦。」郑雅岑嗔骂,两人互睨一眼都笑了。 霍明棠说:「我指的是本质,本性难移,本质不容易改变。我喜欢你的本质,虽然不打算改变你,也不打算被改变,但两个人相处要是互相影响,有了什么变化,染上对方的习惯或影子,我也觉得不是坏事。」 这话讲得郑雅岑心里甜蜜,好像蜜都要从七窍溢出来,呃,他想了想有些猎奇,快喝口冰水冷静冷静。聊着聊着,他聊到家里的事,他说:「我们兄弟常吵架,小时候我很调皮,不过我们感情很好。其实现在是好多了,小时候我很怕我哥不要我,把我送走。」 郑雅岑想起糟糕往事,忍不住抱怨亲戚:「最烦的就是平常没往来的亲戚,一出事全都跟苍蝇一样冒出来。而且他们当时就当着我的面叫我哥把我送去育幼院,嫌我麻烦是来讨债的,小三的拖油瓶。噢,还嫌我丑。多亏我哥坚持要留我,那时他出社会了,职场家庭两头忙,我不小心在学校惹事,他常接到学校老师电话,还有我肠胃以前很差,三天两头肚子疼要他来接我,我不喜欢麻烦他,憋着不讲,就在学校厕所差点痛晕。我哥知道后好生气,叫我以后不可以忍着。 其实我哥很好,我每次打架,老师打电话回家,我都很怕他生气把我送走。我也常想离家出走,因为觉得要是没有我的话,我哥就不必这么辛苦了。他是不是同情我?那时觉得还是个孩子的自己是很狡猾的存在。多出来的孩子啊。」 霍明棠拿纸巾替他擦手,聆听他说话,听完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你不是多出来的。」 「谢谢你啊。」郑雅岑悵惘抿笑,这年纪他也不需要安慰,但这个人肯安慰他还是值得高兴。他说:「长相大概是反映我某种心结吧。整型、进娱乐圈发展,与其说为了大哥,更多是为了自己,让自己快点独立,不再对我哥抱着愧疚。要是没有我的话,我哥就能尽情的恨了。是我母亲破坏他的家庭,他可以没有顾虑的骂我妈,恨小三,要是没有小三,他父母就不会吵架导致死亡车祸,不必养拖油瓶。」 霍明棠握紧他双手,沉稳而温柔的告诉他说:「只能说你哥是很好的人,也有智慧,因为他没有选择恨,而是选择接受你、爱你。这是我的猜想,当时他跟你一样都失去亲人,你是他唯一的弟弟,比起平常没联络感情又别有居心的亲戚,单纯无辜的孩子更容易成为他的浮木。所以你不是多出来的孩子,是支撑他的心灵寄託。」 郑雅岑一脸要哭不哭的扁嘴,死命眨眼把眼眶里的水气逼回去,深吸口气爽朗微笑:「你真能讲嘛。既然我对我哥这么重要,到时我哥要是知道你把他的浮木睡了不晓得会怎样。」 「……」这傢伙。霍明棠暗自失笑。 「也聊你的事啦,不能只讲我的。」 霍明棠嚼着鲜甜的虾子,边思考该从何切入:「发现自己是私生子的契机,是从前搬家时发现的一本日记,里面是母亲纪录的一些经歷跟心情,透露的线索足够我拼凑出那些真相。长大后私自做了亲子鑑定,也确实是如此。而且我猜父亲知情,他只是没揭穿,加上当时我还小,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父亲知情?说不定是误会?」 霍明棠浅笑,垂眼追忆道:「小时候常搬家,每次都能从纸箱里发生母亲的日记。一开始以为是巧合,后来回想觉得是故意的。而且有心者不是我继母,因为这事在继母还没出现以前就有了。」 「那你生父?」 「不重要。他不找我,我也没兴趣,毕竟没有感情。现在的父亲也是因为养得起我才养着,好过家丑外扬。其实他在外头也有别的情人和孩子,只是没浮上台面。如果你说自己是多馀的孩子,那我更是好不到哪里,是可有可无的孩子。」 「别笑着讲这么悲伤的话啊。」郑雅岑苦笑,没想到对方家里也很复杂,自己词穷不会讲话,只能用力握住霍明棠的手表达在乎和关心。「那我不讲,你也别这么想啊。你不是可有可无的,现在你对我是特别的啊。」 霍明棠含蓄微笑,望着他的眼说:「我没事。听你这么讲我很高兴。其实我有件事搁在心里一阵子,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坦承,就怕你生气。」 「生气?那要看你做的是什么事了。」郑雅岑转着眼珠思考道:「不过呢,你现在讲我可能只是生气,现在不讲,等以后我自己发现,搞不好就是分手收场。」 「咳呵,那现在讲吧。」霍明棠无奈,跟他报了几个名字,都是网路匿名,其中一个最常用的就是云木。 「……云木是你?云木是你?你是云木?那个云那个木?」郑雅岑声音越拉越高,咋舌:「这帐号讲话最欠揍、心眼多,还乱带风向。为什么要这样?我当时没得罪你吧?」 霍明棠歉然苦笑,解释说:「我也是普通人,有几个不良嗜好。其中一个就是跟我妹在网路开好几个马甲消遣别人,这些帐号有时是我用,有时是我妹,或是跟她借帐号。」虽然之前带风向或几次发言都无伤大雅,但用语调性都酸得很,又能给人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当事人造成不少困扰。 「是因为讨厌我吗?」郑雅岑真不敢相信有人这么无聊,居然干这种事当作娱乐消遣,虽然他混娱乐圈,但不是这样被娱乐的吧。 霍明棠慌忙强调:「是喜欢上你之前的事,也没有讨厌你,只是常看到你的新闻,就……」 「这么做是图什么啊?」 「排解压力。不过现在没有了。喜欢上你之后都不做,也不准丹妃做了。」 郑雅岑抽了下眼角,心想果然是兄妹啊,这种排解压力的恶趣味简直令人发指。他想着就来气,做了三次深呼吸问:「多少艺人被你们搞掉了?」 「一个都没有。都还好好的活跃着。」 「真的?那,恶搞的基准是什么?」 「随机,一时兴起……」 郑雅岑抿嘴,瞪眼,翻白眼,抹脸,一手将瀏海往后梳,瞇眼睨着对面不安的男人,长吐一口气:「呼,算了。」 听青年神情淡然轻吐二字,霍明棠担心刚萌芽的恋情要夭折,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你说好只生气不分手的。」 郑雅岑被他骤降的声线吓一跳,咋舌结巴:「我、我没说要分手啊,我是说,既然你都自己坦白了,我就不追究啦。算啦。」 「你不气?」 「哈哈。」郑雅岑笑两声,他歪头仰首,搓着下巴思考道:「本来挺气的,但是被你们兄妹盯上的应该都不是小咖,代表我也是蛮红的,而且我现在不是已经收服你了?你不是败倒在我的魅力之下吗?你也保证不干这种损人的事,所以就原谅你啦。」 霍明棠噗哧:「你真不可思议。」 「哼,这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不想计较啦。而且那时你还没喜欢我嘛。虽然我觉得你们兄妹蛮变态的,以后别这样就好。除非是我讨厌的艺人。」 「哈,你双重标准。」 郑雅岑昂首哼声:「对。我双重标准。对自己人一个标准,对外人一个标准。谁不会讲几句讨厌的人坏话啊,而且能惹我讨厌的也不容易,要是那样绝不冤枉。」讲是这么讲,但他不是会浪费时间做这种事的人,还不如去大吃一顿。 「你刚才安慰我的话,让我很感动,我捨不得跟你分手啊。」郑雅岑说得情真意切,送了一记秋波。「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霍明棠松了口气,本来已设想好最糟的后果,毕竟恶趣味见不得光,但没想到郑雅岑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坦白从宽好过将来闹到分手,他明白郑雅岑这话绝非玩笑。 霍明棠握住他的手,许愿般低语:「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幸运的是我,因为你看到我丑陋的那面也没有跑开。我知道一个人在爱上另一个人之前,两个人什么都不是。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哈,说得好。走吧,出去晃晃,这里很美,以后我想也不会到这里了吧。一期一会,把握机会欣赏个够。」 然后郑雅岑就在雪白梦幻的沙滩上将霍哥推倒了。虽然在网路被黑了几次都是彼此还不熟的事了,但他还是想讨一点精神补偿。霍明棠被推倒坐在沙滩上就立刻看懂郑雅岑的意图,笑问:「你不累?休息够了?」 郑雅岑眼冒精光的跨坐上霍明棠腰腹,双手隔着薄薄衣料在对方肌肉摸来摸去笑道:「不会,怎么会累,看到你精神都来了。」 霍明棠诧异了下,露出宠溺纵容的笑,两人在沙滩与海浪间戏耍着。双方都有默契,知道回去以后没什么机会疯玩,这些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在「练习」身体和谐度。 回国后郑雅岑先回到g市老家,郑尚海把他的信件放在二楼老位置的阳台窗边,他拿了一叠信跟广告dm匆匆看过,郑尚海端着刚冲好的咖啡走出来,郑晴则从楼上房间跑下楼扑抱他。 「叔叔!」郑晴留着一头及腰长发,被父亲和叔叔当公主般呵护,她最喜欢飞扑小叔叔,自幼如此。郑雅岑展臂掛住她,将她抱起来取笑说:「越来越重囉。再这样下去会变成胖猪。」 「没关係啦,我有你们养啊。」郑晴歪头,拿头顶去蹭叔叔下巴。 郑尚海斜倚着门墙浅抿咖啡,推了下眼镜说:「你们两个三八够了就去收拾一下吧。晴晴,等下检查你的作业。阿岑,买新的碎纸机了,你那堆垃圾广告信都碎一碎,房间收一下。你晒黑了。」 「真的耶。叔叔你变黑好多。」郑晴拿自己小手臂跟郑雅岑的皮肤对比,黑了好几阶。 郑雅岑挑眉:「这样才有男子气概嘛。哥你老是这么严肃会把人都吓跑找不到对象。」 「太严肃了。」郑晴一指戳自己右颊酒窝,她叔叔戳左颊酒窝,一大一小两个三八往郑尚海笑得特别欠揍。 郑尚海回敬他们白眼,三个人一如往常的相处模式。晚上郑雅岑洗好澡想打电话给霍哥,还没拨号就有通陌生号码来电,他也习惯诈骗集团跟打错电话的迷糊鬼了,滑开萤幕接听,对方说:「宝宝,我是你妈。」 郑雅岑爆笑:「噗哈哈哈,是噢,妈,谁的妈?太有创意了吧,你这哪里的梗?」 对方又说了句话,几秒后他愣怔坐在床上。 ──「雅岑,我是妈妈。徐珍禎。」 无来由、拾 是妈妈啊。 像梦一样的话语,将郑雅岑活生生魘住。他没有开口说话,只听着对方讲。据说三岁和七岁的孩子会儿童失忆,六岁以前和母亲相处的记忆确实已经很模糊了,剩馀的记忆碎片被他小心翼翼埋在心底不敢去想。 「雅岑,你过得还好吗?你最近那个节目,每集我都有看,很心疼你。很辛苦吧。」 「那,你之前在哪里?」声音比自己想得还要平静,他还在怀疑这不是真的。 「在国外……对不起,我有苦衷。但真的太想见你,所以──」 「是吗?你在哪里?」 不管怎样他想见她一面,听听她是什么苦衷。他留了徐珍禎的手机号码,约好时间地点,在她温馨问候中结束通话。跟他记忆里的母亲一样吗?好像差不多,都一样陌生。 郑雅岑躺在床上发呆,过了很久拨手机找霍明棠,耳边是沉稳温润的声音,他一手摀住双眼说:「霍哥,我好想你。」 霍明棠听他声调觉得不对劲,沉默半晌说:「你在哪里?怎么了?」 郑雅岑咧嘴笑了下,大吐一口气道:「没怎样,就是刚回老家。之前聊天时还记得我讲过童年的事,我是六岁那年被我妈丢到郑家的,她骗我说晚点来接我,就再也没出现了。你还记得吗?」 霍明棠隐然猜到他想说的事跟什么有关,应道:「记得。」 郑雅岑涩声说:「她打电话来。打我的手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号码。她报了她的姓名,除了我哥跟死掉的爸爸、大妈,没有什么人知道当年那个小三的全名。」 「你想见她?」 「想啊,也不想。不想的原因有很多,我担心我哥,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还是别跟他讲好了。你、你最近有没有空啊,我怕对方是诈骗集团。」 霍明棠其实挺佩服这人,再慌再乱都还能开玩笑,而他也笑了。他问:「约在哪里?」 郑雅岑告诉他赴约的时间地点,想了想又不好意思:「要是你忙,也不勉强啦。我就是怕自己失控。她说她很想见我才回来的,那她之前都干什么去了?她的苦衷是什么?她之前去国外怎么不带我去?怕我吃苦吗?该不会是一个人去国外赚钱难生活,怕我吃苦所以才把我留给郑家?霍哥,你认为我说得有没有可能?」 「不管怎样,我会陪你的。至于真相是怎样,就听她一面之词也很难查证。」 「她是我妈,不会随便掰理由骗我吧?如果她是怕我怪她,那她讲清楚,我就不怪她了。就像之前你在网路黑我一样,讲清楚不再犯,我就不生气。她是不是怕我埋怨她,所以都不敢出面见我?」 「雅岑……」 「抱歉,我知道这个问你也没解答。到时见面就知道了吧。」郑雅岑苦笑,心情很激动,也很乱。可是一想到霍明棠的陪伴又安心不少,他说:「我觉得遇到你是我目前人生第二幸运的事。」 「哦?那第一幸运是?」 「你猜吧。」 「是你哥吧。」霍明棠无奈莞尔,虽然知道没什么好比较,但多少有点吃醋。关于郑雅岑的生母,他心里有较复杂的揣想,通常久未联络的亲友忽然出现,多半不是为了联络感情。 到了郑雅岑和生母相约见面的日子,两人约好一起去餐厅赴约,郑雅岑传了简讯告知徐珍禎。只不过郑雅岑没料到霍明棠会提前一小时抵达,而且让程姐找了理由将自己拖住。于是徐珍禎先看到的并不是亲生儿子,而是一个陌生男人。说陌生也不尽然,她曾看过这人的广告,也知道这个人是个明星,发展很多元。 侍者带徐珍禎去的不是郑雅岑订的包厢,而是该包厢对面另一个房间。双方打照面,都在打量彼此,徐珍禎穿着体面,一身款式优雅的杏色洋装,配件搭配得宜,既不显老气又能展现出这年纪女人独有的风韵,脸上更是一丝细纹也没有,连手都保养得如少女一样。 她眼前坐着一位英挺俊美的男人,那人年纪和她儿子差不多,见到长辈却没有起身迎接,而是沉稳优雅的抬手请她入座,她一度有种错觉,这个男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却是真的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和贵气。 哼,一个毛头小子,再怎样都是作戏而已。徐珍禎心里蔑笑,自我调适,面色不显的坐到他对面,听对方报上姓名,姓霍,说是她儿子的朋友,希望跟她谈一谈。徐珍禎也是个老江湖,察觉这人耍了这么多小动作是别有用心,开门见山道:「霍先生是吧。我儿子呢?有什么话得支开他,我和你两个陌生人又有什么可谈的?」 「我知道这作法很失礼,我一个局外人确实没立场这么做,只是我实在不愿意他受任何伤害。」 徐珍禎淡淡冷笑:「伤害?你的意思是我会做什么伤害自己儿子的事?你这个人太无礼了吧。究竟有什么资格讲出这种话?」 「没有。」霍明棠苦笑:「不过,徐女士也不必为了我这样的陌生人生气。其实我只是好奇徐女士忽然出现的原因,应该是有什么需要晚辈帮忙吧。要是我帮得上忙,那就不必麻烦他去做,你只要跟儿子好好叙旧就行了。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徐珍禎平抚心情,似乎听出他话里有话:「你说你想帮他做点什么?凭什么?」 「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 徐珍禎思绪动得飞快,嗅出了其中有某些神秘而曖昧的讯息,她扬起柔美的笑容,一改原先的态度说:「原来你是好意,阿姨误会你了。」 霍明棠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弧,眼里却没有笑意,他说:「是啊,毕竟我比雅岑虚长几岁,有些事他不懂,但我有经验。他就是个大孩子,个性直率,我觉得他继续保持这样就好了。」他知道如果让眼前的女人直接见到郑雅岑,郑雅岑肯定是要伤心的,倒不如先由他处理。光是先前聊手机就能知道郑雅岑这个人看似任性自我、孩子脾气,但实际上很懂得替人设想,永远不会先想到自己,徐珍禎打来之后郑雅岑只担心大哥、担心徐珍禎的苦衷,并不在乎自己的处境。 他想保护郑雅岑,哪怕要应付的人是郑的母亲也一样。 徐珍禎笑容微妙,她说:「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好。做为晚辈,你也很上道。」她嘴角勾得更高,拿出手机打了一个数字出来给他看。 霍明棠了然一笑:「请徐女士告知匯款帐号。」 徐珍禎有些诧异,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想要的钱竟然能一口气到手吗?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现在当明星还这么好赚?」 「看情况吧。」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不简单,也许是个性深沉,又或者是这个人故作高深,但她根本不担心郑雅岑,毕竟这个人肯为那小子付这么一笔庞大的金钱,就表示这两人的关係匪浅。 徐珍禎撕了张纸写下匯款帐号递过去,看霍明棠平静无波的收下,后者说:「希望今天你们母子俩能度过愉快的一天。我就不打搅了。钱会在今天下午匯过去,希望这房间里发生的事,你不要对他提起。他订的包厢就在对面,不送。」 她心里有个古怪的猜想,忍不住用沉柔的嗓音调侃:「放心吧,我也是守信用的。没想到我儿子这么幸运,这年代还有好朋友愿意付出这么多,男人之间的友情不能轻看,对吧?哼嗯。」 霍明棠垂眸微笑,藏起眼底寒芒。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晓得郑雅岑心里其实也憧憬母爱,如果花钱买得到的话,明知不妥他还是会去试。 徐珍禎到对面的包厢等儿子,霍明棠错开时间先走。郑雅岑和生母重逢,开始时有些生疏,徐珍禎提议去看场电影,郑雅岑碍于公眾人物的身份不能随意去电影院,于是跟公司借了场地观赏影片,努力满足母亲的要求,对同事则称呼她是阿姨。 看完影片又回到不知道聊什么的尷尬状态,就带母亲去其他楼层参观,然后喝下午茶。徐珍禎送他一对鋯石水晶袖扣,她说:「我想你也不缺什么,但妈妈还是想送点什么给你。我们雅岑长大变得这么英俊,送珠宝也是锦上添花啦,所以就送个实用的袖扣。」 「谢谢妈。」郑雅岑靦腆笑了下,好奇问她说:「你真觉得我好看啊?」 徐珍禎端起瓷杯优雅喝茶,像个贵妇一样,她答:「当然啦,我们小岑最英俊。人家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但我儿子是反过来,是最好看的天鹅王子。」 「嗯……」郑雅岑心情复杂,只是淡淡微笑。 母子结束一日约会,郑雅岑亲自开车载徐珍禎去车站搭车,一路上他有很多话想问,可是全都没能问出口,总感觉会破坏什么。儘管如此,他依然有种不真实感,太平和温馨,好像一场梦,抑或一场戏,就连徐珍禎讲着关心他的言语都好像事先拟好的对白,反应也是精准拿捏过的表演。 徐珍禎下车回头,车窗被降下来,她对车里的青年微笑挥手:「好好保重自己,妈妈走了。有件事妈妈想跟你聊,可惜我得赶车,就在这里说吧。你不要怪妈妈多嘴,娱乐圈很复杂,我年轻时也待过一阵子,可能很多时候迫于无奈,必须跟现实妥协,但是你遇上了好金主,妈妈能理解的,别让自己吃亏。那我走了,再见。」 没头没尾的说什么金主?郑雅岑茫然望着徐珍禎渐远的背影,十几秒后才终于反应过来,但对方已经进车站月台,没有给他机会问明白。徐珍禎在月台上挥别,他挤出一抹笑也挥了挥手,火车进站,他似乎看见徐珍禎上火车后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吻了下,很快的火车就离站,人也离开了,只留给他满腔悵惘。 他是不是眼花了?徐珍禎交男友了?还有她到底在讲什么金主?郑雅岑回车上握着方向盘,车子开了一段路停红灯,驀然想起了霍明棠。 「霍明棠……搞什么东西。」他咋舌。车子绕了圆环几圈,最后他把车停回刚才那处,将装着袖釦的盒子扔到大垃圾桶里,面无表情上车。这动作就像是将反覆流血结痂的部分粗暴刮下来,彻底清乾净,自我的一部分坏死了,就丢了。很痛,也轻松,心里空荡荡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眼睛很酸涩,他其实想哭的。 其实根本知道徐珍禎说的苦衷八成不是他幻想的那些迫不得已,虽然只有几瞬,但他没有眼花,妈妈对那个男人笑得好温柔,好甜美,充满深情,看起来真的很幸福,但那个女人的幸福之中,他是多馀的。 他都知道,但他不能怎样。他还是……在埋怨后仍希望她好。该死的一厢情愿,该死的自己,他没有办法留着她送的东西,因为太痛苦了,那只能提醒他心中有块地方死了。 一路都是安静的,他异常冷静把车开到霍丹妃的店外,停好车进店里坐,身上散发的气场令人不敢随意靠近,霍丹妃看出他的异样,识相的没凑上来聊天,就由着他坐下来发呆,让其他人去应付客人、招呼生意。 郑雅岑在柜台旁的那排单人座佔了一个位置,前方墙上嵌着长型水族箱,里面只有水母,能让人盯着放空。他发了会儿呆,摸出手机瞧,拨号给霍明棠。电话还没拨通,手机被后方伸来的一隻手抽走,他回头就看到了想看的那张脸,俊美温雅,带着几分忧鬱和阴冷。 「你一直跟踪我?」郑雅岑质问他。 霍明棠朝丹妃比了手势让她不必过来,向郑雅岑坦言:「我让程姐报告你的行踪,徐女士也传了讯息给我说她先走了。」 「你真是……」 霍明棠拉住他手肘说:「是我不好。先回我那里谈。」霍明棠拿了他的皮夹和车钥匙,替他拉好安全带、替他驾驶,看他闭眼不吭声,选了一个电台频道当背景音,碰巧是郑尚海的节目,正在介绍霍明棠出道专辑里的一首歌。 霍明棠有些彆扭,脸上不露情绪的把频道调走,郑雅岑睁开眼再调回来,闭眼接着装死。霍明棠拿他没輒,由着他。 沉柔声线呢喃般的回荡车内,浅白字句凑成日常的诗,梳理人生起落不过如此,世间冷暖亦如是,哼唱的语调带点嘲讽,却是首抒情曲。 总有不满足,因为有追求。这句歌词落在他们心里,却有不同的体悟。只要是感情,付出了总想看到一点不同,无私太难,却因人心变幻莫测,只能守候。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停车场,霍明棠熄火后转头注视青年侧脸,车子里静得让人不自在。郑雅岑睁开眼,他发现霍明棠一脸愁闷,带着犯错的心虚不安,还有对他关心,有点不知所措,很少看见这人露出这种模样。郑雅岑忍不住愧疚心疼,却也夹杂怒气,他开始自厌,因为自己的缘故波及了其他人,让他有火无处发。 「上去吧。」霍明棠开了车门下去,两人搭电梯上楼。他进玄关从柜子里拿鞋给郑雅岑换穿,郑雅岑关上门就站着不动,直接问:「霍哥,你给我妈多少钱了?」 「什么多少钱?」 「不要装了。」郑雅岑冷着脸追问:「她都说了。她要多少,我还你。」 霍明棠不解,拉他手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 「还装,行啊,打电话对质。」郑雅岑甩开他的手,拿手机拨徐珍禎的号码,回应他的是语音提示为空号。此时此刻,语音的声音连霍明棠都听得清楚,郑雅岑无法克制的红了眼眶,嘴却扯开一抹笑。 霍明棠心口一紧,抢过手机把人抱紧:「雅岑,都是我不好。」 「你给她多少钱叫她应付我?」 「我……」 「霍明棠,我戏是演得不怎样,不代表我就看不懂戏。」 「我没有要她应付你。她究竟对你说了什么?」 郑雅岑被牢牢箍紧,他闷闷笑出声,说:「她误会你是我金主。她还说她理解我。你说,她是理解什么了?嗯?」 霍明棠很久没有像此刻这样心虚慌乱,手好像都在发冷,他环臂勒着青年不愿松手,哪怕对方并不挣扎,他也忍不住想把人勒进怀中。这感觉令他疑惧,似乎比想像中还要在乎郑雅岑了。 郑雅岑深呼吸,没等来霍明棠回应,他知道男人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揭穿,而且这人的反应超乎他所想的在意,大概是情绪被互补了,现在反而他冷静了些,需要倾吐。他说:「我六岁之前还记得一些事,她花别人的钱找褓姆来带我,然后六岁把我丢去郑家。但我还是很想她能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爱我。对我来说她是妈妈,但对我哥而言,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人。我一面被我哥教养,一面偷偷想念妈妈,心里有很多矛盾。所以我总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她有很多苦衷,可能她一个女人在社会上有许多吃亏的地方,所以才没带我走。 今天她说她看了我的节目,可是听她藉关心之名问的内容就能猜到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看过我的演出,聊天也是一句都没提到我的工作内容,只是空泛的问候,要我注意安全,注重健康。我明白她对我根本不感兴趣,她夸我好看,我也知道她根本就不记得我小时候有多丑了。是我自己想太多,就算她生我,也没义务要对我付出母爱,我的想像只是对她的一种勒索。 你根本不必给她钱,我们才交往多久,你怎么比我傻?」 「我不知道她会那样说。」霍明棠沉缓吁气,涩声道:「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不会啊。我很好,我很幸运,因为我跟一般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因为我也不是多正常的人,所以有幸见识到其他人没见识过的东西。」 郑雅岑叹气,试着把人推开:「我呼吸困难了,你松手。」 霍明棠松手退开,神色阴鬱:「我应该给完钱要她从一开始就别出现。」 「喂。你够了没有,我就是气你这样,不能跟我商量再做吗?」 「抱歉……」霍明棠被斥骂,眼神看来是心慌了,望着人说:「你怎样打我都没关係,是我太自以为是。」 「唉。你到底给她多少?我还你啊。」 霍明棠摇头:「你还完钱跟我分手怎么办。」 「别乱讲,我没说要分手,只是气你这次做的事。多少钱?」 「零用钱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郑雅岑气笑了,徐珍禎特地冒出来找多年未见的儿子,怎么可能用零用钱打发。霍明棠弯身把拖鞋递上,拍拍他的腿脚示意他换鞋进屋,他抿嘴绷着脸片刻,心软了,嗤声翻白眼,然后弯腰在男人额头轻吻,又在其发旋亲了下:「我也不好,连累你。先不吵了,好饿。」 「想吃什么?我叫丹妃店里送来。」霍丹妃的店就在这公寓附近。 郑雅岑抓抓头发套了拖鞋进屋,他说:「想吃你做的。」 「想吃什么?」 「你真的会做?」 霍明棠应声:「你说,不是太难的我应该都会。」 「想吃蛋。」 「那就蛋包饭吧。」郑雅岑带人到屋里坐等,要青年今晚住下,播放了古典音乐,气氛缓和不少。他说还要先炊饭,让郑雅岑先去洗澡,找了套乾净衣物递过去。 郑雅岑洗澡完站在淋浴间发呆,良久之后感觉有点凉了,才换上衣服去厨房找人,一眼就见霍哥身上系着丹寧风的围裙在厨房料理,动作流畅熟稔,侧后方看来那窄腰特别性感。他心念浮动,走近人将手伸到围裙里,环着霍哥的腰撒。 霍明棠低头,隔着围裙轻拍那双手,对方的手很安份没有乱揉捏,他任由郑雅岑将重量掛在身上,无形间气氛有点温馨平和。 蛋包饭盛盘,霍明棠一人端着两份走到桌边,郑雅岑紧跟在他身后,他去冰箱拿了可尔必斯出来倒杯子,郑雅岑接过饮料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下回别再这样了。跟我商量,好吗?」 霍明棠点头,苦笑。「雅岑。」 「嗯?」 「不,没什么。」 郑雅岑见他欲言又止,蹙眉追问:「有事就讲啦。」 霍明棠拿餐刀走近,替他将蛋包切开来,垂眸低语:「你进娱乐圈,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让徐女士看到自己?」 青年喝着乳酸饮料,舌尖舔过下唇思考道:「是曾经的动机之一。不全是。你不是吗?」 「跟你差不多。我是想,让一些人不得不看到我。」 郑雅岑吃了一口蛋,很滑很嫩,身心获得了满足,霍哥的厨艺意外的好,可是一想到这个人的成长背景不比自己好到哪里,也是心疼了。他咀嚼着,同时沉淀了心情,他说:「虽然你的作法我不认同,但你是用你的方式付出,我很感动。谢谢你。」 「感动什么?谢什么?我没保护好你。」 郑雅岑哑然无语,霍哥陷入自厌了?他抿嘴舔了舔唇瓣,思量道:「我不怪你了,真的。你有保护我啊,因为知道你在乎我,所以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跟你吃饭聊天。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跳轨了。」 霍明棠倏地抬头盯住他:「什么跳轨,你别胡来。」 「噢、我、嗯,我不说了。」 霍明棠缓下脸色,拿起餐具用餐,细嚼慢嚥,看起来还在反省检讨什么,面色沉凝。郑雅岑莫名想笑,说:「我们真像互舔伤口的狗。」 「狗?不好吗?」 「都好啊。」他觉得,现在这样在一起,不是孤单一人,已经好很多了。幻灭破碎的部分不会再恢復,但碎了的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没什么可惜的,眼前的人和生活才是真实的。他不想放任颓丧的心情侵蚀自己也波及他人,就这样放下吧。 饭后郑雅岑主动洗盘子,霍明棠站一旁擦拭杯盘,前者忽然顿了下动作说道:「她很漂亮。」 「谁?」霍明棠反射性问完会意过来,是在讲徐珍禎。 「整得很漂亮。」郑雅岑鼻音轻哼。 「雅岑?」 「我没事啦。就忽然感慨,整型是为了追求更好的人生,但太贪婪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以前看过国外一个节目,有个女孩子小时候被父亲嫌弃太丑,在学校又被霸凌,后来心态扭曲,长大后不停整型,不停隆乳,医生跟她说再隆下去身体受不了,可能会死,她说她不怕。看了那节目之后我有点阴影,所以也不敢做大手术,只敢稍微加工。被欺负就立刻反击,很怕自己变得像那女孩子一样脆弱到只能依赖整型。」 「你答应我不再整型。」 郑雅岑笑回:「我不会了。」他洗完最后一个杯子,转头看他:「霍明棠,我还是有点难受。」 霍明棠面有愧色:「抱歉。」 「不怪你了。我们,来做吧?」郑雅岑一手搭他肩询问,眨着猫儿似的双眸,过分认真的表情招人怜爱。 霍明棠欣然浅笑,将杯子草草擦拭后搁到架上,搂过郑雅岑的腰轻吻他的眉眼,含着柔软的唇瓣吮舐,呼吸和吻触慢慢加重,郑雅岑深吸一口气揪着他上衣凑近,喉咙深处压迫出无助低吟,两人短暂分开,霍明棠摸他头发说:「我去洗个澡,你到房间等我。」 「别走。没关係。」郑雅岑拉住他的手说:「我没关係,就这样吧。」 「不好。」 「我想要你的味道……」郑雅岑压低脑袋含糊说着。 霍明棠气息浊乱,他不想趁虚而入,也想温柔陪伴情人,但内心病态的一面被眼前表露脆弱的青年引诱出来,他僵着身体,垂在身侧的手拢了拢拳,不停用理智警醒自己这只是贪婪欲望,他想珍惜对方。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握住郑雅岑的肩膀低声说:「我去拿润滑液,至少得拿这个。」 郑雅岑愣了下,霍哥的声音比重低音还低,而且有些颤。他点头跟了上去,像追随母鸡的幼雏一样,跟进房间看男人打开衣橱,从下面柜里拿了一条软管。他来不及回神,一头撞上霍哥,殊不知这一撞也把对方萌得心脏痛,被抱起来压在身下深吻了。 这一吻实在漫长,郑雅岑以为要气绝了。霍明棠甫松口退开,郑雅岑就急切坐起来撩他衣摆、脱扯裤子,两人互相拉扯折腾,没多久衣衫不整又抱在一起亲吻爱抚,胸肌辗着胸肌,谁都不让谁,突起的乳粒在饱满的肌肉上刮来刮去,酥爽得不禁蹙眉低吟。 霍明棠想做好前戏,免得情人难受,但郑雅岑像溺水的人一样焦虑匆忙的动作,润滑液挤得到处都是,床跟身体湿滑稠腻。郑雅岑喘着拨了下瀏海,双掌压在霍哥胸前主动跨坐上去,无措得咬唇思考下一步。 「慢慢来。」霍明棠出声哄他,看着他蹲立起来,再坐下,一手套弄眼前霍哥的性器,一手伸到后面戳弄后穴。霍明棠揉他腰际,替他擼弄前面勃发的器官,两人很快找到默契互动,郑雅岑又一次跪立着,握住霍哥傲人的器官对着它坐下。 一开始总是恐怖、异样难受,郑雅岑整张脸皱着,自虐般呻吟,霍明棠唤他名字的声音也粗礪低沉,终于紧密结合后两人都舒展眉心长长吁气,他缓缓摇摆腰臀,一声声沉吟叫喊,手撑在霍哥腹肌上,带着动情的磁性嗓音喊着情人的名字。每一声都悦耳醉人,染上的不仅是情欲,更是依恋。 「呜、霍哥,我、我不是没人要的,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对不、对不对?」郑雅岑哭了,边哭边问,欢爱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因为停不下来,上癮似的渴望藉着令人窒息的快感忘却悲伤。 霍明棠见状不由得更粗重的喘着:「我要你。只要你,郑雅岑。」有力的双手扣牢青年看似纤细的腰肢,卯足狠劲顶撞,胯部紧凑撞击着青年的臀腿,将紧实臀瓣震出浅浅肉浪,声音脆响。 郑雅岑甩头,红了眼眶哽咽喊他,哭得更厉害了,自己也不停想将那根凶猛进出的长物夹紧,滑腻的液体没让他得逞,反而令那东西更兴奋,他仰首哭叫,就像是想死在霍明棠身上。 「好多……白光,霍哥、霍哥,抱我,我没力了。」郑雅岑声音发虚,软倒在霍明棠身上,被人抱着亲舔抚摸,男人翻身压着他继续拱动身躯,他两脚被反折,不知道被弄了多久,几乎要哭晕过去。 睡着之前,身体黏糊糊的,一切都混乱了,感觉跟霍明棠融合为一,被霍明棠拥抱、亲吻,幸福得不敢睁开眼。「谢谢你,喜欢我。」郑雅岑呢喃轻吟,不禁浮现一个古怪的念头,要是这是他人生的尽头也不错。 激烈情事过后,霍明棠坐在一旁支起单膝休息,一手不时抚摸郑雅岑的脸,确认对方还在呼吸,还有心跳。虽然他清楚郑雅岑只是睡了,但柔和安祥的睡顏美好得令人心惊,彷彿这人已永远安息。 甩开阴暗的想像,霍明棠去放了热水抱郑雅岑泡澡,郑雅岑撑着睏意醒来,两人迅速清理后,郑雅岑裹着一条毯子嘀咕他小气,连套衣服也不给穿,碎念跑去客厅沙发睡。霍明棠没解释,收拾好房间就去客厅把人抱回来。郑雅岑睁开眼看他,傻呼呼笑了。 「看什么?」霍明棠仅留一盏床头夜灯。 「看你帅。」 「睡啦。」霍明棠摸上他左颊,大姆指往那酒窝揉了揉,两人挨近睡了。本来都习惯独眠,自从野外求生那几回累到只要安全无虞就睡,现在已经适应彼此的气息。霍明棠一个人睡不太翻身,多了枕边人也差不多,郑雅岑就不同,睡相不好,同床是活物更不好,一旦睡熟就是手脚搭上来像章鱼一样抱着。 霍明棠就当自己被鬼压床,空出一手拿手机传讯,给程姐做例行报备。次日,郑雅岑被闹鐘吵醒,按掉闹鐘发现压着纸条,纸条写着:「岑,别赖床,早餐记得吃。柒姐说你下午有工作,别忘了。」 郑雅岑险些忘了下午的工作,他算是配角,是要去某个节目串场帮忙整人,做完那一段录影就能先走。工作一结束,他把车开出公司想回家,手机就响了。打来的是霍明棠,他说:「跟我一起住吧。」 「生活习惯不一样怎么办?」 「就吵一吵再和好囉。」 听那有点赖皮的语气,郑雅岑笑起来:「哈哈,谁要跟你吵。你没工作?」 「有。趁休息空档在看房。」 「你要买?」 「傻瓜,t市房价炒那么高,哪有钱买。当然是租。」 郑雅岑想起霍哥拿钱给徐珍禎的事,心里不好受,他说:「以后不管我的谁出现,你都不准再砸钱打发他们了。」 「好。好。要过来看房吗?」 「在哪?」 霍明棠报了地址,郑雅岑开导航花了十分鐘找到地方,没眼花的话映入眼中的是一区高级公寓,比霍明棠先前住的那区还高级,周围有水池环绕,池里养着鲤鱼荷花,外客只能先到接待室报到,联络了住户才能进去,隐密度很高。 郑雅岑的车停外面停车格,愣愣走到那区看起来高级神秘的建筑外拨手机,霍明棠很快就从里面走出来接他,他问:「认真的?」 「一起住比较省。你觉得九楼怎样?。」 「霍哥,你谈恋爱的步调实在快,我,觉得蛮不错的。」郑雅岑惊喜,原以为对方开玩笑,想知道对方玩哪招,没想到是认真的。但他又担心了:「要是媒体乱写怎么办?」 「早就有很多cp文了。不影响。真真假假,让他们自己雾里看花。」霍明棠俏皮眨单眼,拉他去看屋。 打铁要趁热,霍明棠也是想了一夜没睡熟,乾脆不想了,顺心而为,既然互相喜欢,而且他越来越不想和郑雅岑分开,乾脆住一起好了。 无来由、拾壹 高级公寓九楼,租两个停车位,公设的家庭剧院事先一小时预约就能随意使用,还有健身房、游泳池,管理费加租金也不便宜到哪里去,但霍明棠找了郑雅岑合租的话倒是开原本开销差不多,能使用的设施还更多,好像挺划算。 后来又去看了别处公寓,霍明棠开的车,郑雅岑坐副驾驶座,房仲坐后面,郑雅岑提了些条件问有没有便宜清幽又具隐密性的,房仲说近郊的选择多,可是通勤耗时间,市区符合条件的有,还是透天厝,但是更贵。 霍明棠想了想:「一样不便宜,还不如那套高级公寓?我东西不多,住哪里都可以,就看你。」 郑雅岑沉吟半晌思考道:「我东西多。就一开始的公寓吧。」看来看去又绕回最初的地方,两人签好合租契约,缴了订金什么的费用,之后有空就能搬来了。 房仲做成一笔生意开心告辞,郑雅岑在阳台看风景,问身后走近的人说:「怎么忽然想一起住了?不怕天天见面看腻,感情淡了然后就分手?」 「也可能天天看惯了就分不开了。」 「嗤哈哈。」郑雅岑歪头傻笑,颈子围上温暖的臂膀,普通好友勾肩搭背的姿势,但气氛格外亲暱闪人。 「我想让你多认识我,我也多认识你。其实我还没和交往对象同居过,但我想这是可以最快熟悉你的方式之一。」 郑雅岑拿眼尾睞他,表情充满不解。霍明棠垂眼,本就生得讨喜的上翘嘴角掛着靦腆的笑,看起来有点窘涩,他解释道:「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衝动到去干涉你和徐女士之间的事。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可以升级到分手的地雷,虽然你没有这么做,不表示你没有受到伤害。我希望自己尽可能避开这种错误。」 郑雅岑看见他垂眸低语,情绪起伏时那根根分明、宛如鸦羽的眼睫轻颤,真是个天生俊美又精緻的男人,既温雅又阳刚,展现着刚柔并济的魅力,整型也整不来的。他情不自禁摸上霍明棠脸庞,放轻语调说:「没关係。只要有感情,就容易互相影响,一起受伤也能一起成长,何况受了伤只要没死都会好的。我确实挺受伤,没想到你这么对我,好像我很没用无法自理一样,但我又不是对你心死。霍哥,我们才刚刚开始。」 霍明棠闻言很欢欣,虽然面上笑得含蓄,眼里闪烁的亮光藏抑不住。他们在空屋里看了看,除了格局固定,装潢也不多,合约上写明可以按需求装潢、修建,两人回屋里确认各自设想的规划,决定了书房、客厅,还有自己的房间。 郑雅岑指着某间房说:「那我睡这里好了。」 霍明棠幽幽看他一眼,郑雅岑莫名心虚:「怎样?我也有付房租的,你一间我一间,很公平啊。房间刚刚好够。你想跟我一间?」 霍明棠点头,郑雅岑乾笑:「你应该体验过我睡相多不好了吧。那还是我好的时候,我不好的时候,就是压力一上来会磨牙、讲梦话、踢被子、七百二十度旋转秋风扫落叶,你都没领教过吧。」 「没关係。就一间吧。」 「啊、是噢,那这间空着怎么办?」 「可以当储藏室,杂物间。或是养孩子。」 「养什么孩子?你难不成有孩子了?想跟谁生啊?」郑雅岑瞇起眼,抓起他的手掐手背肉质问。 「毛孩子。」 「不养,掉毛麻烦死了。」 「养不掉毛的。贵宾犬那种就不太掉。」 「不养。自己都顾不好还顾畜牲。」郑雅岑坚决否定,霍明棠也只是讲来逗他而已,两个人一同去开车,郑雅岑说:「你跟我两辆车,我等下也有空,你说你东西不多,乾脆我一起过去先帮你搬些东西?」 霍明棠微笑点头,上了自己的车回住处收拾,两辆车来回两趟差不多搬空,很多东西是代言送的,私人物品不多。郑雅岑说,没想到东西还真是少,都堆在老家吗?霍明棠轻捏他下巴,拿大姆指按揉那酒窝笑答:「我又不是你。」 郑雅岑嘿嘿笑:「我老家东西多,现在住处东西也多,你得小心我解压缩啊。」 后来郑雅岑搬家是直接雇搬家公司,这事不仅报备的公司知道,还传遍娱乐圈,发了他们两个通告去一个节目聊。接到柒姐通知后,郑雅岑转头对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现在节目是有病吗?搬个家要聊什么?聊基情?」 「说不定是。现在一些作品跟团体都流行卖萌卖腐了。」霍明棠滑过手机萤幕,看着程姐发来一样的通告通知,问他接不接,他传讯给予正面回答,嘴上说:「其实明星就是卖梦,给人一点想像空间也没什么不好。」 「你之前不是说要保持神秘吗?」 「所以聊归聊,但可以有所保留啊。」 「怎么有种假公济私的感觉?」 霍明棠挑眉,偏头睞他:「怎么说?」 「你不会是想在节目出柜吧?」 「就我们两个现在的状态,出不出柜有什么不同?」 「唔……我可能会被你的粉丝打死,我的粉丝可能转黑。」 霍明棠不以为意:「其实影响不大,你表现得坦然一点也没人相信的。我们看起来这么直。」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申请了好几个马甲散佈在各个耽美论坛或讨论区,观赏各种意外戳穿真相的配对文。 郑雅岑又瞇起眼打量人,他不晓得自己这样在对方看来是十足的性感可爱,因而忽略了霍明棠喉头滚动的细节。起初他们是分房睡,霍明棠每天不厌其烦的把郑雅岑拐到自己房间来,哪怕人都躺平也要抱回房里,一週之后郑雅岑认了,两人同寝,另一个房间就当成衣帽间在使用,还堆了不少杂物。 生活习惯差异大是需要磨合的,郑雅岑的个性大而化之,收拾东西也不讲究细分归类,生活领域越来越乱,被霍明棠念了几回他也赖皮回说这叫乱中有序。霍明棠说,乱会脏,再有序就是脏,乱了卡了灰尘不好打扫,天天都得念一遍,郑雅岑被念到火了,呛他一句:「看不惯你收拾啊,我看得惯我无所谓。」 于是霍明棠捲起袖子替他收拾了,结果郑雅岑东西都找不着了,找什么都得问,问得霍明棠也有些烦,开电脑将公寓画成一张分区图,连哪个抽屉摆了什么都列印出标籤贴好,就连冰箱也一丝不茍分盒归类,儼然成了郑雅岑的专属管家。 磨合一週至今,霍明棠吐出一个感想:「当初你坚决不养宠物是对的。」潜台词,有你一个就够了。不过这日子也不全是单方忍让,而是双方包容接纳。比如睡觉,郑雅岑的睡相和睡癖是着实差劲的,而霍明棠是个容易失眠的人,不躺个一小时不会睡着,野外求生那是累到爆的例外情况,但只要他一睡熟就跟死了没两样。因此郑雅岑总是会等霍明棠先睡,自己再睡,就怕自己吵得霍明棠更难睡。 为了上节目通告聊搬家,郑雅岑试着问他,看看能否激发点新感想,不然没东西讲。他问:「跟我住一起这么多天,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霍明棠显然是刚才也思考过了,片刻组织好言语回说:「其实再熟的人,自己认识到的也就是某一面,大家都是表现想展现的那面给人看,一旦认识深了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有特别的地方,或是其他面貌,不想被人看的那面藏得再好也可能会有些破绽。目前为止,你就没这种情况。」 「哦?这是说我无懈可击吗?」 霍明棠抿嘴哼笑出声:「因为你一身的破绽。」说完迎来郑雅岑抬腿一脚,脚ㄚ踩在他腰侧,他笑着抓住青年的腿脚,往小腿肚曖昧揉了揉。 郑雅岑闷声抽了口气想抽回来,对方不松手,他抿嘴瞪人。霍明棠哄他说:「开玩笑的。因为你很率真,不是多边怪,也不是八面玲瓏快变成圆球的人。是颗玻璃珠子。」 「吭?」 「想到了,就弹珠汽水吧。」 郑雅岑已经翻了白眼回敬他,两手爪子往沙发彼端挠抓,想让对方松手,没想到霍哥拉着他腿脚将人拖近,那隻脚环被摆成勾在腰际,下身贴近后他被按倒,气息一乱,全都乱了。 霍明棠有点惊喜的俯视他,调戏道:「我发现你越做越害羞。难道是反射弧比较长,以前只是顺从欲望,自然反应,现在感情跟上了本能?」 「我没有害羞,我是、我是在想你怎么每次都当进来的那个。」 霍明棠挑眉:「你想上我?也可以。」 「不不、那个……」郑雅岑大吐一口气坦言:「还是你上我吧。」 「不喜欢我了?」 「不是啦。」郑雅岑的脸越来越红:「我比较懒。当上面那个比较累,当下面那个配合的扭一扭还可以啊,就当是坐瑜珈球一样。」 「……」 「我不是说你是瑜珈球。」郑雅岑不知死活补了句:「哦、你是瑜珈棒。」 然后他就半推半就被缠着练了几小时的双人瑜珈。 霍明棠说得一点也不错,郑雅岑的确迟钝,有些事必须过了很久才反应得过来,当初只是觉得对霍哥心动,喜欢了就在一起,想得很简单,身体想要了就试看看,虽然没经验但乐于尝试,现在越来越容易害羞也只是反应的顺序跟一般人有点不同罢了。 身体习惯了和霍明棠互动,自然有心思感受一下别的,于是郑雅岑就害羞了。就像饥渴的时候和不饿的时候,见了美食的反应不一样,他心里想着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第一次尝美食和第二次都是感动,但第二次就会比较有馀裕感觉到更多东西。比如,霍明棠某处实在很硬很烫,竟然还能埋在深处再胀大,郑雅岑不知道自己是兴奋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真怕纵欲过度玩坏了。 他看着悬身欺近的霍明棠用饱含情欲的双眼注视自己,馀光是自己被架高掛在对方肩上的双腿,身体几乎要折对半,霍明棠专注下半身的攻击,也仔细看着他的脸,好像在纪录他的每个表情,他被撞得皱眉喘叫,也不晓得自己什么嘴脸,只知道霍明棠褪去了平日温雅的模样化身为兽。 平常有多温和优雅,内心欲念情思汹涌而出时就有多狂暴,近乎凶残。郑雅岑发现自己根本不必配合扭腰,私处外面的皮肉就已经被磨豆浆一般榨出浓稠白浆,脑子乱了,冒出一些垃圾词句,像是人生难得一汁戟…… 好戟、好戟,杀伤力太强大,他闭眼皱鼻重重哼了声,不小心哭了,下面哭了。霍明棠没废话,一手温柔抚摸他的头发,漂亮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眉骨,在他眼尾、眼皮细密落下轻吻,十足的怜爱跟安抚,他可耻的傻笑了下,好像听见自己讲了什么。 「霍哥好棒。好舒服。射得比润滑液还多。」他讲了什么?讲了什么啊! 霍明棠听完,本来有点缓下的神情骤变,眼冒精光,像噬人的妖兽一样深沉,把浑身发软发酥的郑雅岑翻过身趴到沙发上,让人手盘在椅臂、下巴枕着手,背对自己承受下一轮的猛攻。 郑雅岑呜咽,抖得厉害,被高频率打桩机给撞的,心里剩下一个想法,呻吟浪叫都行,不要再脑热胡说八道了,那就是会解除封印放出妖魔的咒语啊。 幸好起居室的沙发套能拆下来洗,郑雅岑还在担心这个就被重重啄了下,体内某处说不出的痠软酥爽,一股温暖的感觉漫延开来,霍明棠侧卧抱着他躺在沙发上喘息,他能清楚感觉到那东西滑出体外,如果没有霍明棠搂着他会滚到地毯上。对了,地毯有没有脏? 趁着郑雅岑还在出神,霍明棠已经恢復过来,抱起他转移阵地,挪到耐重的深色玉石桌面上坐着,他则背贴霍明棠的胸坐在其腿上,双腿大张,面对没有开啟使用的大萤幕。萤幕上反映着他们两人的姿态,不远处有面穿衣镜也照出他们结合的侧影,相当淫靡。 「唔呃、呼嗯。」好啊,真会玩,郑雅岑想着,一手忍不住想摀眼睛,霍明棠把他两手拉下来,连同身体一起箍住,搂着他磨弄。体液流了很多,肌肤接触的地方都很滑腻,空气里瀰漫那种气味,还有两人的体味,隐约有股沐浴时的皂香。 「害羞?」霍明棠含住青年的肩头、后颈皮肤吮舐,愉悦调情。 「好累,你弄快点。」 「萤幕不清楚……」霍明棠像是有点可惜,然后抱起人走向镜子,郑雅岑双脚发软跟着走,一脚的膝窝被勾起来撑到旁边椅子上,曝露出私处,隐约能看到那根东西在他身后抽送,胸口发凉,两颗立起的乳头被拨弄着。 「真的很可爱。雅岑,这也是整的吗?」 「没、唔嗯,没有。」郑雅岑从没注意过这个,看身材只看肌肉,没想过自己乳头也能被这样玩,霍明棠的手指灵活夹弄它们,他不小心从镜里看到它们顏色变得殷红,透出妖艳诱人的水泽,再看见霍明棠沉迷得玩弄自己,胯间那东西居然昂首高昇,硬到不行。 「这么喜欢?」 郑雅岑羞耻欲泣,半点都没有往常那股嚣张嘴脸,牢牢被箍在霍哥怀里操到射了、腿软站不住,然后滑落坐到地上。霍明棠在尝他的耳垂,他抖了下往地毯、玉石桌那边爬,靠着玉石桌面跪立起来,逃命似的往上窜,接着有点犹豫回首望了眼。 霍明棠噙着笑踱来,毫无悬念和他合而为一,最后深黑色桌面淌着一大滩他们两个销魂极乐后的混合液。 真的没嗑药吗?霍哥。郑雅岑睡死前最后一个疑问。 后来上节目,主持人是叶梓亭,娱乐圈资深大姐。这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出道得很早,如今是熟龄美人,保养得宜,有自己的娱乐经纪公司,和高宽恒两人也有合资电台、网路娱乐平台,她穿着一袭白色鱼尾洋装,披着轻软如雾的披肩坐在一张如女王宝座的单椅上,脚边坐着吐舌摇尾的红贵宾犬,一旁站着像执事般的助理主持负责耍宝搞笑,另一张沙发上只有一组来宾,霍明棠和郑雅岑,这集聊的是明星室友间的相处。 郑雅岑是到了休息室才听说来宾只有他们两个,心情微妙,之前这节目的来宾少说都会请个两三组的,场面很热闹,负责给稿的工作人员说因为他们是大咖,不需要再排其他人撑场面,郑雅岑听完有点乐,得意瞅向刚换完衣服出来的霍明棠,也不知道谁沾谁的光。 这节目录影时不开放观眾进棚参观,但有好几个娱乐线的记者都在外头围观,小红枣看到郑雅岑进棚开心得举高手机,萤幕上跑马灯显示着万年cp粉会长,旁边两个别家的记者也一样拿出手机晃了晃,一个是比小红枣嫩的菜鸟记者,另一个还是个男记者,手机上掛着近来流行的毛绒绒吊饰,粉紫色的。 郑雅岑歪头一脸问号,霍明棠出来把他拉到一旁,他问霍哥说:「他们在干嘛?」 「记者兼粉丝吧。」 「他们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帮我们配对。」 郑雅岑转头对上小红枣的眼神,虽然她表情冷静维持专业形象,也把手机收进包里了,可是那眼神近乎狂热,害他打了个冷颤,发虚的说:「是噢,这么间。」 霍明棠拍拍他的肩做心理建设:「不用心虚,本色出演就好了。」 「我演技不行啊。」 「你也知道啊。」 「嘁、现在会损我了。」 「损,也是一种爱的表现。」霍明棠用关爱的神情和正经语气在胡说八道,郑雅岑仰首翻白眼不想接话。 终于开始录影,叶大姐和一隻狗及一位助理主持和来宾间话家常,趁机宣传实境节目还有重播的日期时段,以及之后两个人预计要合作拍戏,但目前还没定案,得等公司的决策。叶梓亭问到两人的恋爱经验,郑雅岑说:「我都是暗恋,然后无疾而终。」 叶梓亭逗他说,你这么好看又这么爱耍宝,应该很多女孩子想倒追。郑雅岑目光闪烁了下,自嘲笑道:「真的没有。现在专注在工作上就好啦。」 同样问题落到霍明棠身上,霍男神一手靠在椅臂上,漂亮的食指轻抵自己下巴思索道:「谈过恋爱,都是少年时期,对感情懵懵懂懂,也和雅岑一样多半无疾而终。」 叶梓亭问:「也是要专注于工作?」 「那么讲就太假了。日子这样过,做什么就专注什么,也不是工作了就不能谈恋爱啊。」 郑雅岑立刻打了下霍哥的手臂,霍哥笑看他,两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叶梓亭也知道这两人的人气因为某些微妙的因素持续攀升,这时看他们打闹总有种被放闪的错觉,不过她并不晓得这其实不是错觉。 「好啊你们,不要打情骂俏。」叶梓亭笑着喊停,霍明棠忍不住戳了下郑雅岑的酒窝,郑雅岑恼羞到脸都涨红,当着主持人的面告状:「叶姐你看他多幼稚,还男神咧!」 聊到了生活模式,郑雅岑说到自己会鸡婆的替霍哥敷面膜,不只脸,也有细分脸颊、脖子、手、脚,外人听了只觉得不愧是靠脸吃饭,人家平常就勤保养的。助理主持附和交谈,打趣的问他们还缺不缺人合租,郑雅岑一口回绝:「不好意思啊,住满了。」 主持人试探着他们的性向,想给记者们找话题写,郑雅岑心虚就会红耳根,因此许多犀利的问题都被霍明棠四两拨千金给化解掉了,就连亲暱过分的相处细节,也被霍明棠用某女团当为例自然合理化了。 录完节目,程昭寧带一个小助理提了不少礼品袋,袋里都是包装精巧的盒子,霍明棠让霍丹妃准备来送给大家的,主持人多拿了张贵宾卡,连记者都有礼物拿。霍明棠客气亲切的发送礼物,郑雅岑也帮忙,心里有点诧异,没有霍明棠也搞这招? 事后霍明棠跟他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大家开心没什么不好的。」 郑雅岑歪头想也是有理,他认为霍明棠骨子里是很仙的人,对许多人事物都一视同仁,好像什么都会关切,其实什么都不放心上,这个人的世故其实是为了方便自己而已,但没有好坏,纯粹是霍明棠的个性和生存之道。这么想来,自己跟霍哥还真算是两个极端,他只是看起来怕麻烦,不爱管事,骨子里可鸡婆了。 霍明棠载他到霍丹妃的店,最近拓展二楼,二楼装修完的空间不仅宽敞舒适,很适合消费一些饮食赖在那儿待一下午,店里也开始卖主食,不过就只有义大利麵,他们坐在二楼店面那整片玻璃墙边,面向外头繁华街景吃麵。 郑雅岑不解:「怎么挑这样的位置?」他看见外面不只一个人在偷拍他们。 「炫爱啊。」 「炫什么?」 「没什么。」霍明棠微笑,很宠溺的摸摸他的头。 郑雅岑皱眉睨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太那个的举止,不过霍明棠一向比他精明冷静,他还是先担心自己一个情不自禁去亲了对方被拍到吧。 不得不说娱乐圈是个很玄幻的圈子,前一天录完结目,在霍丹妃的店吃完麵回去,隔天娱乐报就有许多他们的报导,什么好基友啦、实境节目的羈绊这种词好自然的通篇都有,而且还有人想邀他们两个开个节目,当然是拒绝了。郑雅岑打开电视,想看看流行娱乐节目,萤幕上的占星家一开口害他差点喷茶,没喷成被呛坏了,霍明棠走来替他拍背顺气问怎么了,他指着萤幕继续咳。 那专家穿凿附会的说最近会带起一股风潮,尤其会围绕着同性恋话题,比如某某圈子的菁英,或是哪些国际知名品牌的总监,接着开始列出最能吸引同性的星座,旁边还摆着郑雅岑、霍明棠的命盘为例。 「……呵呵。」霍明棠反应淡然, 郑雅岑咳完看了会儿又不爽了,抗议道:「奇怪,他说你不仅同性,男女桃花都有,然后说我同性桃花比异性多,星盘这东西不准吧。」 「仅供参考,何必认真。」霍明棠戳戳他酒窝,手往后移去摸耳垂,边玩边敷衍:「也有准的地方,说你是外貌协会会长。呵,蛮准的。」 郑雅岑拨开他调戏自己的手,动了动嘴,叹气,对上霍哥那张真相脸,他完全无法反驳自己不是顏控。 夏季无声无息就过了,入秋,来的是秋老虎,热得要命,高宽恒和其他高层及经纪人开了几次会,也找来某知名国际娱乐產业的人一起联合会议,霍郑两人也陪着应付几场饭局。程昭寧跟霍明棠透露,电影公司有部新戏,近期会找人试镜,同样消息柒姐也告诉了郑雅岑,意思是让他们两个没事多练练演技。 两个经纪人交情不错,就约好跟自己带的艺人一起聚餐,中秋节前夕揪了烧烤团,拍不少照片上传网路社群平台。程昭寧带的艺人几乎都成了一线的大哥大姐,所以特地订了高档烧烤店的包厢,开销以万为单位,还有桌边服务。 程姐带的人,还在国内有空来的就三位,一个是知名音乐人杨斐,从歌王转幕后,定期举办演唱会,每次的票都秒杀,一个是铁肺少女歌后,专辑销量总是霸佔榜首很久,还有一个是混血模特儿转职戏剧圈的青年,班恩,兴趣是武术及户外运动,长相糅合中西方的美,去年拿过国内最大戏剧奖的新人奖。相较之下霍明棠出道n年跳槽到他们公司,虽然人气平稳,但确实是有点混了。 戴琳翎带的艺人也是什么领域都有,戏剧、歌手、主持,还有通告小模,以及儿童台的哥哥姐姐们。郑雅岑领在前头跟对方一伙人打招呼,对方胜在质,己方胜在量以及多元! 柒姐老样子对郑雅岑嘮嘮叨叨,郑雅岑委屈嘀咕:「我才演戏多久啊,哪可能一夕变成戏精。有些事很讲天分的。」 斜对面程昭寧被他那小媳妇似的窘样逗笑,噗哈哈笑出来,郑雅岑一愣,没想到剪个俐落短发帅气不逊男人的程姐会笑得这么可爱。他这一走神,程姐隔壁坐的霍哥脸就冷了,他心虚转头对上柒姐的怒顏,叹息摸上她的脸说:「柒姐。」 戴琳翎哼声,沉着嗓应:「干嘛?」 「你妆越涂越厚了。」 「死孩子,你找死啊。」 程昭寧笑着劝和,郭渢英在隔壁桌跟女友说那边看起来像虎妈训子,白目发言将炮火招惹到自己身上来了。郑雅岑朝郭渢英比出大姆指,乐开花了,尽情吃起烤好的肉片,场面闹烘烘,相当热闹。 聚餐结束,该散都散了,也有人不甘寂寞揪第二摊,主要是柒姐底下这伙精力旺盛的问题儿童们。郑雅岑还想走走,拉着霍明棠一起续摊,一行八、九人步行朝下个地点迈进。夜深风凉,走点路消食也好,路上郭渢英问:「郑雅岑,你明天回家过中秋吗?」 「对啊干嘛?」 「随口问问。今年我不能去你家凑热闹啦,我得去女友家。」 知道郭渢英就是个赶场联络感情的咖,郑雅岑笑说:「行啦,你就去打游击啊。我家不够你吃。」讲完他看向霍明棠,挑眉邀约:「霍哥有没有空来?不过我老家在g市。」 「好啊。」 「答应得真乾脆。你家不过中秋的?」 「大家都忙,没空过。」霍明棠回得淡然随意,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确实也没什么不了,可是郑雅岑忍不住就脑补了很多个版本,他发现自己对霍明棠还不是很瞭解,也不晓得对方的家庭气氛是怎样的。 大家吃吃喝喝,吵吵闹闹,凌晨两、三点霍明棠扶着郑雅岑在店外等车,只要手机能上网就能载软体叫车,相当方便。回到家两个人不约而同睡在外面,他们对床都有点洁癖,于是霍明棠把人带去起居室睡,自己走到外面客厅睡。 天濛濛亮的时候,郑雅岑到厕所解放,出来找霍明棠,见人睡在沙发上,微光将其轮廓打得矇矓似幻,他走近沙发蹲下来确认,心里感叹这人怎么连喝醉睡沙发都睡,乾脆坐在地毯双手撑颊慢慢欣赏。 家里是遮光窗帘,晨曦仅从边缘缝隙透进一些,郑雅岑睏了,捞着霍哥一手十指相扣,脑袋枕在他脸侧再度睡着。片刻后霍明棠睁开眼,面无表情望着天花板一会儿又闔眼,嘴角的笑意染上一抹温柔。 无来由、拾贰 「哥,霍哥也来我们家过节。」郑雅岑回g市路上才给郑尚海打电话报备,那头没给什么反应,「喔」了一声就结束通话。 负责驾驶的霍明棠问:「你哥没讲什么?」 「没啊。」 「你们讲电话都这样简短?」 「不一定,他喜欢当面嘮叨我,不喜欢在电话里讲。如果他正在忙也懒得跟我讲电话,这样很正常啦。小时候我在学校等他接送,电话接通之后我都会出个声喊他哥,他回应我喔,然后就没了。这样他就知道该来接我放学了,这是一种默契。」郑雅岑说完还有些得意:「我以前也想过试着跟他撒娇看看,但原本就不是那种相处模式,忽然撒娇多噁心啊,你说对吧。」 霍明棠笑着斜睞他,车里开着广播听路况和音乐,郑雅岑也一路讲个没完,从同事亲友聊到求学趣事,越来越天马行空,还用怀念语气回想社团跟同好cosplay的事,他道:「那时都会跟朋友跑场啦、摆摊啦,自己画宣传单跟小报,很好玩。」 「哦,那你讲讲那时扮演过什么角色?」 郑雅岑笑容古怪的僵了下,摸摸下巴,声量低弱:「哦,我是负责摄影啦。」 「没扮演过?」 「有啊,扮演的服装因为当时还不擅常自製,所以找工作室订製。后来觉得太花钱就慢慢不玩了,只负责拍照后製。」 霍明棠还是好奇:「所以你扮过什么角色?」 「太久远,我忘了。」他才不会说他扮的角色从来不必露脸。只是他不晓得霍明棠差不多猜到了。 两人都想起他们初次邂逅也差不多是在秋天,一样这么热的天气。郑家屋前的停车位已经被停走了,他们只好把车开去附近公园找位置。霍明棠带上伴手礼跟郑雅岑回老家,带的是冰酒礼盒。 一个女童蹦蹦跳跳跑来开门,一见霍明棠愣了下,指着他讶叫:「叔叔的朋友!」 郑雅岑在斜后方提醒:「叫霍叔叔啊。」然后小声向霍哥说:「我哥不太让小孩看电视玩电脑,对明星都不熟。见谅啊。」 郑晴嘴甜喊完霍无叔就吵着要自家小叔叔抱,郑雅岑把买给她的点心礼盒掛她手上再抱进屋,郑尚海穿着一件宽松t桖和牛仔裤出来跟客人寒暄两句,接了冰酒礼盒请人随意,叫小弟好好招呼客人。郑雅岑开冰箱拿大哥切好的水果出来,再从厨房翻出掛耳式滤泡咖啡包,没多久咖啡香瀰漫室内。 「不需要帮忙吗?」霍明棠吃完一块水果看郑雅岑端两杯咖啡过来,青年抬了抬下巴指使道:「还早,帮我端水果盘吧。先上楼聊,我哥说他肉都醃好了,料也备好了,晚点想吃火锅还是烤肉都可以。」 郑晴想黏着小叔叔玩,可是郑雅岑要和客人上楼,趁她不留神拿着水果饮料嘿嘿嘿边笑边往楼梯上溜。小女孩瞧见小叔丢下自己不理,坐倒在地崩溃大哭,郑尚海一脸淡定走出来抱起她拍拍背安抚。 霍明棠头一回见识情绪说来就来的孩子,礼貌性问:「不要紧吗?」 郑雅岑笑回:「她演的。哭一哭就没事了,没看我哥那么平静嘛。她从小爱演,鬼灵精怪的。」 「可以去当童星了。」 「我哥不会轻易答应的,他多宝贝他女儿啊。我也不会同意,这圈子太物化女性了,你看那清凉性感的写真杂志现在99元一本就有,电子书的更便宜,封面上女孩子穿那──么少,太不值了。这圈子能混出名堂的女孩子不晓得经歷多少辛酸路,我才不可能让晴晴也进这圈子。噢,媒体圈也不可能,糟到有得拼。」 听完郑雅岑一连串忧心姪女误入歧途的发言,霍明棠却抓到别的重点:「一本99的清凉女星杂志?你好像很熟。」 「呵,我都看郭渢英买的。」郑活宝果断装死,嫁祸前室友。 一路聊回郑雅岑房间,这里杂物依旧不少,起码没先前乱。两人围坐小桌看电视,刚好在重播郑雅岑演的第一部偶像剧。撇开奶酪葛格时期,出道作品如今回首都是黑歷史,生涩演技跟中二到尷尬的设定险些害他喷咖啡。而且身边坐着霍男神,他心里无限羞耻彆扭。 霍明棠把遥控器拿开不让他换频道,津津有味观赏,不时冒出一、两句讲评。 郑雅岑在剧里各种狂霸酷炫跩,现实耻到想原地爆炸,几度做出抢遥控器的动作强调着:「那是角色设定。我私下不是那样。」 「所以有趣啊。」霍明棠噙着笑,还是霸着遥控器没让。 郑雅岑那根羞耻的弦绷断了,颓然摆手:「唉。随便你,看吧看吧。我就在这里,你不看我看什么偶像剧啊。」 「欣赏一下你剧里的表演而已,害羞什么。」霍明棠望着萤幕不时发出轻笑,很愉快的样子。 郑雅岑难得看到霍哥如此不设防的流露心情,总觉得有机可乘,不觉看得出神。 霍明棠生得俊美,不是非常抢眼的那种,但只要多瞧一眼就很难再挪开目光,越看越顺眼,有别于混血儿班恩那种的样貌,霍明棠的气质更神秘独特,在戏里可以温柔风雅,也可以是热血硬汉,相当多变,也因此戏路颇广,私底下也常教人捉摸不清真正的性格如何。 被这么一个神秘多变的人讲有趣,郑雅岑觉得霍哥才更有趣,怎样相处也不腻。他对着霍哥侧顏发了会儿花痴,目光飘到其耳边碎发,就连发梢都透着珍光,柔亮迷人,让他不由自主伸手碰触,思绪白了好几秒,回神他才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亲了霍哥的耳朵。 霍明棠转头睞向他,笑容淡了,取而代之是曖昧又魔性的神态,似笑非笑。郑雅岑被那眼神勾住,一度忘了呼吸,他訕訕然扯嘴角,没顺利微笑,而霍明棠目光犀利如鹰,驀地抓他手肘拽近,一手托住后脑覆唇吻上。 起初霍明棠吻得重了,辗得青年唇发疼,听见青年闷哼就放轻动作。郑雅岑也摸上霍哥的的脸庞仰首迎合,柔嫩湿软的舌尖都是果香,带了点咖啡的酸。郑雅岑睁眼贪看霍哥的眉眼,霍哥也在看他,眼眸盈满笑意,两人变着角度吻更深,难分难捨。郑雅岑感觉脏腑、灵魂什么的都要被强行吸走,酥软无力得瞇起眼,闔眸闷哼、低吟。 郑雅岑有种错觉,骨头快融化似的,从毛细孔开始麻痺,层层浸润肤肉筋骨、魂魄,最终飞升了,仅是一个漫长深吻,他居然亢奋得好像快尿出来,连濒临窒息的感受都令他沉溺,就像之前酣畅做爱到极致快感的情境。 霍明棠看青年一度翻白眼,憋住笑意退开,等对方喘口气再搂着人吻住。这次没有之前那样缠绵深刻,而是嬉戏、浅啄追逐。郑雅岑起了反应,但心里顾忌,扭头躲了几次。霍明棠忍不住搂他腰带近,两人呼吸都乱,猛吞口水。这时的郑雅岑被吻得发昏,他一个青春洋溢的大男孩眼泛水光、红着耳根,唇瓣透着水泽,流露的风情太诱人而不自知。 「不、不可以了。」郑雅岑回过神喊停,霍明棠也退开深吸一口气道歉。郑雅岑说:「没有,是我先开始的。觉得你耳朵好看,一时没忍住。」 「嗯。别说了。」霍明棠带着提醒深深看他一眼,要他别再乱撩人。郑雅岑会意点头,不敢再乱讲乱看。 霍明棠怕控制不住,笔直坐正面对电视萤幕。郑雅岑仰首看天花板平静一下激情,但满脑子都是霍哥带我飞之类的言语和画面,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当上面那个,没想到后来因为懒跟爽,所以一直就是当下面那个。所幸两个人连这方面也是互补的,相当契合。 想到这里他还是认为务必确认一下霍哥不是在跟他客气,过了一会儿他看对方没这么激动了,询问说:「霍哥,先前讨论过你上我下的问题,你当时讲的不是在跟我客气对吧?」 「不是。我都好。」 「可是感受不太一样。你应该也有偏好吧?」 「上面。」霍明棠简短答:「偏好上面。」 「呵呵呵。」郑雅岑微笑,有多傻笑多傻。 霍明棠体内那股邪火还没降,对方挑这话题完全是火上浇油,他长吁一口气:「非得现在聊这个?」 郑雅岑看霍哥的耳朵还很红,终于后知后觉停止话题:「抱歉抱歉。你看电视,我帅吧。」自暴自弃的自恋了。 霍明棠难得体会到何谓没有自制力的情况,开口借了厕所,这房间并非套房,郑雅岑给他指了方向说出去走廊往右到底有厕所,霍哥立刻就走开了。 「呼。」郑雅岑松了口气,还以为霍哥会言语调戏,毕竟在公寓常这么玩,要知道那人在外看起来优雅含蓄,私底下可不是这样,尤其是裤里养的大鸟哥哥放飞时。 霍明棠离开时才发现房门是虚掩的,关好了门转身,郑尚海斜倚墙面出现在走廊间,神色淡漠,眼神充满审视意味。 郑尚海等客人走近才缓下表情,开口说:「上楼想问一下你们要不要提前下楼升火,今天风大,怕升火需要一点时间。晴晴等不及吃,我准备了火锅,可以先吃火锅。」 「那就谢谢你了。郑大哥。」 「不必客气。」郑尚海轻叹道:「他还小。你对我弟是认真的?」 霍明棠的邪火秒退,看向郑尚海说:「他成年了。我是认真的。你反对吗?」 郑尚海垂眼若有所思,刚才撞见房里两人交叠的身影,虽然很衝击,却又不是太意外。他盯着霍明棠说:「谈感情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要是他在外头被欺负,受伤了,那就是我们一家子的事。」 霍明棠略微紧张,听见这话亮了双眼,对着郑尚海下楼的背影道:「我会好好待他。」 郑尚海脚步一顿,哼了声:「最好是这样。」 房间里,郑雅岑腿麻站起来活动筋骨,电视播着宠物节目,这集到海外出外景,他盯着一位妇人餵猫头鹰吃老鼠,画面打了一小片马赛克,自言自语:「可爱是可爱,但要看牠吃老鼠。那是真爱吧。」想像解码画面他耸肩一抖,霍明棠就回来了。 他对上霍明棠漏电的一双桃花眼,对方正直直看来,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而他歪着脑袋等下文,动作一如电视里那隻猫头鹰,傻傻发问:「干嘛这表情?被我家厕所感动?精油不错吧,我哥喜欢精油,到处都爱放一个,没想到吧,哈哈,他啊──」 话声被关门声打断,霍明棠不忘把门上锁,将郑雅岑逼退到床边,后者踉蹌坐在床缘害羞抱胸道:「讨厌啦霍哥,不可以在我老家这样。」 「……」霍明棠什么都还没做呢,他看郑活宝又想开口,赶紧一嘴吻住免得这傢伙又讲什么煞风景的话。这一吻就是令人快气绝的十几分鐘,郑雅岑快翻白眼晕过去了,推开他猛喘。 「霍哥你不能这样反反覆覆啊,都说不能了还一直狂撩我。真的、真的很坏啊!」抱怨完,郑雅岑为自己句尾那种撒娇的语调感到羞耻欲死。 霍明棠坐到他身旁说:「稍早门门关好,你亲我耳朵之后我们接吻,被你哥撞见了。」 「噫?」郑雅岑悚然坐直,忙问:「那他说什么?他下楼拿刀了吗?」 霍明棠被他吓到语无伦次的话惹笑,回说:「他说该下楼生火烤肉了,等不及可以先吃火锅。」 「喂。」他问的可不是吃啊! 霍明棠抿笑:「他说交往是我们两个的事,但你要是受委屈,他不会不管。我想他一时大概还不能接受,可是没有要阻止我们的意思。你哥很好。」 「我哥是很好啊,才刚出社会就在养孩子了,一人身兼多职,能干又贤慧,谁跟他在一起都是赚,还附一个可爱萌萝莉。」郑雅岑说完立刻挽住霍哥的手说:「但你来不及了啊。你有我啦。而且我哥超级直,直到爆炸。」 霍明棠看他紧张的样子,掩不住笑意,伸手去解他裤头,他慌忙推挡问说:「干嘛?」 「你骂我撩了又不做,我帮你洩洩火啊。」 「噢。」郑雅岑没多想,主动给开裤头把越来越硬的傢伙掏出来放飞。霍明棠没用手,而是蹲到他面前握住那根形色漂亮的器官张口凑来。郑雅岑惊讶低呼:「用、用手就好了唔嗯。」 来不及了,郑雅岑从没想过霍哥会这么做,他仰首深吸气,瞇眼压着呻吟。以往不是没看过成人片,片里常有这种事,可是他没想到对象换成霍哥,感官上竟是这么刺激震撼。这人是他前辈、他恋慕的对象,之后十几秒他无法再思考,精神失重般坠落,喉咙深处辗揉出细微吟喃:「我、呃嗯,哈啊啊……啊……」 霍明棠不仅唇舌温柔对待手里那根性器,偶尔更以齿列轻刮肉冠或柱体,令人不安的碰触里鑽出细微酥痒的爽感,不到五分鐘就把青年含到射了。郑雅岑两手想推挡、阻止,却止不住攻势而喷薄,霍明棠吞嚥了不少,手里其实早拿了桌上那盒卫生纸准备擦拭。 郑雅岑回过神来,看着霍哥抽卫生纸褶好,压一压嘴角,举止优雅得像吃西餐,羞得他无语,只得尽快拉好裤子缩回床上逃避现实,双手摀脸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念着:「你为什么吃?为什么、为什么?」害羞、惊吓、甜蜜等情绪轮番衝击,他要哭不哭的,一方面觉得霍哥好体贴好帅好迷人,一方面又没想到霍哥那种样子吃掉他的东西,有够变态。 霍明棠轻拍他的背,带笑意催促:「该去帮忙生火了。你快点准备好下楼,我先走了。」讲完就真的先下楼,留郑雅岑一人在房间揪结。 三个男人和一个小萝莉忙着烤肉和吃喝,大人喝光了冰酒,看电视聊时事,郑雅岑陪姪女玩球,不时把球踢飞招来郑大哥瞪视。郑尚海在娱乐圈也认识一些人,都是老朋友,也是霍明棠的前辈,讲到有交集的话题聊得特别起劲,一旁偷偷观察的郑雅岑暗自松了口气。 霍明棠理所当然留宿,和郑雅岑睡同一个房间,就寝前郑雅岑跑去找大哥,郑尚海在阳台抽菸。他喊:「哥,我跟霍哥在一起。你会反对吗?」 「他知道你整型吗?」 「知道啊。」 「那他知不知道……」 「都知道。」郑雅岑听出他想问什么,却不好开口说完,想了下又补充:「他其实跟我差不多。」 郑尚海吐出一道雾白色烟流,眼尾睇他,懒洋洋的说:「算了,你不小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管你念你。自己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日子就好。」 郑雅岑点头,想想大哥才四十岁,说这话怎么好像七老八十了,心里有点难过,觉得是自己害郑尚海操心太多。他沉默压下那些感慨,免得不小心红了眼眶。 「哥,谢谢你。」 郑尚海闻言愣了下,心里好笑,这傢伙难得一回好像长大了,但表面上却用一贯的态度掩饰:「不要以为一句谢谢能打发我。好好工作,注意健康。说起来你跟男人在一起我也放心,要是你跟女孩子在一起还有了小孩我才会更操心,你一个大孩子不知道要怎么照顾老婆小孩。」 「啊啊饶了我吧你不要再念我啦!」郑雅岑摀耳逃掉,直奔回房。 郑雅岑放轻动作开门进房,霍明棠已经洗澡完躺平,不知道睡着没有,他把电扇的夜灯功能开了,调了冷气温度,关灯躺到霍明棠身边,这时才听霍明棠出声:「你跟你哥聊了我们的事?」 「嗯。」郑雅岑拉了拉被子,露出一双脚在外头吹风,一手去勾霍哥的手肘。「我觉得他不只是看开了,也看透了,觉得阻止我们也费力,况且我们也没做坏事,所以才随便我们。」 「就是两个普通人谈恋爱能干什么坏事。」霍明棠轻笑。 「可怜我哥了,男人四十是一朵花,但他是竹子花,闷几十年才开一次花那种。他就是闷骚,明明想问的事一堆都不知道从何问起,所以我就溜回来,免得无言以对变得尷尬。」 「他想问什么你直接告诉他不就好了?」 「哈!」郑雅岑大笑一声:「你不明白他,难道我要自己报告说我通常是下面爽的那个吗?还是要交代我们两个是怎么看对眼的?他问了我也不见得想讲啊。」 霍明棠翘起嘴角接话:「因为你会害羞。」郑雅岑嘟起嘴不吭声,被说中了。 一时无话,过了许久郑雅岑转身侧卧,抱着霍哥手臂说:「以前暗恋谁、喜欢谁,等日子一久感觉淡了之后,我都特别后悔,想把那时候的自己删除。有的人会觉得那是一种自我成长,但我自己不是这样,一厢情愿的上演各种内心戏,做各种蠢事,当下也许会甜蜜,沉溺其中,可是事后只觉得自己很可笑。你会这样吗?」 「还好,过了我就忘了,不会特别回顾。」 「我也不想回顾啊。但很怕别人还记得。」 「那也没什么,就存在别人的脑海,对自己来说也没意义。」 郑雅岑一脸受教的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也是拔屌无情的人?」 「我有吗?」 郑雅岑默然无语,每次做完常是对方在收拾,他都想赶快洗澡结束,但霍哥还是会抱着自己又亲又揉,细腻收尾,想到这里他觉得非常害臊,语调古怪的低声回:「不是啊。」 「不过逝去的恋情我不会特别留恋。」霍明棠像在自言自语,声音听起来是睏了。 「霍哥,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个活得多积极的人,还会妄想把黑歷史抹掉,也不喜欢丑的自己,可是唯独你是例外,我、我会一直想记着你。」 「呵。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忘了我。」 「你真的不介意我整型?」 「不介意。不管内在或外在都能造假,很多事都是一时的变化,想太多也没用。」霍明棠思量半晌说:「不必想得太好或太坏,日子一久,就知道心里的感情其实也无关好坏,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是啊。那你最喜欢我哪一点?」 「只露给我看的三点。」 「嗤,讲真的啦!」 「你很乾净。不黑心。」 郑雅岑乐得哼了哼声:「是吗?这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黑心,你跟我不是一类人。所以我想要你。」 「要是哪天我心黑了怎么办?你就不要我了?」 霍明棠浅笑:「黑了也好,就跟我一类,离不开我。说你乾净,不是因为你单纯,是因为你……」 「出淤泥而不染?白莲花啊?」 霍明棠笑了笑:「差不多意思。不过不是白莲,是小白菇,疑似有毒的。」 「呿、又在胡说。」 「所以睡吧。别想了。」霍明棠捏了捏郑雅岑的手臂,举止亲暱。再不睡他又要燃烧邪火了。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间聊,不知不觉睡着。 中秋之后两个人开始忙碌,郑雅岑回到某台电玩节目加入主持群,一方面筹备年末的跨年表演,以及各项杂志封面拍摄、短剧客串等工作。霍明棠就比他更忙了,作曲填词之外还得上选秀节目讲评,看人表演才艺,又是当红戏剧小生,每天行程都是满的,两人回家时间几乎错开。 之前有齣某台大戏的筹拍计划,预计想找他们两个饰演主角群里的男一男二,是小说改编的古装剧,但是霍明棠私下已经请程姐调查过,原着小说有抄袭争议,只差还没空告知郑雅岑。 那齣戏的製作人传了讯息给程昭寧,程昭寧找理由推了,霍明棠认为对方近期也会找上郑雅岑,他在职场不好讲这种争议性的内容,特地连环call,传了好几封讯息想跟郑雅岑约时间回家谈。 郑雅岑替美妆杂志拍摄照片,柒姐帮他保管私人物品,手机震个没完,工作后他才看到讯息,感觉霍哥态度特别慎重的说有事要谈,一忙完工作就饿着肚子赶回住处。霍明棠把工作排开,特地买了菜回家自炊,两人就像心有灵犀,郑雅岑一回家就奔向厨房要霍哥把他餵饱。饭后,霍明棠说:「那齣大戏我是不打算接了。因为原着有抄袭争议,我认为剧本也连带会出问题。而且,虽然我知道这么讲是严格了点,但是砸钱拍抄袭作的团队,我以后也会避开。这是我麻烦程姐找的资料,都在随身碟里,你可以看看,看完删掉就好。你看完再做决定吧。」 郑雅岑拿了随身碟,耸肩道:「我现在就能做决定,你不拍抄袭剧,我当然也不可能拍。我相信你的判断。再说我个人就不认同抄袭行为。」 「虽然我自己三观也不怎么正,但还是有个底限。何况这种事情就算财大气粗压得了一时,撒钱操作媒体网路,但也操控不了人心。哪怕戏拍得再红,也没必要为了一时名气坏自己名声。」 郑雅岑认同道:「就是爱惜羽毛吧。不过这种事,没人吭声吗?」 「傻瓜,知道也别轻易吭声,想被封杀?何况既然他们敢做,那电视公司的高层八成就是知情的。会去查的人也不是只有我们而已。」 「幸好你告诉我,不然柒姐也不知道,她知道也一定告诉我的。唉,但你提醒得对,不要轻易当出头鸟,刚才我差点在网路发条讯息骂一骂。现在我就说我工作太满,不接演啦。得赶紧跟柒姐串通一下。」就算不接演也不能直白拒绝,免得惹麻烦。 在这之后,霍明棠接演了一齣集数不多的偶像剧,饰演亦正亦邪的配角,作为实力派配角,工作就是衬托主角群,这戏是为了捧红新任偶像的,剧本普通、角色设定也没什么新意,但胜在顏值平均都高。郑雅岑趁着练完舞追了几集,上线问霍哥说:「你怎么老是不挑剧,有得演就接啊?磨练、修行吗?」言下之意是,烂戏都能敬业演出,一方面是修行,一方面是敬业,他虽然佩服霍哥,但烂剧是真的很难啃完。 「这种可以轻松一下,放松的玩,不错。」 「哈。」郑雅岑笑出来,不过霍哥的魅力足以盖过这戏的所有缺点,之后再找软体把只有霍哥的部分剪出来收藏好了。 这时一个助理跑来喊郑雅岑,说丹妃小姐送他的外食便当过来,郑雅岑跑去找丹妃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霍丹妃说:「我哥这几天都在外面工作,他交代我好好盯着你。唉,害我约会时间都减短了。」 「少来,你明明很爱来。」郑雅岑知道她每次来都会顺便拓展一下业务范围,递个名片打打店铺的广告。他打开餐盒享用,一双眼盯着霍丹妃的脸、手瞧,随口问:「你皮肤保养得不错,连手都好看,跟你哥一样天生丽质?」 丹妃得意扬笑,她拿出手机说:「我最近换了几个保养品,有个牌子不错介绍你,有出男仕专用的。」 「我需要,快给我看!」一扯到保养或美容的事,郑雅岑就来劲。霍丹妃没想到郑雅岑外形阳光开朗,也不是走美形路线,但非常注重保养,而且懂得不少,所以乐得多一个能交流美容资讯的朋友。后来他们交换手机号码跟通讯软体的帐号,频繁相约到新开的餐厅尝鲜,也会叫上其他朋友同乐,分享各自的最新流行资讯。 天气渐渐凉爽,遍地落叶,植物换新妆,城市跟人一样换上新面貌。郑雅岑又上了娱乐新闻头条,内容指出他正跟一名圈外女子交往,对象经营一间复合式精品店,该女子的朋友圈有不少艺人或商界名人,据圈内人透露郑雅岑早在先前赴韩拍片就认识她,而且这位女性还是霍男神疼爱的亲妹妹。 一传出这则緋闻,许多人都开始加料或脑补,有人说怪不得霍郑两个风格路线不同的明星会感情那么好,八成是郑雅岑为了追求霍男神的妹妹而有意讨好亲近。 郑雅岑坐在美容店里翻八卦杂志,为了秋冬各活动和新出的舞曲专辑,他正在重塑造型接发、染发,没想到会在杂志上看到自己变主角。八卦的内容描写精彩,有人黑他,说他本来就心眼多,想蹭霍男神人气,交往肯定不真心,以前就花名在外,也有人乍看替他讲话,但实际上跟他几乎不熟,只是出来刷存在感顺便暗捅几刀。 「呵。」郑雅岑笑出声,替他接发的人瞄了眼杂志,更专注于手上工作,因为聊什么都尷尬。郑雅岑满腔干意,这跟以往的緋闻不同,过去传的对象于他而言比较无关紧要,可是这回对象是霍哥的妹妹。他爱乌及屋,非常不爽,都气笑了。 为了新造型他花一整天待在沙龙里,超过八小时才做完保养跟造型,郑雅岑打发柒姐他们先坐车回去,自己回公寓没看见霍哥在家,拿出手机打给霍哥想解释。 电话接通,霍哥的声音一如郑雅岑记忆里那样悦耳温柔:「雅岑,怎么了?」 「对不起,霍哥,你看到我那则緋闻了吗?我跟丹妃真的没什么。」 「嗯,看过了,我信你。」 「呼,那就好。」郑雅岑松了口气。 那头霍明棠轻笑:「不必担心,哪一次不是很快就被别的新闻盖过去,也没有一次是真的。我跟程姐讲了,让她跟老闆说一说,你不会被骂,这次不是你的问题。」 「不是啊,我担心的不是被骂啦。对象是丹妃,她那边不要紧吗?我刚才回来也是避开大门走的。而且以往的对象多半都比较有目的性,这回丹妃是无辜躺枪了吧,嘖,而且我跟她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往来了,什么时候不传偏偏现在传,有毛病。」 霍明棠继续安抚他,语气平和道:「没事的。丹妃那里也不要紧,她本来就有男友,是外国人。她从小就说要生混血宝宝,只跟西方人交往,他们两个也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可能只会觉得很乌龙搞笑吧。」 郑雅岑蹙眉,好像哪里不对劲,试探性询问:「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我知道你是属于容易被误会的类型。何必随媒体起舞,专心工作要紧。」 他心里闪过一个诡异的猜想,必须尽快问明白,所以狐疑道:「之前在韩国,我多问你妹一句你都介意,现在态度这么不一样,还有媒体再怎么捕风捉影都不至于扯到她,最近工作往来的美女也不是只有她……刚才有一下子我忽然有个奇怪的联想,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听到这句,霍明棠心慌了下,随即是更深沉无波的状态,他说:「怎么会这么想,我能做什么?」 「特地叫丹妃跟我频繁往来,利用她炒些緋闻。」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霍明棠暗讶,这青年有时迷糊迟钝,但某些时候却意外的敏锐。 「为了製作假象,拿丹妃当个幌子啊。如果是我猜错我道歉,但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先讲好不要骗我啊,将来被我发现我会非常生气。」 「……是。」霍明棠听到对方倒抽一口气,或许被他吓到了吧,他温声细语:「你别怕我。我只是想多一重保障,况且丹妃她的个性无所谓的。」 「她知情吗?诚实回答。」 「不知情。」 郑雅岑有些恼了:「你,你怎么利用自己的亲妹妹?怎么、唉。算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 霍明棠被掛电话,一想到自己又踩了郑雅岑的雷还被逮着,可能会因此疏远自己,他心情就相当恶劣。但他不后悔,因为他就是这种人,外在看起来挺好,内里全都被阴暗蛀蚀得佈满坑洞。 他明白美好的人事物总有人欣赏、喜欢,也乐于大家发现郑雅岑的好,但绝对不能覬覦半分,因为他会吃醋。郑雅岑的人气越来越高,他在工作场合屡屡听人谈论他的青年有多么英俊帅气,任人将男友、老公等词套在青年身上做想像,而他本就阴暗的内心越发的黑暗扭曲。 他真想独佔郑雅岑,既想温柔珍惜,又不知该从何做起,索性就操弄緋闻消除部分人想亲近郑雅岑的心思。 他心中有诸多矛盾,一方面希望被郑雅岑瞭解,却又不想曝露自己不讨喜的那面。他恐惧,怕自己并非对方所憧憬喜欢的模样。 无来由、拾参 掛了霍明棠的电话,郑雅岑立刻就后悔了。只不过有些事不当面讲是讲不清的,何况他心情很乱,就算面对面也可能不想谈。没几分鐘,霍丹妃来电,他暗笑这对兄妹太有默契,滑开接听,抢在她开口前道歉:「抱歉,丹妃,我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那边有受影响吗?」 霍丹妃苦笑,她说:「我这边还好,岑岑你呢?」 「还好吧。」 「噯呀,不过我看到有张照把我拍得丑了,真讨厌。你不用担心我,这事应该很快会过去啦,娱乐圈就是这样子的,有空要不要再约出来逛街啊?」 「你不怕啊?我们是緋闻男女主角。」 「所以更不应该被影响啊。」 郑雅岑大笑,霍丹妃比他看得开,他就放心了。霍丹妃告诉他说:「不过要是你这几天忙,就下回吧。下週我跟我男友要出国,不在国内。我哥也说了,你常常被误会,但是相信你的人就是会相信你,误会你的人如果是好朋友也会亲自找你讨解释的,你不用怕。其他不信你也不听你解释的人就随他们去吧。嗯?」 「知道啦。谢谢你啊妃妃,特地打来安慰我。」 「错啦,我是特别打来问你要不要逛街,最近发现一间店的千层蛋糕很好吃啊。」 「哈哈哈。」郑雅岑又笑开来,有时他挺感谢霍哥,让他自己好像也多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妹。他想着霍丹妃讲的话,心情颇为复杂,霍丹妃要是知道自己被哥哥利用会很受伤吧。 他讲不出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这不是霍哥第一次自作主张,难道越重要的事越不跟他商量,是因为他给人感觉不可靠?他抓了抓头上为了掩藏新造型的短假发,到衣帽间拿了大斜背袋出来,抓几件私服扔进去,写了张字条压在电视遥控器下面。 「到友人家避风头冷静一下,勿念。」他压好纸条叹气,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很快回来,发现他已经离家了。抓着斜背袋出门按电梯,发现对面那户门外堆着两个空纸箱,大概有新住户搬来了。电梯旁的窗子往外看,会发现底下有好几个记者在蹲点,这几栋公寓本就住进不少名人,常有记者在附近出没,只不过他们都进不来,周围也没有楼能出租让他们偷拍,所以住这里隐私是有保障的。而他和霍哥挑的这栋是最新建成的,还没住满,不晓得对面新来的住户是租的还是买的。 想着这些事,郑雅岑觉得离开这里去找郭渢英还是不太妥当,乾脆窝在家里就好,躲起来反而更教人怀疑,何况他又没干坏事。他转身走回住处门口掏钥匙,惊觉自己把钥匙忘在客厅桌上忘记带出来了。 「不会吧。」这一刻他开始唾弃自己,抹脸石化在当场,好想原地爆炸。就在这时对面那户传来动静,有人要出来了。他跑回电梯前假装等电梯,来人出声打招呼:「哈囉,郑先生,你好啊。」 走来的人跟霍明棠差不多高大,至少一米九的身高,五官深邃,有一头泛着橘金光泽的红发,笑得很灿烂。郑雅岑回头看见来人有些讶异,这不就是班恩嘛,和霍哥同一个经纪人。 电梯刚好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班恩一个人劈哩啪啦聊起来:「很意外我搬来吧,之前我有看到你跟棠哥上叶姐的节目,就跟程姐打听了公寓的事,地段好生活机能佳,乾脆就搬来了。而且这里租金好便宜哦,先前我住的地方太大了,每次看完恐怖片我都觉得好可怕,屋里空荡荡的。」 「你之前住哪里啊?城堡?」郑雅岑脱口吐嘈,惹班恩大笑拍他肩膀。 班恩完全没掌握力道把人拍得快吐血,直说他幽默,看了下他的装扮问:「咦,你要出门啊?外面很多记者哦,应该都是来採访你新恋情的吧。所以你真的在追棠哥的妹妹?」 「我跟她不是那样,误会一场。不瞒你说我本来要出门,现在又不打算出门了,但我把钥匙忘在家里没带出来。晚点找个锁匠好了。霍哥在工作我不好意思再打搅他。」 「哈哈哈,要是你没其他急事要处理的话可以来我家啊,但我的东西都还没整理,你不介意的话就来吧。等棠哥回来再回去。」 「那太感谢了!」郑雅岑抱拳感激,班恩说他要去超市一趟,两人就结伴出门了。从管理室走出去前班恩不忘替人做心理建设:「不用怕那些记者,谈恋爱不是坏事,何况你说你是被误会的。」 「对啊对啊,没错!」青年豁然开朗。 两个青年拟好突围前往超商的作战计划,就由班恩率先跑出去挡记者们,他长臂一展拦了好几个狗仔笑说:「谢谢你们来採访我搬新家啊!」 郑雅岑直接朝接脚衝刺,拐个弯闪进超商里面,没多久班恩也甩开记者到超商里,两人拳碰拳笑得像小孩一样。班恩说助理请假,他自己到超商缴一些费用顺便领包裹,再买些爆米花跟零食回去吃,郑雅岑跟他讨论爆米花的口味,各自又买了一杯思乐冰坐下来喝,丝毫不介意有人围观或拿手机出来拍照,两人更大方对着镜头微笑搞怪。 班恩说:「你比想像中还随和有趣。」 「他们不是八卦记者,一般民眾拍照我无所谓。」 「现在是全民狗仔啦,真的。」 郑雅岑吸了一口思乐冰,拿他的话来回应:「反正我们没干坏事。」 「哈哈,不过呢,我当明星其实是想多认识人,多交朋友。很天真搞笑的理由吧?」 「不会啊。当艺人有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比如不花半毛钱就可以去沙漠、极地、丛林跟无人岛探险。」 「哈哈哈哈──」班恩拍大腿笑,连忙又降低声量对周围人道歉。他说:「你果然是郑活宝,太好笑了。这朋友我交定了,其实我小时候没朋友。」 郑雅岑不敢相信:「骗人,你这样没朋友?」 班恩抓着自己一撮红发笑答:「是啊,因为我红头发。后来搬家才好一点,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的人歧视红头发吧,但是好在这样的地方不多。搬家之后我才发现喜欢红头发的人也很多,就没再被霸凌了。」 「连这种原因都能霸凌啊。」郑雅岑揉揉鼻子说:「我也被霸凌过。」 「为什么啊?」 「长太丑。」他说溜嘴,笑着改口:「不知道啦,有时霸凌的原因很莫名其妙啊。这种事就像自然界的淘汰规则一样,在你搞清楚之前都是莫名其妙的。」 「确实莫名其妙。」 「但是人类世界就好一点,因为我们会去思考,去想办法。要是霸凌很难杜绝,就想办法面对跟处理。如果它是一种现象,出现这种现象以后要怎么做,就是人类会思考的事。最近我接了一个公益宣导广告,就跟这个有关。」 「被霸凌的话可以学着保护自己,我想我就是因为这个契机喜欢上武术。不过我不会拿来打架,只是让自己有信心,不会那么轻易受伤。」 思乐冰喝完,话题从霸凌不知怎的转到以前求学遇到的各种奇葩师生,两人带了些零食回公寓。霍明棠绝对想不到情人兼室友的傢伙,所谓的避风头是避去对面新来的住户家里。 班恩非常好客,叫了披萨跟寿司外卖一起吃,还把冰箱宅配过来的醉虾拿出来配啤酒,打开电视看新一季的球赛。郑雅岑一向不看体育转播,在班恩的解说下融入气氛变得热血,跟着在萤幕前吶喊加油,两个人拿出班恩自製的加油棒、彩带等道具在客厅嗨,最后拿出超商买的爆米花微波,吃吃喝喝直到入夜。 郑雅岑吃了不少虾,摸肚皮打饱嗝。桌上空披萨盒里的虾壳堆成小山,周围是掐扁的啤酒罐。明明才两个人,客厅却很乱,场面很嗨,彷彿有二十人在聚会。球赛转播结束,班恩接着看体育新闻,也学郑雅岑摸肚子说:「没想到跟你这么合得来啊,之后有机会常来串门子吧。」 「谢谢你收留我啊。唉,我看我打个电话给霍哥好了,不然没钥匙回去。」 「好吧。万一他没空,你可以先住这里,不过房间也都还没收拾。」 郑雅岑谢了又谢,拿手机跑去客厅角落,一看萤幕发现有六十多通未接来电,扣掉柒姐、老郭他们以及两通疑似诈骗集团的,其他全是霍明棠打来的。他吓了跳,赶紧回拨,那头立刻就接听了。 「你在哪里?」霍明棠话音沉冷,带着难以言说的威严跟压迫感,也可能是郑雅岑心虚所导致的错觉。总之听得出对方心情相当不美丽。 「我在朋友家啊。」 「郭渢英说你没去。哪个朋友?」 「刚认识的,在我们公寓对门那户,就是班恩。他刚搬过来,我忘了带钥匙,所以……」 霍明棠说了两个字「等我。」然后就掛了手机来接人。班恩家的门铃立刻响起。 班恩带着醉意摇摇晃晃走去开门,门外的男人很客气询问,他了然笑着朝客厅挥手:「哈囉,你家霍大人来接你。哈哈哈哈。」话讲得像霍明棠是来接儿子放学的家长,但郑小儿完全笑不出来,面无表情走到门口。 「走了。」霍明棠语气很淡。 「噢。」 班恩彻底无视两人之间微妙气氛,朝他们挥别:「太好了,这样你就不用将就在我这里。我都还没整理房间。再见,有空来玩。」 郑雅岑嚥了下口水,紧张低语:「我……」 「回去再说。」霍明棠的声调很轻,带着冷意,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郑雅岑盯着霍哥插钥匙孔,跟在后头进屋脱鞋,霍哥替他拿了那双白色室内拖鞋,手朝沙发比了下对他说:「坐吧。」 他小跑步到沙发坐下,叹道:「之前也谈过,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我们好好谈。你不要一声不吭闷着,然后冷不防就出招。我觉得有点可怕。」 霍明棠坐到他身旁握他双手道歉:「对不起,我改。」 「那你说,你为什么这次搞这种事?有必要吗?」 霍明棠解释:「最近我们都忙,没什么时间相处,回来的时间也都错开了。上了线看到的离线讯息也只是简短问候,但我看见你跟其他人在留言聊得那么开心……工作时常常听见有人讨论你,他们一下子幻想你是男友,一下子说你如果当老公会是怎样的,更有男的说你这样有趣可爱,如果是同性搞不好也可以。我就吃醋了,想做点什么平衡心理。」 「这叫做点什么……」郑雅岑汗顏,要是这人说要努力搞点事呢?他快不敢想像了。 看到青年一脸难以接受,霍明棠握紧他双手承诺:「我不会再犯了。以后吃醋就直接找你说,让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我自己没安全感,抱歉。」 郑雅岑并不想刺激他,抬手摸霍哥的头发、脸庞,吁气道:「好啦,我相信你。但吃这种乱七八糟的飞醋没必要,他们讨论我是好事,因为我红嘛。」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雅岑,你不要怕我。」霍明棠深知自己的优势,就是郑雅岑喜欢我,但他也明白不能仗着这点胡来,只不过这回他没能控制自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说实话我真有点怕,你居然连亲妹妹都利用啊。你那么疼爱丹妃,居然还利用她。」 霍明棠听他这话,有些忐忑鬱闷,他说:「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受什么伤害。」 郑雅岑闻言,火气又有点上来了,站起来讲话:「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就算你瞭解我跟她,事事都盘算仔细,万一失算呢?不要算计人心跟感情,我、我话说得重,但你这次真的反应太过度了。」 「我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霍明棠垂眸低头,黯然低语:「原谅我。」 郑雅岑看他这样阴鬱可怜的样子就心软了,那么高大英挺的男人此刻低头认错,不再巧言反驳,坐姿还那么端正,只差没跪下来,他也不忍心对霍哥咄咄逼人,坐回沙发上搂着人拍背哄道:「知错就好啦。心里有事可以找我聊,或找你信赖的朋友讲,不要乱来。我以前不也是常找你吐黑水嘛?你可以再依赖我一点啦。这次我怀疑你,我也有不对,但你已经答应我了,所以以后我都会相信你。」 「谢谢你……」 「但是这次的事真没必要。」他不禁好奇霍哥这人是什么脑回路,只因为吃醋就利用妹妹跟自己的男人搞緋闻,未免太奇葩! 霍明棠说:「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吃醋,反应过头了。」 「呃呵呵。」郑雅岑乾笑。「你那句反应过头让我想到某部电影,杀手头子以为女友带球嫁别人,把教堂杀的血流成河,被女友追杀了两集,最后杀手头子跟女友说,是他反应过度了,呵呵。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你以前恋爱都不吃醋?」 男人回想后摇头:「从来没有过。也没发生过什么好吃醋的事。」 「该不会你都是被倒追的那个,从没主动追过谁?恋爱里都是对方关注你,你比较没那么关注情人?都是别人吃你的醋?」 「差不多。」霍明棠苦笑,几乎说中了。他说:「每段感情都是一种尝试,我没想到这次一试就这样。有过教训,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郑雅岑眼角抽了下,点头说:「姑且信你。不过你醋劲太大了,想利用緋闻帮我斩桃花,非常劳师动眾又没必要。我又不会出轨,顶多出柜啊。」 「……喔。」霍明棠豁然开朗,顿时更加自厌,前阵子的鑽牛角尖是为了什么? 「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曾经有过什么阴影。」 霍明棠淡笑,他说:「阴影也谈不上,但影响多少有吧。一直以来我总是发觉身边的人都用情不专,最后谁也没有留下来,每个大人都是那样的。」 「霍哥。」郑雅岑蹙眉轻喊,他知道霍哥说的是霍家那些人,霍哥的成长环境里,专情的人恐怕不多,甚至一个都没有,就连自己的父母也那样,以至于这人对感情极度没有安全感吧。 霍明棠聊道:「以前跟你提过,我父亲在外面有几个情妇,母亲跟青梅竹马的对象生下我,又跟父亲生下我妹。母亲很早就生病走了,父亲娶继母进门,继母生了孩子。平常父亲在外做生意,飞到每个地方都有个家庭,和当地的女人生孩子。偶尔他打电话回来,继母会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同时继母也在家里乱搞。我为了保护妹妹,一直将她看得很紧,她长大了,开始嫌我囉嗦,不喜欢被约束,我也管不了她太多,虽然感情不错,但也不如以往。 有时我在想,她想嫁外国人是不是因为被我影响了。到最后,我好像只剩下自己。所以我喜欢音乐,喜欢演戏,这些事可以抽离自我,不去思考过去未来,而当下我也只是他人,所以我不会为了宣传上节目回顾拍戏的事,到哪里都是过客,一停下来我就只会是被留下的那个,所以不能停下来。一部戏杀青了,又回到了一个人什么也不是的状态,我寧可继续接下一部戏、写下一首歌,让自己失散的部分有归属。 你知道吗?我母亲弥留的时候还对情人念念不忘,对着我喊着她情人的名字。她不记得我……如果演很多戏,创作很多音乐,是不是多少会有人记得我是我?这圈子好像是我仅存的栖所。之前一直得过且过,但是前年遇见你,知道是你提议让公司找我签的约,对我来讲本来到哪里都差不多,那时我看你还觉得你傻、单纯,也许在同一家公司能有点戏看,所以就转经纪约了。 这么讲你大概会怨我,气我,可是起初我真的拿你当消遣。就像游戏一样,纯属消遣,但这消遣容易上癮,入迷,我看着你关注我、依赖我的模样,眼神是清澈的,笑得那么阳光开朗,连生气那张脸都在发亮,我很喜欢看,渐渐就挪不开眼,停不下来。郑雅岑,我是认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但我的三观跟你的三观不太一样,我也知道自己有毛病,你能不能等我、再信我一回,我想变得更好,值得你的喜欢。说这些不是想找藉口让你同情,只是想让你瞭解我不是那么正常……即使我们在一起,我还是害怕失去你。可是我会努力改变。如果你听完,还是会怕,那我们……」 郑雅岑在他说话途中已经低头掉泪,红着眼眶,抓住他两手哽咽:「先、先停一下。等我、唔呃。」青年吸了吸鼻子,抽泣,他暗骂自己哭个屁,该掉泪的不是他,可是眼泪控制不住。或许是因为霍哥自我剖析的言语比手术刀锋利,听得他一时消受不了心里对对方的心疼和悲伤。 霍明棠看他边哭边抖,不觉透着一股阴冷如霜的气息,沉重而压迫,彷彿做好对方提分手的觉悟,如果失去这段缘份,失去对方的心,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 郑雅岑莫名有点冷,他听霍哥问:「你真的怕我?」 「怕啊。」郑雅岑揉眼,霍明棠抽面纸擦他眼泪,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不知道戳中哪个点害他更想哭。他泪眼望着对方说:「我觉得你家比演艺圈还黑暗。」 霍明棠失笑:「还好。黑的是我的心吧。」看青年不像要提分手,他聊道:「是你没见过圈子里更暗的角落。」 郑雅岑抬起双手求饶:「好了好了,那个有机会再聊。我还不想太快知道。」虽然不瞭解霍家的情况,但能想像在那样的成长背景下,霍明棠多少有点不正常是能理解的。 没有谁跟谁的三观是一样的,人生看似很多选择,其实更多是以为有得选择的假像。这些郑雅岑都懂,他以为他们很相像,事实上根本不同,他无法体会霍哥的经歷,反过来霍哥也无法体会他的,但都努力试着瞭解彼此,渴望触及对方内心,感受到目光的追随和关怀,那也不算是徒劳无功。 霍明棠看起来平静很多,郑雅岑自己又抽了张面纸擦脸跟他讲:「但是不管怕不怕,我都喜欢你。」 听见青年的话,霍明棠眼中浮现温煦笑意:「嗯。我相信。这些话我只跟几个人提过,没有一个哭得像你这么厉害,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也能平静看待。只有你这样,谢谢,还有抱歉。」 郑雅岑赧顏,别开脸彆扭道:「谢谢、谢什么啦,你也不要难过,现在都讲开了就好啦。相处出点问题可以一起面对,不要等到将来无法挽回才后悔。这段时间忙到没空约会,我常常想传讯息跟你聊,但是忙到忘了,可能我也有责任。但我是真的一直想你,自己吃便当的时候就在想你这时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吃便当,休息时也想着你睡饱没有,有没有想我。你不安,我也不安,你寂寞我也寂寞。你不是可有可无的,你是我家霍哥,是我的人。」 霍明棠没少听过这类生涩激动的告白,但唯有眼前这人能渗透他内心,言语、情态、体温,一切一切,,从最初不以为意的逗弄,到后来不知不觉沉迷,最后不可自拔。他内心暴戾燥动、黑暗病态的部分迅速陷入冬眠、冰封状态。 娱乐圈里不是没有像郑雅岑这么心思乾净又直率的人,只是多少会顺从这圈子的生态、规则而妥协,哪怕是备受呵护的星二代,难免也有长歪的,但郑雅岑就是郑雅岑,这个人也懂世故,懂得装傻,看得透别人耍的心眼,可是从来不会变成那样。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他表白,还说关注了他七年,现在又喜欢上他。 对霍明棠来说这不是捡到宝的惊喜,而是浓缩一辈子的幸运值才邂逅了这么一个人,是天赐恩典。因此,他是真心的想好好珍惜。 郑雅岑回头发现霍明棠目光柔和,款款深情注视自己,两人眼对眼,微微笑,算是和好了。 霍明棠和人相拥,柔声低唤:「雅岑。」 「什么?你讲。」青年挠挠头,情绪平缓之后有点分心。 「我比自己想的还要喜欢你。」 郑雅岑的欢喜甜蜜全写在脸上,傻笑几秒后忽然正色询问:「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假如我因为生气这次的事跟你提分手,你会不会因此黑化然后开始各种阴谋阳谋搞我,得不到就毁了我啊?我先说这不是怀疑你啊,我只是一个假设,公堂之上假设一下。」 「笨蛋。」 「不会吗?」郑雅岑搓搓下巴,歪头看他:「那换个走向,你黑化之后各种捧杀,最后我在娱乐圈盛极而衰,然后被你关小黑屋。」 「你可以去当编剧了。」霍明棠脸色平静,内心翻了好几个白眼。 「咦,所以你真的不是那种黑化之后玉石俱焚的变态?」 「你啊……」霍明棠苦笑:「原来你假设的我是这样的。」 「嘿嘿,不好意思啦。」 男人半开玩笑告诉他说:「我不会黑化的。因为我本来就是黑的。」 「哈哈哈哈。讲什么啊。」郑雅岑击掌大笑,然后握住他肩膀认真说:「还好你黑得很有魅力。」他刚才心悸了下,不过立刻又觉得霍哥黑没关係,有他看着,再黑也就这样吧? 和好之后,气氛轻松许多。郑雅岑有点想笑,不知道谁的呼吸先乱了,他看霍哥耳根染红,自己耳垂同时被霍哥小力揉捏,霍哥在他耳畔低哑呢喃:「好可爱。」 他们一样在意对方,一样的害羞,他伸手对霍哥做同样的事:「你才可爱。」 霍明棠勾起嘴角,声调性感惑人:「不怕我了?」 郑雅岑双眼弯得像半月:「现在不怕。」 「郑雅岑。」 青年失笑:「干嘛忽然叫全名?」 「你戴假发?」 「噢,对啊。为了新专辑做造型,染好的头发要尽量避免提前曝光,就借了假发回来。看得出来啊?很明显?」 「感觉得出来。」 郑雅岑两手都在抓头了,他窘着脸问:「我可以现在脱掉吗?戴太久越来越痒。」 气氛正好,脱下来秀发网会煞风景,霍明棠蹙眉:「你去浴室──」 「不行了好痒!」青年一把抓下来假发,发网把他脑袋裹得像菠萝麵包,紫白相间的发霉麵包。他迅速拿下发网,但发霉麵包的画面还是衝击了身边的男人。「哈哈哈,好痒哦,脱下来好多了。今天接发,搞了一整天,本来的头发也漂了好几次才能染出来的,眉毛要等下次再弄。说是什么铃兰色,你觉得怎样?我是觉得有点阴柔,所以讨论了一下把左边这里剃平,比较庞克。你说我如果这种造型穿越古代会被当成瑞兽还是妖怪?」他说完自己哈哈笑开。 郑雅岑把头发抓松,稍微按摩头皮,前些日子稍微留长的头发一下子接到及腰长度,染了一头的白发,发根及发尾则是铃兰灰和幽雅紫色渐层,彷彿整个人都上了特殊滤镜,透着虚幻的珠光。 青年雕饰过的五官并非最抢眼,但他纯真自然的神韵让这副躯壳显得灵气诱人,他抓乱了几綹长发,靦腆朝人笑了笑:「很奇怪吗?可能看久会习惯一点。」 霍明棠忘了呼吸,定定看着他,伸手捧住郑雅岑的脸在唇上轻吻,像在碰一朵花,不是深吻,却让人脸红心热,四肢发软,一下子坠落到最柔软甜美的境地。 「霍哥。」 「嗯,好看。」 郑雅岑的脸被那双好看的手抚摸着,挠得他心痒,他亮着双眼说:「难得我在,你也在,来做吧?」 把心事摊开才有机会取得共识继续走下去,而緋闻、谣言那些东西是虚幻易逝的泡影,很快就被其他更腥煽的话题取代。此刻他们暂忘这些,只想忘情拥吻,復习记忆里温柔而闪亮的部分。 几日后他们的cp粉在网路做结论:「看,果然是幌子吧。人家丹妃姐自己有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友,而且也有其他艺人跳出来说她跟我们家岑岑根本情同姐妹,根本什么都没有。正宫还是霍男神啦。」 郑雅岑恰好也看见了那串帖,每次她们无意的戳中真相都让他心情很复杂。事后再回去听霍哥之前搭某齣悬疑爱情剧的主题曲,那歌词跟迷幻诡魅的旋律都让他有了新一番的体悟,果然霍哥不是常人。 ──「你的泪是王水,腐心蚀骨将我溶解。我魂魄相随,重铸真金缠绵不懈。」 多猎奇凶残的词啊。 无来由、拾肆 为了多点时间和情人相处,霍明棠堆掉不少工作,本来就极少上通告、接受採访,只拍戏、作音乐的他一下子清间下来,郑雅岑不在的时候他就忙家务,把公寓打扫得一尘不染,偶尔跟对门那户敦亲睦邻,把不小心多烤的派或是不小心多买的即期品送去。他不否认有时敦亲睦邻不尽然真心,但不是针对班恩,而是针对所有会和郑雅岑亲近的活物。 霍明棠还在学习拿捏如何看待郑雅岑周身的一切人事物,但他发现自己的心情相当难以捉摸,有时看着情人跑去对面串门子觉得没什么,多交些朋友是好事,但有时醋劲一来,就连郑雅岑身上穿的布料都要吃醋。 于是那一次他就让郑雅岑一丝不掛的室内度过了整整两天,对方抗议了,因此他就陪着对方回归自然,两个裸男关在屋里,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很难再专心做别的,一对上眼便容易擦枪走火,那两天公寓简直像个火药库,但不是会吵架的那种,而是打得火热。 后来郑雅岑说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穿了衣服落荒而逃。霍明棠也出门了,到大卖场採买,推着推车绕了一大圈,最后只买几条卫生纸再把空荡荡的推车推回去放,因为他毕竟是公眾人物,有些东西不能光明正大补货。 回到家上才打开电脑,网购了一箱箱的润滑液什么的…… 郑雅岑为了拍广告跑去外地取景两天,这才从机场回来,从黑色亮片的大斜背袋找钥匙,一时没找着,碰运气按门铃,没多久霍哥来开门了,他一脸欢喜,瞄了下走廊监视器不敢在门口就和人搂搂抱抱,赶紧关好门扑上男人亲脸。 霍明棠笑着搂他腰回亲,手环在他腰上揉捏低语:「又瘦了?」 「没有啊。你错觉吧。」 「工作辛苦了。吃了吗?我正在煮白酒蛤蜊义大利麵。」 「我饿了!」郑雅岑套上对方替他拿的室内拖,双手掛在霍明棠肩膀走,像是凭依灵似的,霍明棠就这样拖着身后的大男孩进屋,拉开椅子让他乖乖坐着等,绕过中岛台再煮一把麵。 郑雅岑跟他聊这两天的工作趣闻,他说:「那边有条街开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店,有间店专门卖各种保险套,不过我没办法进去逛,真可惜。但是趁人不注意,我拿了一张门口的名片,应该可以网购。」 霍明棠回头用宠溺的目光笑看他说:「净是注意这些事啊。你不是不喜欢用那些?」 「好玩嘛。」自从谈恋爱之后,郑雅岑就朝各种新世界狂奔不回头了。 「唉,都不知道谁带坏你的。」 「你啊。」 「呵。」 当红偶像能接能选的工作很多,郑雅岑又是个不太挑工作的,有钱赚就赚,除了太不符合形象的工作不接,他几乎来者不拒。以前郭渢英就笑他是a咖的样子,cde咖的命,就连之前也曾被某主持人开玩笑的酸过要他别抢通告抢那么兇。 他毕竟红得太快,老资歷的不太当他一回事,年轻或小咖艺人也不会把他当成一伙的,个性又那么张扬,不招黑也难。霍明棠也问过他为什么这样拼命赚钱,又没有负债,他说没有安全感,小时候郑大哥为了养他,职场学校两头忙,他害怕郑大哥累坏了倒下,现在则是想多赚钱帮忙养郑晴,让家人多一点钱多些保障,连保险都买了好几份。 郑雅岑说:「偶像靠的是青春活力,虽然也有老牌偶像持续活跃,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种实力跟运气。就算是当公务员也不能保证明天出没不会发生意外,而且年纪大了会有限制,等我老了还能这样唱唱跳跳办演唱会?不可能嘛。」 霍明棠说,老了也可以转幕后,当製作,或是像高老闆、叶大姐那样自己开公司。郑雅岑摆手笑说:「我想不了那么远的事,而且我的个性不够沉稳,不适合当老闆。也许拿钱开旅行社,带大家去野外求生。」 「好可怕的想法。」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啦。」 郑雅岑等他煮麵,他发觉近来霍明棠天天在家,至少回公寓时都看得到人,不禁疑问:「你这样不要紧吗?我是说,工作呢?」 霍明棠听他关心自己,柔情笑语:「不必担心。我跟程姐讨论过,既然换了公司,规划方式也不同,况且我有做其他投资理财,暂时不靠演艺活动也不会没收入。」 郑雅岑点点头:「那就好。是什么投资啊?一直待在家没关係?」 「现在理财很方便,也不见得要出门。」 「呵嗯……」郑雅岑鼻音轻哼:「好神秘啊。」 「要我把理财规划拿给你看吗?」 青年连忙摆手拒绝:「不用啦、不用啦。我只是有点好奇,不过我应该跟你学一下做点规划。乾脆拿笔钱让你帮我理一理。」 「好啊。」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我其实就是懒得理这些,之前才都丢给我哥,但我哥好像也懒得管我,就又把簿子都丢还给我了。」 霍明棠笑而不语,盯着自己笔电萤幕若有所思。郑雅岑起身走近他,一肘搭在他肩膀上说:「霍哥,我想到了,我还是拿笔钱给你吧。你不肯告诉我先前给了我妈多少钱,那我给你一笔钱,你帮我处理,然后你抽成,就当是我慢慢还那笔钱,你觉得怎样?」 「可以。」两人明快讨论完钱的事,端着盘子回餐桌上开动。霍明棠拿起叉子和汤匙,优雅捲着麵条送进嘴里,对面郑雅岑的动作和他一样,只不过餐桌间眉来眼去,前者淡定温柔,后者难掩欢喜,不时挑眉眨眼的搞怪。 霍明棠说:「会觉得太甜吗?」 「什么太甜?」 「麵。买错了白酒,那支是甜白酒,味道还是怪,等下把它拿来喝好了。」 「我觉得差不多,是有点甜,但是你手艺好。」 「煮这个不需要什么手艺,照规矩来就能做得好了。」 郑雅岑习惯把蛤蜊肉都先弄下来,把壳堆到一旁,边忙边聊:「那也得练。我姪女出生之前,我哥做菜还没这么正常,通常他煮一餐吃两餐,早餐就在外头买。当天要是没吃完,你会在隔天的汤里看见它们。我曾经喝过有醃萝卜的汤,有烤鸭的汤,总之前一天剩的你会在隔天的汤里……唉,跟我哥抱怨过,我哥就说这是为了教我学会不要浪费食物,所以我尽量就在当天把它们嗑完。」 「你兄弟都辛苦了。」想像那画面,霍明棠抿嘴压下笑意。 「唉,今日食今日毕嘛。也是个好习惯。」 吃完麵,郑雅岑洗餐具,霍明棠在客厅又看着笔电,表情严肃认真得不像是在逛网。郑雅岑心里好奇,但他是不会跑过去看对于萤幕的,就算他们交往中也要尊重彼此的隐私。自从之前闹过的两次事件后,霍明棠又变得更深沉内歛了,具体变化无法从平日言行举例,但他就是觉得霍哥有点不一样,而且依旧神秘性感。 饱暖思淫欲,郑雅岑吃饱了,就想到那什么小别胜新婚,把洗完的餐具放烘碗机之后走道客厅说:「霍哥,我、我想吃甜点。」 霍明棠的视线从萤幕挪开,抬眼看人:「想吃什么样的?」 郑雅岑拿目光扫视霍明棠上下,笑容靦腆,意图很露骨。霍明棠一脸拿你没輒的表情,淡笑着要他等一下,关了笔电站起来,郑雅岑急忙跑去厨房拿了刚才的围裙递上说:「可、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裸体围裙?」 霍明棠面无表情盯着他两秒,笑了。郑雅岑莫名抖了下,这笑得他心慌啊,不行就说不行啊,这种笑看起来好危险。 「可以啊。」霍明棠居然答应了,要郑雅岑去玄关那里等,几分鐘之后他脱光了衣物只着围裙过去接人。那是霍明棠以前买的工作围裙,是款式俐落的深蓝丹寧风,y字型吊带拉到后方和腰带釦着,套在霍明棠身上让他看来比平日温雅的形象还要粗獷而性感,比例完美的身材几乎无法凭一块布掩盖住,胸肌将那块布撑出撩人的弧度,布料起伏的样子比女体更令郑雅岑血脉賁张。 「进来吧。」霍明棠的声音显得低沉而磁性,撩都撩得很随兴。 郑雅岑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的背后,很少有人背肌练得那么匀实漂亮,不是夸张大块的肌肉,而是像舞者一样讲究优雅身形,他呆呆跟在后头走,一不注意撞上那堵健美硬实的背,听见霍明棠的笑声。 「来,吃布丁。」霍明棠把事先拿出冰箱的布丁倒扣在点心盘里,舀了一口含进自己嘴巴,掐着青年下巴哺餵。 薑还是老的辣,郑雅岑被布丁之吻给吻到腰腿发软,可是胯部有个器官越来越硬,他原本只是好玩的提议看看,也没想过对方答应,现在他惊觉自己实在玩不过对方! 「好吃吗?」霍明棠不等他反应接着又舀布丁说:「你喜欢吃焦糖,多吃一点。」接下来有十几分鐘都是霍明棠藉着布丁在深吻情人,把人吻到喘不过气来。 郑雅岑大口换气,两手向后撑着中岛台喘,他看霍明棠也向后靠着料理台微笑,他从没想过围裙侧面风光换成男人也这么迷人,厚实的胸腹肌肉和翘臀,美景炸得他无法思考,扑上前抱住霍明棠:「我想上你。」 霍明棠答得乾脆:「来吧。」 郑雅岑想起没有润滑液,霍明棠笑说有补了,屯在衣帽间储柜里,他往霍的脸颊啄了口兴奋跑去拿,回来的时候看到霍明棠正背对着他站在中岛那里吃剩下的布丁,背部仅有几条皮革系带什么都遮不住,那样高大英挺的身形美好得像阿波罗神像。 「你真好看。」郑雅岑由衷称讚,放慢脚步走近欣赏。 霍明棠回眸低笑,耳根有点红,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又或者是很兴奋,他听青年开润滑液的声音像是紧张无措,普通的盖子居然开这么久,他转身欣赏对方羞窘的模样,令郑雅岑咋舌:「不要笑啦。这次买的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你居然还买那么多。」 「那品牌出了新系列,就各买一点来用看看。」霍哥所谓的买一点是各一小箱。 「这条是芦苇保湿、喂喂你是不是买成保养品啦?」 「你无聊也可以拿来保养,成分差不远。也有美白,就是防色素沉淀,还有热感、持久润滑、抗菌。」他捧起郑雅岑的脸亲了亲,噙笑道:「晚点再慢慢研究,现在讲你也听不下不是吗?」 霍明棠垂眼看青年裤襠,自己也同样起生理反应,他背过身把臀抬高,做出邀请的姿态。郑雅岑深吸一口气红着脸替他做扩张,两人边做准备边亲吻,没有空再交谈。霍明棠是个相当温柔热情的情人,也乐于主动配合,郑雅岑感觉自己被他完全接纳了,收紧双臂抱着人专注于欢爱的动作。 「霍哥……好舒服、唔呃、呼。」郑雅岑低喃,手伸进围裙里揉捏男人的胸口,听见霍明棠喘息、低哼着,只觉得男人充满魔性的魅力,而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一手又往下摸,握住霍哥粗长硬热的东西,两人的手在最激情的地方交叠,搓磨交流,分不清混乱的呻吟和喘息是谁的,只想着他们正融为一体,很幸福、很满足。 霍明棠蹙眉几乎趴在中岛上,侧首喘气,深邃的长眸泛着水光,唇色红润,从喉咙深处辗出磁性沙哑的低笑,感觉大腿内侧流下了什么,还有青年撤出来小心翼翼亲他的背脊,细密的舔啄他的肩胛骨至尾椎,一面用温热的手爱抚胸侧,游移至臀,膜拜似的跪下来一寸寸舔吮。 霍明棠前面那器官还硬得难受,待青年发洩完也缓过来之后转身俯视他,撩开围裙握起硕长傲人的器官示意青年帮忙。郑雅岑单脚跪立,抬头欣然微笑,而后张口将霍明棠那处含住,努力包容它,只不过任凭它变换角度戳着口腔也无法吞含整根,只能用手辅助一下,托着根部精实漂亮的肉囊小力揉弄刺激。 体液将那东西的毛发都打湿,郑雅岑没想过自己会用嘴含着这东西,竟然也不排斥这处的毛发,甚至喜欢上霍哥淡淡的体味,彷彿透着一股冷香。 霍明棠见郑雅岑垂眸吞吐自己的性器,清澈的眼眸为他染上情欲,生涩却认真的取悦,高兴得有点想哭,有一股想把眼前这人揉碎的衝动,喜爱的情绪如此强烈,反而显得异常平静,只有性器坚挺着享受情人的温馨宠爱。 欲念攀升至顶点,霍明棠仰首闔眼,一手从抚摸郑雅岑的下巴、脸庞改成抓进浅色的发间撩拨,扣住青年的脑袋吞吐,然后怜惜的将之推开来。没来得及错开,精液射了郑雅岑一脸。 「唔嗯。」郑雅岑抬手挡了下,然后撩起衣摆擦拭头脸,朝男人訕笑:「我没关係。等下洗掉就好。」 好呆,好傻,霍明棠眼里都是笑意,轻喊他一声小浣熊,稍微挺身将半软的性器凑上:「顺便也替我洗这里吧。」 郑雅岑似乎会错意,盯着那东西愣愣点头,害羞的快速瞄他一眼,微啟唇往顶端肉冠轻轻啄了一口,然后伸舌舔唇,似乎不讨厌那液体的味道,于是用嘴将它舔洗乾净。 霍明棠的呼吸有些压抑,深深凝视着这傻到可以的青年,当青年舔完低头抹嘴,羞耻得不敢抬头时,他脱口问:「雅岑,你爱我吗?」 不知不觉郑雅岑两脚都跪着,双手揪着衣摆不知所措,像在发抖。霍明棠看得心有些沉,狂暴黑暗的那面蠢动着,恐惧自己失控而伤害了对方,开始后悔自己的贪婪。 「爱啊。」郑雅岑抬头用快哭的怪表情回应:「我爱你啊。」 霍明棠蹲下来摸他头,亲着脸和唇,温声低语:「我也是,我爱你。我只是想再确认,想听你亲口讲。」 郑雅岑抓他肩膀,低头朝他胸前某一点含住,吮囓了会儿才抬头说:「洗澡吧。我累。」 霍明棠捏他脸颊笑斥:「顽皮。」 每次一起洗澡,霍明棠都不让郑雅岑自己来,而是让人坐着,替他搓洗头发、润丝,连身体也不让他自己洗。郑雅岑才不理他,你搓我也搓,你搓背我搓胸,或是抢着帮对方洗回去,边闹边玩。 于是最后就会变成我帮你洗头、你也帮我洗头,其中一个人顶着满头泡泡替另一个人冲水。不过这回郑雅岑把头发接长,自己也觉得麻烦,就让霍明棠帮忙洗头。他坐着搓洗身体,聊道:「有空你也写首歌给我啊。我唱歌不算特别出色,但你是我男朋友,我也想唱你的歌。」 「好。」 郑雅岑抿嘴哼哼笑着,他发现这人真的很宠自己,无论什么要求从来不会犹豫,总是很快答应,虽然有时作风比较自以为是,但是人嘛,有点能力会这样也不怪。光论他自己自恋的时候就更多了,何况霍明棠那些自作主张多半都是因为不安,也是为了想替他做什么,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忍再计较下去。 电影试镜的日子还没到,郑雅岑推了些活动和通告,柒姐也希望他之后接工作能求精求质,不求量,他听了,就间在家几天和霍明棠腻着,两个人整理阳台的花草,郑雅岑跟郭渢英团购园艺用品,买了一包土对分,没想到那有机土里藏了许多蜈蚣卵,爬出许多黑黑小小的蜈蚣宝宝,吓得他跳到霍明棠身上当无尾熊。 霍明棠抱孩子似的将这大男孩抱回屋里,往他脸上亲几口回阳台处理,只是虫太多一时抓不胜抓,暂时就把土搁置了。那几天都是霍明棠去巡、去抓虫,对面户的班恩闻言来跑来凑热闹,居然抓了几隻回去养。 郑雅岑一脸噁心看着班恩说:「喂老兄啊,人家养毛小孩你怎么会想养那个?」 班恩拨着他漂亮的红发笑,一手抱着饲育盒说:「因为没养过啊,好像挺好玩的。听说会脱皮,我想做影片跟观察纪录,或是开直播。」 「你不怕掉粉?粉丝可能会幻灭啊。」 「不会,你看牠们挺可爱的。」 「果然进娱乐圈的人不是天才就是边缘人……」他听班恩说过小时候因为红发曾在某些地方被霸凌过,后来搬家换环境才发现喜欢红发的人也不少,只是班恩原本就是个怪咖,只能说人帅真好。 「或是天才边缘人。」班恩自夸。郑雅岑冷哼,指着自家屋里说:「天才边缘人是我家霍哥。」 班恩已回自家门口,他调侃说:「是是是,就你家霍哥天才,但他不边缘吧。不然怎么会有你这条小尾巴。」 「谁是小尾巴。我这么高大!」 「bye,大尾巴。」 从郑雅岑口中听闻此事的霍明棠表示:「早知道当初串门子的时候可以带这些毒虫去当礼物。」 看破其险恶心思的郑雅岑斜睨他说:「那样做根本就是恶意吧。」 「呵呵呵。」 郑雅岑摸摸霍明棠的头,大概知道是这人醋劲上来,哄道:「大变态乖啊,今天不是月圆别发作。」 週五,郑尚海带郑晴到他们公寓拜访,为此他们两个提前大扫除,绿化阳台,一起低调变装去卖场採买东西,整理冰箱,做了几道菜同桌吃饭。霍明棠喊郑尚海大哥,郑尚海略彆扭,但还是点头回应一声,饭后间聊了会儿,看郑晴和叔叔一起耍宝,然后拿出游戏机三大一小在客厅玩得不亦乐乎。 下午,郑尚海抱着睡着的女儿跟他们道别,离开前他趁着小弟还没跟出来,跟霍明棠说了些心里话:「我弟生活习惯很差,脾气一来就很衝,不过来得快去得快,有时还很任性,总之你多担待吧。」 霍明棠笑回:「不会,都是互相的。他任性,但也有韧性,对认定的事有所坚持。」 「你能换个角度欣赏他是不错。」郑尚海点头,温煦笑叹:「看到他居然能把屋里收拾整齐……看来是受你影响。虽然不知道你究竟看中他哪一点,还是祝福你们都好。有些东西我给不了,靠他自己跟你了。他又笨又傻,是真的超乎你想像,自己受伤也不晓得喊疼的那种,以前跟邻居孩子一起玩,他被其他孩子拿玩具弄伤了,也不晓得哭,还反过来安慰犯了事害怕到哭出来的邻居小孩。」 「他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会好好看着他的。而且,就因为他傻,随便夸几句就会拼命去努力,所以我知道被这样的人喜欢上,一定会很幸福。」 这话听得郑尚海面色古怪笑了下,他思忖道:「我认同你是因为他认同你,跟你这个人好坏无关。唉,总之……总之就这样了,今天谢谢招待。」 郑尚海看小弟从屋里拿了东西跑来玄关,匆匆结束和霍明棠的交谈,郑雅岑拿着一个相当华丽的纸袋包装递上:「给晴晴的。我之前工作去一个游乐园买的,是惊喜。你的我已经直接匯钱给你啦,给钱最实际对吧?」 「上道。」郑尚海满意笑着,抱着女儿去搭电梯,郑雅岑一路送他们下楼。 週日,霍明棠去朋友的录音室玩,郑雅岑一个人在家耍废,玩着新买的游戏片衝进度。中午的时候霍明棠接到郑雅岑来电求救:「你今天几时回来啊?你妹临时跑来,哭个不停,我哄不住啦。」 霍明棠语气淡定:「哦。没事,应该是跟男友吵架了,她只有这种时候会想到我。你不用管她,她就是换个地方发洩而已,放置不理就好。」 「噫……不好吧?喂喂她边哭边讲一些我听不懂的外星语啊,怎么回事?脑袋坏啦?」 「是乱语。她一不开心就会那样,也是发洩。不管她就好。」 「她在客厅走来走去,边哭边乱语。她不会自残吧?」 「不会。」 郑雅岑拿手机缩在阳台门边的窗帘里,窘着脸低语:「那你快回来啦。」 「好。」听出情人语气里的不安和依赖,霍明棠不禁愉悦的翘着嘴角回应。 霍丹妃哭得妆都花了,精緻的妆容和脸蛋此刻可以直接去演悬疑恐怖片,尤其是她停下哭泣后睁着一双眼线、睫毛都加强过的浓妆大眼看人。郑雅岑一米八的身形根本藏不住,索性走出窗帘看她,关心道:「你要上厕所?」 她摇头。 「饿了?」 她点头,在地毯上抓起一个抱枕坐回沙发,几声抽泣后接着哭。郑雅岑无奈抚额,跑到她面前哄:「你先哭着吧,我去做点吃的来,等我。」 冰箱门上有触控萤幕,他调出画面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拿了鸡胸肉和鸡蛋,切了洋葱,准备做亲子盖饭。霍丹妃吃着吃着扑抱郑雅岑哭吼:「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呜呜、你回去啊,回国就不要再来,分手!哼!」 「丹妃我不是你男友噯。」他汗顏,僵直跪坐在地毯上。 「爸,你说不会不接受外籍男友啊!骗子!」 「我也不是你爸。唉。」郑雅岑仰首望天花板和灯,眼神都死了。 霍丹妃哭闹完吃过东西就睡在沙发上,秋天的天气冷凉,郑雅岑拿毯子替她盖好,收拾桌子洗碗,再回客厅看了眼,摇头苦笑:「哭闹的样子比我姪女好不到哪里去嘛。」 郑雅岑拿出游戏机接着玩,戴上耳机自得其乐。霍明棠回来时,客厅沙发睡着一个妆花了的猫脸女,另一个青年则是头仰着靠在桌子、坐在地毯上睡着,手里还握着游戏摇桿,嘴开开的样子很傻。 霍明棠面无表情从夹克摸出手机,给他们拍照纪录,然后走去叫醒霍丹妃。霍丹妃一手抹着嘴角口水醒来,被哥哥冷声下令:「去洗脸。」 霍丹妃之前也闹够了,乖乖点头借了洗手间卸妆,出来时她看哥哥横抱着那青年进卧室,她一面拿发圈束着长发,一面观察,等霍明棠出来才小声聊:「你干嘛不叫醒他?」 「他昨晚没睡饱,让他睡。」 她正想问岑岑怎么昨晚没睡好,就不小心联想到了什么而没问下去,挑了下眉说:「哥,我觉得你变了。虽然岑岑很可爱,但是他有哪一点特别,让你这么在意啊?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很不一样,就好像把他当儿子。」 霍明棠微微蹙眉,霍丹妃眼神兴味接着讲:「或是宠物。」 「是情人。」他纠正。 「你喜欢他哪一点?长相?个性?我觉得他不错,但你一直高标准,害我很意外也很纳闷。告诉我啦。」她这是为了忘掉自己的烦心事,所以转移注意力关注他人的间事。 霍明棠回客厅收着情人的游戏机、毯子、水杯,回头说:「你要我举例,一时想不到。但我知道他很特别,所以才把我变得不一样了。自己的问题要自己面对,现在觉得天崩地裂,将来回顾可能觉得芝麻小事,你自己回去冷静吧。」 霍丹妃睁大眼看着自家兄长说:「哥,你真的变好多啊。以前你随便我闹的,现在都不管我,不怕我吃醋吗?」 「呵,你光吃你男友的醋都不够了,不是嫌我管得多吗?不管你又不甘寂寞了?想要我和以前那样管着你是不是?」 霍丹妃吓得摆手:「没有没有,你管好岑岑就够了。我回店里,再见。」 霍明棠站在客厅沉思半晌,想到最近听不少人说他好像变了,从中感受到自己对郑雅岑的态度,恬淡温柔的轻笑了声。 「不知道,没原因,可是这样就好。」他喃喃低语,踱回卧室。 无来由、拾伍 湿冷阴雨天,霍明棠跟郑雅岑两人接了某杂志的工作,在棚内拍摄照片,接受关于个人流行观点的访谈。两人穿着某老师收藏的古董西装面对镜头,然后再换上品牌赞助的天然橡胶靴,拍完一组照片之后郑雅岑再换上中性西装和霍明棠合照,拍出一组性别界线模糊的作品。 郑雅岑脸上化着淡妆,直接用接染过的长发拍照,这是他新造型首次亮相,摄影师讚不绝口,夸他气质特殊,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做出这种神态,电脑里的照片彷彿另一个人。他既想引起霍明棠关注和惊艳又不想被对方气势压过,工作时的他们既是伙伴也是对手,而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合作气氛。 天气转凉,郑雅岑说想吃火锅,霍明棠载他去採买食材,买了真鱈的白子、猪绞肉和一些香料回家。郑雅岑帮忙拿出锅子,摆好餐具坐在中岛台等,欣赏男人穿围裙下厨的身姿。霍明棠拿了罐啤酒喝一口再递给郑雅岑,回头将买来的蔬菜豪迈切过,转身拿平底锅煸花椒,香气一下子就瀰漫整个厨房。 郑雅岑不甘寂寞,拿啤酒走近观看。霍明棠像开刀的医生般简短下令:「酒。」郑青年立刻拿酒伺候,再拿回来自己接着喝。 霍明棠喝了酒之后关火把花椒倒进钵里研磨,让郑雅岑调些盐水来,讲了比例教他将白子剪成易入口的大小顺便去筋,放盐水浸洗除腥去污。 对郑雅岑下完指令后,霍明棠接着开小火热锅,加麻油跟猪绞肉拌炒,肉稍微变色后把刚才切的葱薑蒜丢进去,粗略切好的红椒跟其他蔬菜一併倒入,炒了会儿倒入鸡汤和调料,转中火等待。这时郑雅岑喝着剩下的酒看他调味,酒几匙、酱油几匙、五香粉多少,再添些砂糖,看得他满眼期待,口水都快流下来。 霍明棠看郑雅岑乾嚥口水的馋样发笑,拍他背说:「再煮个七、八分鐘吧。」说完他又去切一堆葱花,等火锅煮好加上去。两人并肩坐在中岛台旁喝同一罐酒,不时转头互望,唇碰着唇,或亲在脸上、耳朵,你看我头发、我看你耳朵,愜意而旖旎的抚摸情人。 霍明棠最喜欢戳郑雅岑酒窝,指腹曖昧揉捏其耳垂,再摸那细白好看的颈脖,而青年也有样学样歪着脑袋含咬他喉结。霍明棠呼吸一沉,笑斥他别玩火,起身在火锅丢了把冬粉,添了两碗饭准备开动。 「我家男人太贤慧了。」郑雅岑不吝讚美,他说:「寒流来的话我们再吃麻辣锅吧。你会做吧?」 「这锅还不够辣?」 「辣啊。我们可以再吃一遍。」 「不能常吃。」霍明棠想起了什么,坚决摇头。 「为什么?」 「为了菊花好。」 郑雅岑会意过来,嘴角抽动,蹙眉失笑。又一个週末,不是寒流会来的季节,却是颱风常来报到的季节,外面天气很糟,两人恰好没排什么工作,约好在家看影片。播片时霍明棠手机响,招来郑雅岑咋舌跟白眼,霍明棠摸他头发顺毛,拿了手机往外面客厅走,气密窗隔音好,外面风颳得再大都听不见,只有他压低声量的说话声和影片声效。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声音却似曾相识,他问:「请问您哪位?」 「这么快就忘记阿姨了?」 声音温柔,但语调惹人厌,霍明棠立刻记起她,冷淡说:「你答应过不会再出现。」 徐珍禎笑了出来:「我答应的是不会出现在郑雅岑面前,没说不能跟你联络吧?霍先生。」 霍明棠木着脸,他知道她狡猾,但没想到能这么不要脸。他说:「上回你说了不该说的,让我很后悔付那笔钱。」 「他发现啦?哈哈,我儿子就是聪明。不过阿姨不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只是关心儿子有错吗?」 霍明棠认为多说无益,直接掛断来电就回起居室看影片。郑雅岑抱着大包洋芋片像小动物一样啃食,霍明棠把浣熊君搂过来啃吻,浣熊君笑着躲他,这时他手机又响了。郑雅岑气道:「谁这么烦破坏气氛,给我听?」 霍明棠犹豫了,郑雅岑察觉他的异样而挑眉,直接捉过他拿手机的手腕瞄萤幕。郑雅岑看那排陌生的数字滑开手机接听,拿了男人的手机放在耳边,双方都是几秒的沉默,只有影片的配乐,片中角色这时突然拔高嗓门尖叫:「谁啊?到底是谁!」 「我是徐珍禎。」 郑雅岑闻声立即抬头愕视霍哥,一手还拈着洋芋片。霍明棠摇头用眼神阻止,结果被青年餵了一片洋芋片。郑雅岑盯着霍哥,眼珠转了圈回话道:「你打错了。」说完立刻掛断。 霍明棠有些意外,两人又像没事一样继续吃零食看影片。徐珍禎不死心再打来,郑雅岑抢过手机,这回还是接通电话,捏着鼻子装别人:「哩咖嗯丢啊啦。(你打错了啦)」语毕掛断。 他们没想到徐珍禎这么难缠又打来第三遍,郑雅岑没还霍哥手机,这次试着将嗓音弄尖开口讲:「thenumberyoudialisbusy,pleasetryagainlater……」 徐珍禎掛他们电话了,郑雅岑訕笑:「她生气了吧。」 「嗯。」霍明棠无言以对,这对母子真是何苦互相伤害。 影片是恐怖片,正进入高潮惊悚的部分,但谁也没心情接着看。霍明棠把影片暂停,专心亲郑雅岑的脸,像在安抚对方,也在平静自己不安的情绪,他捨不得青年再受伤害。郑雅岑苦笑回拥,枕着霍哥肩膀轻喘,片刻沉淀心情后他说:「如果她再打来,我来跟她谈。」 霍明棠应声,两人终于看完影片,但谁都不觉得这部片恐怖了,顶多画面猎奇噁心。看完片他们就各自去忙,一个在书房写词,一个在客厅玩跳舞游戏。 夜深了,这回是郑雅岑的手机来电,接听后徐珍禎的话音和外面风雨一样冷厉:「你怎么对妈恶作剧。」 「你不该找霍哥。」 「唉,妈妈是不希望你多想。」 郑雅岑关游戏,握了握拳深呼吸,他告诉自己梦该醒了,甚至催眠自己不是郑雅岑,或骗自己这是在演一齣戏。他冷着语气回话:「我没多想。我知道你要钱,但我跟他都不可能给你钱。」 良久的沉默后,徐珍禎再度跟他讲:「不瞒你说,我从一些管道知道你金主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他没有你跟其他人以为的那么光明磊落,你是我儿子,我不希望你被他骗。是啦,我确实想要钱,因为需要处理一些麻烦,但你是我儿子,何况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为什么不能帮一下妈?就当是买情报,我可以告诉你霍明棠是个怎样的人,你知道他曾经跟黑道千金交往吗?你真的相信没有人挖得到他的八卦又不报导?呵,光是先前为了打发我,他搞的那些都还是不足为提的小动作。哪天如果他腻了你的话……何不趁现在受宠多为自己设想,我们母子联手绝对能过得更好啊。」 郑雅岑垂在身侧的手拢紧拳颤抖,嚥着唾沫,语气坚定回说:「不管他以前怎样,现在我相信他、喜欢他,甚至不介意他为了追我而耍点心机、玩些手段。我认识的他虽然不是多善良无害的人,但也不是大坏蛋,更没有理由接受你的敲诈。我跟他怎样都与你无关。 徐女士,你以我妈的身份自居,但充其量就是生下我,除此之外我也没给你添过什么麻烦。我自己赚的辛苦钱一分都不会给你,要给也是给我哥跟照顾过我的人,或是捐给弱势族群,你有办法搞到我们的手机和那些资料,怎么不想办法去赚正经钱? 这世上有资格跟我要钱的就只有我哥,是他辛苦教养我,不分日晒雨淋接送我上学,帮我打听补习班,带我去看病,我跟人打架他跟我讲道理,帮我擦药,兼职累得像狗一样,受委屈不敢给弟弟看见,偷偷躲在厕所哭,找个老婆搞得像在找继母,离婚也逞强不表现出来,常常告诉我姪女长大要好好孝顺我这个叔叔,还在电话呛那些多事又欺骗我的亲戚搞到大家都不往来。 我能够现在感激你生下我,都是因为我的人生中有人始终关怀我,而不是因为你生了我。徐女士,请你不要再骚扰我身边的人,这样我会真的感谢你。」 「废话说完了?当初应该生下你就把你卖了,你跟你爸一样绝情。算你狠。」徐珍禎轻声讲完就掛了。 郑雅岑站在原地做深呼吸,两手抓手机抵在额前像膜拜或求饶,等情绪平復后一转头就见霍明棠立在不远处神色担忧望着自己。虽然只是被霍哥看着,但他知道有人是关爱自己的,心里顿时获得救赎。他尷尬笑揉鼻子,说:「你都听见了?你看,给她钱也没用,有些事钱解决不了。」 霍明棠走来握他手温柔摩挲,淡笑:「确实是,钱买的是戏,不是心,也不是感情。」 「就是说啊,感情得靠时间培养。」 「但有时候,钱或许买不到想要的,可是能处理掉不想要的。」 郑雅岑想到徐珍禎讲霍哥的那些黑料有点不安,他直接问:「你跟黑道千金交往过?」 像是听到好笑的段子,霍明棠朗笑几声回说:「阿姨想像力太丰富。不管跟谁交往过,你是现在进行式。」 郑雅岑听了还不满意,却也不再追究其过去:「还是未来进行式。除了过去式以外其他都是我的。」 「好,都是你。」 当晚就寝前,霍明棠抱着郑雅岑做爱,从卧室到浴室狠狠弄了两回,像是要藉剧烈的互动和结合确认什么,也想把郑雅岑搞得没空乱想。 郑雅岑睡得仍不安稳,彻底断断续续的梦囈,虽然只是模糊低吟,但听得出充满不安和难过。霍明棠就算不开灯都能知道青年肯定皱着眉,而且有时还磨牙,整个人蜷曲身体往他怀里缩,手揪着他的上衣,一米八的大男孩也不过是个天伦梦碎的可怜人。 霍明棠浅眠,但光是这么担心也无济于事,甚至看着情人受伤害却无能为力,自己心里都涌现出一股暴戾的情绪,他需要发洩,但又怕伤了人,只好剥开青年揪自己衣物的手指,拿了抱枕让对方抓抱着,走去书房写些东西收拾情绪垃圾。 为了让人安眠,卧室一盏灯都没开,但郑雅岑凌晨醒来摸不到床上应该在的另一人,吓坏了,只穿一条四角裤就衝出房间找霍哥。 霍明棠听见动静走出书房,他看郑雅岑光着脚ㄚ衝过来扑抱自己,嘴里念着不符现实的梦话:「太好了,你没有被卖掉,肾没事吧?」郑青年边念还摸了霍明棠的腰腹,神态恍惚。 「我没事。你睡糊涂啦。」霍明棠拍他脸颊喊了声,郑雅岑也应了声「噢。」慢慢清醒过来,脑袋重新开机。 霍明棠问:「你还要继续睡?」 「嗯。你陪我。」郑雅岑浑然不觉自己在撒娇,挽霍哥的手回房。他才刚躺好,黑暗里他的四角裤被往下拉,不久前才接纳过异物的私处又被男人的手碰触、侵入,他低哼着扭腰闪躲,口齿模糊抗议:「我、我呼嗯,我要睡觉。」 霍明棠理所当然回应:「你睡吧。」 「可是你这样我怎么睡?」 「我在取暖。」霍明棠压抑气息,戏謔低语:「我怕冷。」 郑雅岑抱着枕头不理他,最后那人攻势过猛,他埋首在枕头里哭叫,激情过后他又累得睡着了。霍明棠轻手轻脚收拾善后,这时门铃响了,为了不吵醒情人,霍明棠以最快速度跑去开门:「知道现在几点吗?」 门外红发青年被霍哥的杀气吓一跳,尷尬訕笑,挠着佈满鬍渣的下巴回答:「早、早上六点。对不起啊,但我真的饿到受不了,昨天晚餐就没吃,工作完没空屯粮颱风就发飆了,真的好饿……」班恩实在受不了饿肚子,对他来说饿肚子比熬夜难受一百倍,连站着都驼背了,讲到这里几乎要哭出来。 睨着眼前饥民,霍明棠闭眼吸气,收歛脾气侧身说:「进来吧。拖鞋在鞋柜左侧,黑的跟白的有主人,其他你自己挑一双。」 班恩谢过霍明棠就进屋拿拖鞋换穿,除了黑跟白,其他室内拖还有两双,清一色都是灰,连尺寸都一样。他套好拖鞋跟进屋里,安分坐在客厅等。霍明棠到厨房打开冰箱,把前一晚剩的火锅拿出来热。那是霍哥自製的蒔萝风味火锅,加了鸡肉丸子、雪白菇、豆腐、酪梨,用白胡椒、鱼露跟酒调味,鸡汤为底,加了柠檬,汤里还有许多蒔萝,加热后依然香气浓郁。霍明棠再把冷冻的饭拿出来蒸过,盛了两碗,一碗是自己的。 班恩没想到邻居家伙食这么好,几乎把剩下的火锅清空,吃完后满脸幸福的合掌拜谢:「得救啦,谢谢霍大神!天啊,你们平常都吃这么好?」 「偶尔。」霍明棠平淡回应。这时郑雅岑醒了,他被火锅香气诱醒,结果一到客厅发现全被吃光,一脸失落望着那两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控诉:「你们怎么不叫我一起吃?」 班恩汗顏,霍明棠心虚,心虚是因为他以为郑雅岑会睡到中午,所以完全没打算准备早餐,还餵食了情人以外的生物。 然而下一刻气氛骤变,这次郑雅岑除了四角裤还穿了上衣,但难掩颈脖周围的红痕,班恩看见他身上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痕讶叫:「天啊,你是过敏还是蕁麻疹?这么严重要赶紧吃药啦!」 「噢!」郑雅岑心虚,两手掩着颈脖,霍明棠即刻起身挡在他们两者之间说:「雅岑,先回房间吧。」两人想瞒混过去,没想到班恩鸡婆得绕过霍明棠抓过青年的手打量:「噯我看看严不严重,这个严重的话得打针,你……」 班恩惊呆,什么屁过敏、什么见鬼的蕁麻疹,都不是,是草莓!班恩嘴巴张成o型。郑雅岑抿嘴睨着罪魁祸首,霍明棠再度把他拉到身后护着,凭一饭之恩对班恩讲:「火锅好吃吗?我们是好邻居,我想你没有乱讲话的坏习惯,对吗?」 班恩点点头,举双手说:「咳、我明白。谢谢招待,我就不打搅你们啦。先、先bye。」气氛岂只尷尬,简直肃杀,他看霍明棠虽然掛着优雅笑容,浑身放的简直是杀气。他转身即回,一背对他们就睁大眼无声怪叫,郑活宝颈间那串草莓项鍊简直世界奇观! 郑雅岑向来缺心眼,又少根筋,被班恩发现他和霍哥的事也只有最初激动跟恼羞,过了一会儿就懒得想了,有些事就是既定事实,外人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他想跟霍哥在一起的心情,所以就不浪费精神多想。现在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被吃空的火锅,他看了看客厅石桌上风卷残云的场面,再抬头幽怨看着霍哥:「你怎么这样对我?」 霍明棠无奈,不可小看食物的怨念,他拉着郑雅岑的手安抚:「他是吃昨晚剩下的,你想做什么我给你现做,好吗?」 「泡麵。」 霍明棠一愣:「我们家没泡麵。」 「有,有泡麵。」郑雅岑坚持。 「没有。」 郑雅岑揉揉鼻子,主动绕到中岛台里面把底下收纳柜打开,他说:「其实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网购了一箱的泡麵。」霍明棠老说吃泡麵不好,能不吃就不吃,每次去卖场都不让他买,所以他就趁人不在买了很多。 霍明棠拿他没輒,煮泡麵不费事,但他坚持要营养均衡,洗菜切葱花还加了一些菇类、肉片进去,更提醒他不能把汤喝光,不健康。他笑着敷衍应好,吃得一脸幸福洋溢,前一晚的负面情绪完全不復见,足见食物的治癒效果。人只要吃饱睡好,什么事都不是大事吧。 霍明棠坐他对面,一手撑颊笑说:「一碗泡麵而已,吃得这么高兴。」 「因为是你帮我煮的。对了,你不用再理我妈,至于班恩,我觉得他不是会乱讲话的人,不用担心。我有时看人还挺准的。再坏的情况,顶多就是不混演艺圈啦。我是怕连累你也混不下去,大不了我做生意,等我赚很多钱就花钱捧你,这样也不错你说对吧?」话讲到后来有点玩笑意味,可是郑雅岑表情又那么认真。 霍明棠没想到他有这些念头,讶异笑语:「你做生意赚钱捧我?」就算只是一句玩笑话,他还是感到心中很温暖,彷彿雨过天晴。 「对啊。我赚钱帮你的金主、男朋友以及家人。」 霍明棠目光深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嘿,我知道啊。」郑雅岑俏皮眨眼笑了下,说:「这代表你不能关我小黑屋啦。」 霍明棠听完这天真有趣的发言就笑了,摇头低笑,深深被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这人的言行举止总能让他感到欢喜、感动,大概是因为郑雅岑真心喜欢他,而他也越来越沉溺这样的感情。他看得懂郑雅岑每个眼神和表情藏着什么心思,郑雅岑也能明白他的喜怒哀乐,情感、生活逐渐相融、渗透,你依然是你,我依旧是我,但有着共同的羈绊,也把日子过得更真。 颱风过境,各地出现一些灾情,不算太严重,至少无人伤亡,而这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忙着整理家园,生活回归常轨。j台筹拍的连续剧又来邀约霍郑二人,程昭寧跟柒姐都向高老闆提过该剧原着的抄袭争议,高老闆亲自去应酬婉拒,这事算告一段落。 另一方面卫导演执导的电影已经开始进行角色试镜,霍明棠争取到男主角,这是他第一次在大萤幕担任男主角,虽然之前在其他电影也演过主角群,但都不是男一。郑雅岑知情后表现得比霍哥本人还开心,嚷着一定要庆祝一番才行,他自己则是饰演大反派,也是他从没接演过的类型。 卫圣丰是国际名导,私下相处时脾气出名的好,只是工作上有些坚持在其他人看来近乎苛求,这回的选角不少人都跌破眼镜。试镜争取演出的不乏一线实力派演员,有的还曾跟卫导合作过,偏偏男一挑上霍明棠这么一个表现虽然平稳却不特别出眾的演员,而反派这样设定复杂的角色居然选上郑雅岑这个少根筋的花瓶。 选角确定下来,卫导还是被许多人追问,不仅记者,赞助商也问,卫导没给理由,只说:「凭感觉,到时记者会再讲。谢谢关注。」 电影试镜还有其他角色,离正式开机还有段时间。霍明棠说要到外地出差,为期十多日,郑雅岑则开始为了电影角色做训练和健身,等新专辑宣传期过后就要把长发造型换一换,期间仍持续参与公益活动,也在社群平台分享几则活动号召粉丝一起参与,像是替独居老人整理居家环境、二手品捐赠、绿化环境、到中途之家帮忙。 网路依然有黑粉酸他想藉弱势洗白自己的形象,但力挺的人还是不少,公司里的人都开玩笑说他不务正业。只有郑雅岑自己知道,这些无偿的付出才是他继续待在娱乐圈的动力之一。 他知道有人需要他,支持他,所以他才会站在舞台上,或许心里多少有虚荣、得意的成分,但有谁能纯粹牺牲奉献到忘我的状态?那是圣母了吧。他知道自己能给予多少,也明白当个艺人有影响力,只待在一个位置容易迷失,但是当他走过每个角落看一看,会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去。如果没有郑尚海的包容,也许当年的他会在某个育幼院一直等徐珍禎来接自己,一直等,直到自己再也不会做梦为止。 他想念霍哥,传了许多封讯息都未读,霍哥彷彿人间蒸发,无从找起。问了程昭寧,程姐说霍哥有别的事业要打理,让他之后再自己问个清楚,他也只能等一天算一天。他一天总要传十多封讯息给霍明棠,照三餐打电话,多少怀着一点灌爆对方信箱的坏心眼,毕竟霍哥一次也没回应他,这让他很气恼。 之前他和霍丹妃的緋闻很快就无疾而终,毕竟再走红的明星有恋情不是什么怪事,何况他们的緋闻无凭无据。现在两人也常一起约上其他朋友唱歌、逛街、美容。某天他在公司空着的会议室里签名,桌上是堆成小山的海报以及粉丝后援会週边,签到手痠停下来摸鱼,郭渢英就鬼鬼祟祟打开门跑进来,关门拉窗一脸神秘紧张。 郑雅岑吐嘈他的服装说:「干嘛?在躲谁?你穿得这么繽纷亮眼,想低调也低调不来好嘛。不是在隔壁大楼录节目?衣服也没换就跑回公司,搞笑啊?」 郭渢英把一本八卦周刊拿给他看,压低声音说:「你看这个。」 郑雅岑看他满头汗,表情严肃,笑着接过杂志瀏览,翻开的那页下了一个大标题:「全方位艺人竟是私生子,脸蛋身世皆假像。」副标加註:「整型闯星河,为钱撇清生母。」 郭渢英抓乱瀏海,担心道:「我刚刚在休息室翻杂志,刚好看到豆蔻姐姐在看这篇八卦就抢过来、我是说跟她借一下。这照片上的人就算眼睛贴海带条,但摆明就是你吧?你、你整型?啊,我不是来挖八卦啦,但是周刊敢报导就表示会有人信,你怎么办啊?」 郑雅岑才叹了口气要他去喝口水冷静,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是戴琳翎。他们两个同时喊柒姐,戴琳翎抬了抬下巴示意郭渢英说:「回去工作。你,跟我去楼上见高老闆。」她前句是对郭渢英讲的,后句针对郑雅岑。郭渢英对前室友投以同情的目光,灰溜溜跑掉了。 郑雅岑拿那本周刊跟上柒姐,电梯层层攀升到达顶楼,他们越过秘书接待处跟走廊,柒姐打开门,一个东西砸来,郑雅岑本能挡在她前方被迎面而来的茶杯擦过脸颊,杯子应声碎裂,热茶也泼了他一身。 戴琳翎惊叫,赶紧抓过青年关心:「你有没有怎样?我看看。高、高老闆,烫到他的脸怎么办?」 高宽恆气坏了,指着他们吼:「烫到再去整啊。整型,哈,之前代言的保养品那些都说要解约了,妈的,你之前怎么没报备你有整?吭?你最近招谁记恨了,搞这种新闻?」 郑雅岑不是没看过高宽恆暴怒,只不过这回对象是自己,而且他头一回看到高老闆砸东西,幸好水不是很烫。他小力推开柒姐说:「我没事。当初没说整型要报备,何况都是进圈子之前的事。之前不是说不必跟这种小报八卦随之起舞?」 「那是因为还没闹到厂商要求解约、不用付违约金,没有损失的时候。你说,你说怎么收拾?」高宽恆手里也有一本八卦杂志,气得甩地上。 郑雅岑说:「我自己赚的钱,都拿来付违约金。够吧?柒姐。」 戴琳翎也被高老闆暴怒的样子吓傻,听郑雅岑问起,为难思考道:「不确定够不够。而且有的工作还在进行中或是刚开始,像是电影……」 高宽恆冷笑:「呵,我看人家搞不好也想换角了。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郑雅岑淡漠瞥了眼高宽恆跟杂志:「差不多吧。」 高宽恆长吐一口气,摆手挥他们出去,一边下令道:「叫公关部准备开个记者会。」 戴琳翎慌忙喊:「老闆,不再内部讨论看看对策吗?」她清楚高老闆这态度意味着什么,替郑雅岑紧张。 娱乐圈的风浪,高宽恆看多了,虽然大明星难免也有些人生问题需要公司帮忙,但郑雅岑不过就是支比较好看的花瓶,儘管赚得多,称得上目前少有的金鸡母,可是为了应付各种黑料和花边新闻,再多资源都不够挥霍,偏偏花瓶还不知收歛,这回的料又几乎是无法掩盖跟洗白的事实,他可不打算再留郑雅岑这尊大佛了。高宽恆认为就算是其他老闆也不会傻到奉陪,他不玩了,只能弃子。 郑雅岑没想到「混不下演艺圈就做点小生意」这种话有可能一语成讖,虽然有些茫然,内心却平静得自己都意外。在柒姐担忧惋惜的注视下,他笑了:「好啊。开记者会吧。顺便处理一下合约的事。」他明白高老闆不会留人,说着转身即走,也懒得看高宽恆的嘴脸。艺人,很多时候充其量就是公司发展的一项商品而已,卖笑卖艺卖身的商品。但他不想卖了,他是非卖品。 无来由、拾陆 郑雅岑知道这回周刊爆料和徐珍禎有关,他懒得揣想对方什么心态,只想先应付眼前问题。所有工作停摆,合约出问题,没多久手机和网路帐号涌入许多讯息和来电,有同事、粉丝打气关心的留言,也有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谩骂的人,只不过他这个当事人完全没有点开来看的勇气和打算。 现在的他看起来平静如常,其实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事发突然,平常相处的老闆跟同事知情后态度都有所转变,连看他的眼神都怪了,而他已经脆弱到连最普通的一句关心及眼神也承受不了,深怕一个不经意的刺激就能令他失态。 他必须维持平静的表像,不能露出破绽,因为这些外显的形象某种程度是他自我保护的盔甲了。他竟然有点怀念过去在野外求生的时光,那时的他可以毫无怀疑的信赖身边的人,只要习惯大自然的法则,有伙伴一起砥礪心志,可能生存不是一件太艰难的事,但在文明社会里,懂得再多、看得再透,没有信赖交心的伙伴,一旦遭到围剿简直求死不能,寂寞痛苦。 他很徬徨,忍不住埋怨了一下霍明棠为何不在身边,但也清楚不能怪任何人,幸好他不是当年那个六岁的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再更坚强,他有家人、朋友、恋人,而他们也同样相信自己,不能轻易倒下。 戴琳翎担心他精神不佳,开车容易出意外,特地送他回公寓,离开前她问:「霍明棠还没回国?」她并不知道两人交往的事,只是直觉认定这两人感情深篤,身为前辈的霍明棠或许能给郑雅岑一些帮忙。 郑雅岑勉强挤出一抹笑摇头回应,挥别柒姐就上楼了。门口贴着一张a4纸,用色笔画得花花绿绿,写了几个语言的句子,下面画着一隻卡通人物双手朝空顶着许多漫画式的对话云,云里写的内容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努力向上」「有事call班恩。」「给你元气弹!」这是班恩做的海报,人没碰到面却还想出这方法为他加油打气,他看着噗哧笑了,同时眼眶泛泪,小心将那张纸撕下来收好,满心温暖和感动。 班恩跟郭渢英有点像,跟他也有点像,都是很直觉的人,直觉的交际相处,认定是朋友就会一路相挺,就算不是共患难,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回公寓后他把纸放桌上,坐在懒人骨头上发呆,半小时后传讯请柒姐统计合约违约金,再打电话给郑尚海报告概况。电话接通了,他不知从何说起,郑尚海先开口:「还活着?」 「废话喔。不然现在我们是在通灵吗?」 那头郑尚海轻哼,回说:「活着就好。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那种脑力胡思乱想。」他扯了下嘴角,没有笑成功,抿嘴道:「有事要跟你交代,其实我之前跟徐珍禎见过面。」 郑尚海蹙眉,并不急着打断小弟的话。郑雅岑接着讲:「她想要钱,我不给。这次的事大概跟她有关。但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郑尚海听他称那女人全名而不是喊妈,初时有些纳闷,但在知道徐珍禎的目的是钱以后就不意外了,反而理解郑雅岑,除了心疼还有顾虑。毕竟是小弟的生母,他总不能直白批评那女人的不是,想了想郑尚海只回说:「知道了。你不用顾虑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弟,是家人。万一在t市混不下去,大不了回来,我养你。」他顿了下:「养一辈子。」 这话太肉麻,郑尚海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讲出口的,郑雅岑听了也心情复杂,感动又彆扭的笑应:「我还没那么废吧。」 兄弟俩难得温情,结果在一阵尷尬中结束通话。郑雅岑心情好很多,想到大哥也会讲那种肉麻的话不由得哈哈笑两声,走去衣帽间收拾名牌衣物准备丢二手精品店换钱。他打算把车也卖了,虽然不怎么值钱,但也是一笔数目。 他不想给柒姐增加工作量,反正自己也间,就先开车将东西载到艺人朋友店里寄售,不过店员们都说老闆不在店里,他们无法作主,这话其实是敷衍、打发,他听懂后苦笑,换了几家店都是一样遭遇。过去只要标上他郑雅岑三字就能大卖的东西,现在变得像诅咒,再没有任何加持效力。 车停红灯时手机响了,是霍丹妃打来的铃声。他开了耳机接听,语气平静:「妃妃啊,怎么啦?」 「我刚才从中西区的某间店走出来看到你了。你要卖东西?」 「都是男用的,跟你的店客群不太一样。」 「我买给我男友啊。」霍丹妃让他去她的店里,她带了人上楼吃甜点,说甜点能让人心情愉快,接着稍微看了几套西装和饰品,一脸满意说全包了。 郑雅岑笑得古怪,他说:「虽然是当二手卖,可是你还没看标价。这是我印的清单和价格,你看一下再决定。」 「好喔。」她接过单子,几秒后又是那句话,全包了。 郑雅岑深吸一口气:「你不必这么──」 「我相信你的品味。岑岑,我不是给你钱,我是跟你买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男友和其他朋友的,年末有很多礼物交换的活动,这些东西都还很新,甚至有的还没拆包装,都可以用得上。你不用想太多。」 郑雅岑眼眶酸涩烫热望着她,抿嘴挤出一个滑稽笑脸。霍丹妃这么讲义气,他也不想矫情逞强,揉揉鼻子笑回:「谢谢你。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霍丹妃微笑,眼神难掩担心:「不过,我哥都没说什么吗?」 「他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也不晓得回国没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她跺脚:「太差劲了。我要好好念他!」 「唉,就是风一样的男人啊,说走就走,抓都抓不住。」他开玩笑道。 霍丹妃不顾自己美艳高冷的形象,嗤声:「什么风一样的男人,疯男人才是真的。」 郑雅岑抿笑,怎么觉得她好像呛中了真相。他看她这么气,忽地想到什么,反问她说:「你也不清楚他的动向?不过,你是不是知道我跟你哥……唔,就是、我跟他的关係?」 霍丹妃怒顏僵了下,眼神闪烁,微笑坐到他一旁小声讲:「嗯,知道啊。我哥没有特地告诉我,但是上回我们传緋闻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我跟他毕竟是兄妹,他以前管我管得可严了,所以我也很瞭解他的思维和习惯。一开始知道你跟我哥是朋友的时候,我也没多想,但后来我看我哥对你好像特别在意,坦白说偶尔我也有些吃醋呢。直到闹緋闻那时、唉,希望这么讲不会吓到你,我隐约察觉这都是我哥搞的小动作啦,而且不是为了我,分明是为了你啊,你们关係肯定很不一般。拜託你不要告诉我哥是我讲的,也不要觉得我哥很恐怖,他、他那个人虽然心眼很多,可是某种层面来说也是很单纯,认定了什么就很死心眼的,他只是很在乎你。唉,我不小心爆我哥的料啦,这算不算背刺啊、不算吧?」霍丹妃十隻涂红的爪子在桌面挠呀挠,不安碎念。 郑雅岑看她怕成这样都有阴影了吧,普通人家的妹妹会对哥哥如此敬畏?他微笑安抚她道:「别担心,我不会跟他讲什么,也不怕他。他其实很温柔。因为温柔,所以习惯什么都一个人挡在前头,受伤、奋斗、挫折都不会讲出来,只让人看到他得意、优雅的样子。大概是习惯当个保护者,难免也有一些后遗症吧。」 霍丹妃听他说这番话不觉露出诧异的眼神,直觉想反驳,但又压下心情细想了会儿。她一直觉得岑岑像哥哥说的少根筋,是个又傻又乐的一个活宝,所以很好相处,但实际上这人就是天生无害,令人毫无防备曝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也因此郑雅岑早就把身边每个人都看透,选择用最简单朴实的方式与人相处,他并不是真的又傻又天真,而是将他人的好坏看在眼底,记在心里,所以选择不变得跟其他人一样算计、迂回。 这么一想她就恍然大悟了。真正傻又天真的人多少有些白目,但郑雅岑却是个细心的人,就算是做节目的时候也能照顾到来宾和工作人员的状况,包括先前他们传緋闻,他都第一个打电话关心自己,那不是郑雅岑傻,而是他真心在付出。 怪不得哥哥会对这人动心,霍丹妃释然一笑:「谢谢你这么说。」同时她也明瞭郑雅岑非常喜欢哥哥,若非如此也不会把她哥哥腹黑阴沉病态扭曲执着死心眼等毛病讲得这么好听、看得这么美好了。 被霍丹妃招待一餐,间聊了会儿,郑雅岑心情平缓不少。柒姐回讯告知他记者会的时间,请他早做准备,公司方面有公关部拟稿,他坐在车里闻讯嗤笑。高宽恆不愧是个当老闆的,当断则断,当然他并不认为老闆都是高宽恆那样,正常情况下高宽恆还算挺自家人,只不过出了这种事似乎谈不上谁对谁错,就是立场不同之下各有选择罢了。 理智上他并不怪高宽恆,不过情感上他真想把高宽恆吊起来狠抽一顿洩愤,他,花时间金钱整型、保养出这么好看的脸,就算不待这公司搞不好也还有别处啊!居然拿热茶杯砸他这张脸! 然而气头上的郑雅岑早就忘记那杯子原本是会砸到戴琳翎,他一时护姐心切跑去挡的。不过就算想起来他还是照样会生气,拿东西乱砸就是暴力。 他瞄了下照后镜,好像有记者开车尾随,因而打消去超市的念头直接回公寓。一停好车就接到郭渢英来电关心,他没接,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有其他朋友打电话来,当然更多来电是他没看过的号码,乾脆关机了。 人一回公寓又陷入停机状态,完全不想思考、做事,郑雅岑像块化石抱膝呆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播放儿童频道的节目。这种时候能选的就是儿童频道、旅游生活频道或知识性节目,比如动物星球频道那些。无神论的他,对宗教频道完全pass! 节目进广告,他去厨房倒水喝,想到过去许多大明星遭遇过许多风浪,比他更荒诞离奇的都有,那些人有的挺过来了,有的乾脆消失了。他会是哪一类?从前他抱着看戏的心情看那些风波,有时甚至还觉得精彩万分,现在自己出了这种事算不算也是种报应? 算了,不想了,想事情都耗脑力,明明才在丹妃店里吃过东西,但他的肚子还是越来越饿,可是家里已经没有食物。内心纠结良久,他开了笔电上网,在社群平台发一则讯息:「一直以来感谢支持我的人,我还活着,谢谢各界关心。另,徵求帮买便当的好心人。」 他这则讯息的重点其实是最后一行,底下立刻涌进数十则留言,有的骂他不要脸、骗子、百变怪,但也有人力挺他、为他说话。他看了其实不忍心,也很动,那些人不见得是他的粉丝却还替他说话,就是看不惯有的人乱喷难听话。 馀光瞄到一则留言提及陈年往事,说是最新的新闻挖出来徐珍禎介入别人家庭,导致人家夫妻失和最后造成死亡车祸。看来陆续有媒体嗅到了腥味,试图挖出更多东西来晒。他咋舌:「不意模糊焦点,重点是帮买便当啊。唉。」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这则徵人买便当的讯息立刻被记者截画面当成新闻报导,摸着饿扁的肚子缩小页面叹气。电视儿童台的音乐非常洗脑,但他满脑子只有肚子饿的困扰,出去会被记者跟,不出去饿肚子,叫外送如何?灵光一闪他立刻搜寻附近能外送餐饮的店家。 外送小弟收钱时多瞄他几眼,他没在意,回头用餐时点开网页逛往,就看到有则爆料被转来转去,爆料者提及去郑活宝家外送时看郑活宝气色不错一点都没消沉,说他不知道是少根筋还是真如媒体讲的没良心,底下顿时骂声一片,充斥着恶意猜测。 他失笑,看来也不方便叫外送了呢,呵呵。郑雅岑吃着最后一餐外送,开始看通讯录谁有空帮自己买便当,最后乾脆把信赖的好友们全拉进群组里,群组名是:「一人一餐救救郑活宝!」接着丢出首则留言:「拜託哪位好心人帮我买便当。(崩溃哭.jpg)」 班恩第一个跳出来丢个大笑的图,他回讯:「不早讲。我在t市,今天晚餐可帮送。」 霍丹妃第二个冒出来:「那我负责明天早午餐吧。你睡晚一点。楼上大帅哥,岑岑帮要签名哟。>///<」 接着郭渢英也浮水:「每週三中午跟晚餐我都可以帮你带。」 群组里有四十多人,都是郑雅岑相处过的工作伙伴,除了明星更多是幕后的同事,大家最后甚至讨论一起去郑活宝的公寓聚餐,大家拍完戏、录完影,下了班可约去他家打牌喝酒吃消夜,郑活宝提供场地。虽然话题好像歪了,但不论彼此熟不熟都因为郑活宝的联系而笑闹得不亦乐乎。 群组太欢乐,郑雅岑感染了他们的元气,当下一点都不悲伤了。霍明棠的帐号忽然上线,另外跳出一个独立视窗来说:「我尽快回去。你别怕。」 「我不怕啊。你没看到群组很多朋友挺我?还有我哥,晴晴,你,跟你妹。^^」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你道歉让我觉得你又搞了什么事情。囧」 「没有。不在你身边,觉得对不起。」 「我知道你心在我身上就好了。而且你正在赶回来。」 霍明棠那边安静半晌,传来讯息说:「屋里有个避难急救包,里面有饼乾跟罐头,可以先撑一下。」 「哈哈哈哈。没关係啦,你也看见群组里很多人要帮我带食物啦。^(+++)^」 「嗯。对不起。」 「不用抱歉啦。快回来就好,我好想你。」 「雅岑。」 「柚!」 「算了,回去再说。我先下线了。转乘中。」霍明棠有股衝动想告诉他「我爱你」,但他不允许自己隔着网路说这样的话,那会变得好像在敷衍。他恨不得自己立刻出现在郑雅岑身边,不管郑雅岑想留下面对或是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会陪伴左右,然而事实是他错过了。方才的交谈也令他担忧,他知道郑雅岑虽然乐观又少根筋,却也意外的感情细腻,习惯逞强,擅长用乐天的形象偽装,在他看来刚才郑雅岑的开朗安好都是强顏欢笑吧。 而这一头的郑雅岑看着霍哥帐号变暗,咋舌:「讯息一出人就下线,看来是把握最后一秒聊天。」他瞄向搁在桌上的手机,好奇开机,然后就看到它因为大量来讯及来电的关係不停震动,简直像情趣用品。 次日上午十点记者会,某娱乐公司一楼大厅已聚集各家记者。郑雅岑搭乘公司车抵达门口,在车上戴琳翎拿拟好的稿给他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帮不了你什么,抱歉。」 郑雅岑对她浅笑:「我才要跟你讲抱歉,辛苦了。」 「阿岑!」柒姐在他下车前喊住他,吸了口气告诉他说:「我不是个好的经纪人,对别人总有过多要求,脾气个性都不算最好最成熟的。但我知道你是好艺人,你不是天才,但也不是没天赋,只是需要契机、需要贵人、需要被发掘。在这圈子、在这社会都不是努力就有成果、就能被认可,可是你对得起你自己,这样就好。」 他对戴琳翎报以微笑。有时受人恩惠令他慌张,不知能回报什么,也感到自己无力渺小,但为了不辜负那些人的好,他希望自己能坚持。他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儘管心情低落,也没忘记对着镜子练习怎么笑。 一下车,媒体灯光闪个不停,这跟之前走红毯、出席活动不一样,都是来看他好戏的。他偏偏不让人如愿,不仅不见憔悴,更是云淡风轻出场,因为他不需要博取谁的同情或认同,只是来尽交代的责任和义务,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他没有保鑣,只有公司保全辛苦维持秩序,陪他站到麦克风前的人一个也没有。只不过他也不需要柒姐或其他人站到这尷尬的位置,独自手握着麦克风调整角度跟高度后,简单问候,照稿子上列出的合约和工作情况报告。基本上所有代言都解除,也会和目前的东家解约,接下来关于他个人隐私的内容并非他心里想讲的,于是将剩下的稿子直接搁置了。 记者们开始抢着提问,第一个被点到站起来的男记者问他是不是小三生的孩子,他面无表情握起麦克风说:「是非婚生子。我妈有名字,她姓徐,不叫小三。」 男记者皱了下眉换人问:「你对此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你是几岁才知道真相的,在郑家生活不会有任何愧疚感?毕竟当年的感情纠纷还造成了死亡车祸。」 郑雅岑垂在身侧的另一手抖了下,指尖发颤,然后拢紧,但表面依旧平静:「其实我没义务对陌生人交代什么。亲友、粉丝,每个在乎我的人,我都感谢他们,也同样在乎,特别是我哥。对,是他把我教养大的,他希望我好,我就会尽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但我希望不要牵扯到我的家人。我喜欢我的工作,为此奉献我的心力跟时间,但没有谁能让我出卖我的全部,我是属于我自己跟关爱我的人们。所以其他落井下石、看热闹的人,喜欢怎么脑补随便,只不过我不欠你们,一切会冒犯到我家人的问题我拒答。」 接着一名女记者站起来问他是否整过型,他点头,底下一片哗然。女记者再问:「之前有几项保养品代言都以你是天然美男为形象宣传,这跟你整型的事实不符,你有没有什么话想交代一下?」 郑雅岑也曾为此纠结过,无奈眨了下眼轻吁,他答道:「我的皮是加工,但心还不够天然吗?」他知道这话恐怕会引起更多骚动,大概又要被剪上网恶搞了吧。不过不管怎样都会有人黑他,倒不如趁机畅所欲言。他说:「隐瞒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矫正牙齿,还动过一些小地方,变得好看不是错,错在我没一开始讲明白。 但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就吃香,不好看的人虽然也能成功,可是更费力。再说了,努力维持外在美也不比维持内在美轻松,光是饮食和锻鍊身体就需要超乎常人的毅力,最后形成一种生活型态。究竟怎样的人叫肤浅?用价值观绑架他人的人就比较不肤浅吗?电视新闻跟网路动不动就替女性工作者冠上美女这个标籤,美女警官、美女老师、美女护理师,好像不是美女就该死。小鲜肉店员、小鲜肉演员、小鲜肉,呵,好像老腊肉五花肉就不值得存在一样。 当然,扯远了,我知道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工作的事确实是我处理不好。我不是那么完美无缺,个性也有缺点,整得再好看也就像管乐器一样,外表精神漂亮,吹久了管子里全是口水,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演奏出好听的音乐……很多事不是只有单一面相……在娱乐圈工作,我很快乐,就算辛苦、被骂花瓶,可是有人喜欢我的付出,成为我的粉丝,所以我还是想继续在这圈子工作。是不是我要三代清白连一点小错都不能犯,我是艺人不是圣人啊。」 郑雅岑知道自己开始语无伦次了,低头抹脸,苦笑了下。戴琳翎和其他同事看得又担心又尷尬,不知道该不该喊停,记者们还在举手想提问,郑雅岑抬头恢復原来不带什么情绪的神情,继续承受连番犀利问题的轰炸。 有几家专门擅于煽动人情绪、提出诱导性问题的记者,彷彿私下联合好一样变着花样挖掘八卦、套话,问的句式多半能引发他人联想。比如问郑雅岑是不是靠郑尚海的关係走后门,或是背后有金主,网路言传某资深女艺人包养他的緋闻是不是也顺便釐清一下,先前有谣传他是富二代要不要趁机解释清楚。 他一律只答两个字,没有或不是。最后他受不了了,抓着麦克风指着那几人点名:「你,你,还有你。金风广播的,星达周刊,还有你别遮你们周刊的名字,你们几家媒体!要挖去挖真的有做那些勾当的人,我没做,你们这样暗示明示谁谁谁跟我有关係也是害到别人,损阴德知道吗?还老提我哥,你们都没资格提我哥!」 一改前面平静应对,郑雅岑拿起麦克风怒斥,保安跟公司里的人接收到主管们的眼神示意,不去维持底下记者们的秩序,反而朝他围过来准备将他拉走,试图让他闭嘴。他也恼了,拿麦克风指着平常跟自己就不对盘的同事说:「模特儿部门陈某某你平常就看我特别不爽了吧。怎样?戏看得开心吗?记者们好像还没问过癮,怎么了?不准我回应?这不是我,的,记,者,会?」 底下乱成一团,郑雅岑呛完稍微解气,看到场面乱成这样不知为何有点亢奋,对于隐瞒整型一事他确实心有愧疚,但除此之外他还真不认为自己需要下跪道歉求谁的原谅,这整件事都太荒谬了。他抿嘴压抑笑意,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有着危恐天下不乱的因子吧。这时他瞄到大门某侧出入口有个人被警卫挡住,他拿起麦克风大喊:「哥!你们不要推我哥!」 在场的人都听见他讲了什么,焦点一下子聚集到那个旋转门,警卫这才知道这男人的确是郑雅岑的大哥,放人进公司。郑尚海眼里就盯着自家小弟,无视其他人事物笔直走向郑雅岑,最后站到郑雅岑身边拿走麦克风,一手压着弟弟的脑袋鞠躬道歉:「整型跟家里的陈年破事,为了这种芝麻蒜皮的私事浪费社会资源,对不起。谢谢你们关心,我弟爱漂亮,但他不坏。道歉啊。」最后一句是他朝小弟下令。 郑雅岑揉揉鼻子低头再道歉:「对不起,为了这种小事惹出风波,浪费社会资源。谢谢各界关心。」 「辞职了吗?」郑尚海问。 郑雅岑愣愣点头,郑尚海也点头,把麦克风放下,平淡道:「那回家吧。也没什么好讲的了。」 「噢。」他被大哥拉着手带走,望着大哥的背影还有点恍惚,没想到大哥特地从老家赶来。他好想哭,自己真不成材,二十几岁人了还要大哥操心,不过这样的自己太幸运也太幸福,郑尚海像爸爸也是哥哥,同时也像妈妈,是最伟大的人。 所以不能哭出来,镜头还在追逐,他的眼泪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看到,除非是工作需要。 郑尚海是搭大眾运输来的,不是自驾,拉着小弟离开公司以后就找了公车站等公车,所幸也没有媒体再追来把路段堵了,毕竟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料。 「哥,你请假啊?」郑雅岑不管旁人注目,关心大哥的情况。 郑尚海冷冷瞥他一眼:「不然咧?」 「晴晴呢?」 「请亮亮的家长帮忙顾一下。」亮亮是晴晴的同班同学,两家的家长关係不错。 「对不……」 郑尚海直接截断他话尾说:「要搬回老家吗?还是继续跟霍明棠住那公寓?」 「住公寓吧。搬回去的话,你们可能会被骚扰。」 「嗯。」郑尚海说着从自己公事包拿出一个纸袋交给他,说:「最近醃的泡菜,吃看看。等下回去记得冰起来,里面有保冷袋啦,怕不够冰。霍明棠呢?」 不知为何郑雅岑替自家霍哥心虚了下,回说:「他努力的从国外赶回来。」 郑尚海冷笑:「赶回来干嘛?」 「赶回来挺我啊。」 郑尚海扭头假装看公车来了没,忍不住翻了白眼。郑雅岑看他这样立刻强调:「他也不知道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不是故意不在我身边啦!而且我、我自己会想办法。」 「我没说什么啊。」郑尚海故作无辜回嘴:「这么紧张做什么。」他难得看到为恋爱对象紧张的小弟,觉得这样逗人蛮有意思的。早在前一天他就接到霍明棠的电话,那个人向他道歉没能第一时间在郑雅岑身边,更保证会尽力协助他小弟面对这次的风波,倒是个不能小覷的狠角色。起码懂得先跟他这个当大哥的知会一声,只是他不打算告诉小弟,自己也算是有点坏心眼了。 不过半天,郑雅岑几乎在记者会暴走,以及郑尚海出现救援的影片就成了娱乐新闻头条,佔了各大版面和网路媒体的快讯,直播点阅率也不停攀升。只不过随着郑尚海的出现,某些本来想黑郑雅岑的风向彻底被带歪。 菩你老木:「天啊,郑活宝的哥哥又高又帅啊啊啊啊!也是整的吗?没关係我可以啊!」 snow冰抖女王:「有人说他哥离过婚噯。」 花式玛莉苏:「熟男就是好,离过婚更好!」 zoe:「人家有女儿。==」 梨梨:「想当他女儿的妈。」 瞇瞇羊上学趣:「所以记者会重点到底讲了什么?」 耗剋:「楼上自己重看一次影片啊。」 陌上桑槐:「岑岑t口t整的也没关係啊依然是万年活宝。」 看着直播影片旁边即时聊天室的讨论,以及其他新闻下面的留言,郑雅岑发现大哥的外型几乎拉走一半以上的焦点,多数人似乎不太在意他是否整型,小部分人反而更关心郑大哥是不是也是整的,整得真英俊好看。他合掌遥遥感激已搭车回老家的大哥把这次事件的负面气氛都缓和了,同时心情也有点复杂,郑大哥居然这么抢镜啊。 他瞄到一则留言险些喷茶。喵瞄杳妙说:「郑尚海神救援啦,帅得大地回春,大家都忘记原先在吵什么了。」他抽着卫生纸擦呛湿的嘴角下巴,盯着那留言咋舌道:「还大地回春咧。」把留言截图给大哥看的话搞不好会被大哥削死,兄弟何苦互相伤害,算了。 这天下午替他带餐来的好伙伴们,都是以前他当奶酪葛格认识的好同事,带队的是香草葛格郭渢英及其女友,魏璐也来了,八、九人在客厅吃火锅,女孩子带了鸡在厨房准备香料烤鸡,剩下的再当作次日早餐。除了这天,有时是拍戏的朋友来吃消夜,不同圈子的友人随时线上揪团,厨房多了好几瓶酒都是这么来的,要喝随时有。 外人不知情,以为郑雅岑足不出户过得很苦,实际上是大餐马拉松,在亲友们热血、义气、友情相挺及粮食赞助下,短短几天他身上肌肉线条趋于柔和,几块肌肉甚至有分久必合之势。 对面户的邻居班恩更是有空就来串门子,场子每次都炒得很热闹。这天依然欢乐,郭渢英跟其他人握着游戏手把竞赛,有人加油,有人劝酒,还有个人从厕所跑出来喊:「郑阿宝,你家马桶堵住啦!」 「谁弄的啊?」 「好像是有人吐在马桶。」 「对不起啊是我吐的。冲不掉吗?」 郑雅岑喝得有点醉,但他不是醉了会脸红的人,只是反应迟钝很多,看着越发混乱的场面也习以为常,摆摆手说:「算啦,我晚点再去看。那就去起居室跟厨房间那个厕所吧。不要再吐啦,要吐拿袋子装!」 「活奶酪,门铃响了!」有人把活宝跟奶酪葛格混搭在一起喊得像是奶酪成精,大概也是醉了。 郑雅岑懒得纠正,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男人手里掛着一件深灰色厚西装大衣和一条围巾,显然是从寒冷的地方回来。他侧分的瀏海略长的掩着半边眉眼,让本就冷峻刚毅的五官线条更添犀利和神秘,乌黑鬓发夹在玉润好看的耳后,厚薄适中、完全体现何谓性感的唇瓣微啟,隐约可见皓白齿列,喉间辗出低沉磁性的嗓音:「我回来了。」 郑雅岑呆滞,脸上慢慢浮现出莫名心虚无辜的表情,屋里其他人也在男人现身的瞬间静止了所有动作和声音,时空彷彿定格。 这情况就像是小孩在家做乱,被提前归来的大人逮个正着,那种心虚慌乱。 提前归来的大人,霍明棠表示:「你们,在开派对?」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悦,却也像是松了口气。 无来由、拾柒 「你们,在开派对?」 霍明棠声音不大,却清楚可闻,因为所有人都安静了,剩下游戏里气氛欢乐的音乐、火锅沸腾的水泡声、空气滤净机运转的声音。 满天星姐姐靠在月亮姐姐肩上花痴道:「天啊,是霍大神本尊,好酷好帅哦!」月亮姐姐赶紧摀她嘴尷尬微笑。 郑雅岑揉了下鼻子,两手在衣摆擦了擦,心虚解释:「他、他们帮我送吃的,所以就乾脆一起在我们家吃晚餐。霍哥你吃了吗?一起吃?煮火锅哦。」 「不用了,谢谢。」霍明棠顾及有客人在,以及郑活宝的面子,朝客人们笑得客气而疏离:「我有点睏,先回房间。你们请自便。」说话间逕自把行李箱拉进屋里,带着一身无形寒气飘回寝室。 郭渢英拿手肘轻撞女友手臂,娇小可爱的短发女孩会意点头,也拿手撞好友魏璐,三人一起笑说:「吃得好饱啊,既然霍大人回来,那我们就不打搅啦。」边讲边拿自己的餐具要进厨房洗。 其他人也纷纷有意散场,郑雅岑撑起精神跟他们道谢:「不好意思啊,东西丢着就好,我会洗的,没关係。谢谢你们。再见。」 他们一个个轮流跟郑活宝道别,小型聚会就此散场。郑雅岑送完客人回头看客厅,真是乱到一个爆炸,抓抓头皮,从抽屉找发圈把头发扎成马尾,先收游戏再把餐具丢洗碗槽泡着,擦完桌子之后拖地,剩下的那罐酒丢了可惜,加点冰块喝完再套上围裙洗碗。 这时他又醉又睏,几乎闭着眼睛在洗碗,脑袋歪到一侧,心里想着快忙完然后洗澡抱霍哥睡觉。脑袋一晃整个人差点斜飞摔出去,幸好霍明棠及时环腰捞住他,碗掉回水槽里,他怕嘴里的酒气熏人,道谢之后抿嘴继续洗碗。 霍明棠把水龙头关了,解开他身上的围裙说:「去休息吧。我来。」 「没关係啦,你不是睏了?先去睡吧。我很快就好。」 「那你先把这些放到烘碗机里。」霍明棠抢了洗碗的工作,回来看见青年还能跟朋友们吃吃喝喝,心里着实松了口气。他刚才看完记者会影片,传讯跟郑大哥报告自己已归国。郑雅岑想起了什么,笑容尷尬说:「刚才他们说客厅厕所的马桶堵了,我去看看。」 马桶不是堵得太厉害,郑雅岑试着通马桶,再按几次冲水测试没问题,拍胸吁气。霍明棠洗好碗回卧室脱下之前那身衣物,郑雅岑回来碰巧看他拿居家服,他顺口问郑雅岑洗澡没,后者摇头,两人就一起进浴室了。 霍明棠嗅到他身上的酒气说:「我不在的时候尽量别碰酒。」 「噢。我没喝醉,我只喝一点点啦。」 「别让我太担心。」霍明棠轻拍他手臂,替他把上衣撩起来脱掉,然后各自脱裤子,两个赤裸的男人一起进淋浴间。霍明棠替情人搓洗一头长发,郑雅岑自己拿皂袋搓洗身体,后者问:「你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吗?还是探亲?」 「工作。」霍明棠告诉他说:「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承,过去一直想告诉你,可是找不到机会讲。我想,还是尽早让你瞭解我比较好,比起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更想亲口告诉你。」 郑雅岑身上泡泡被水冲掉,他歪头:「呃,现在吗?」 霍明棠开始洗自己身体,看着一脸茫然的青年,纯真无辜的模样撩起他的情欲,他呼吸沉了下:「晚点再告诉你。」 郑雅岑看男人随便冲了身体后关水,让他坐着等会儿,自己裹了条浴巾走出去,回来时拿一条新开封的润滑液软管,他害羞得都不敢直视对方,抓起莲蓬头假装自己认真洗澡。 搓搓搓,头发长就是麻烦。郑雅岑专心搓长发、冲水,接着下巴就被抬高对上一双俊丽带电的桃花眼。霍哥的嗓音沉涩性感,唤他小浣熊,他鼻音发声:「吭?」一脸傻样。 霍明棠浅笑,把自己胯下的大鸟放飞出来麻烦小浣熊也替他洗一洗。郑雅岑红了耳根,拿起一旁专用的沐浴剂帮霍哥搓洗重要器官,接着就被拉起来抱着又亲又舔,同样起了生理反应。 霍明棠让青年背贴墙面靠着,低头对其胸口做舌浴,突起的小肉粒像两颗小梅子被他含着吮舐疼爱,青年双手无力靠在他肩背,一手揉他的黑发低喊:「霍、哈啊,霍哥,不玩了,你快点。我……唔嗯……」 郑雅岑不知道是因为分开久了太寂寞,还是因为酒精作祟,身心敏感得完全禁不住情人一点撩拨,自身性器不停泌出透明体液,看起来似乎根本不必用到润滑液。他被霍明棠托抱坐到淋浴间后面平台,霍明棠稍微站开欣赏他动情的模样,拿润滑液仔细替他做准备,他轻细而短促的呻吟,每一声都像乞求怜爱,更主动打开双腿让男人的腰身紧密嵌合。 热气消散了些,空气微凉,霍明棠重新打开莲蓬头洒下温水,再次楔入青年体内抽送自己滚烫的性器。郑雅岑环抱霍哥的颈项哽咽低吟:「霍、啊嗯,霍哥,我好想你。你,不要再离开这么,这么久了……你、有没有……」 「我也想你。」霍明棠停了下,回完这句开始激烈攻伐。然而这远远不足以填满这段期间空虚寂寞的身心,他将郑雅岑抱起来,微屈着双腿狠狠朝上顶撞。 青年的身形也算高大,但是在另一副精实健美的体魄环拥下,也只显得更情色诱人,加上这阵子缺乏锻鍊,也减少外出,肤色白了不少,胸腹的肌肉变得柔软,肚腹间起褶的皮肉都少了阳刚而变得可爱,而吐纳男人性器的臀肉更是白皙弹润,手感极好。 「还敢不敢再害我担心?」霍明棠攻势凶狠,目光幽深。 「不、唔呃嗯嗯,哈啊、呜……不敢,不要了,放我,太深啊……」郑雅岑身体几乎悬空掛在男人身上,气氛和肉体衝击都是双重刺激,他咬着下唇凝视霍哥,试图靠眼神交流,却不晓得这表情虽是示弱求饶,但更能勾人嗜虐欲。 本来霍明棠只想早点跟情人洗洗睡了,可是这一洗就洗了一个小时半,郑雅岑仅着一条四角裤就出浴室,一手捏着腰肉气到骂人「讨厌你!」 霍明棠学他揉揉鼻子没吭声,帮人盖好被子,仅留一盏夜灯就寝。郑雅岑闭眼休息,半晌问:「你不是有事跟我讲?讲吧。」浣熊大爷摆出高姿态等人报告。 霍明棠在被子里勾过他一手摩挲,口吻轻松谈到:「听过万艺影叶吗?」 「谁不知道?那很有名啊,印象是五大影业巨头之一。也是这次那部电影的最大投资商,怎样?你去那边找工作?」 像在思量开如何啟齿,霍明棠沉吟了会儿说:「我其实身兼双职,一个身份是在这边当艺人,另一个身份是万艺影业的股东之一。」 「真假?」郑雅岑反过来握紧对方的手,讶异叫道:「那你不是很忙?股东,呃,所以是?」 「也是董事之一。不过公司负责人不是我,而是我念书时期的一个好兄弟名下。他算是子承父业,我有幸认识他,早早开啟了另一个事业版图。我们的工作主要不在製片,而是商业运作,像是融资、开发题材、营销、採购。底下也有其他多媒体品牌经营,还有自己的影视频道或网路媒体平台,以及节目製作。广为知的survivalx就是其中一个。」 郑雅岑在幽暗中睁开眼,survivalx听起来好耳熟,慢着,这节目不是叫他们去找死那个超有毛病的特别企划?他抿了下唇,问:「你提survivalx的意思是不是想说……」当初那节目代理进来,还要他们这些艺人去参加都是有人刻意搞的?那个人就是你霍明棠? 「是,我确实有在背后推了一把。」 郑雅岑默然,推一把就推成这样了,要是尽力操作不就是搞死人吗?他深呼吸,问霍哥为什么,霍明棠想了十几秒后回答:「一开始是无聊想找个消遣。」 「消遣是指我?」 「……对。」 郑雅岑抽手,背对男人转身侧卧,他知道当时霍哥还没喜欢上自己,可是他还是有点不爽。霍明棠立刻从背后抱上来,他用力拍打霍明棠的手脚,打完之后对方还是牢牢抱着自己,他喘气低骂:「你真是够了!」好像还是骂不出难听话,郑雅岑暗自叹气,他对在乎的人就是没輒。 霍明棠道歉,郑雅岑念他说:「你这样真的很不好。有钱就是任性讲的就是你这样。唉,我要讲什么,那个,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还没跟我交代的?一次请完好吗?分批解压缩我有点疲乏。」 「没有了。就这样。」 「那黑道千金女友咧?」 霍明棠一愣,暗笑这傢伙果然还是很在意,他回说:「是旅外求学时期的交往对象,后来还是朋友,她们家专门做物业管理,以及保全业,有些富豪在世界各地购入房產会交给她们家族企业管理,比如别墅或城堡,还有渡假村,会请他们负责出租跟打理、维修。大概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所以有人以为她是黑道千金。她叫克蕾儿,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介绍你前女友给我认识?」 「她已经是人妻,小孩都三个了。相信我,我只要你。」 「……你、不准甜言蜜语!」为什么霍哥的情话随口就有,太犯规了。 霍明棠苦笑:「可是我好想讲给你听。」 郑雅岑感觉对方搂自己腰的手在乱揉,慌忙道:「好啦好啦,算你诚实,你乖,快点睡。」 「我还没跟你说这次出国都做了什么。」霍明棠亲他后颈,轻揉他耳垂调情,青年扭动挣扎道:「那你长话短说吧。我真的睏了哦!不能再做了!」 霍明棠不再闹他,简短交代了自己这趟行程,除了去处理必须由他出面才能解决的工作之外,特地去拜访了在海外取材的卫导演,聊了电影合作的事情,以及挖角程昭寧和国内娱乐圈的十多位专业人士,名单内包括郑雅岑。 郑雅岑皱眉劝他说:「你不必这样帮我,真的。我也知道我是花瓶,公私要分明。如果因为我是你的男友,所以你提供资源,我很高兴但也怕影响你的事业和名声。」 「不是这样的。我确实观察过你,包括你少年时期演过的影片。」 郑雅岑打断他的话:「啊啊,你是说我演白痴那个?」 「嗯。你不是没有潜力,只是先前的公司只把你当成商品在打造,而不是开发你的潜力让你好好发挥。最主要的问题是你个性也懒,得过且过。」 青年立刻回嘴:「你还不是一样。」 霍明棠失笑:「我其实很勤劳。」 勤劳?忙着挖坑吗?郑雅岑心里吐嘈,没敢讲出来惹麻烦,倒不是怕霍哥,而是他睏了,没脑力和霍哥斗嘴。他闭眼聆听,霍哥说自己也打算辞职,到时两人一起进万艺影业底下的娱乐公司工作,资源更多,听着霍哥描绘的将来,郑雅岑有点期待也有些兴奋,更多的是这个人就在他身边的安心感,最后安稳入梦。 霍明棠一样睏了,抱着朝思慕想的情人却睡不着。他在反省,每次坦白前他总能设想出各种激烈的发展和后果,一开始也想过最糟的情况莫过于他们两人分手,但现在他却连想都不敢想了。他知道郑雅岑大概睡了,关了小灯喃喃低语:「对不起,我试着想变得更值得你喜欢,不过我本身好像就是劣等品,整个人生像一齣戏,真真假假自己都有点捉摸不清。但我知道你是真的,你是真的……我仗着你的喜欢,才能鼓起勇气坦白,但我实在很怕有一天你厌倦我。就算那样我还是……」还是想珍惜、想爱着这个人。 「郑雅岑,不要离开我。」霍明棠只敢在这个人睡着之后轻声祈求,过去他不在乎何谓真、何为假,而今透过郑雅岑他才明白这世间有些东西能纯粹得这么美好,胸口跳动的器官真正有了感情的温暖,自己不再是行尸走肉,恍如新生。 感情真是令人心生勇气,也充满恐惧的东西,霍明棠知道接下来的人生里,他都得战战兢兢面对这样卑劣而且毫不完美的自己,只求郑雅岑不要弃他而去。 天快亮的时候,手机传出铃声音乐,在这时刻听来特别尖锐刺耳。郑雅岑猛然一抖,伸长了手在床头柜摸索,彼端传来沙沙嘈杂声,几秒后爆出尖厉的哭号:「雅岑你救救妈、你救救我,他们只要钱,你告诉他们你有钱的你告诉他们──啊啊啊不要杀我!」 徐珍禎的惨叫突然消失,郑雅岑惊得整个人弹坐起来,霍明棠也被他惊动了,靠过来问怎么回事,手机里冒出一个男人低沉的话音说:「今天上午十点,准备两千万到y山山脚的坟地,那里有座土地公像。别耍花样报警,不然等着给徐珍禎收尸。」 郑雅岑悚然,他问:「别动我妈,你们到底是谁?你们──」 手机被掛断了。郑雅岑的手抖得厉害,两手握着手机问霍明棠:「怎怎、怎么办?」 霍明棠握紧他双手要他先深呼吸,接着问:「你确定有听见徐女士的声音?那真的是徐女士?」 郑雅岑慌张得语速变快:「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你担心她联合别人骗钱,觉得有可能是设局。我也不瞭解我妈,但我觉得她还不至于演戏演成这样,刚才她真的叫得很惨。两、两千万我没有,不能报警,怎么办?现在凑钱时间也来不及。」 霍明棠看青年焦虑得抓着头发,心疼拉下他双手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但还是报警吧。」 「不!我觉得……他们搞不好真的会杀人。虽然不清楚我妈惹了什么样的人,万一害了她怎么办?」 「没有警察协助,我们应对失误也有可能害了徐女士跟自己。」 郑雅岑看霍哥已经拿了手机要报警,双手紧捉着他手腕央求:「不要,求你。」 「你……」霍明棠妥协道:「暂时不报警,你哥那边──」 「也先别讲。拜託不要告诉我哥,他已经为我做很多了。我……拜託你,借我赎款,我会还的。」郑雅岑仅穿着一条四角裤在床铺上跪求霍哥,不久前还觉得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没想到现在立刻如坠地狱,他被那通电话吓得六神无主,唯一能依赖的就是霍明棠。他头抵在床铺,闭眼纠结道:「我知道自己很无耻,之前还那样讲你,要你无论如何不要拿钱给我妈,可是这回她有危险,求你了。」 霍明棠摸摸他脑袋,揉着浅色发丝叹道:「你这样求我,这么见外,我很难过。你只要尽可能信赖我就好,我会全力帮你。去洗把脸,我打个电话准备筹钱的事。」 两人打理完仪容,由霍明棠开车载人出门,两个佯装若无其事,花了些时间甩开狗仔跟踪。霍明棠将车开到咖啡厅侧方的得来速点餐,等候饮料时霍明棠开车子后门的锁,后面那辆车下来一名西装男士将装满钱的袋子放到后座再回去。霍明棠重新锁好门跟郑雅岑说:「那位是我的秘书,吕先生。袋子里是新钞两千万。十点一到我会让吕先生报警。」 郑雅岑紧抿唇没吭声,双手交握,默许对方的安排。理智上他认为应该报警,可是情感上他无法做到,拿了饮料后车子开回大街上,过了很久他才握着手里的热拿铁道谢:「谢谢你,霍哥。」 霍明棠趁着停红灯的空档,握住他前臂捏了捏:「不必这样。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自己,优先保护自己。」 「好……」 车子开到t市郊区往j市的方向,y山范围跨越两市,途中果然看到一座颇高的土地公神像,霍明棠将车驶入岔道停在土地公庙旁的空地,空地上除了一辆蓝色小货车、两台重机之外,就只有另一辆厢型车。 霍明棠的车一停下来,厢型车也下来七个男人,虽然那七人都穿着西装,但神态凶恶或不怀好意,就算有相貌端正者也绝非善类。霍明棠要郑雅岑先在车上,郑雅岑不肯,只好两人各拎一个大袋子下车,霍明棠问:「徐女士呢?」 称得上相貌端正的中年男人长得颇俊,唇上蓄鬍,听霍明棠问话蔑笑:「徐女士?嗯,她很好,小朋友们,先给我们看钱,就让你看她。」 霍明棠拿过郑雅岑抱着的袋子,连同自己拎着的一起往那些人拋掷,彷彿那袋里装的不是钱而是普通的纸张。霍明棠神色冷漠,平声说道:「钱给了,把人交出来。」 蓄鬍的中年男人偏头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容痞气:「好啊,我们交人,但是人要不要跟你们走得看她自己。出来吧,徐,女,士。」 厢型车最后一个下来的女人冷着一张脸,妆发打扮依旧精緻高雅,一头卷发用华丽首饰挽到一侧,露出耳朵吊着同样璀璨精巧的饰品,所经之处飘着名牌香水味,不说脚上的高跟鞋,连唇彩都是最新一季流行的。 「钱拿到就行了,跟他们废话什么?」徐珍禎不耐烦,表情比霍明棠还冷漠,尤其她盯着郑雅岑的眼神带了审视、看好戏的意味,她对郑雅岑说:「你别怪我,如果一开始你乖乖的,我们大约拿个几百万就走。居然掛我电话,亏我一开始也想过你毕竟是我生的,现在你金主恐怕后悔这么宠你吧,还蠢到陪你来呢,呵。」 知道这又是徐珍禎联合别人设的局,郑雅岑整个人气到发抖,他握拳扑向他们大吼:「钱还来,你们这些人渣!」 霍明棠被他的举动吓一大跳,目力所及瞄到有人做掏口袋的动作,他有所警觉,一个箭步衝上去抱住郑雅岑:「别过去!」 那七个人恐怕都携带枪械,率先掏枪的那个对着他们开了一枪,徐珍禎也尖叫骂他们别闹大,一行八人拿了两袋钱匆匆上车溜了。郑雅岑被霍明棠抱着踉蹌摔地,他听到霍哥发出惨叫,慌忙起身查看其伤势:「霍明棠你怎么了?受伤了?我、我载你去医院!打急救专线──最近的医院、霍哥你撑着点!」 霍明棠一身浅色衬衫都是血,很快连外面那件休间西装外套也染血,郑雅岑扶着人坐上后座,打电话求救。或许是恐惧、惊慌等情绪过度激烈,片刻后郑雅岑异常冷静将车开回t市某医院将人送医,两名年轻医生过来查看伤势,没多久霍哥的手机响了,他代为接听,来电者是先前那位吕先生。 事情发展越来越混乱,郑雅岑面无表情在急诊室外等霍哥做手术,吕先生带警察来问清事件缘由,他脸色苍白难看,语气倒是平静无起伏像个机器人,看得出受到太大的刺激,这才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吕先生安慰他说:「警方已经初步掌握那帮人的行踪,不必担心钱追不回来,霍先生都有盘算,他们应该只能往山里逃,早晚会落网。霍先生会没事的。」 「对啊,他会没事,没伤到内脏,是皮肉伤,会没事吧。」郑雅岑有气无力附和,请吕先生先去忙,他想继续等。吕先生看郑雅岑自己的手机也响个不停,提醒他说:「这件事可能又要闹上媒体,我会尽量帮忙压下来。郑先生你请保重。」 郑雅岑点头致谢,再然后他的感识陷入苍白朦胧,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周围嘈杂声嗡嗡细响,像是被隔绝,他感到孤独害怕,拿出手机在网路上丢了一句没头没尾的「一切都还好。」敷衍了事、粉饰太平。他好怕,从没想过霍哥会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的去挡枪,这可不是演戏,是现实,一旦ng人生就直接剧终啊。要不是他贸然行动的话,也不会害事态失控,但此刻再懊悔都没用,他只能等。 另一方面他也没料到徐珍禎会对亲生儿子做到这种地步,就为了钱。郑雅岑这才明白他们母子始终都是陌路人,徐珍禎从没想过他,而他也一直想错了自己的母亲。要是那一枪对霍哥造成什么不可挽救的后果,他会恨自己一辈子,也永远无法原谅徐珍禎。 霍明棠的手术成功,人还在恢復室,郑雅岑才敢打电话给霍丹妃报告情况。霍丹妃跟班恩一起到医院,她说当时收到讯息碰巧在和班恩聊,班恩听说情况就跟着过来了。郑雅岑没哭,只是红着双眼跟丹妃道歉,霍丹妃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他拍背,她说:「又不是你开枪,不是你犯错。你没事就好,我哥一定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班恩则仗着自己高大手长,一起抱着他们两个安慰打气:「你们都平安就好。我们去给棠哥办住院手续吧。」 郑雅岑应声,他知道班恩说得对,算来大家都还平安,霍哥的手术也很顺利,虽然得养伤,但伤好了就会没事吧?想到霍哥受伤的原因,他还是气恼自己衝动,是他连累无辜的人,还把关心自己的人都拖下水。 办完手续之后,霍丹妃看郑雅岑精神不济,藉口要他和班恩去附近的餐厅吃完替她买便当,班恩看出她的用意就拉着郑雅岑走出医院,让人稍微脱离原先的环境。班恩带他挑了间生意不错的自助餐店进去,两人打完饭坐在角落位置吃,其他客人很快就认出他们而开始指指点点,有的人白目来讨签名,班恩笑着应付、打发他们。 「赶紧吃一吃帮丹妃买个便当回去。不然我觉得等下会很麻烦。」班恩提醒他说。 「噢,好。」 「最近媒体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唉,虽然红也多亏他们,但黑也因为他们,有时也很困扰,真讨厌。」 郑雅岑喝了口海带味噌汤,吁气浅笑:「活着总会出现一些讨厌的人事物,就像人活着就天天会製造垃圾一样。有时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垃圾。」 「……我先去付帐哦。我去外面等你。」班恩彷彿看到郑雅岑的鬼火、哀怨都实值化了,接什么话都尷尬,只好付帐遁。 班恩一手拎着便当,一手不时把快要飘走的郑雅岑拉回来,免得这傢伙被人撞飞或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三个人守在双人病房里,霍明棠醒来觉得不够安静,转去一天要六千元的单人病房。郑雅岑等人面面相覷,脸上都写着:「有钱就是任性啊。」 霍明棠不打算让人探望,除了郑雅岑和霍丹妃以外,就是秘书吕先生在执行他的命令。郑雅岑坚持替霍哥张罗三餐,反正自己也间着,换药、上厕所、沐浴都由他伺候,霍明棠虽然没讲什么却好像挺乐在其中,郑雅岑也藉此消除了一点罪恶感。第三天霍明棠跟他说:「被你照顾的感觉蛮不错的。」 郑雅岑涩然一笑:「笨蛋,我愿意一直照顾你,是你之前不让我表现。」 「因为我也很乐于照顾你啊。」 「霍哥,我好怕你出事。都是我害的,对不起。」 「觉得抱歉就把一辈子赔给我吧。」 郑雅岑望着他,释然莞尔。「都给你。本来就想给的。」 这次突发事件暂时被压住,然而几天后郑雅岑替霍明棠办出院时,消息却传开了,而且甚嚣尘上。郑雅岑替霍哥倒水,端着切盘的水果到客厅,电视新闻画面上是徐珍禎的照片,报导中再次指出这人是郑活宝的生母,并提及此女伙同男友及黑道设局对亲儿子诈财,但令人错愕的是后续报导,警方已逮捕几名犯人,其中一男一女疑似分赃引起的纠纷被同伴枪杀。 霍明棠没想到徐珍禎就这么结束了人生,他挪眼看向郑雅岑,青年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雅岑!」霍明棠牵动伤口,但顾不得疼痛上前扶起青年。他知道郑雅岑短时间内经歷太多,情绪起伏可能过大,但没想到人会忽然晕倒,这不是戏,而是现实。他拼命摇晃郑雅岑又喊又吼,没想到才刚出院,又得再跑一趟医院…… 无来由、拾捌 霍明棠跑去按班恩的门铃,万幸的是班恩在家,他麻烦班恩开车将郑雅岑送医,否则公寓外的记者认出他的车又要一窝蜂追上来。班恩看到郑活宝不省人事,帮忙将人挪到车上送医,路上才稍微瞭解了状况,班恩从照后镜瞄到霍明棠他们都不禁想叹口气,这两人也太倒楣了吧。 到了医院掛急诊,郑雅岑在病床上睡得一脸安祥,班恩还有杂志的工作就先行离开。霍明棠联络了郑尚海,郑尚海只说:「辛苦你了。我尽快赶去,到了联络你。」别的没多聊就结束通话。 郑雅岑就这样一直睡到隔天清早,叫也叫不醒。医生说原因不明有待观察,霍明棠就这么守在病床边不敢闔眼,不仅冒出黑眼圈,嘴唇乾涩,近看会发现连鬍渣都长了。郑雅岑睁开眼时,望着陌生天花板发愣,霍明棠立刻凑上来关心:「你觉得怎样?」 郑雅岑看见他的时候面露惊诧,伸手摸他脸像在确认什么,开口第一句话是:「真人耶……虽然有鬍渣,但是是霍明棠本人?本人吗?」 霍明棠被郑雅岑的反应吓懵,握住他手腕说:「雅岑,你怎么了?不认得我?」 郑雅岑又一次受衝击,眼神惊讶:「哇、哇,你知道我?我当然知道你啊,你是明星。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我在哪里?这里好像是医院啊?」他瞄到观察室外有护士跟医师走动,歪头回看霍明棠。 霍明棠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此陌生,整颗心都沉了。这时手机响了,郑尚海问他们在哪里,没多久郑尚海赶来,已经有医生在替郑雅岑看诊,并建议进一步做检查。 郑雅岑一看到大哥出现,自然的跑向大哥问:「哥,他们说我失忆,但我没有啊,我还记得你跟晴晴。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就在医院,我没病啊。」 郑尚海暗讶,向霍明棠问了详情后都决定让郑雅岑做检查,两人不敢再让郑雅岑乱跑或看到电视,免得再受什么刺激。他们一个负责守着郑雅岑,另一个就负责忙掛号、缴费等手序。在医院耗了一整天时间,检查结果郑雅岑的身体健康,只不过有将近两三年的记忆空白,失忆可能是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所导致,目前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只能亲友耐心陪伴。 一行三人离开医院后就回公寓,晚饭叫了外送披萨,趁着郑雅岑吃完跑去上厕所,郑尚海挑了一齣电影播放,用眼神示意霍明棠到阳台聊,两人避开郑雅岑谈话。郑尚海说:「他的记忆停留在进娱乐圈之前,我考虑接他回老家休养。」 霍明棠垂眸不语,郑尚海在等他回应,他思量很久回说:「我想将他留在身边照顾。」 「为了你的私心?别忘了,现在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很有距离的偶像,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而他是我弟弟,唯一的亲弟弟。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以他现在的记忆应该会常常感到恐慌。」 郑雅岑出道是二十一岁,跟郭渢英一起去儿童台工作,当奶酪葛格的时期,后来接到兵单就去当兵,之后接演偶像剧一夕爆红,同时出舞曲专辑,多方发展,和霍明棠相识、交往也不满两年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郑尚海仅是因为尊重弟弟的选择,加上霍明棠看起来对弟弟也还算真心,姑且由着他们交往,而不是因为信赖霍明棠这个人。 霍明棠坦言:「我确实有私心,但也认为他不能因为失忆就活在过去。他有他的人生和事业,他有权力找回来他曾经付出心力经营的生活,而你有你的工作和生活,还有你的女儿要照顾,雅岑是你弟弟,但你不该让他只懂得依赖你。」 郑尚海推了下鼻樑上的镜框,扬起一抹冷笑:「不依赖我,难道依赖你?霍明棠,要不是我知道你替他挡了一枪,我是不会站在这里跟你商量的。」 霍明棠知道自己完全没立场跟郑尚海争什么,但还是试图表达心意并说服郑大哥。他苦笑道:「我明白,你还没能完全接受我跟他之间的感情,或是说,你还不能信赖我。但我是真心希望他好起来,现在就算把他接回老家,他迟早必须面对外面的世界,知道自己经歷了什么。而你可能无法时时刻刻顾及他。如果就我现在的能力有办法保护他,我会竭尽所能引导他适应他现今的生活,或许他能慢慢走出来,只不过当前要先设法将徐女士被杀的新闻压下去,避免他再次受刺激。」 郑尚海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反问:「可是他连你都忘了。他完全没有进娱乐圈的记忆,这是不是意味着进这圈子以后他其实根本不快乐?既然他都忘了,何必勉强他再想起来。又不是非混娱乐圈不可。」 霍明棠闻言感到无比恐慌,如果不能现在说服郑尚海,总觉得自己会永远失去郑雅岑。他调整呼吸,试着冷静下来,涩声忆道:「他曾说过自己进娱乐圈的原因之一,是想让自己的母亲看到他。他是坚强乐观的人,但不代表他无时无刻都这样,他也会脆弱,会受伤,可是他会选择面对然后再站起来,这是我认识的郑雅岑。不管他会因为这次的打击而否定过去自己的选择,或是想要继续坚持,我都相信他,我希望他能记起来,自己再做一次选择。我……希望这是他自己的意志,不是我或你替他决定。」 郑尚海垂眸叹了口气,神色忧鬱,他还想再讲什么,就听屋里传来郑雅岑怪叫。他们打开拉门进屋,郑雅岑从厕所跑出来对他们大喊:「镜子里的脸不是我噯!」 「你冷静。」郑尚海看人没事松了口气,抚额翻白眼。 郑雅岑对自己的脸又掐又揉,语速极快的描述:「刚才我大便完洗手,洗着洗着就看到镜子里的脸不是我,但又是我,我居然变得这么、这么的──天啊,我这也太俊美了吧?」 郑尚海跟霍明棠互望一眼,同时无语。 「你这几年的记忆空白得厉害,连自己整过型都忘了。」郑尚海摇头叹气,他告诉小弟说:「你还进娱乐圈,一开始在儿童台工作,当过一阵子奶酪葛格,后来当完兵演偶像剧之后走红,朝全方位艺人发展。再然后认识这位霍先生……」 霍明棠接话道:「然后跟我交往。」 场面静下来,郑雅岑转头望着霍明棠一脸茫然,等他消化完这话以后睁大眼尖叫:「什么?我跟你?我把自己欣赏的偶像睡了?天啊!」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不敢置信。 霍明棠嘴巴动了动想纠正什么,最后碍于有第三人在场而作罢。郑尚海眉心微结,他问小弟说:「这是你们共同租的公寓。不过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和经纪公司也解约,目前也没什么工作,乾脆跟我回老家吧。」 郑雅岑正想应好,馀光瞥见霍明棠神情悲哀望着自己,一副小狗要被拋弃的表情,他实在不忍,把回老家的话吞回去改口说:「不了,我有付租金,那我就暂时维持原样住下啦。况且除了部份记忆想不起来,健康方面没什么问题,丢下他一个人好像……我是说,我也想快点恢復记忆,所以想照原来的方式生活。哥你放心吧,我一向很好活,你把我丢去沙漠我都能活回来的,哈哈哈哈。」 在场另外两人表情更复杂了,郑雅岑分明失忆不记得自己曾到过沙漠录节目的事,却讲出了与事实相符的话。 郑雅岑想起郑晴,关心道:「你来这里看我,晴晴一个人也会怕吧。哥你快回家陪晴晴吧,我没事啦。再说,霍先生会照顾我对吧?」 霍明棠立即反应:「我会照顾好雅岑,绝不会让他受伤害。」 郑雅岑没想到霍明棠讲得这么篤定认真,他心里真是小鹿乱撞啊,自己真的跟这个人交往吗?也就是说他们搞基啊?而且自己的样子都整型成另一个模样了,感觉还是很不真实。 郑尚海思考过霍明棠提的那些理由,认为自己的确无法常常守着小弟,勉为其难同意道:「好吧。有事的话手机或网路上联络我。霍先生,我弟暂时就交给你照顾了。你的伤,也请保重。时间不早,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再来。」 送走郑尚海,郑雅岑和霍明棠回头搭电梯上楼,前者不停偷瞄人,他问:「我平常都怎么称呼你啊?」 「别人喊我棠哥,你喊我霍哥。」 「呵嗯……」郑雅岑了然轻吟,不自觉嘟唇点头,再问:「我们真的在交往?谁追谁?怎么告白的?」 「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我追你。」 「你追我?」郑雅岑睁大眼不敢置信:「你那时就知道我整型吗?」 「知道。」电梯到了楼层,霍明棠朝他温柔笑了下,笑容难掩苦涩。青年把他忘得很乾净,就如郑尚海所说,现在他对青年而言就是个有距离的明星罢了。 两人回公寓后,郑雅岑还在好奇的东问西问,他好奇霍明棠知道自己多少事,两人一起收拾吃完晚餐的客厅,丢完披萨盒后他拨着长发恼道:「之前在医院我就奇怪了,我怎么会弄这一头奇怪顏色的头发,还这么长。我是不是几年没剪头发啊?真好奇我当艺人是走什么路线。」 霍明棠回说:「你那头发是先前为了出专辑拍影片做的造型。长发都是接的。」 「哦,那我过阵子去把发片弄下来吧,太麻烦了。这要怎么洗澡啊,咋。」 「我可以帮你洗……」脱口讲完,霍明棠也察觉不妥,清了下嗓子说:「我拿衣物给你换,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收拾房间给你。」 郑雅岑小跑步跟上他问:「霍哥,我之前都跟你睡一间啊?」 霍明棠忽然停下来,郑雅岑差点一头撞上他,被他及时抓着肩臂缓下了。霍明棠说:「交往时我们都一起睡主卧。不过现在你没有这段记忆,还是分房睡好了。」 「噢。不用麻烦啦,我相信霍哥你的为人,而且都是男的,应该没那么容易有感觉吧呵呵。」 霍明棠盯着他幽幽说:「我不相信我自己的为人。你睡我身边,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总之为了你好,分开睡吧,我去收拾房间。」 郑雅岑被男人吓唬了,一瞬间心悸,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怎样。他揉揉鼻子,耸肩道:「算啦。」他其实是有意试探,对方应该也不是会乘虚而入的人,不然大哥不会同意他留下来吧? 是夜,郑雅岑一个人在床上睡成大字型,霍明棠也闭目养神,却难以熟睡。隔天清早霍明棠准备好早餐,郑雅岑洗完脸出来,两人隔着中岛台坐下用餐。 郑雅岑好奇心强,问个不停,关于自己如何失忆,还有霍哥身上的伤,以及他在t市的生活。霍明棠早就跟郑尚海套好讲法,敷衍他说失忆了因为在家摔倒撞了脑袋,至于自己的伤则是拍戏工作的意外事故。 郑雅岑果然也问了自己被前东家解约的情况,霍明棠说:「你窜红速度快,有人眼红你,屡屡设陷阱或捏造谣言爆黑料。公司觉得未达预期发展,就跟你解约了。不过我已经介绍你到新的经纪公司,我也会去同一间公司,我们可以一起工作。」 「听起来你好厉害,都安排好啦?」 霍明棠苦笑:「嗯。因为我……是股东之一,有人脉也比较方便。到时我也是你的专属经纪人。」不论郑雅岑问什么他都已拟好预想的回答,总之要先避开任何会刺激到郑雅岑的消息。他不打算放弃,这人忘一次他就重追一次,忘两次重追两次,直到他耗尽心力为止。 郑雅岑睁大眼盯着对面男人,把嘴里的食物嚥下,讶道:「哇,霍哥,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公器私用都这么光明正大。我们是情侣,你是娱乐公司老闆,不仅要签我还要当我经纪人,人家不会误会你是在包养我吧?」 「不是包养。」霍明棠笑叹:「我们是情侣。」 *** 公寓客厅,郑雅岑戴vr眼镜握着手把玩游戏,浅色长发扎成高马尾在后脑晃来晃去,他一听见霍哥回来的动静就停下来,摘了vr镜看向门口。霍明棠着一身铁灰色西装进屋,提着黑色公事包取出笔电和一份合约说:「今天去拿了打好的合约,你看看内容,要是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郑雅岑点头,搁下游戏过来拿合约,霍明棠瞥了眼那副游戏眼镜说:「别玩太久,对眼睛不好。」 郑雅岑抿嘴訕笑,总觉得好像又多了一个哥哥。这几天相处下来的感觉还算自在,霍明棠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只差没帮他刷牙洗澡盖被子那样夸张了,彷彿他是废人一样。情侣间会做的事一概没有,连牵手都没牵过,这让他很纳闷,不过私下的霍明棠跟对外的形象果然不太一样,是个光看脸都觉得禁欲的男人,不笑的时候更是如此,甚至他觉得这人很阴鬱。 霍明棠打开笔电继续忙,自从徐珍禎猝逝之后,她的后事和相关事务都由郑尚海和他处理,忙不过来就叫吕秘书去办。现在他想尽早把郑雅岑的经纪约拿到手,一方面也是担心将来郑尚海若把人接走,他也能留个理由和郑雅岑往来。 郑尚海则由于记者会上曝光的缘故,被肉搜了一阵子,电台节目收到海量粉丝信,但本人心境不受影响,维持一贯的低调态度过日子。后来又有自称郑雅岑的同学或打工同事拿照片爆料,指称郑雅岑过去长得其貌不扬,但这些消息很快就被其他艺人的新闻盖过,一些大明星忽然换东家,以及先前j台筹拍的连续剧爆出原着抄袭的争议而有官司纠纷。有人喜,有人忧,有女艺人出柜,新恋情获粉丝祝福,也有明星夫妻被爆各有婚外情,一时间娱乐圈变得很不平静,郑雅岑那些事反而就少人关注了,而这其中不乏霍明棠的操弄。 郑雅岑考虑要签约的是飞星这间老牌娱乐公司,这公司由于一些资金和世代交替的问题而转售给霍明棠。霍明棠仗着万艺影业及自己的资源将其买下,人事调动仅换走一批管理阶层,其馀员工保留,不仅如此更将从前待过的两间公司挖走不少人才,其中包括程昭寧及及手下艺人,班恩也在其列。这阵子霍明棠算是忙着让这老牌公司脱胎换骨,高宽恆就算将来察觉这一切都与他有关,也拿他没輒。 郑雅岑仔细看过合约,他问:「霍哥,你真的要签我进公司?我可以吗?之前我也看了自己一些作品,演戏普通,唱歌跳舞也普通,只靠着这张脸,可是整型的事也被爆料,我这样的艺人还能要啊?」 「那就看公司怎样经营跟包装你的新形象了。」霍明棠按着滑鼠,挪眼看他微笑道:「不必担心,你想发展哪个领域,告诉我,我帮你想。」 郑雅岑拿着合约迎视他,想了下回答:「跟你一样吧。我想像你一样。」 霍明棠莫名被他无辜而单纯的目光触动,一手握拳抵在唇前,垂眸藏起波荡的情绪问话:「跟我一样?什么意思?」 郑雅岑想得简单,他笑容天真道:「就感觉低调神秘,演戏唱歌都很随兴的样子,好像有空就出没,没空就不见。我也不知道怎么讲,我知道你演过很多戏,但都是配角或反派,也知道你后来替人写很多词曲,但给我的感觉是你不为赚钱,只是随兴而为。我现在很缺钱,但我想以你当目标,你觉得怎样?虽然我脸是整的,可是现在当明星整型的比例也很高吧?我自己就不在意了,网路上讲什么我也懒得看。」 青年说得多了,自己绕到歪题,訕笑道:「总之我真的很欣赏你,拿你当目标,会不会觉得被我冒犯啊?」 「不会。」霍明棠望着他,忍不住伸长了手摸他头,目光深情温柔。 郑雅岑自觉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摸头是挺奇怪的事,但气氛愜意自然,他非但不尷尬反而还有点害羞。这不是前辈对晚辈的疼惜,不是大哥对小弟的宠爱,而是有些曖昧的气氛。 霍明棠收手坐回沙发,郑雅岑从懒人骨头站起来凑近他,弯腰询问:「我们真的是情侣?」 「是啊。但你没有记忆,我不想勉强你接受什么。」 郑雅岑坐到他身边目不转睛盯着瞧,片刻后思考道:「其实我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虽然我哥在电话里叫我不用勉强自己,他说忘记的记忆大概也不是多开心,但我自己认为不是这样,没有谁的日子单纯只有快乐,肯定也会有烦恼。但我肯定在我烦恼困扰的时候,有人陪在我身边,我的亲人朋友和情人,可是我竟然把这些都忘了……没想到我是这样软弱爱逃避的人,而且我跟你还是情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霍明棠心平气和聆听他讲话,顺势反问:「意味什么?」 「意味着你无预警被我拋弃跟伤害啊。我怎么能这样对你,如果我们在交往,但我却将你忘了,你不是很惨?可是我最纳闷的是你怎么有办法这么平静的继续跟我生活、面对我这种失忆状态?我回到好几年前,你为了我也被迫留在原地等我,怎么能这样……」 讲到这里,郑雅岑噤声,他被霍明棠面无表情掉泪的样子吓呆,手足无措,慌忙得徒手帮他把眼泪抹掉:「抱歉啊霍哥,我不是故意惹你难过,我、噯,对不起。」 霍明棠握住他手腕,自己抹乾泪痕微笑道:「没关係。」他哭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感动,郑雅岑说自己是为他而留下来,不管是同情、责任心还是什么理由,他都求之不得。 郑雅岑看霍哥一脸平静无波,彷彿刚才掉泪是错觉,但这男人哭的样子对他来说还是造成不小的衝击。印象里就算是演戏,霍哥都不曾哭过,顶多眼眶泛泪。他除了心疼霍哥之外,心里也有悸动,脸越来越热,奇怪的生理反应和波荡的情绪停都停不下来。 「我、我可不可以亲你?」郑雅岑说完急忙强调:「不亲嘴也没关係,亲脸就好。我、我想试看看这样能不能想起什么……」他话语含糊曖昧,自己羞耻得压低脑袋。 「好。」 「嗯?」他抬头看,霍哥还是那张脸,这是答应了?那声好不是错觉?就在他狐疑的时候,霍明棠往前倾,优雅徐缓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吻触很软、很轻,浅尝即止。 郑雅岑先是呆滞瞠目,然后倏地起身跑回自己房间。霍明棠难掩失落,黯然淡笑:「慢慢来吧。」他愿意等的。 逃回房里的郑雅岑摀着胸口长吐一口气,轻声喃喃:「怎么搞的啊。」 他蹙眉是因为不习惯自己这样强烈的情绪起伏。被霍哥亲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掉进咖啡里的方糖,又甜又苦又涩,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自己应该很喜欢霍明棠吧,否则为什么这样渴望恢復记忆?只不过他不认为自己失忆的原因单纯是撞了脑袋加上事业遭遇低潮的关係。 之后郑雅岑签了那份经纪约加入霍明棠的公司,霍明棠一人身兼多职,既是老闆,也是艺人,更是郑雅岑新的经纪人兼褓姆。郑雅岑换了新东家,飞星为此办了记者会,卫导演也在自己的社群页面上表示电影试镜不会因为那点小事换角,所有角色都是一时之选。 只不过记者媒体还是不会轻易放弃跟拍郑雅岑他们,霍明棠希望他尽量别乱跑,若有安排课程就由霍明棠亲自接送。郑雅岑过上了公司、公寓两点一线的日子,不过他并不无聊,这几年买的游戏片对他而言跟新的一样,又重玩了一遍。再者网路线等于他的生命线,只要不断网,他就能窝在家很久不出门,霍明棠三餐餵食,知其冷暖,呵护周到,把人顾得滴水不漏,就连班恩按门铃想关心一下郑活宝都没能讲超过十句话。 那次班恩买了许多进口零食,说是去海外工作时带回来的伴手礼,郑雅岑开门认得这人,霍哥给他讲过这个人是当红一线演员,这回卫导的电影也有班恩担任的角色,而且他们还是朋友。霍哥说失忆的事不要让太多人知晓,不过班恩勉强算自己人,因此也知情,所以他和班恩打了声招呼,班恩问他说:「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郑雅岑歪头面露疑惑的动作宛如雀鸟,他苦笑:「老实讲,真不记得了。但我觉得你面熟。」 「哈哈,因为我最近代言的广告多吧。」班恩大笑,把伴手礼塞给他之后小声问:「棠哥在厨房?那我就不进去坐了,顺便问你,你真的是整型吗?其实你跟你哥挺像的,你哥不会也是整的吧?」 郑雅岑昂首保证:「我哥当然不是整的,他天生就那么帅。不过我肯定是整的,我要是天生就长这样也不会丑到念书时被霸凌啊。」 班恩闻言了然:「这样啊。怪不得你先前好像讲过,原来那时就说漏嘴,哈哈。不要紧啦,我们还是好朋友。」 当下霍明棠就像护幼的大人一样默默现身,班恩本能的绷紧精神朝屋里喊了声老闆好,摸摸鼻子溜回家。不知为何,班恩直觉霍明棠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只不过这种危险不是普通犯罪类型,而是某方面给人一种压迫感或威胁性。班恩虽然和郑雅岑一样少根筋,做事凭直觉,但他们这类人的直觉偶尔很敏锐。他知道霍明棠这类型的人平常不发作,一发作就不得了,而郑雅岑就是霍明棠的开关。 班恩回自家公寓,双手插腰哼气,歪着脑袋自言自语:「我想到他们像什么了,棠哥站在他身后那姿态就像龙守着自己宝藏一样嘛。哈哈哈。」 无来由、拾玖 郑雅岑加入飞星娱乐的新闻发佈后的隔天,霍明棠就带了人飞往海外去看时装秀,不久就传回一则新闻,报导他们两个人临时受某品牌设计师邀约走上t台。国内人多半不晓得那位设计师和霍明棠有私交,不然又要为此作文章。 郑雅岑个性并不怕生,任何新鲜事物都乐于尝试,但他不知道自己也曾在前东家当过一阵子模特儿,但因为和模特儿部门的人处得不好,不适应那圈子的生态,所以转往演艺部门发展。也因此这不是他第一次走秀,可是身体彷彿存有记忆,表现得并不差。他和霍明棠是两个气质风格迥异的人,一个张扬活泼,一个低调内歛,各有魅力。 走完秀的他们参加了一场名人云集的私人派对,郑雅岑外语能力破得可以,被霍明棠带在身边,他晓得自己走秀的事是霍明棠有意安排,也知道这是种炒作手法,趁着没人过来找他们聊的时候小声问:「你这样动用关係叫人家给我们机会走t台,他们会不会不爽啊?万一砸招牌怎么办?」 霍明棠端着香檳酒杯斜睞他,浅笑解释:「不会,你的外型出眾,光是站上去就够了。而且设计师虽然跟我有私交,我在这圈子也确实有点人脉,但不代表他们都是迫于我的压力才做这些事,我只负责引荐。你认为我真的是那么霸道、城府深的人吗?」 「……」郑雅岑歪头想了想,他说:「你不是霸道,但你会用很多方式诱导或引别人照你想的方向去走。」 「哈哈哈哈,这样讲好像我更厉害。」 「呃,不是夸你噯。」郑雅岑脸皮抽了下,又小声讲:「但也不是损你啦。呵。」 郑雅岑猜想,霍明棠为了促成这些事,大概费了不少心力,但也如其所言,那些人也都有一定的社经地位,不是霍哥能随意压迫或驱动的,霍哥有一套交际手腕,他们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但不是单方的压榨利用,这么一想心情就轻松不少,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香檳。 霍明棠怕他喝多了,提前带人回酒店休息。郑雅岑接的那些发片早在出国前就卸下,染了一头紫灰色的短发,两侧耳上剃平,抓卷瀏海,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除了本身的帅气,看来更俏皮可爱。他喝得有点醉,回房间就呆呆坐在床尾放空,一手把侧耳掛着的守宫耳饰取下来放前面长桌,他盯着璀璨闪亮的小蜥蝪看了几秒忽然叫道:「啊!这个忘了还,怎么办?呃,他们也没提醒我还,这东西……」 霍明棠坐在隔壁单人床欣赏青年发呆、讶异的各种模样,轻笑一声:「不还没关係,我已经买了,不必还。你戴着好看,送你。」 「这是鑽加水晶,贵死了,平常又不戴,你买它干什么?」 「纪念品。」霍明棠温柔淡笑:「以前交往的时候没有送你什么东西,回想起来,一个能证明我们在交往的东西也没有。不过我想重新追求你,你接受的话就收下,不愿意的话……改天有机会还我吧。」说到底他还是任性固执,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对方有机会拒绝自己。 郑雅岑自然听懂他的意思,蹙眉失笑,默默将那隻可爱的守宫耳饰收好,免得不见了。他抓散做过造型的瀏海,问了霍哥还有什么行程,霍哥说接下来收拾行李随时都能去机场等班机回家,他应了声「噢」就先去洗澡了。 霍明棠往后仰倒,躺在单人床闭目养神,听到浴室里传来青年哼唱着一首充满童趣的歌,那旋律颇耳熟,等青年出来之后他问:「你唱歌很好听。哪怕是儿歌。」 郑雅岑喝酒都不红的脸,当下就涨红了,他结巴道:「你、你不要笑我啦。我乱唱的。」 「那是你以前在儿童台工作时,主持儿童节目的歌。」 「是吗?」郑雅岑亮了双眼说:「啊,一定是我之前回顾自己的作品时就无意间记起来了。」 霍明棠坐起来报以微笑,眼底有着难察的落寞。不是因为记忆深处记得吗?他真希望是青年偶然记起了曾经经歷的事物,现在想起一首歌,说不定哪天会想起他,或他们之间的事。 郑雅岑擦着头发坐在床边聊:「不过survivalx我还没看,时数比较多,有空再看。应该比偶像剧好多了,我第一部偶像剧还不错,蛮搞笑的,后来的就比较公式化,还好我没有演太多,我不想当万年花瓶。之前我看电视有齣新的偶像剧,超瞎,什么女扮男装的老梗,而且还是现代!哈哈哈,最好那样看不出来,简直全剧的人都瞎了,那一看就是女孩子。」 光是听郑雅岑说话,霍明棠就不自觉会嘴角含笑,他起身拿了保养品递给郑雅岑说:「天气乾冷,擦些乳液吧。」 「谢谢啊!」郑雅岑感激道:「霍哥真好,做事就是这么滴水不漏!」 「毕竟也是你的经纪人,就算你是人工美男,还是得后天勤保养。」 「没错没错,要敬业。」郑雅岑旋开身体乳的盖子递还给霍哥,眨着小鹿般的眼神说:「帮我擦背可以吗?我自己擦不好。」 霍明棠眸色暗了一瞬,接过那瓶乳液默默替人擦抹后背肌肤。掌心、手指密合的贴在青年紧实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推抹,动作极缓慢。郑雅岑忍不住瞇眼享受,馀光瞄到镜子里两人的身影,他看霍哥一脸认真注视自己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点心疼,他说:「抱歉啊,霍哥。」 霍明棠一脸不解的把乳液瓶盖好,听郑雅岑说:「你都记得,但我都不记得。我一直在享受你的付出,你瞭解我、照顾我、包容我,但我对你做的都没这么多、这么好。我选择留下来,会不会变成你的负担?我这么一个黑胜过红的艺人,还是私生子,你喜欢我哪一点?」 霍明棠看他穿好衣服,手里握紧那瓶乳液垂眼似笑非笑的,他说:「光是你在这里,对我来说就够了。就像太阳跟地球吧。各自在一定的位置和轨跡,一切都会平衡。也许你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有哪里值得我喜欢,但你要有信心,你说过自己喜欢当明星,有那么多粉丝支持你、喜欢你,表示你有你的好。如果你提的问题有答案,那个答案恐怕随时都会变的。因为人都是会变的,付出真心再喜欢上,那么对方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喜欢,所以那问题的答案应该只会变得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一个理由,就是……」 「就是?」 「就是爱。」 郑雅岑懵住,没想到霍明棠会这么云淡风轻说出这个字,他都不太明白这个人是在跟他解释还是在告白,看模样应该不是告白?可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乱了,意乱情迷,霍哥的眼神很温柔,笑容很浅淡,只瞥他一眼就别过脸去收行李了,彷彿连一点压力都捨不得给他,但他反而因此有一股衝动想过去抱住那个男人,只是紧紧的抱着,告诉对方他会在这里。 呆了很久,郑雅岑只坐在原处若有所思,他不敢贸然行动,总觉得越是思考他们之间该如何相处,就越得小心翼翼。他不希望失忆的自己再有什么言行举止触动那个人的伤心处了,万一他一直都想不起来呢?虽然霍明棠说过要重新追求他,他也认为可以尝试,但他就是忘掉了他们交往过的事,这是否会成为两人之间的疙瘩? 「不要紧。」霍明棠背对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讲:「想不起来也不勉强,你哥说得对,勉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慢慢来。」 「是吗?你……」为什么这么好?这么温柔?郑雅岑想了下,心中已有答案,眼前这人肯定非常非常喜欢自己,这不是作戏作得来的。他很感动,也很开心,走过去摸摸霍哥的头发说:「谢、谢谢你。」 霍明棠回头仰望人,看到郑雅岑一脸害羞也感到高兴,他不是没有机会对吧? 结束快闪之旅回国,两人准备着11月底某电影大奖的颁奖典礼,两人都因之前演过的电影而受邀走红毯,但其实连入围都没有,不过重点还是红毯亮相。由于他们曾在海外替名牌时装走秀,媒体风向一下子变得微妙,彷彿郑雅岑的人工帅是受了什么品牌认证似的,几家杂志和媒体都轮番採访报导,走秀的帅照也传遍网路,而郑尚海被偷拍的生活照也跟着再次被贴出来,兄弟俩再次翻红。 颁奖典礼那晚,飞星娱乐的老闆兼郑活宝经纪人霍明棠,带着郑雅岑一起从加长礼车下车走红毯,霍明棠跟护幼似的不让郑雅岑做太多发言,免得洩露了失忆的秘密。就算他们没入围、没得奖,连颁奖人都不是,还是有几次被带到镜头。 郑雅岑没能参加后续的派对、酒会,典礼结束就被霍哥拎回家洗洗睡了。他被前东家解约,年末的工作清零,倒是乐得能回g市跟家人团圆,但在此之前则是要先替拍电影做准备,每天都在练身体,还不能练出大块肌肉,而是得像芭蕾舞者一样练出线条优美的小肌肉群、核心肌群,饮食也由霍哥亲自调控,偶尔才解放吃一回大餐。 霍明棠作为主要投资商并不干涉製片的事务,一样只需要顾好自己演员的本分,两人的生活过得既不粉红也不浪漫,反倒更像苦行僧,工作时一起健身、讨论剧本,休间时健身、讨论工作,或是一起玩电玩。 郑雅岑开始觉得自己快要从健身及武术训练里顿悟人生了。他发觉霍哥是个变态的健身狂,飞星公司里盖了一座道场,专门练武术、锻鍊身体,以及冥想,参与这次电影的演员不分男女都被操得要死,最乐在其中的就是班恩了,因为班恩本身就热爱这些事,甚至成了霍明棠的忠实小弟。 12月中旬,一伙人包机飞到外地举行开机仪式,电影正式开拍。片场旁边就有健身房,郑雅岑拿了手机直播霍哥带一伙人去健身的队伍,调侃了会儿自己才崩溃笑着跟上去。年末拍的主要是几幕大场面的戏,雇了很多临演,演员们各自发挥之前训练时学的武术或武器操作。 这部片的片名取自北欧神话里司掌未来的女神之名诗寇蒂(skuld),故事背景架空,改编自小说,是个魔法与机械的世界,有科幻的蒸气庞克元素,也融入了部分东方武术。 霍明棠饰演的角色叫兰斯,精通机械发明,擅长将之结合魔法,在国家机构担任公务,研究各种结合人体的再生义肢。由于窥探生命及宇宙的奥秘,团队中有人试图创造出最完美的生命,妄想藉此获得永生,就向帝国提出研究人工生命体的计划。兰斯不配合,遭国家迫害而出逃,以洛斯特为名成了偷遍天下的神偷。 郑雅岑的角色是一名出身贵族的商人,亚彻,他与兰斯是幼时玩伴,一起学习成长,两人常一同出游狩猎,同时也是个贩卖军火及物资的生意人,背地里经营黑市。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替兰斯销赃,合作多年,感情甚篤。而且他曾因意外毁坏的一张脸,是兰斯利用鍊金术替他打造的,虽然是张缺乏表情的脸,却有别于双生妹妹的模样,是独一无二的脸。 然而兰斯却喜欢上亚彻的双胞胎妹妹蓓儿,并且因蓓儿有孕而想隐退,亚彻不甘心为此少了一个挚友及合作伙伴,设计让蓓儿在帝国边境被敌国掳去混乱的世界尽头。 被称做世界尽头的地区爆发一种灭世病毒,染病后会脑袋清楚的感受着自己的衰亡,有的人快,有的人慢,而且能透过空气或碰触传染,无药可救。兰斯将蓓儿救回帝国,亚彻意外发现怀孕的蓓儿虽然昏迷却对病毒免疫,怀疑是胎儿的缘故。病毒爆发的真相是亚彻一直利用兰斯偷来的魔法晶石或宝物提供帝国研究人工生命体,实验室就设在世界尽头,假借运送救助物资的名义在那里进行各种无良实验。 亚彻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将病毒注入蓓儿体内,导致母体衰亡前将所有能量输入胎中,形成一道暂时的魔法防护膜。兰斯查出亚彻的背后作为与之反目,并做了魔法机械号召人民反抗,攻入亚彻的城庄,救出自己的孩子,胎儿顺利被孕育,名为诗寇蒂,后来凭其过人的天赋成为革命军领袖。 关于剧情只要看过原着都能猜出大概,但拍片过程很神秘,演员都是经过同意才能拍一点工作花絮的照片或直播。郑雅岑的直播也只有短短一分半,这时他们拍的是城庄因人民反抗而陷入混乱的场面,其中一场戏是亚彻为了逃离主角等人投入的特殊炸药而投河,所以他得穿着一身华美精緻的特殊造型跳进冰冷水中。 现在的郑雅岑练出一身漂亮匀实的肌肉,套着黑色系特殊织料的西装,隐约裸露出的胸膛有个繁复漂亮的图腾,像金漆描绘,其实是能驱使家族城中防卫机械兵及魔法阵的族徽烙印。颈部和近半边的肢体也都是魔法机械打造的义肢,包括他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设定上也是兰斯精心为其打造的。 虽然其他人和临演在这几场戏里看起来狼狈,但都是造型的缘故,唯独郑雅岑和班恩是真正的狼狈。班恩饰演亚彻的侍卫杰特,因为暗恋蓓儿而决心成全蓓儿的愿望,帮助兰斯推翻亚彻,简言之是个背叛者。 班恩拖住主人不成,反被主人拽着跳进河里,并在水中被主人杀死吸光所有生命能量,两个人光一场跳水戏就ng了四遍。 郑雅岑都快搞不懂演戏了,不就跳个水嘛,还搞什么水中杀人,简直自己都快被搞死了。终于在第六次跳水后他跟班恩顺利完成拍摄,一上岸就被毛巾裹住,浑身的特殊造型重到差点浮不出水。 霍明棠顶着沧桑瀟洒的妆扮拿长大衣过来裹住他,笑说:「辛苦了。觉得怎样?」 郑雅岑翻白眼,抖着声音回答:「我觉得我泳技变好了。」游泳也不是白练的,呵呵。 现在还不需要他们特别入戏,拍完这几个场面之后,剧组很有人性的让他们放年假,霍明棠就随郑雅岑回g市过农历年,霍丹妃、班恩也同行。霍丹妃已经跟前男友分手,回家也没有过年气氛,而班恩则是早就跟家人过完新历年,想体验农历新年的气氛。 郭渢英带女友来电,用视讯拜年,报告他们订婚的事情。郑雅岑虽然还没想起来过去的伙伴们,但也感染了他们的欢乐喜悦。 最让郑雅岑讶异的莫过于他记忆里的郑晴,一下子长大是个即将入小学的女童了。郑尚海心情很好,做了满桌年菜,他说:「终于有一次可以不必担心吃不完或做得太多了。」 郑雅岑也看着班恩、霍丹妃讲:「终于有一年可以多些人陪小孩玩啦。」 郑晴喜欢热闹,是个黏人精,有客人来让她高兴得不得了,六个人吃完饭一起在客厅玩传统大富翁,一边开着电视看。夜深了,郑尚海赶小孩子去睡觉,霍丹妃说要去某间复合式书店办的跨年派对喝酒,班恩自愿当护花使者跟着去。郑雅岑撇嘴说:「咦,亏我都收拾好客房了说。不过班恩留宿的话,就是我跟我哥睡,霍哥跟班恩睡,哈。」 霍明棠一点都不想跟小浣熊以外的人躺同一张床,他说:「随他们两个去吧,年轻人,玩通宵没什么。」 「你不担心你妹?她不是一般的美女耶。」 「有班恩在。」霍明棠莫名吃起自家小妹的醋,所谓的吃醋就是明知道无理,但就是不爽。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跟郑雅岑讨了杯热可可再一起回房间。 他们两个围着房间一张小桌看电视,郑雅岑拿遥控器切换频道,馀光偷瞄霍明棠,然后訕笑:「你会不会觉得我房间乱啊?」 「比之前都还整齐了。」 「之前你就来过?」郑雅岑赧笑,怪不得他觉得此情此景彷彿似曾相识?「那你跟我讲一些我们认识到交往的过程好不好?」 霍明棠望着他的眼露出有点无奈而宠溺的笑,他说:「虽然时间好像不长,可是对我来说太多了,一下子无从讲起。而且就算讲给你听,你想不起来也没意思。」 「噢、这么说也是。」郑雅岑尷尬笑了下,好像自己又戳到对方痛处,虽然是无心发言,但还是令对方被迫意识到自己情人失忆的事情。 霍明棠好像看出青年又多想了,轻松笑谈:「不过第一次参观你房间就发现蛮有趣的事,那时看了你的毕业纪念册。你当时撒谎说自己帅到没朋友,后来才跟我坦承自己整型的。」 「这么快就自爆吗?我这么蠢?」 「是后来工作的时候,我们在韩国合作拍片,你是客串角色,戏份不多,但我们住同一个房间,你就是那时坦承的。为了拍片,我教你滑雪的基础,后来还跟其他人一起吃了烧烤大餐。」霍明棠陆续跟他讲起一些趣事,看他笑得那么开心,伸手摸他头发说:「不要紧的。」 「霍哥?」 「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係,我也想过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我喜欢你,而你还愿意重新接受我的追求,这样就够了。」 郑雅岑叹气:「可是对我而言不够,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完整。你坦白告诉我,我为什么失忆?」 「受伤撞到头,事业低潮。」霍明棠竖起两根手指说:「因为你红得快,很多事还在适应,一下子遭到这么大的挫败,难免会受不了的。」 郑雅岑歪头睨着桌面,抱胸思考:「但我认为不是。我不是那种工作低潮会这么轻易逃避的人吧。不然我现在也是在低潮中,人还不是好好的。」 霍明棠看他拿起遥控器调频道,跳到了新闻台,接着又调到娱乐综合台,不动声色的拿过他手中的遥控器说:「过年也没什么节目好看,早点睡吧。明天收拾一下就得回剧组了。」 「好吧。」 霍明棠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郑雅岑不小心看到关于徐珍禎的任何新闻,只要撑过这两天回去剧组就几乎与世隔绝,拍片还不知道要熬多久,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了。 郑雅岑已经坐在床上抱着自己那叠棉被,拍拍旁边叠成块的被子说:「来睡吧。我的床难得这么空,如果你嫌不够大的话,就去睡我今天才收拾出来的客房?」 「没关係,很够了。」霍明棠关了大灯走向床铺,今晚郑尚海都没讲什么,或许也是看出他们两个的关係基本上又退回原点了吧。 两人躺平就寝,郑雅岑第一次跟欣赏的人躺同一张床,兴奋莫名。他闔着眼说:「第一次跟霍哥睡一起。」 霍明棠没出声,因为对他而言并非第一次了。郑雅岑同时想到了这点,尷尬皱眉:「霍哥?」 「嗯?」 「之前我有没有讲过,我喜欢你啊?我是指交往期间。」 「有。」 郑雅岑的手默默往一旁探去,触到了霍明棠的被子,一摸到对方的手就鼓起勇气握住,深吸气道:「我觉得我现在也有点喜欢你。虽然应该还不像之前的我那样,但、你等我,好吗?」 「好。」 郑雅岑听见那个好字,扯开嘴角笑得有点傻,彷彿这一声好已经听了许多遍,有种熟悉感。他猜这个人过去是不是也对自己这么好,才能这样没有半点怀疑和犹豫,自然的回应他。 「不知道这次拍电影要多久。恐怕大半年不能回家。」郑雅岑思绪跳跃,一回家过年就有点捨不得走了。 霍明棠也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捨,反手握拢他五指说:「网路很发达,想家的话还能视讯。」 「说得也是。」郑雅岑被霍哥握住手,脸发烫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人,就算得重新认识一遍霍哥也不厌烦。 隔天一早郑雅岑趁着通勤的时候写日记,把前一天的事都写在手帐里,这是他得知自己失忆后优先养成的习惯之二,习惯之一就是变得很爱照镜子,对他而言自己忽然变得这么俊美,镜子这种东西就不再是照妖镜了! 不光是镜子,所有能反射他身影的东西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瞄几眼,就连跟班恩会合的时候,他都对着班恩反射蓝紫光泽的墨镜照了一会儿整理自己瀏海。班恩被他自恋的举止给气笑了,捏他脸颊:「够了吧你。」 被班恩捏脸的郑雅岑立刻向霍爸求救:「霍菇哦……」被捏脸捏到口齿不清了。 霍明棠一现身,班恩立刻松手装乖,班恩的经纪人还是程姐,但程姐没跟来,霍明棠就一併照顾自己公司的艺人。他没骂班恩,把买好的咖啡发一发就准备带他们两个转乘,郑雅岑拿了红茶拿铁凑近他立刻告状:「班恩捏我脸!」 班恩在后方笑道:「哈,幼稚鬼,连这都要讲。」 「咧。我就幼稚,怎样。」 手扶梯上,霍明棠笑着捏起郑雅岑的下巴说:「我看看。嗯,脸有点红。」 郑雅岑这么近对上霍哥温雅俊美的脸,只感到自惭形秽,看人看得呆住了。霍哥把姆指的指腹放在他酒窝上轻揉,动作很轻很曖昧,他羞得不晓得眼睛往哪里看,是班恩忽然在后面做了一个夸张展臂的动作闹他们才解除微妙的气氛。 郑雅岑被班恩吓一跳:「干嘛啊?你以为你小飞侠?」 班恩说:「是大鹏展翅!刚刚有人偷拍你们。」 霍明棠不以为意,他们两个自然也就不放心上了。两个大男孩一路上都在玩闹或鬼扯,聊到这次片子里的感情戏,郑雅岑拍胸说:「不过幸好我的角色没有吻戏,我最不喜欢吻戏了。」 班恩斜眼瞥他:「为什么?怕尷尬?怕被笑没经验?」 「才、才不是。」郑雅岑心慌得迅速瞄了眼做在飞机窗边的霍哥,回头睨了眼班恩说:「我是怕不卫生啦。」 「双方都清洁乾净、多注意一点就好啦。有什么好怕的,你洁癖?」班恩又笑他。 「你不知道牙周病会传染吗?所以拍吻戏万一有要深舌头的话,口腔细菌会交换,搞不好就传染牙周病啦!」 「哈哈哈,夸张。」班恩被这傢伙浮夸的表情逗笑,突然探头越过郑雅岑问霍老闆:「老闆,你应该没有牙周病吧?」 霍明棠优雅徐缓的睞向他们:「没有。」然后视线定在郑雅岑脸上,语气浅淡表示:「就算你有我也不介意。」 郑雅岑脸皮抽了下,这是要病一起病的意思? 无来由、贰拾 过完年,剧组移到了更遥远的地方进行拍摄,是在乡下的一座古城庄里,这次租借的城庄比上次的还要歷史悠远,周围一望无际都是田原自然,景色很美,只不过天气一差就像在拍恐怖片。 故事里兰斯为亚彻打造一张独一无二的脸和半身的义肢,还有他们的年少时光,以及后来决裂的部分场景都要在这里拍完,当然也包括了兰斯邂逅蓓儿的戏。 饰演女主角的艾林和班恩一样是混血儿,在片场时跟其他人交集不多,是国际颇具知名度的模特儿。有着东欧血统的她不仅气质神秘迷人,也有以自己为名的服饰品牌和香水,是近来电影和时尚圈的宠儿。为了能和卫圣丰导演合作,她不惜动用人脉和一些手段,卫盛丰也欣赏积极争取机会的演员,当然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投资商认为她担任主角能为这齣戏增加宣传效应。 上午他们在城中一处温室玫瑰园里拍片,盛开的深红色玫瑰透出优雅的黑色光泽,卫圣丰带着主要角色们坐在温室里喝茶,小圆桌旁坐着班恩、郑雅岑、霍明棠和艾琳,导演走来走去介绍这环境,讲起玫瑰的一些典故。 放松的时刻结束,副导请艾琳和班恩先到另一处花园自行活动,蕴酿心情,接着就让其他人准备好拍兰斯替亚彻製作好义肢和脸之后的这场戏。 郑雅岑化着一脸精緻又不失自然的妆,眉宇英气,容貌昳丽。他举止优雅端起瓷杯浅啜花茶,脸上毫无表情,但一双眼鲜灵动人。此时他已融入亚彻这角色。为了撑起整个家族和城庄,他不惜亲自带兵回击挑衅的敌人,虽然仗打赢了,却落了个半死不活的下场,变得又丑又残。就在这时,恰好旅行至他们城镇的兰斯自荐为城主打造不逊于原来身躯的肢体,更要替其造脸。 城主及其部属认为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奇蹟般的赌对了,恢復健康和自信的城主将族内妄想反叛的异己都剷除,解决所有危机。此时亚彻就在温室玫瑰园中享受自己争取而来的寧静和平,并对自身经歷的这些事再次审视、思考。 俊美的贵族青年闲静待在这里,再红艳的玫瑰都要相形失色。兰斯找到这里来,望着眼前如诗如画的景象为之惊艳、讚叹。兰斯对自己的炼金术跟机械手艺一向自信,但他没想到亲手打造的义肢和炼製出的容貌装载到亚彻身上会那样美好,远超乎自己所想。他满怀欣喜进到温室望着亚彻细细打量。 亚彻并没有因兰斯的无礼而慍怒,只是若有所思看着兰斯。兰斯仔细端视自己的杰作后夸讚:「你这样很好。」 亚彻神色木然,却连抬眼迎视人的反应都让兰斯觉得可爱。他这张脸虽然好看,但製程如陶瓷人偶一般最后才施以魔法炼成,因此就算触感是人的皮肤,实际上这张脸永远不老,也缺乏变化,哪怕有表情也很淡然,更何况亚彻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兰斯误会他介意这点,歉然微笑:「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不过有些问题现在的我依旧无法克服,这张脸……」 「你知道我和蓓儿是双生子,虽然仔细看能分辨出来,但我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亚彻顿了下,他问:「为什么你给我的这张脸和原来的完全不一样?」 兰斯大概猜到亚彻的意思,明明有双生子的容貌能参考,为什么不给原来的那张脸。他目光温柔的注视亚彻回答:「你不喜欢吗?独一无二的模样。」对蓓儿来说也是,他认为他们兄妹不需要执着在相同的容貌上。 兰斯接着又劝哄他说:「而且你瞧,我做的这张脸不比你原来的逊色不是吗?在我心里的你,更该像是这个样子。」 亚彻偏头疑问:「在你心里的我是这个样子?」他不是很明白,但并不讨厌这讲法。「你刚才夸我这张脸好,嗯,那就这样吧。」 兰斯逕自坐到亚彻对面的椅子上笑睇人,掛着欣赏自己作品的笑意,亚彻微微蹙眉跟他讲:「我和蓓儿生来就有属于双生子才有的感应,我们有很深的羈绊,也是束缚。她一直依赖着我,对接触外界毫无兴趣,而我也是,如果不是为了守护蓓儿,我不会踩着遍地荆棘到达今天的地位。但是你使我们兄妹之间的联系有所转变,我需要思虑的东西更多,无法只专注于她,而她也越来越教我看不透了。 本来不认为这是好事,但你给了我新生,我跟你也有了新的联系,也许不是个坏的发展。」 镜头拉远成全景,两人身影在光亮中矇矓,导演喊卡,居然一次ng也没有。霍明棠立刻歛起兰斯那种爽朗随和的笑容,吁了口气拨瀏海,转头看向郑雅岑。郑雅岑放空直视前方,好像进入待机模式一样动也不动。 「雅岑?」霍明棠察觉异样,试着唤他一声,又改口喊:「亚彻?」 郑雅岑这才抬眼看他:「怎么了吗?」 霍明棠无语,这傢伙以往演戏都不是这种状态,虽然他们之前也只有合演过一次,那回郑雅岑还只是客串角色,但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形。 「你太入戏了?」 郑雅岑眼神微变,揉了下鼻子訕笑:「也没有,难得演反派,戏份又吃重,我觉得尽量入戏更好。」 卫圣丰走近一听夸郑雅岑能投入戏和角色是好事,但也叮嚀他留意精神状态,不要走火入魔。郑雅岑被卫导惹笑,他说自己就是个花瓶,哪有这样厉害,能走火入魔的通常也是有才能有追求的演员吧。 拍完这场戏,卫导又要求郑雅岑留在玫瑰园里补拍几幕,随便他做什么都好,没给他任何脚本跟设定,他就随意在温室里赏花,一个不留神被玫瑰花茎上的刺给刮伤了手背,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愣怔望着慢慢渗出皮肤的微小血珠。 卫圣丰满意喊卡,就这样拍完一条片之后叫了两个演员看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让他们记住这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开始,不是蓓儿跟兰斯,而是兰斯和亚彻的相遇。前期拍片主要集中在这两人友好的时光,郑雅岑手背上的伤好了之后留了浅痂,都化妆盖过去,他看霍明棠和蓓儿对戏也是揣想着亚彻的立场和心情去看,觉得妹妹被好友拐走的同时,也认为挚友被妹妹抢走了。 亚彻陷入情感上的孤立,这时他从没想过总跟随在自己左右的侍卫杰特将来会背叛自己。晚餐时间,他没有和霍明棠坐一起,而是跑去找卫导聊天,因为卫导同时也是编剧。聊的内容并不着重剧情,而是谈角色。他问卫导说:「你觉得亚彻这个人怎样?」 卫导吃着羊小排,拿餐巾擦了下嘴角的油,分心苦笑:「这问题很空泛啊。有没有具体一点,更有指向性的?」 「没有,我就想问得这么空泛啊。」郑雅岑眨了眨眼,眼形如猫,但眼神比小鹿还无辜。 卫圣丰知道他不是来找碴的,嚥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酒之后,拿食指挠挠鼻樑侧边沉吟:「我想噢,亚彻这个人本来还勉强正常,但越长越极端,像玫瑰一样很好看,可是底下全是刺。他身边永远有很多人,也可以说永远都没有人。每个原本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走了就是死了要不就是背叛,只有交易、怀有目的的人才可能到他身边,留在他身边。所以他不需要懂得爱,因为没有人需要他去爱。没有人逼他这样,而是他本身就这样,就像玫瑰生来就是玫瑰。」 「命运吗?」 「是啊。有命就有运,活着就是有命,你的路就是自己走出来的运。生物多数都是向着阳光长的,亚彻再怎样也是得活在阳光下,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影子,所以他看得透别人的光跟暗。其实他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很保守,一开始守着妹妹,后来守着朋友,但是妹妹跟朋友想走了,他还得守着城镇不能走,所以不爽啦。不爽就捣乱,其实不复杂,他是很简单的一个人。」 郑雅岑其实还没把小说看完,只看完了剧本,现在听导演讲亚彻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两人拍桌笑开来,或互相敬酒。餐桌另一头霍明棠和艾琳聊着打猎和一些休间活动,似乎是找到了话题,看似专心和艾琳培养默契,其实暗中留意郑雅岑那里,也不是刻意紧迫盯人,而是不由自主就会被那个人吸引。 艾琳听霍明棠提起郑雅岑的频率明显高于其他人,好奇道:「不如我们过去找卫导他们聊?我和郑也有对手戏,但一直没什么机会聊看看。」 霍明棠婉言笑说:「我就不过去了。想回房间健身,祝你们聊得愉快。」他跟她挥别之后就回房间运动。在这里的生活除了拍片之外没什么消遣,卫导出了名的不按牌理出牌,曾经有电影被他一磨再磨,搞了四、五年才拍完,但也有电影拍了四、五週就杀青,还都得了大奖。没有人知道下一回卫导想怎样拍片,哪怕是他每次都合作的伙伴都捉摸不清。 郑雅岑听说过卫圣丰,但瞭解得不多,一聊之下也没把对方当怪咖看待,因为对他来说每个人都有些特殊的地方,而那些通常也是个人魅力,有的人认为是毛病,有的人认为是特色。艾琳过来找他们聊,郑雅岑却问了霍哥去哪里,稍微应酬片刻就溜回去找霍明棠了。 艾琳望着郑雅岑离开的背影,转头对卫导笑说:「看来我哥哥和兰斯感情真的很好啊。」 卫圣丰笑了笑,跟她边喝酒边聊,他知道她大概是为了那两个男星不受自己名模魅力影响而有点受挫,不禁有点看戏心态,真是戏里戏外都有趣。 这座城堡建筑很大,多数的房间平常都开放出租,霍明棠的房间就安排在郑雅岑隔壁,两人的房间就安排在长廊尽头,霍的房间在最后一间,多了一面窗墙和小阳台。 郑雅岑站在霍哥房门外很久,不知到为什么踟躕不前,也没有敲门,他在想像亚彻对兰斯的心情,又想起卫导方才讲的东西,他开始觉得这次的工作很有意思。他陷入沉思,面前那扇门忽然打开,他愣愣望着霍哥。 「进来吗?」霍明棠侧过身邀请他进房。 郑雅岑点头进他房里,听见身后关门的声响问:「你不是要出去吗?」 霍明棠回说:「没有要出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打开门看看,然后就看到你站在那里。你来了怎么不敲门?」 郑雅岑有点不好意思,抿了下嘴说:「刚到啊。」他看霍哥穿着紧身运动衣裤在健身,虽然是同性却忽然不晓得视线该往哪里摆,目光闪烁间忍不住偷瞄几眼霍哥的身材,不愧男神二字。 霍明棠说:「刚好想和你聊,不急的话坐一会儿等我洗个澡,还是我晚点过去找你?」 「没关係,我等你。」郑雅岑坐在一张古董单椅上发呆,然后起身踱到窗边,玻璃有些反光,他凑近玻璃往外远眺,外面几乎没什么光害,黑黢黢一片,这里真适合发展恐怖片那种剧情啊。 霍明棠洗澡完,穿着休间出来跟他聊,问他跟卫导聊完有没有什么想法,还有今天拍完那几场戏没怎么ng,有没有增加一点信心。郑雅岑从窗边踱回来,手靠着椅背歪头思忖:「嗯,导演很好相处,脾气很好。我问他对亚彻什么看法,他也问我。他举了些例子,我就只回他一句,他就大笑。」 「你回他什么?」霍明棠倒水喝,眼尾睞人。 郑雅岑抿嘴,不自觉露出一个有点俏皮的表情说:「我告诉卫导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亚彻比较像你,他怎么不找你演亚彻,找我演兰斯,我们应该对调吧。然后他就大笑,哈哈哈。很怪吗?」 霍明棠垂眸莞尔,放下水杯柔声低语:「不会。确实我们两个的角色都跟自己不太一样。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亚彻像我?我这么像反派?」 「不是像反派。」郑雅岑认真看着霍明棠的侧顏,两人目光相接,他彷彿认真在探查什么一样定定望着人说:「说不上来具体是怎样的像,但是亚彻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身边的人事物却来来去去,什么都留不住。卫导说亚彻什么也留不住的时候,我觉得……」 「觉得?」霍明棠被他那样迷惘的神情牵动思绪,不自觉瞇眼迎视。 郑雅岑一手稍微拢拳摀在胸口说:「觉得这里很难受。亚彻自己都不认为自己可悲或可怜,就像卫导讲的,玫瑰生来就带刺,它根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坏。但是它如果不开花,谁都不会为了它停留啊,也不会靠近它。有时候霍哥你也跟玫瑰很像。」他说到这里歪头訕笑了下:「对不起,讲了那么自以为是的话。我有点担心自己演不好亚彻,不过你演的兰斯真的很有魅力,那么瀟洒不羈,又逍遥自在的人,好像飞鸟一样。」 霍明棠轻笑一声回,戏謔回答:「因为我就是照着你为蓝本。」 「啊?」 「兰斯这角色,跟你有点像。多夸几句就会得意忘形,但也会拼了命去达到目标。很任性,也很韧性。」 「什么任性跟任性?」郑雅岑满头问号,霍明棠被自己的冷双关惹笑,摆手回他没什么,要他也早点休息。他被霍明棠打发了,回自己房间洗澡,但浴室的隔音其实不太好,他们两间房的浴室仅隔一墙,淋浴时能听见一些水流声在管线回荡。 郑雅岑沐浴完,拉开浴帘要拿衣服穿,脑海又浮现那个古怪联想,通常在这种偏远乡下古堡都会发生什么恐怖剧情的场景,此念头一闪,下一秒就停电了。走廊上很快就传来各种惊呼怪叫,不久之后霍明棠跑来敲门:「雅岑,你没事吧?」 郑雅岑两手在黑暗中摸索,出声回:「我没事啊啊啊啊──」刚回完话他就在浴室滑倒了,紧接着是有人开门闯入。他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忘记锁房门?」 下一刻一道光亮照到身上,郑雅岑瞇了下眼才适应光线,他咋舌拿起浴巾遮身体,拿手机照明的来人关切道:「你摔倒了?能起来吗?」 那人说着伸手过来拉他,他低哑嘶声:「刚滑倒,摔到屁股。谢啦,霍哥。」 「你知道是我?」霍明棠拿自己手机开手电筒程式照自己的脸讲话。外面有其他人跑来关心,他将灯源照自己脸回答:「郑雅岑摔了一跤,不过看起来没事。这里有我,你们去看看别人的情况。不用担心这边。」 那人应了一声就走掉,还不忘把门带上。霍明棠叹了口气,转头跟他讲:「我去问看看有没有其他手电筒或蜡烛之类的照明,你等我。」 「霍哥,我……」郑雅岑深吸一口气告诉他说:「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下。手机的灯借我一下,我去穿衣服。」 「好。」霍明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捞起郑雅岑的手交出手机,告诉他说:「我在浴室门边等你。」 「谢谢。」郑雅岑拿手机照路,一手揉摔疼的屁股走回浴室着衣。在这种陌生环境遇上停电本来有点怕,这跟性别年龄无关,但霍哥一来他就安心多了。 穿好衣服后他移动到浴室门口,手摸到霍哥的手臂交出手机道谢,话刚说完就被霍哥拉过去,整个人陷进对方怀里。霍明棠动作并不粗暴,但是温柔而坚定,令他无法抗拒。 「怎么了?怕黑?」郑雅岑问完自觉好笑,怕黑的人其实是自己。 「我想抱一抱你。」霍明棠话语简短,语调淡然。 郑雅岑任由他抱着,自己也想伸手两回拥,却听霍明棠带了点警示意味提醒道:「别乱动,现在屋里很暗,我不想变得太衝动。只是很想抱着你,可以吗?」 「你都已经抱了才问。」郑雅岑吐嘈他,失笑道:「谢谢你来救我。」 「你怕黑吗?」 郑雅岑没想到他问这种问题,迟疑了一下撒谎回说:「不会啊。我怎么可能怕黑。」 「刚才看你表情不是这样。」霍明棠没说的是,不小心看到郑雅岑半裸加上一脸惊慌,害得他在產生保护欲的同时也险些被撩出兽欲。 郑雅岑低低笑了几声,跟他说:「突然停电谁都会吓一跳吧。噯,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电力恢復吧,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跳电,真麻烦。剧组有没有自己的发电机啊?」 「你认为呢?」 「我觉得这剧组超有钱,搞不好什么都有。」 他们手拉着手移动到床边坐等,手没再放开,灯也没打亮,黑暗里霍明棠先开口问:「你身上的味道……」 「哦,你说沐浴乳吗?绿茶香的。冷门又贵的牌子。我忘记是从哪里知道的,刚好看到网路有代理商打折就买了。」 「跟我一样。」 「什么?」 霍明棠表示:「是我用的牌子,以前工作的时候你借过我的。」他不想承认自己连沐浴乳品牌的醋都吃,只是有点不爽而已。这种小东西都还记得,却把人给忘了。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我好像想起一点点,嗯嗯,绿茶的味道。我是不是有进步了?」郑雅岑记忆还是很模糊,但是经对方一提他好像真的有些感觉那段描述是事实。想到霍哥也才洗澡完,反射性就凑过去嗅了下对方身上的味道:「真的一样啊。我喜欢这气味。」 霍明棠没想到青年忽然蹭到自己颈间嗅,身体一僵,一手摸到青年脸庞顺势将人往床铺上压。这段期间他对郑雅岑朝思暮想,却时时刻刻都在压抑,实在熬得很痛苦。他不想让自己渴望到近乎狰狞的模样吓坏青年,只好在黑暗里化作野兽扑食猎物。 「雅岑……」霍明棠沉哑低唤,压抑激情往青年脸上浅吻,轻怜蜜爱的吻触细密落在青年脸上,寻到了柔软的唇瓣,他感受到青年并未抗拒,才鼓起勇气吻得更深、更沉溺其中。 「唔、呼嗯。」郑雅岑起初吓了一跳,没想到霍哥会突然大动作扑来,不过对方紧张到稍嫌笨拙的吻让他觉得很可爱。他不讨厌这个男人的亲蜜碰触,这次的吻不比之前尷尬。他尽量让自己放松,幽暗无光的室内里聆听霍哥的呼吸、自己的心跳,视觉以外的感官都变得越发敏锐,他知道霍哥的温柔与深情,也受其吸引,甚至试着回应。 霍明棠察觉青年羞涩回应,推抵的舌又来勾缠,也施力抓握他双臂,他欣喜若狂,整个人欺到青年身上拥吻。他真想看见身下这人此刻的模样,不过自己也许会吓到郑雅岑吧。他抱紧郑雅岑心想着这样就好了,暂时就这样吧。 两人在黑暗中放松身心,摸索、试探、亲暱的拥吻良久,霍明棠眷恋不捨的放了对方,而郑雅岑赶忙换气,温顺待在他怀中低喘着。霍明棠也在平抚情绪,他的声调难掩激动的微颤:「你怕我吗?」 「不会啊。」 「之前你为什么跑走?真的不怕?」 郑雅岑拿手背抹了下唇,看不见对方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霍哥很在意,于是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是因为吓一跳,不是怕你,是因为有点害羞。而且那时候我、我还不是很熟悉你这人啊。」 「那现在?」 「现在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郑雅岑伸手摸到霍明棠的脸,凭感觉凑上去亲霍哥的嘴,但只亲到嘴角。他浅笑,虽然有点失忆,可是无碍于他受其吸引并心生恋慕。 霍明棠握住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又一次湿暖深刻的亲吻,然后在一声低沉叹息里休止、抽身。郑雅岑跟着他的动作坐起来,两人挨得很近,彼此安静片刻,好像各自在想些什么,外面走廊传来有人聊天的声音,内容是在讲这电力什么时候会来,还有拍片进度的事。 郑雅岑揪着霍哥的衣摆扯了两下问:「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我有点困扰。」 「怎样的困扰?」 郑雅岑揉了下鼻子回说:「我喜欢你吻我。但是刚才那样我好像会有反应。你会吗?」 霍明棠听他话讲一半就有预感这人想说什么,他大叹一口气,低声回应:「会。所以我现在需要放空。」 「哈哈哈,什么嘛,你也是啊。」郑雅岑笑得天真又欠揍,不过对他来讲在黑暗里有个同为勃起而困扰的伙伴是件挺搞笑的事,也有点甜蜜。他将交扣手指的那手举起来,往霍哥手背亲了下,嘿嘿笑了笑:「你好可爱啊。」 霍明棠呼吸更沉浊了。「你再闹,我就走了。」 「那我挠你痒好了?觉得痒可能就没那么困扰了?」 「郑雅岑。」 「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但你真的好可爱。嘻嘻嘻。」郑雅岑傻笑不停,逕自爽乐得摇头晃脑,听到身边男人无奈轻叹。又过了一会儿,电力恢復,走廊上传来有人欢呼,而他转头和霍哥相望,他讶道:「你耳朵都红了耶。」 霍明棠瞇眼睨他,回嘴道:「你脸都红了。」 啪,郑雅岑两手立刻拍上脸颊,脸皮果然很烫,而且方才消退的反应在霍明棠注视下居然又悄然蠢动,他扭身背对人,抓了一个抱枕塞到怀里遮着。 霍明棠当然看出这傢伙在瞎忙什么,好气又好笑,但他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沉重吐了口气之后,拿了手机下床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霍哥!」 「有事?」他看郑雅岑的视线从自己脸上往下挪,定在自己裤襠那一大包,凭着强大意志力控制表情和声音,表现镇定。 「我们这样算情侣吗?」 「我想追求你,你接受的话,我们就是情侣。刚才你没有拒绝我亲近,你说呢?」 郑雅岑仰首,表情有点傻气的想了想,了然道:「那你留下来吧。我帮你啊,然后你也帮我。」 「……」 「不用害羞啦。你看我的手没什么茧,不会弄痛你的。更进一步只能等拍完电影回去再研究囉。」 囉什么囉,霍明棠暗自吐嘈,这傢伙跟他讲话怎么口吻那么像在哄人,想到对方曾经在儿童节目待过,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好啊。你说的,不如我先帮你吧。」 郑雅岑笑容僵了下:「我先?呃,没关係啦,我先帮你、真的不要紧,我没那么……霍哥,等下,我我自己脱裤子,手……呼嗯……」 郑雅岑开始有点后悔乱撩对方。 无来由、贰贰 二月中旬,霍明棠担心郑雅岑太入戏,心理影响生理,为了让郑雅岑变换心情就趁艾琳请假期间也给他请假,安排他去出席公益活动,接触孩子、动物,换个环境。霍明棠并不习惯应付小孩,对动物也没兴趣,郑雅岑参与活动时他就是以经纪人的身份旁观,帮忙募集二手旧物给街友和一些社福机构时才一起加入,更多时候是不公开的行程,就那样默默的做着。有次替独居老人清洗居住环境、陪老人讲话,郑雅岑喜欢逗他们笑,不顾形象扮丑角耍宝,后来在车上霍明棠私下调侃他说:「这次的行程也是不公开,真是太好了。」 郑雅岑斜睨他:「很丢脸吗?」 「那倒没有。以前你自己主持节目就常搞笑。我不打算像其他公司一样给艺人贴标籤,像设定玩偶、游戏角色一样塑造形象,只不过还是认为要有所保留。这不仅是保障粉丝,也能多少保护艺人。」 「保障粉丝?」 「免得他们幻灭。」霍明棠一脸正经的开玩笑,但这其实也不全是玩笑话。 郑雅岑思考了会儿,耸肩说:「有所保留我能接受,反正不是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等这部片拍完,你可以回家休息,或是带家人去渡假。」 「噫,不排其他工作吗?」郑雅岑受宠若惊:「以前柒姐连我出国执行工作a,都还要塞个工作b给我,从来不让我喘息,他们这是我当红的证明。啊啊,我懂了,因为我现在很黑,所以……呵,没关係,我理解的。」 霍明棠看青年低头扳着手指头说:「就连好几个社福机构也拒绝我去帮忙,应该也是怕被我形象影响吧。」 「不是这样的。我们重质不重量,挑质好的工作做,维持一点神秘感。很多事情当下是不会有答案的,就好像把事物放得太近反而看不清,走远一点就明朗了。不要气馁,走远一点,你或是那些人也许能有不同的收获。不是因为你不红。」 郑雅岑歪头斜睞他,拿手肘碰了下他西装袖,鬼灵精怪笑问:「噯噯,你刚才说什么艺人隐私生活什么的要有所保留,其实是怕我太有魅力了,你抓不住我吧?你吃飞醋是不是?」 霍明棠嘴角微勾,无辜挑眉,一脸「我有这样吗?」的表情,半晌莞尔坦言:「有时候你真是意外的敏锐。野生动物的直觉?」 「嘿、嘿。那你果然是吃醋啦。」 「我是预防一下。你可以很红,但不能……我不能没有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令郑雅岑愣住,唇间被霍明棠印上轻吻。这车是霍老闆给飞星公司新购入的一批褓姆车,前座是另外有隔间的,因此司机能安心驾驶不必担心看到什么不得了的画面,除非乘客自己把小窗拉开。 郑雅岑一脸呆滞,傻呼呼望着他问:「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下过蛊啊?」 霍明棠抿笑挑眉:「怎么讲?」 「你对我太好了……我怎么连你都忘了?」 「哈哈哈。」霍明棠笑出来,揉他头发回说:「大概是还不够好吧。」 郑雅岑歪头看霍哥笑,装作若无其事的别开脸对着窗外发闷。他是真的很在意,一开始只是捨不得跟同情,认为被遗忘的情人有点可怜,可是现在他觉得难受,哪怕霍明棠已经逐渐接受他失忆的事实,他自己也无法释怀。 想不起来的事,不见得就是不重要,会不会是因为太重要,而自己还不够坚强到足以承担?想着这些事的郑雅岑望着窗外闷闷不乐,没有想到霍明棠早就透过车窗反映的浅影看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 霍明棠自然不希望被遗忘,不管怎样,遗忘这件事本身就是悲哀的,但若能走得更远,有时也是必须的。他不愿意郑雅岑受伤难过,因此尽快调适自己接受现实,却没想过郑雅岑其实是个反射弧有点长的傢伙,一开始或许没那么在意,可是不代表之后不会放心上,这个人只是习惯搁在心里把一件人事物反覆琢磨透了。 「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在一起。」霍明棠温声对他讲,一手搭到他后颈轻轻揉捏,催眠似的低柔说话:「只有死亡能分开我们。」 郑雅岑被捏着后颈,痒麻得缩了下肩膀,他回头看霍哥,扯了下笑容说:「你好可怕。但我喜欢你,所以也喜欢你这样。哈哈。」 「哈。」 电影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不需要再出国去租什么古堡借景,而是国内就有适合的景,或是进行棚拍再后製特效。不过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也没有多轻松,许多演员都要特效妆,轻松的妆画四、五个小时,复杂点的搞一整天,拍几个小时,如果这时还ng就是件令所有人包括特效化妆师也崩溃的事。 万幸的是演员们就算有人对化妆过敏也不是很严重,大家还能顶着古怪的妆扮合照留念,或是自己到旁边玩小剧场。 郑雅岑他们就在剧组过了农历年,用视讯跟大哥、姪女拜年。冬末春初,天气变化难以捉摸,剧组移到某山村里搭景拍戏,住就住附近民宿,放饭则是野炊或户外烤肉。现在的郑雅岑已经很习惯切换模式,不至于要花很多时间入戏,也不会太入戏调整不回来。 这天是阴天,拍的这场戏是蓓儿被亚彻拐到山村,亚彻决定让蓓儿永远脱离可悲的命运轮回,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原剧本里蓓儿应该要被亚彻杀死,但经过这段日子的修改和其他演员的意见,主要是卫圣丰认为这样改也有意思,所以并没有给蓓儿发便当,而是领了餐券。 因此目前的剧本走向是亚彻始终狠不下心杀掉自己多年呵护的亲妹妹,因此他强行把蓓儿的孩子取出留在实验室培育,再对蓓儿注射能致使人失去记忆的药,将蓓儿流放到偏远山村,希望她的人生重新开始。 亚彻虽然瞒着兰斯将赃物和兰斯的研究成果多数提供给帝国,但他其实是兰斯和帝国之间的缓衝角色,为了不让帝国对兰斯赶尽杀绝,也为了能让自己的家族于帝国佔有一席之地,然而帝国越来越不满亚彻偏心兰斯的部分作为,透过政敌的谋策,帝国君主也开始将亚彻视作眼中钉。可以说亚彻把妹妹流放其实也是对她投射了某种精神寄託,她有他一直渴望的自由,而兰斯有他所憧憬的瀟洒不羈。 这时的蓓儿连自己流產都不知道,就是个懵懂少女,而亚彻必须骗她,让她从此在山村里扎根生活。艾琳的演技有一定水准,绝非花瓶,郑雅岑透过卫导和霍明棠、班恩等人这段期间多方交流也学习了很多,演技有所突破。 镜头里他对蓓儿温柔哄话的模样儼然就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他哄完蓓儿,蓓儿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哥哥,只以为是个救过自己一命的好心人,对他充满感激。也因此蓓儿就算想问这个「陌生人」关于自己的事也无从问起。亚彻转身要走,他背对蓓儿走了几步,神情木然,再回头的时候他们互相挥别,他朝蓓儿微笑,这抹浅淡的笑容里有温柔、有羡慕,好像也松了口气,她是他甜蜜的负担,他的支柱。 「等我处理完事情,有空再过来看你。外面到处都是战争,很危险,你在这里比较安全。威尔爷爷他们都会照顾你的。」亚彻又一次叮嘱她,提醒她外面有多可怕,不要轻易离开,而他提到的村民是他安排的忠僕。 下戏之后回民宿吃饭休息,郑雅岑洗澡完躺在房间床上发呆,听了铃声去开门,霍明棠说:「导演说你吃饭时样子怪怪的,让我过来关心一下。」 郑雅岑心想,就算其他人想来关心,你最后也会揽下来说要自己过来吧。不过他没开口吐嘈,而是看了霍哥好几秒,把人拉进房里关好门,接着抱住霍哥。 霍明棠拍拍他的背,问他说:「今天这场戏是不是害你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 一阵寂静后,郑雅岑涩声喃喃:「我没忘记,她说要来接我,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后来我懂事也从来都没觉得怎样,就算不经意想到也是拋到脑后不想。可是,跟亲人永远分开真的很难受吧?亚彻一直为了蓓儿活着,所以才那么难受,但那个人从来也不是为了我,我也没机会为了她活,或是做点什么,为什么我想起她,而且还这么难受?我觉得有点生气。」 霍明棠听他话音带了哭腔,推开人一看,郑雅岑早就哭得满脸是泪,他心疼皱眉,把人带进房里坐在床尾,抽了面纸给他擦泪。 郑雅岑哭到抽泣,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说:「真的很怪,我为什么觉得好生气?」 霍明棠知道他讲的人是徐珍禎,但自己无可奈何,只能坐在一旁陪伴,搂着青年的肩膀听他讲。郑雅岑也没什么好讲的,哭了一阵子开始难为情,擦乾眼泪试着沉淀心情。 「戏快拍完了。」霍明棠揉他后脑杓头发,再捏了捏他后颈提醒一句:「到时就能好好休息。」 「霍哥。」 「什么事?」 「我其实很不喜欢有人哭,因为多数人哭都很丑。」 「你哭不丑。」 「……真的?」郑雅岑红着眼眶斜睇他,满脸狐疑。 「真的。」 「你喜欢看?」 「我喜欢把你弄哭的时候看。」 郑雅岑闻言低头抿嘴,訕訕然沉默了。耳根慢慢泛红,小声骂:「你好变态。」却听到对方很轻的笑了,不过也就是这样一个变态男人能包容他,而他也喜欢这人的变态。 到了夏末秋初,电影杀青了,剩下的都是后製工作。宣传期排在年末,预计来年寒假推出,演员们都解放了,班恩、郑雅岑他们带艾琳观光,两个大男孩分别带她到自己私房景点玩,吃口袋名单里的餐厅和小吃,还在友人的娱乐星闻快闪演出。霍明棠抽不出空来参与,只能听吕秘书或其他助理报告那两人的行程,随时关切他们的动态,知道他们几个跑去海边逐浪。 班恩教郑雅岑冲浪,郑雅岑猛落水,艾琳则被班恩夸成天才,一教就能抓到诀窍,碰巧手机显示霍丹妃也在附近,班恩就找了丹妃一起来玩。霍丹妃穿着帅气骑士夹克,骑重机出现,夹克一脱就是火辣的比基尼,而艾琳见到来人也单手插腰微笑迎视,问一旁郑雅岑说:「那就是霍明棠的妹妹?很不错呢。」 郑雅岑也是第一次看丹妃穿这样辣,忍不住打量起来:「嗯嗯嗯,很厉害。」 上岸的班恩更是一双眼直直盯着丹妃瞧,霍丹妃倒没有刻意搔首弄姿,而是爽朗灿笑,露出一排洁白漂亮的牙齿,她挥手喊他们:「噯咿,岑岑,班──大美女。」 艾琳笑了:「她真可爱。」然后挥手回应霍丹妃,并迈步迎过去。 「你好,我是──」艾琳还没自我介绍,霍丹妃就忍不住抢话:「你是艾琳,有谁不知道你呢,又聪明又能干又漂亮。好到教人妒嫉啊。」 艾琳笑开来,一向慢热又高冷的她难得握住丹妃的手之后又将人拉近,热情抱了下:「很高兴认识你,丹妃。」 霍丹妃一愣,摸了摸自己脸颊说:「我才高兴,我可是听说你在这里才特地借了朋友的机车骑来呢。本来要去另一个点潜水。艾琳,你本人看起来不仅漂亮,还很帅气呢。」 「你嘴巴也太甜了吧。」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完全忽略了另外两名大男孩。郑雅岑抓抓脸颊看向班恩,班恩若有所思注视她们,他拿手肘轻撞班恩小声问:「你是不是喜欢丹妃?」 班恩表情微变,紧张轻斥:「你不要乱讲。大家都是朋友啊。」话虽如此,班恩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郑雅岑瞇眼看着班恩,笑得一脸欠揍,招来班恩的巴掌连击,他揉着被拍的手臂笑出来,说:「兄弟我支持你啊。」 「都叫你不要乱讲啦!」 「你意外的很不乾脆嘛,哈哈。」 艾琳已经被丹妃挽着手走来问他们说:「哈囉,我跟艾琳想去潜水,你们还要继续练习冲浪吗?」 「不了。我们也去潜,对吧阿岑?」 郑雅岑从善如流:「好啊。走。」 几个人玩了四天才送艾琳去登机,然后各自散场。郑雅岑一有空就拿手机传讯给霍明棠,恋爱中的人连呼吸都觉得香甜,有时就算什么也不做,发呆也能傻笑。他拉着行李坐上吴秘书替他叫的车,车上还在给霍明棠发送刚才在机场拍的照片,然后闭目歇了会儿。不知不觉车驶入市区,车速越来越慢,频繁的走走停停。外面异常热闹,他睁开眼往外看,似乎是有什么庙会活动。司机回头跟他说前面封路,得绕道。他无所谓,顺便旁观庙会活动,封起来的街路上陈列着一排排鞭炮,看起来相当壮观,他对民俗宗教的活动不太瞭解,单纯看着有趣。 庙会活动的人员穿着统一服色,其中有个大叔在做指挥,灯号终于变了,车子缓缓行进、回转,郑雅岑的视野已看不见那个封街路段,心里还觉得有些可惜没得看,闭起眼又要睡。就在这时,后方的鞭炮被点燃,炸开,郑雅岑被鞭炮的爆竹声吓一跳,整个人抖了下,有些记忆的片段也跟着被炸出来。 枪声!他一瞬间以为是枪响,之前拍戏就算拿着假枪也没感觉,可是现在他被鞭炮声衝击,连续的爆炸声震撼他的心脏、灵魂,他失神望着前方,好像看到有谁被枪打中了。 后来的路程他呈现恍惚状态,不停想从脑袋里再挖掘出被遗忘的记忆。吴秘书亲自在飞星娱乐公司的大厅等候郑雅岑,后者下车付完钱,拿了行李就问吴秘书霍哥在哪里。吴秘书说霍老闆还在开会,带他去顶楼等候,他一个人搭电梯到顶楼,拿出一张卡刷开了门进去,坐在沙发上发呆。 不晓得等了多久,郑雅岑坐着打瞌睡,一听门打开的声音就立刻坐直。见霍明棠出现,急得跑过去抓着霍明棠问:「你告诉我,你之前身上的伤是不是枪伤?」 「不是。」 「给我看。」郑雅岑想起之前他们亲近时,不仅看过也摸过,可是他总是被撩得忘记问清楚,到底那个伤口是怎么回事,拍什么片弄出来的,现在回想极可能是霍哥撒谎。 「你怎么了?」霍明棠看他样子古怪,放轻语调:「先冷静好吗?」 「我记起一点点了。有人拿枪打你,那是演戏还是真的?可是我、我记得你最近拍过的戏有枪的只有skuld,但那个伤口是之前的。」 霍明棠微讶,他不是不希望郑雅岑能恢復记忆,但矛盾的是他不希望只恢復了糟糕悲伤的部分,因而顺着他的猜测之一瞒骗道:「当然是拍戏。我很高兴你想起来一点,虽然是这么怪的片段。呵,没事的,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郑雅岑目光有点失焦的看着前方,抬起一手摸上霍哥身体,隔着轻薄的衬衫衣料感受对方体温,一手摸到自己心口,最后抬眸注视他说:「你知道吗?我真怕你有事。答应我一辈子都不要拍有枪战的戏,我很怕。」讲完立即又改口:「对不起,我不该干涉你的工作,当、当我没讲。」 「没关係。我一辈子都不拍有枪战的戏。」 「不是的,不要这样,是我太任性。我收回那个无理的要求。」 霍明棠揉揉他头发应好,拉着人坐到沙发,亲自煮茶给他喝。 「霍哥,我好想你。」郑雅岑喝了口热茶就搁下,转身抱住霍明棠说:「我好想要你。你可以下班了吗?」 「嗯。」霍明棠说:「我负责开车。」 他们一回公寓停好车,两人一起搭电梯回住处。门一关,郑雅岑迫不及待拉起要拿鞋换穿的霍明棠,将人压在墙上吻。霍明棠只愣了下,随即温柔而有力的搂住他回应,两人吮吻得发出曖昧水声,呼吸越发粗重,在还没开空调的室内拥吻,一下子就满头汗了。 霍明棠轻推开他,把人按到一旁矮柜坐下,蹲下来替他脱鞋,换好鞋再拉着他进屋里开空调。郑雅岑目不转睛盯着霍哥,等霍哥忙完那些琐事就凑近,手环其腰身缠上去,两个人踉蹌移动到客厅沙发,霍明棠抽出一手摸到遥控器关了落地窗的帘子,一个翻身将青年压身下专心情事。 郑雅岑红着脸说:「我想上你。」 霍明棠笑了声,乾脆道:「让你上。再等我一下。」 「不用,我去拿。」两人有默契,郑雅岑知道他要准备什么,挣开人跑去拿东西。霍明棠被他按倒在沙发上一副闲适的样子,噙笑应对,他摸上霍哥的脸亲了亲,心脏跳得又快又用力,他说:「我喜欢你,我要想起你的一切,就算会觉得悲哀或恐惧都没关係。如果是你忘了我,你也不会甘心就这样忘了吧?」 霍明棠顺他的假设想了下,释然莞尔:「对。」 郑雅岑微笑亲他嘴,然后架开霍哥健实修长的双腿,手摸到裤头连同底裤一併脱下,霍哥那里已经有了些反应,整根肉棒透着莹润的水泽,他看霍明棠主动支起一脚挪动身体把臀股间的私处露出来。他看直了眼,情绪澎湃抿了抿唇,倒出润滑液抹上,偏过脑袋对霍哥支起的膝盖又亲又舔。 霍明棠始终表现淡定,不过性器分泌的体液和肿胀的尺寸都显示他的亢奋激昂。郑雅岑拿手指在其股间转搅挖弄,听霍哥短促轻喘着指示道:「嗯,那里,很舒服。再来。」 郑雅岑几度忘了手上的动作,痴痴望着动情的霍明棠。他其实很少仔细观察对方反应,之前都是他被霍哥弄得欲仙欲死,顾不上太多周围情况。现在想起来也很搞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上面那个,可是自然而然他常常就变成被做的那个,不过只要能跟霍哥在一起他都开心。 现在他只是很想这样,很想进到霍明棠体内,换个方式相爱。霍明棠瞇眼看来,神态比狐还要媚,郑雅岑身心激荡不已,霍明棠瞧出来了,把腿张得更开邀他道:「就这样进来吧。」霍明棠动情时的声音很性感悦耳,低沉浑厚,自喉咙深处辗出沙哑声调,听得人骨头发酥。 郑雅岑也不跟他客气,赶紧扯了裤子把湿透的性器抵住湿滑的股穴推挤进入。霍明棠蹙眉深吸气,微啟唇低吟。郑雅岑感觉到那圈肌肉的紧缩和内部压迫,也不由得抽了口气,两人频频低吼、哼喊,试了几次后终于紧密结合在一起。 「我喜欢你,好喜欢。」郑雅岑开始浅浅抽送并倾吐心意,手在霍哥身上乱无章法的抚摸揉捏,像小狗一样热情的亲来亲去。霍明棠露出宠溺的笑意,手脚环上青年身躯,巴不得再更亲近些,他低喃:「我也是。雅岑,不用顾虑太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乐意接受。只要你开心。」 郑雅岑不再克制,弓背迅速有力的摆动腰腿,身下这个英气凛然的男人正承受他的激情,在开了空调的微凉空间里依然汗湿了瀏海。他的进攻没有什么花招,只想着刚才霍哥说过舒服的地方,尽量朝那里刺激,没多久他就不小心先射了。 霍明棠感觉青年忽然绷紧全身,那根烫热的硬物颤动,青年下腹紧紧贴着他私处,没多久那东西疲软滑出去。他坐起来让青年朝沙发另一端躺下,笑得一脸兴味把被蹂躪用完的套子随手扔开,再倒了些润滑液出来。 郑雅岑很快恢復清醒,霍明棠满手带着稠滑液体摸上他的器官套弄,看来还想再来一次,他有点诧异,却也非常欣喜,同样弄了一堆润滑液去抚慰霍哥高高昂起的性器。两人唇贴着唇亲上,饥渴的伸舌缠绵,情难自抑发出呻吟。 「帮我。」霍明棠拍拍对方取悦自己性器的手,说完撑起下身对着郑雅岑相同的器官慢慢坐。本已合拢的穴口再度被撑开,他仰首沉吟,一手向后摸到彼此结合的地方,愉悦浅笑。 「霍哥,我好舒服。」郑雅岑诚实说出感觉:「你真好看。这地球上、宇宙里,没有哪个生物比你好看了。」 霍明棠低头笑望他,拿大姆指抹过他的唇瓣好笑道:「我的小浣熊学会甜言蜜语啊。」 「是真的。我永远都不要跟你分开。」郑雅岑不自觉痴醉凝望男人,彻底投入、迷恋。 「好。」 郑雅岑听他只应了一声好,心彷彿被温暖美好的感觉填满。他知道霍哥对自己的感情是那么纯粹到近乎执着,而自己也同样渴望、珍惜,这种彼此交融的感觉就是幸福吧。 做到后来两人都累了,捞起脱掉的衣物一起去洗澡,先淋浴后泡澡。郑雅岑像无尾熊一样侧身抱着霍哥打瞌睡,有时摸他腹肌,或挠他下巴刚冒出来的鬍渣,最后手脚勾着他搂住,满足低笑。霍明棠也一脸满足,等水开始凉了才拉着郑雅岑擦乾身体出浴室,准备做今天的晚饭。 他们穿着围裙,先让郑雅岑洗了些菜和两颗马铃薯,让人顺便削皮丢锅里加盐巴煮,再同锅里烫些芦笋做凉拌,自己则洗米,拆了包姬菇拨散扔进去,加点调料做炊饭。紧接着拿昨天用剩的鸡胸肉加两大匙酒和少许盐再放到耐热器皿微波。趁微波的空档拿出鱈鱼放上煎烤锅煎熟,去皮剔骨。 等鸡胸肉微波好了,他叫郑雅岑撕成细丝,回头将浣熊洗好的高丽菜随手撕了拌进去,边用手稍微抓过边淋麻油、撒白芝麻和烤海苔,一道小菜就做好了。 马铃薯也差不多煮好了捞起来沥掉水,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跟鱈鱼一起煎烤到微焦,淋了橄欖油撒上香料盛盘,最后拿牛蒡、猪肉、豆腐这些剩下的料煮了味噌汤。 如愿把冰箱剩料几乎清掉的霍明棠愉悦表示:「你回来得正是时候。」一个人自炊要拿捏份量总是麻烦。两个人盛好饭,围坐在中岛台旁开动,霍明棠吃了口小菜看向他问:「怎样?」 「那个鱈鱼跟马铃薯不错,下次试试加些起司或美乃滋。」 「好。」 「鸡胸肉这个好吃,加生高丽菜会脆,又很香。」 霍明棠微笑道:「如果你喜欢吃微辣的可以再煸些花椒油淋上去拌。」 「也不错啊。」 两个人边吃边聊,郑雅岑驀然愣住,一边微鼓的脸颊像屯粮的鼠类生物。霍明棠察觉他停筷,偏头关心道:「怎么了?鱼刺没清乾净?还是?」 郑雅岑这才又慢慢咀嚼,张着一双大眼凝视霍哥,等嚥下那口饭菜他才回话:「我刚才忽然觉得,这样一起做饭菜、一起吃饭,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好。我好像又想起来一点什么,你说我喜欢吃有点辣的……还有、还有……」 「你特别喜欢花椒的味道。」 「对、对。我还想起你喜欢边做菜边喝酒的,对不对?」郑雅岑望着他笑得一脸开心,然后搁下饭碗搂住他颈脖尖叫。虽然记起来的不多,可是他相信会越来越好,虽然可能会想起一些不那么开心的,但也能想起这样幸福的片段。 郑雅岑开心跑到一旁跳来跳去,发洩完情绪再坐回来吃饭,不时瞅向霍哥傻笑。霍明棠心里颇感安慰。或许是因为这样,他一时松懈答应郑雅岑作为受邀佳宾出席某影展开幕活动,有记者冷不防对郑雅岑提问:「之前传闻你要退出演艺圈,现在又留下,不少人都谣传这跟你幕后金主势力庞大有关,你有没有话想反驳?」 郑雅岑古怪睨了眼那记者,那人怪笑了下根本不等他回答,紧接着追问:「令堂去世之后你连一次也没有出现在祭祀场合,不仅告别式,之前清明节也没表示,你是不是还无法原谅令堂的作为?」 男记者立刻被人架开,周围嘈杂,可是郑雅岑还是听清楚他问了什么,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呆了好几秒被吴秘书拉走,吴秘书脸色很不对劲,虽是夏天,但也不至于一离开有空调的室内就飆出一头汗。 「行程已经结束,不必理会那种来闹场的小报记者。」吴秘书打开车子后座的门请人上车,郑雅岑却站在车外盯着他看。 「那个人说我妈死了。」郑雅岑异常冷静,因为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你,还有你老闆……呵。」他冷笑了下,补充说:「还有我哥,所有的人都瞒着我?我居然能够完全不晓得我妈的事。说我背后没金主没靠山谁信?」 郑雅岑抚额失笑,吴秘书又一次请他上车,他摆手回绝:「不用了。我自己叫车。」 无来由、贰参 「不用了。我自己叫车。」郑雅岑无意搭公司的车离开,吴秘书一脸困扰拜託他,最后妥协让车子载他一段路程。他上车就翻出包里的口罩、戴上墨镜,让司机行驶到车站,挥别吴秘书和保鑣们自己进车站。 吴秘书已经联络霍老闆,霍明棠让吴秘书先放下所有工作跟踪郑雅岑,确保对方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吴秘书默默跟着郑雅岑进车站,买票上月台,为了掩藏自己高挑的身形不时得找地方躲,又得表现得自然些。他虽然为难却没怀疑老闆的指示,因为他也不希望看到那个青年做傻事。 幸好郑雅岑在月台间的小店买了颗茶叶蛋就坐在椅子上吃,看起来没有跳轨的意图,有列车进站,吴秘书紧盯着那青年,跟着上了车厢,只不过一个从前门上去,一个由后门上车。这班车会停靠几个大站,也不晓得郑雅岑想去哪里,似乎只是想脱离原本的环境,随便跑到其他地方散心? 吴秘书匆匆报备他们上的列车班次,继续紧盯郑雅岑的动向。郑雅岑坐后方角落的位置,吴秘书忍不住去上了趟厕所,趁机经过看到郑雅岑歪着脑袋靠在玻璃窗边睡觉,墨镜还戴着,口罩也没拆,而且戴了顶黑色军帽,几乎看不见脸。 郑雅岑在某一站下车转乘前往机场,在机场里附设的咖啡厅吃了点东西,看了一会儿飞机起降之后又跑去搭了段捷运去百货公司,买了一些童装和可爱的背包、儿童用品及玩具,之后到百货公司顶楼搭摩天轮。 吴秘书为免曝露也跟着搭上摩天轮,郑雅岑搭了四次摩天轮才离开,买客运的票前往g市。吴秘书跟着他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回g市,沿途将他做了什么、到过哪些地方回报给霍老闆。 郑雅岑自己叫了计程车回老家,吴秘书这下也跟不上,霍明棠才让他撤了。回老家已是晚上九点,郑雅岑拎着好几个纸袋拉下口罩,摘了帽子按门铃,累得满头汗。跑来开门的人不是郑尚海,是个陌生男人,郑晴和一个小女孩围在那男人脚边兴奋得嘻嘻笑。 郑晴兴奋大喊:「叔!」她激动跑出来抱了下郑雅岑的腿,紧接着往纸袋里看:「哇啊,你买礼物给我啊?」 郑雅岑说:「对,都是。请问你是?」 男人一看是郑雅岑,讶叫:「啊,你好,是尚海的弟弟啊。我是胡亮婷的舅舅卢禹瀚,亮亮跟晴晴是同班同学。上次晴晴来我们家住,晴晴邀了亮亮来,尚海说我也可以一起来,所以就打搅了。」他边说边让开来请郑雅岑进屋。 郑雅岑拎着东西回家,点头向卢禹瀚问好,接着问:「我哥呢?」 卢禹瀚说:「他去拿预定的披萨了。我陪两个小孩玩。」 「这样啊。」郑雅岑点点头,把礼物交给郑晴拆封,他说:「不知道有客人来,不好意思。不然晴晴你挑几样跟朋友分享吧?」 卢禹瀚连忙摆手:「不用客气啦,平常我也给亮亮买很多东西。谢谢你啊。亮亮,只能看不能乱碰知道吗?要经过晴的同意。」 郑晴拉着亮亮的手说:「我要跟亮亮分享。」两个小女娃就手拉手到一旁玩了。卢禹瀚指着她们笑道:「她们感情特别好,还吵着要买一样的洋装穿,做很多事都喜欢一样的。连买衣服亮亮都吵着要我再买一件给晴晴,我就买了,没想到尚海很客气,回送了一套小旗袍。我姐跟姐夫都忙工作,我是在家工作,所以最常跟老人一起轮流顾孩子的。尚海说你今天可能会回家,所以也有多定了披萨,今天午餐吃得晚,所以现在才准备吃晚餐。」 郑雅岑对卢先生亲切的交代这些事情报以微笑,不由得从中打量对方,发现卢先生身上穿的衣服相当眼熟,他以眼神示意道:「你这身居家服我哥也有一套相同的。」 卢禹瀚低头瞧了眼,不好意思笑说:「是这样的,我过来的时候没多带衣服,小孩玩乐弄脏我的衣裤,所以尚海拿他的衣服借我穿。」 「你跟我哥谁高一点?」 「差不多吧。」 「你们交情不错,很熟了吧?」郑雅岑试探问了几句。「我哥从来不带朋友回家过夜的,就算有外地朋友也都是让他们住外面旅馆。」 卢禹瀚微讶:「真的吗?那真是打搅你们了。」 「别这么想,我哥有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真的。除了工作上的同事,我真希望他多交一些朋友。对了,方便问一下卢先生在家做的工作是?」 卢禹瀚笑容爽朗答道:「主要是美工设计,也有接一些婚宴、活动等背板输出,还有喜帖设计,朋友有相关的工作室。」 郑雅岑了然点头,暗自好笑,他觉得自己竟然会对大哥的朋友做身家调查,这感觉就好像担心大哥遇人不淑什么的。不过比起担心那个精明的大哥,他更担心卢先生跟大哥交好之后吃亏,这个卢禹瀚看起来脾气很好,给人印象很阳光开朗,还没完全社会化的样子。 郑尚海拎了一叠披萨盒回来,另一手的袋子里是两大罐饮料,他看小弟跟卢禹瀚坐在客厅,两个孩子在起居室围起来的小游戏间玩,一点都不意外。郑雅岑来开门,有点欲言又止,郑尚海就说:「先吃吧。吃饱了再讲。」 郑尚海把披萨搁下就去喊小孩们过来吃披萨,两个女童边欢呼边跑出来,拉来小椅子坐一起,卢禹瀚很自然拿起遥控器把频道从新闻台调成儿童台。郑雅岑拿自己的白色马克杯逕自倒了可乐喝,郑晴对亮亮和卢禹瀚大声介绍自家小叔叔说:「我叔叔之前在这台是奶酪葛格哦。」 「噗咳咳咳!」郑雅岑被可乐呛了,郑尚海嘴角抽了下伸手去拍他背,卢禹瀚抽卫生纸给他擦。 郑晴笑出来,本来错愕的胡亮婷也跟着晴晴笑起来,完全不知道大人很窘。郑尚海无奈笑了下,跟女儿说:「吃饭少说话。」 郑晴拿着一块披萨,歪头嘟唇,回嘴道:「可是我们在吃的不是饭,是披萨噯。」 「唉,一样啦,吃东西少讲话。」郑雅岑睨她一眼,馀光发觉卢禹瀚一直盯着自己看,转头问:「我脸怎么了?没擦乾净?」 卢禹瀚尷尬笑了下:「抱歉,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下。」 「整型的啦。」郑雅岑无所谓的笑应,态度大方,完全没将卢先生看作外人。这倒是令卢禹瀚意外而和郑尚海互看一眼,郑尚海笑而不语,在披萨上撒了辣椒粉默默享用。 「不过能整得这样好看,本来也长得不差吧。」卢禹瀚思忖道。 「我就当你是夸奖我,谢啦。哈哈哈。对了卢先生,你尝过我哥的手艺吗?哥,你是不是现在很少自己做菜,手艺生疏不敢下厨请客?」 郑尚海睨视小弟,眼神释出寒气:「我厨艺好得很。管好你自己吧。」 「才怪哩。卢先生我跟你说我哥超妙的,有时很正常,有时做的菜味道很怪,有次他啊──」 「郑,雅,岑。」 郑晴跟胡亮婷异口同声纠正大人们:「吃东西不要讲话啦!」 吃过晚餐,郑晴吵着要叔叔带他们玩游戏,郑雅岑就带他们上楼,把电玩游戏组装好,铺上感应垫,让他们玩起跳舞或运动类的趣味游戏。卢禹瀚在一旁指导亮亮,郑雅岑负责帮晴晴。没多久郑尚海切了盘水果端上来,看他们玩得那么嗨也捲起袖子加入,虽然他主持的节目常常介绍音乐,可是玩起跳舞竞技类的游戏完全没有天赋,握着游戏手把没有任何一次对得上节奏拍子。 一曲结束,连孩子们在内都微妙的沉默,郑尚海瘫着一张脸淡然表示:「还蛮好玩的啊。禹瀚你们吃水果,我跟我弟再玩一局。」 「你确定?」郑雅岑狐疑:「你刚才分数低到爆炸。」 「我第一次玩,要练习一下。分数低很正常。」 一连三首,郑尚海的分数低到惨不忍睹,郑雅岑打算好好嘲笑大哥,惊见大哥难得红了耳朵把游戏手把扔床尾,冷淡哼道:「这游戏其实也没这么耐玩。你们玩吧,我下楼收拾一下,打包垃圾明天丢。」 郑尚海找藉口走掉,郑雅岑望着门口噗哧笑问卢禹瀚:「你看到没?我哥真傲娇。」 「呵,是啊,蛮可爱的。」卢禹瀚附和,看那位明星陪两个孩子玩游戏,若有所思朝门口望了眼,不知想些什么。 这一晚卢禹瀚睡在客房,郑尚海跟小弟一起睡,郑晴则和胡亮婷一起霸佔了郑雅岑的房间。郑雅岑借大哥的浴室洗澡完就躺到床上睡,身体很累,但躺了很久都没睡熟。郑尚海习惯在书房摸电脑,忙到午夜才回房,他一躺上床就听小弟话音带着浓浓睏意唤:「哥。」 「还没睡?」 「等你啊。」 「等我做什么?」 「昨天他们睡哪里?」 郑尚海知道他在问客人,回答:「跟今天一样。」 「卢先生感觉人不错,你别佔人家便宜。」 郑尚海咋舌,低声道:「你哥我也是个老实人好吗?」 郑雅岑笑了笑:「好啦好啦。你也不要被佔便宜了。」 「我能被佔什么便宜?笨。」 「你说呢?噯呀,做什么打我头啦。」郑雅岑被大哥一巴掌拍了额头,还打得无比精准。 「不要自己搞基就以为大家都会搞基。」 「你该找个伴啦,等晴晴长大你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 郑雅岑无声微笑,应道:「也是。」 郑尚海轻叹,跟他说:「明天送客之后,我带你去德阳金宝塔。」 「哥……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就好了。」 「你不必顾虑我。她好歹是生你的人,其实我也没有太多感觉,人都走了。何况也是上一辈人的烂帐,基本上跟我无关。当初带着你,只是觉得再怎样你是无辜的,而且我一直都很想有个弟弟。」 郑雅岑笑出声:「正常来讲,一般不是会说希望有个妹妹吗?哈哈哈。」 「你是说我不正常?」 「咳、没没、没有啊。」 「虽然也不是非要养你不可。但是,明明有亲人却得去育幼院的话,这么一想就觉得不能把你送走。爸妈都死了,为什么亲戚还要我把弟弟送走?那时候的我相当的愤世嫉俗,所以硬是留下你。你不是小三的孩子,你是我弟弟。有些回忆想不起来也没办法,但我们人都还在,可以有新的回忆。霍明棠早先有打电话给我,说你想起一些事,也说有记者问了你不该问的东西。 儘管我对他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印象也不坏,起码他对你是真心的好。你好好珍惜他吧。」 郑雅岑睁开眼,又睏得闭眼,淡淡应了声。过了会儿他说:「我知道。哥跟他都是,对我很好,所以我才会一时不太能接受……这么没用的自己。最近恢復记忆的感觉像拼图一样,拼好边缘之后,越来越顺利,想起了一些事,就记起越来越多,我好像一直都没办法为你们做什么。无以为报就是这样吧,感觉很无力,光是活着都一直给人添麻烦,害你们担心。」 「郑雅岑,够了。我们从来都没说过讨厌这样。你不要自溺,不然我一巴掌拍醒你。」 郑雅岑失笑:「好啦。」 「明天一起去金宝塔吧。真的不必顾虑我。你问候你妈的时候我可能也在问候你妈,所以别担心。」 「哈哈哈。」郑雅岑被大哥惹笑,虽然他想问清楚关于生母的事,不过他也稍微记起一点片段,包括徐珍禎第一次来找他讨钱的事。记起来的当下还是很难受,但现在他什么也不愿再想,在老家好好睡一觉再说。 只过人的念头常常难以控制,说是放空睡一觉,但郑雅岑还是做了一整晚的杂梦,身心都陷在杂梦里折腾,醒来以后把梦境都忘光,好像睡得很熟却也很累,不过精神却稍微轻松了些。卢先生起得很早,督促小孩梳洗之后带她们去看儿童频道的晨间节目,然后进厨房问郑尚海有没有什么要帮忙,两个人围着围裙挤在厨房里,一个洗菜做沙拉,一个负责做热压土司。 郑雅岑坐在客厅里,馀光瞄着那两人带着默契做早点的模样,心情有点微妙。他知道大哥讲得没错,人家卢先生搞不好根本就没那意思,其实当朋友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大哥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没有的话又怎么会晓得他昨晚的调侃和暗示? 这问题无关于搞不搞基,就是单纯的喜欢或不喜欢,心里有没有一点意思,是不是被另一个人吸引了。郑雅岑觉得大哥太过矜持,一直以来操持家务,当爹又当娘的,加上他们老爸是那种风流不负责任的样子,郑尚海的小时候应该也非常早熟吧? 郑雅岑坐在客厅呆望厨房,脑子里胡思乱想,思绪还没理清就看郑尚海转身对他喊:「光看不帮忙?你去倒些果汁给她们喝。」 郑雅岑訕訕答应:「噢,好啦。」 一听有果汁喝,郑晴、胡亮婷就像小蝴蝶一样转圈、手舞足蹈,边欢呼边跑来,两个都喊他叔叔,还指定要喝柳橙汁,要加冰块。郑雅岑念她们说:「不要一大早就吃冰,尤其女孩子,吃冰对身体不好。」 郑晴拉着亮亮的手嘟嘴抗议:「那我要当男孩子!」 亮亮也跟着喊:「晴当男生,我也要当男生!」 「就为了冰块变性值得嘛……」郑雅岑被她们惹得哭笑不得,妥协道:「好啦,只能一点点冰块。」 「耶,不用当男生了!」两个女孩欢呼奔回客厅坐等。 吃过早餐,卢禹瀚带胡亮婷跟他们道别,郑尚海又把郑晴托给他们照顾,开了车载他们回家之后再和小弟前往近郊,目的地是徐珍禎的长眠之所。 两人听着电台广播,有一句没一句间聊,半途一度没有交谈,郑尚海像是想起了什么,跟郑雅岑说:「你传个简讯给那个人报平安吧。」 郑雅岑很意外大哥会主动让他联络霍哥,不过他也确实在想这事,当下应了声拿出手机打字,传了句「我很好。」给霍明棠。 沿途景色变换,一下子是稻田,一下子是果园,还有凤梨田、草莓园,路线似乎不算复杂,但是标志不多,都是田啊田啊田,不靠导航的话容易迷路。郑尚海转进一条小路,路旁两侧都还有凤梨田,过不久视野开阔,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又一座气派的家族墓地,都立在周围山坡上,而前方空旷平地中矗立的建筑大楼就是纳骨塔了。 郑尚海把车停好,走上台阶进到大厅,熟练的登记访客资料,买了些金纸就转头跟小弟说:「她在三楼。走吧。」 郑雅岑有点手足无措,点点头跟大哥搭了电梯上楼,中央是尊大佛像,墙壁及天花板都有漂亮的宗教雕饰,郑尚海把金纸摆到佛前的桌案上供着,到窗门边拿了几支香点燃递给郑雅岑,一手轻拍他背后带他走:「就在佛祖身后,斜后方由下往上数第三列,数字都是三你也好记。当初办后事没有什么照片,找到了阿姨曾经在演艺圈留下的照片洗出来弄上去,不然放证件照也不好看。」 郑雅岑被带到徐珍禎现在住的小格子前,亲手把那扇小门开啟,看到里面青玉色的瓮上头嵌贴着一张年轻清纯的女人照片,莫名湿了眼眶。虽然他没什么宗教信仰,还是拿香拜了拜她,倾吐心声:「希望你放下一切,重新来过。祝福你。下次我带润饼来看你。」 他想起在一个颱风夜,自己抱着恶作剧心态一直掛徐珍禎电话,那时心情其实糟透了,可是现在想来却很想笑。他们真的是很荒唐又无缘的母子。 郑尚海站在一旁摸摸小弟的头发,指着上面第四列的两个格子说:「我顺便也给爸妈换了新家,之前有家庭优惠方案,旧的那里在整修,风水也不够好,我就乾脆作主让他们搬来了。你顺便拜一下吧。」 「呃、咦?」郑雅岑错愕,看大哥把上面两个小门开起来,果然是他爸跟大妈,愣愣拿香拜了拜。他馀光看大哥拿手拜了几下念道:「爸,妈,阿姨,现在你们三个又团聚了,要是生前还有没了断的也可以趁现在讲清楚,不过都这么久了,吵也吵出感情了吧。以后要好好相处啊,明年清明我再带弟弟过来看你们,会记得准备润饼和小菜的。呵。」 郑雅岑睁大眼看大哥脸上那种愉悦的笑意,简直像在幸灾乐祸。他问:「你、你故意的啊?」 郑尚海说:「一想到便宜的买到好塔位,心情就不错。你看。」他指着旁边三个塔位,上面名牌处用红纸写着他们兄弟及霍明棠的名字,说:「顺便买的,真的很便宜哦。霍明棠也觉得这边环境好,要是到时又不想住这里了还可以转卖掉。」 「你跟霍哥……」郑雅岑汗顏,有时感觉大哥和霍哥某些方面挺相像的,精打细算绝不吃亏,思路也有些超乎常人。 拜完他们三个长辈,他们就去外面金炉烧化纸钱,宝塔大门外有座大鲤鱼池,两侧才是上宝塔的楼梯,烧完纸钱郑雅岑捞出几个硬币去旁边投鱼饲料,郑尚海看弟弟孩子气的要餵鱼忍不住摇头抿笑。 郑雅岑拿着一管饲料戳开封口贴纸,甫近池畔就看见一隻隻又大又肥的鲤鱼们游拢过来,黄白黑红金各色鲤鱼挤在一处,像繽纷的马赛克磁砖,他笑着撒饲料,赶紧换了个地方撒,分散鱼群,一连餵了四管鱼饲料,得意笑说:「哈哈哈,你看,我没被牠们喷水。」 郑尚海推了下眼镜喊话:「你慢慢餵,我先走啦。」 「等我一下啦。」 「有人会来接你。」 郑雅岑一听就会意过来,转头问:「你叫他来?」 郑尚海答:「我只是跟他讲了地址。」前一晚就讲好了。 「我还没心理准备……」 「你想跟他分手,还是好好走,趁现在乾脆讲清楚吧。如果你们分手记得通知我,我顺便把塔位卖了。」 「哥!」郑雅岑一脸不敢置信瞪他,居然拿这种事搞激将法吗?「我没有要跟他分手啊。你不要老提塔位啦。」 郑尚海勾起一抹微笑,摆手走去停车场,是真的打算把人丢在这里等霍明棠来领了。 郑雅岑呆呆站在鲤鱼池边,被越聚越多的鲤鱼们溅了水,连忙跳开把水珠抖掉,再跑去停车场看,大哥居然真的把车开走了。他咋舌骂了句神经病,拿手机拨郑尚海的电话,这时有人喊他名字,他抬头就看见一辆陌生的白色休旅车慢慢驶到面前,车窗里手握方向盘的男人穿着铁灰色休间西装,戴了副墨镜,不就是霍明棠嘛。 「上车吧。」听霍哥一唤,郑雅岑点点头绕过车头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完全是被车里的冷气吸引的,他快热死了。 一上车,霍明棠就拿手帕擦他额头的汗,他尷尬按住手帕说:「我、我自己来。」 「饿不饿?去吃点东西?」 「都好。」郑雅岑抓着那条蓝色格纹手帕,有点不知该拿它怎么办。 「等下我收就好。」 「会带手帕的男生不多了吧?」 霍明棠笑而不语,车子却不是开回市区,而是来到一间田园旁的小餐厅。 这间餐厅光是招牌就让郑雅岑看不懂,写的每个字都是英文字母,但他就是不会念,周围栽植许多绿色植物,外面走廊上的棚架晒了许多乾燥花,建物主体漆着白色,走廊转角有个大石臼里面养着荷花和金鱼,环境很清幽。桌位间隔宽敞,每张桌子上都有一枝玫瑰花,白色的花瓣边缘有渐层的粉色,点缀了白色为基调的空间。 穿着浅橘黄制服的服务生亲切问候,是个短发的小姐,她报上自己名字后就带位请他们入座,送上菜单。郑雅岑一翻开菜单就呆住了,没有一个字他看得懂,是外文。 霍明棠跟他说:「我请一个真正的老饕朋友介绍附近餐厅。他说这家店的老闆兼厨师大有来头,这里主要是创意法式料理。点个全餐来吃吧?难得来一趟,都尝尝?你不吃的我请他们再换一下菜色。」 郑雅岑闔上菜单点头:「好啊。」他心道大哥果然早跟霍哥串通好,不然怎么还能事先查资料找餐厅?还是法式餐厅?他再看一下自己穿着灰白色帽t,瞧瞧对面男人的西装,还有其他客人的装扮,突然有种被暗算的错觉。 服务生询问他们要喝的水是常温或是冰水,替他们揭了水杯上的封盖倒冰水加柠檬片,稍微介绍了这一季的菜单,霍明棠负责点餐,等店小姐走开就跟郑雅岑介绍。 这间店的主厨和其妻子都是本地人,但常年在外国工作生活,每年多半是这时候会休假回来,所以这间店也就只有这时尝得到大师级手艺,其他时候就是给学徒们打理。不过就算平常来吃菜色也都不差,这消息也只在业界流传,免得到时客人太多自己订不到位置。 郑雅岑环顾了下,这里客人大约坐了八成满,不过位置安排得好,一点都不觉得拥挤嘈杂。每上一道餐,服务生都会报上品名并稍微介绍,霍明棠只要看郑雅岑的表情就知道这人特别喜欢,跟他聊起餐点烹飪的方式和口感,讨论酱汁的特色。郑雅岑喜欢吃,但没有特地鑽研过,听霍哥讲也觉得特别有滋味。最后剩甜点,霍明棠话题一转,跟他说:「雅岑,我想跟你一直走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打算跟你分手。」 郑雅岑含着舀雪酪吃的汤匙,舔完嘴里的点心低头回说:「我没有要跟你分手啊。」 「我担心你出事,就让吴秘书跟着你。所以知道你去了机场。」 「唉。」郑雅岑蹙眉,怎么觉得这人干这种事他一点都不意外。他坦言道:「我本来是想乾脆飞出国清净一下。但是我什么都没带,到了那里觉得白跑一趟,乾脆去附近转一转。我不希望你担心,但你们还是操心了,对不起。」 「不必抱歉。你没事就好。徐女士的事我并不是刻意、也是我刻意隐瞒,但这是有原因的。」 「我、我知道啦。」郑雅岑慌忙点头要他打住。 「你知道?」 郑雅岑大口吃着雪酪,怕它化了,一双眼不安、紧张的瞅着对面男人,拿眼神示意:「你也快吃啊,它要融化了。不吃浪费。」 霍明棠无奈一笑,问:「给你吃?」 郑雅岑立刻亮了双眼,点头把盘子接收过来,开心的嗑了第二份点心。 霍明棠支手撑颊望着青年淡笑,眼里都是宠溺,他知道这傢伙像个孩子,有时特别没心没肺,但自己偏偏爱上了,乐意宠着。他知道就算这人不整型,光这个性也足够吸引他,但就因为整型走进演艺圈,所以他们才能相遇。 吃完点心,郑雅岑擦嘴,一双眼小心翼翼瞧着霍哥,他说:「你怎么这样看我?」 「你好看啊。」 郑雅岑噗哈,笑了声,跟他讲:「唉,我其实也想过,就算我失忆,但其他人都记得。只要我还混一天娱乐圈就还会再遇上这种事,总不能靠你和我大哥保护我一辈子。」 「我愿意保护你一辈子。」霍明棠语气淡柔而坚定的说。 郑雅岑被打断话,脸皮越来越热,压低嗓音说:「好啦我知道啦。你不要忽然这样。」 「这样是怎样?」 「不、不要忽然用这种语调讲这种话。」郑雅岑压低脑袋,眉头揪在一起,两隻耳朵红透了,大吐一口气,揉揉鼻子回想自己说到哪里,然后喝了口气泡水接着说:「我没有怪你们,虽然当下很气,但我是气我自己啦。你不用担心,我根本没想过分手这件事。」 霍明棠听见令他安心的话而愉快轻笑,端杯喝了口餐酒,他轻唤:「雅岑。」 「嗯?干嘛?」郑雅岑捏了捏耳朵还是很烫,希望自己没有明显失态。对方也没讲什么特别撩他的话,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羞的。冷静,冷静,先喝口水。 「你看见我们两个的塔位了吗?」 「噗。」郑雅岑拿餐巾压嘴角,装作若无其事,忽略其他客人投来的怪异目光。 「你话题跳太快了吧?」青年低声抗议。 霍明棠歉然微笑,仍在这话题上讲:「我觉得多买了一个,其实只买一个塔位就行了。」 「啊?」 「我不想跟你分开,如果死了也想跟你一起烧成灰。」 「……霍明棠,你,真的是……」青年深呼吸。 霍明棠有些不安的望着他,低声问:「吓到你了?」 「只有我能忍受你这种情话了吧。你真的假的啊?那谁先死怎么办?」 「不分前后,都放一起就好了。」 郑雅岑想像了下,表情古怪:「这样不会太挤吗?」 「不会啊。都合在一起了。挤才好,挤一点才舒服吧。」 霍明棠微瞇起眼睇他,眼神曖昧,郑雅岑觉得自己魂魄都要被勾走了。后者嚥了下口水小声提醒:「喂你不要不分场地发情啦!什么挤才舒服、你在讲什么啦。」 霍明棠一脸无辜:「是你自己想歪。」 吃完东西已近午后三点,两人又回车上。然而车子依然不是朝市区的方向行驶,而是朝山区走,这会儿连农田果园都少见,景色越发荒凉,人车也逐渐稀少,久久才看见有人开车上下山。 郑雅岑想到在餐厅里聊的东西,眼尾偷瞄男人,再想到车子后面放了一些工具,有绳子和帆布什么的,也有刀、铲等工具,他忍不住乱想,询问:「我们不回去吗?上山做什么?」 「明后天再回去。晚点你就知道了。」 「总不可能山上还有店家吧,我们才刚吃过午餐。呃,你应该不会是真的想死了跟我烧一起所以打算在深山老林里把我料理了吧?」 「哈哈哈哈。」霍明棠大笑,摇头调侃他说:「真佩服你天马行空的想像。我再怎样也还没嫌自己活够了。」 话虽如此,郑雅岑还是狐疑看着霍哥。夏日午后吃饱喝足,行进中的车里开着空调特别舒服,郑雅岑张大嘴打了个呵欠,舒舒服服睡着了。 无来由、贰壹 霍明棠禁不住郑雅岑顽皮天真的笑语,一回头就扑去抓他,两人在床上玩闹。霍明棠将手伸进郑雅岑的居家裤里,郑雅岑笑着扭动挣扎,但始终被他手臂有力环在身前。郑雅岑带着未褪的笑意回头睨了眼,呼吸也跟他一起乱了,半瞇着眼,隐隐动情。 「轻一点。」郑雅岑粗重喘了下,出声央求,半坐在霍哥怀里把手往后探,摸上男人胯部那包硬热。霍哥扳起他的脸吻住,亲吻间两人调整坐姿,霍哥支起单膝,他撩霍哥上衣把手往衣裤里伸,两人沉溺在湿热煽情的吻,彼此用手抚慰勃发热情的器官。 郑雅岑握住霍哥的性器,本以为跟自己差不多,没想到搓套几下它竟又肿大一圈,而且往深处摸索就知道毛发也比他还浓密,触感挺有趣,比鬍子稍微软韧些,更蓬松的充斥指间。就这样抓套搓磨不久,他的指掌就被对方体液濡溼,他稍微停下亲吻望着霍明棠,对方也深深注视自己。 「你很高兴?」郑雅岑没想到霍哥反应这样激烈,更没料到自己也一样,甚至更亢奋。他顺霍哥兴味的目光往下看,自己这条灰色裤子的裤襠顏色深了一块,顾虑道:「不能弄脏床单,会、会被罚钱。而且……」 「怕被人发现?」霍明棠浅笑,问郑雅岑有没有多带毯子或浴巾,就看青年立刻跳下床去翻找行李,扯出一条雏黄色浴巾铺到床上对他笑得不知死活。 「可以了。」郑雅岑不顾自己衣衫不整,认真铺好浴巾拍拍它说:「继续?」 霍明棠维持原来支单膝的坐姿,胯间大鸟哥哥昂首坐镇,脸上掛着惑人的俊美笑容凝视他。几秒后郑雅岑被看得满脸通红,自己坐到浴巾上又一次轻拍身边空位询问:「你、你不过来?」 霍明棠就爱看他得意洋洋之后那种羞窘无措的模样,他失笑,撑起身靠近,将人搂过来舔了舔唇瓣低声说:「你怎么这样可爱。」 郑雅岑目光闪烁,怎么有种先前的调戏现在都被回敬的感觉。他也偏头往对方嘴巴啄回去,回味似的拿舌尖刷过自己下唇跟嘴角,咂嘴说:「你嘴巴有香香凉凉的味道。」 霍明棠轻笑,在他鼻尖印上轻吻,接着两手揉他圆润的肩头,低头舔他脸侧、耳根、颈侧和锁骨,舌头刷过他乳头时,他敏感得哼声,不过霍明棠没逗留太久,随即埋首在他腿间将快软下去的性器含进口腔。 郑雅岑抖了下,不是说好用手就好?他惊诧彆扭轻推霍哥脑袋,但浑身舒服得发软,使不上力,捨不得推拒,最后变成两手抚摸霍哥柔顺的发丝低吟:「好温暖,霍哥……怎么这样、你怎么能……唔呃、嗯,呼……啊啊,吸轻一点啦。」尾音黏滞低软,像带了些哭腔和鼻音。这滋味酥爽得尾椎骨像要融化一般,他撑开眼皮,视线恰恰落到霍哥好看的背脊,被优美的身形诱得伸手去摸,果然精实健美,手感很好,忍不住揉捏起来。 只不过隔着衣服始终不过癮,郑雅岑乾脆把霍哥的衣物撩起来,掌心推揉滑至霍哥尾椎,抚摸、感受着男人背上的肌骨起伏,尤其那臀部又翘又有肉,性感得让人喷鼻血。他纯粹惊艳得呆住,忽然下身被霍哥使劲吸绞了下,浑身发颤,酥软得躺落到一旁。 霍明棠松口浅笑几声,跟着也呈侧卧拉过郑雅岑的手摆在自己腿间夹蹭,然后自己扒住青年充满弹性而紧实的臀和大腿掐揉,用嘴紧接着方才取悦情人的事。 郑雅岑细弱低吟:「不能那样刮、唔我怕,霍哥不要。霍……」不管他怎么求饶都没用,他感觉被温热湿润的口腔吸含、压榨,没多久在霍哥嘴里射了。然而对方依旧没完没了,还在他大腿内侧啃咬吮囓,或拨开臀瓣轻咬。郑雅岑敏感得哼了几声,怀着报復心态也掰开霍哥大腿把大鸟哥哥含住,只不过它太健硕,顶多含着鸟头教训。 大鸟哥哥兴奋得满头汗,郑雅岑的记忆里自己是头一次尝这滋味,诡异而羞耻,但并不厌恶,反正他不怕霍哥取笑,霍哥不是也吃他的吃得很过癮?他这就是以牙还牙而已。当然他没敢真的拿牙齿恶作剧,而是用唇包覆着将蕈冠忽重忽轻的吞吐磨擦,两手对性器捧握套弄,变着手法刺激。只要一想到要让霍哥感到刺激爽快,然后露出比自己更投入的样子,他就做得越发卖力认真。 霍明棠对郑雅岑的行动颇感诧异,因为他没料到这青年会那么快接受自己,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似乎是确认感情之后,身心也都变得更开放?他感受得到青年很努力取悦自己,大受感动,忍不住停下来拿浴巾一角擦了下嘴,单手撑起身回望。这一眼对他来说颇为衝击,郑雅岑抓握着他勃发的性器含弄,表情过分认真而有点傻懵可爱,也不晓得自己的发梢和嘴角都被体液沾湿,看起来更情色。 霍明棠粗重呼吸,不由得挪开眼,有一瞬间他怕自己失控。缓了半晌再度侧卧,和青年头脚相接的互相抚慰,投入、陶醉的闭眼享受这样亲暱火热的交流。最后郑雅岑嘴巴痠了,霍明棠扶他靠上床头,面对着他跪立自慰,低沉喘吟吼叫,再抓起一旁浴巾盖住下体,把喷薄而出的体液兜住,这浴巾染着他们两人的精华,不復最初洁净无味。 空气瀰漫着甜腻腥气,郑雅岑看霍哥自慰看痴了,他第一次看这个男人动情的模样,原来那么性感好看,让他捨不得眨眼。霍明棠仰首闔眼,在发洩后的馀韵里沉淀情绪,片刻后拉好衣裤将仪容打理整齐,捲好浴巾下床说:「这个我洗完再还你。」 「霍哥。」郑雅岑抱膝坐在床头唤他。 「嗯?再玩我会失控,你乖。」 郑雅岑望着他淡然的表情,热了脸皮跟脖子,嗓音微哑道:「谢谢你。」 霍明棠扬起一抹浅笑,眉眼里盈满温情。他踱近,弯身亲了郑雅岑的发旋说:「没什么好谢的,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就是这样。之后真的要专心工作了,听话。」 「好啦。」郑雅岑红着脸回话。霍明棠其实很想捏他红通通的脸,或是玩那对染红的耳朵,最后忍住什么也没碰,拿着浴巾赶紧回房。 凌晨时分,副导及场务等人逐一拨了各个房间的电话把大家叫醒,要各组做准备抢时间拍戏。郑雅岑顶着一头染灰的短发被挖醒,头发乱翘变成鸟窝,有人按门铃,他一开房门就衝进来妆发组的组员开始催促,被这阵仗和气氛影响他也跑进浴室洗脸,接着就被他们拉到镜台前坐下化妆、整理发型。 之前没有预告要拍夜戏,郑雅岑太早起,心情低落到怀疑自己是不是低血压,睏得一双眼又要闔上,化妆师立刻出声:「睁开眼,看上面,我要画下眼线囉。」 他们替郑雅岑换了套紫黑色西装,马甲、西裤也都是黑的,脚上的靴裤外头再裹着暗红色皮革护脚套,再别上带有族徽的银色袖釦,披上深色大衣,道具组又在其腰间掛着特製的短枪。枪管下方装载着构造复杂漂亮的金色装置,设定是压缩燃料装置,内部暗藏充满魔法元素的晶体,只在贵族圈流通的随身用品。 一伙人准备好就赶到卫导指定的地点,外面正在飘雪,景物像是洒上一层糖粉。郑雅岑露出惊叹欢喜的表情,回过神发现只有自己兴奋得像个孩子,立刻歛起表情装成熟。有人牵来两匹高大的骏马,一黑一白,看得郑雅岑有点紧张,他之前就为了拍片上过马术课,可是还不算掌握得很好,而且这次的马跟他不熟。 卫导说要拍兰斯和亚彻在森林里的戏,最后要在森林里他们之前勘好的一个景结束,接着还要拍兰斯和蓓儿的戏,情况允许的话接着要拍亚彻、蓓儿兄妹的对手戏。卫圣丰在另一头跟霍明棠交谈,紧接着过来问郑雅岑说:「你这场戏的剧本背了?」 郑雅岑面有难色:「不是很熟,不过──」 「没关係,不必每个字一样,这场重点是感觉对就好。上马,要拍进树林的场景。前面那片草原已经有新积的雪,如果这次没拍好的话,得等雪降到盖过脚印重拍,不行就只能等下次机会。」 「瞭解。」郑雅岑忍不住问导演说:「那万一这次拍不好,之后都没机会呢?」虽然他知道这里冬天常下雪,可是并不会每次情况都一样。 卫圣丰回看他一眼,彷彿他问了一个蠢问题,挑眉吁气:「那当然就算啦。」有些机运可遇不可求,凡事不能勉强,但要是遇上了就得把握,而他要的恰好是这种刚飘雪、万籟俱寂的气氛。 郑雅岑上马握着韁绳深呼吸,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就是亚彻,眼中只有兰斯那句玩笑般的约定。兰斯遭到帝国迫害,而他不惜犯险收留兰斯,兰斯决定四处漂泊,要成为一名义贼,还扬言要他继续帮助自己。他已经为了报恩而收留兰斯一次,因此兰斯告诉他这不是无偿的帮助,兰斯会将偷来的东西交由他处理,销赃变卖,让他抽成。 亚彻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兰斯笑着告诉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想跟你有联系。」 亚彻还不知道兰斯已经跟蓓儿邂逅,甚至有些曖昧情愫,兰斯接着哄他说:「天亮的时候到树林里那座充满诡异传说的池塘找我吧,如果你找到我,我送你一件信物。找不到的话,就当我们没有默契,从此你可以忘了我。」 「这是你一个人的赌注?」亚彻不解。 「对。」兰斯笑容瀟洒:「赌我跟你当不当得成最好的朋友和伙伴。」 亚彻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厌倦斗争却又必须不停筹谋才有办法让自己人安生,而兰斯的个性和运途与他截然不同,两者互补,彷彿有命运的牵引。亚彻骑着马进到树林边缘就放了马儿吃草休息,自己提着灯在树林里走。兰斯说的池塘并不远,到那里没什么危险,只是夜路不好走,但他依然不费什么力气就抵达。 那是座很大的池塘,白天会随天空顏色和气候,湖水会有不同顏色变化,水畔林木笔直排开美得像画,一入夜则像另一个世界。月牙的光太微弱,藉着雪花反射出幽微朦胧的淡辉,如果不小心脚下很容易一脚踩进冰冷池水。 不过现在池面凝了一层薄冰,水中央有座小土丘,上面长着小树和其他植披,现在一样覆上薄如糖霜的粉雪。景物变得沧桑、迷幻,亚彻一个人来到池畔佇足良久,几乎都快忘了镜头的存在。 「兰斯那傢伙,哼,果然是开玩笑的吧。」亚彻嘴上埋怨,嘴角却掛着很淡的笑意。他为了兰斯而行动,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心里是有这个男人的,是朋友或者是麻烦都还难讲,却令人生变得有点意思,因此他其实有点高兴。 树林忽然传出细微动静,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警觉摸到腰间佩枪,拿捏时机旋身举枪,枪口对着眼前望不透的黑暗。那里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兰斯现身走到亚彻提灯照亮的范围,并且拿起掛在颈上像短笛的东西吹气,金色管状物是个小巧精细的机关,表面嵌着繽纷璀璨的宝石。兰斯含住上端细长管径吹气,另一端就冒出许多泡泡。 亚彻愣住,本来对兰斯的举动心存防备,强压着闪躲的本能没避开,没想到迎面扑来的不是什么攻击性魔法或火力,而是大大小小的泡泡。它们在两人之间飘飞,映着幽微迷幻的光彩,将这降下初雪的夜晚变得更浪漫。 「你在做什么?」亚彻皱眉质问。 「别这么严肃啦。你依约定到这里找我了,所以我来给你信物。」兰斯把掛在颈项的那个泡泡製造器取下来,灿笑走近亚彻,改掛在亚彻身上。 亚彻眉心揪得更紧,眼神满是彆扭:「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这就是信物?一个玩具?」 兰斯戏謔笑哄:「这可不是普通的玩具。当你拥有它,吹出泡泡,心情会好转。它有我的魔法。以后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话讲着就朝亚彻勾肩搭背,亚彻别开眼很是无奈,他拿起亚彻胸前的泡泡製造器递到其唇间催促:「为了我们的友谊,吹一下吧。」 「才不要。」 「别害羞嘛。」 「……」亚彻眼神动摇了,他想四下无人,就敷衍一下兰斯吧。真是个愚蠢的夜晚,愚蠢的约定,愚蠢的友谊。然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愚蠢过火的记忆将在后来的日子里变得闪闪发亮。 兰斯送他的信物上装饰着单翼,而兰斯也有一个相同的东西,上头是另一隻金色羽翼,虽然是玩具,做得特别精緻用心。它是铜镀金,宝石不是被净化过最纯粹的,但做工是出自兰斯最好的手艺,用他炼金术的天赋特地製作,对他们来说都有着特殊意义。 拍完这场戏,他们又补了草原上骑马并行的场景,然后再换兰斯和蓓儿的戏份。郑雅岑跟着导演他们在幕后观看那一男一女对戏,从树林移回城堡,到处都积了一层白雪,唯独蓓儿的花园依旧还有鲜绿的植物及芬芳的花儿。 兰斯跟蓓儿在花园里谈情说爱,郑雅岑就在镜头后面看霍明棠用另一种面貌去追求别人,他看霍哥对别人露出那样温柔深情的神态,就算没有太过火的言行举止,光视线交流都充斥陷入恋情中的气氛,香甜醉人,浪漫甜美,温馨而纯洁。 艾琳将蓓儿詮释得很好,顾盼都是戏,其他工作人员不分男女都为他们着迷。其实那两人是在谈论关于炼金术、机械科学、帝国研究和家族一些冷硬的话题,可是他们散发的气氛就是恋爱气息。 拍完他们之后卫圣丰问郑雅岑对那两人恋爱是什么感想,郑雅岑说:「霍哥很迷人,艾琳也是,换作是我也会很自然因为她的牵引入戏吧。真的、嗯,天使一样的尤物。」 卫圣丰嗤声笑出来,斥他说:「笨蛋,不要对着演你妹的角色发情啦。你要想她是妹妹,妹妹要被拐走了。唔,不然你这么想好了,你把兰斯想成自己的男人,妹妹要拐走自己的男人了。」 郑雅岑瞪大眼看卫导:「噫……」无预警被戳中部分真相了,心情好复杂。 卫圣丰咋舌,摇头笑了笑继续洗脑:「你们不是感情很好的铁哥儿们,你别觉得噁心,就想像一下霍明棠女扮男装,你暗恋他,但他现在要被你妹拐走了。」 「我好乱啊。」 卫导点头,面露悦色拍他肩膀:「乱就好了,下场戏就这么想。记着啊,男人要被自己妹妹抢啦。」 不远处听到卫导洗脑论的霍明棠和艾琳:「……」 其他工作人员:「我怎么觉得导演对剧情、不是,对原着故事的理解好微妙啊。」 「同感。」「同感。」「真的!」附和声如回音般消逝于寒风中。 之后的戏拍得不太顺利,卫导决定先休息,后来的几天都在赶拍,剧组渐渐适应环境以后也开始加拍夜戏,没出什么大意外,有时来了记者做花絮採访。赶拍的原因主要是艾琳的工作档期有限制,而霍明棠也有必须回去应付的行政事务,有时会请上几天的假,必须尽量趁着主要角色都有空档的时间内拍完。 导演兼编剧的卫圣丰压力其实不小,有几场戏改了不下十几次,也拍掉非常多条,就为了捕捉他难以言明的「感觉」。 为了培养角色情绪,艾琳开始称呼郑雅岑哥哥,郑雅岑也在许多方面照顾她,没有开机录影的时候也不时模拟角色的心态相处。艾琳并不像一开始看起来那么疏离冷淡,她只是比较慢热,相处久了之后他们发现艾琳放开心胸的样子很像成熟色气版的魏璐…… 某日剧组休息,城堡里的厨子说打猎收获不错,晚餐有托斯卡尼鮪鱼加菜。原来所谓的托斯卡尼鮪鱼是以油渍鮪鱼的方式处理的兔肉。艾琳跟两位男主角同桌,她吃得很开心,频频向他们劝酒,霍明棠举杯回敬并享用兔肉,其他人则跟郑雅岑一样必须先做点心理建设。 霍明棠小声跟他讲:「你就想像一下自己在沙漠,除了蝎子之外没有东西吃。再看看兔肉就会觉得无敌美味了。」 郑雅岑窘道:「我没到过沙漠啊。」 「你去过,忘了。」 郑雅岑才记起自己确实参加过野外求生节目,只不过现在记不起来。他努力想像了下,吃下兔肉,意外不难吃。不过艾琳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他也感染笑意又尝第二口,这回细细咀嚼品味,艾琳说配酒品尝更好,看他浅抿一口又劝道:「不够哟,喝不够大口啦。再喝嘛,这样味道才够。」 郑雅岑适应了,酱汁的滋味也发挥得恰到好处。艾琳又跟他们讲:「有机会的话我们等春天一起去打猎吧。猎到鹿的话,到小屋直接宰了料理,我再带个厨师同行,就能吃到非常棒的鹿肉料理了。」 「现宰现吃?」郑雅岑狐疑,她说的是鹿不是兔子吧?那么大一隻要现宰现吃? 「是啊。」艾琳眼神闪亮,郑雅岑知道这是热爱美食的人会有的眼神,他每次想到霍哥的料理也会有这种反应,不过饮食习惯差太远了,他颇受衝击而看向霍哥。 「你跟我想的都不一样。」郑雅岑扯了下嘴角。「好狂野啊。」 「会吗?」艾琳笑着也转头问霍明棠,霍明棠悠间将盘里的肉切片,敷衍道:「还好吧。」 艾琳问霍明棠:「你喜欢打猎吗?」 霍明棠想了想:「普通。只有几次经验,但是喜欢钓鱼,露营。」 「这样啊,钓鱼喜欢哪一类?海钓还是?」 「都喜欢,看心情。学生时代常常一个人去钓鱼,也跟社团的人去,出了社会比较有能力买好的钓具,为了钓鱼也去考了船的证照。嗯,我是说游艇。」 「那太好啦,我要是开个游艇派对的话你可以来,也带我哥一起来玩,我有座别墅可以直接开游艇进来,很久以前办过一次,很有意思。」她指的我哥就是郑雅岑,下意识也将他们两个关係绑定了。 郑雅岑面无表情听他们聊,一开始是因为吃醋,觉得霍哥跟艾琳志趣相投,艾琳一直邀约霍哥,霍哥也没有任何不愿意的样子,看得他内心酸到冒泡。可是后来他面无表情、沉默寡言,是因为他醉了。艾琳聊天期间不忘给郑雅岑劝酒,而醉酒的他会渐渐变得思绪迟钝,话自然就不多了。再加上他实在跟不上他们两个的话题,游艇派对不就该办在游艇上才叫游艇派对?但这里讲的是召集一群有自家游艇的人开派对? 霍明棠留意到郑雅岑微露醉态,脸色也不太好,带着他跟艾琳道别,搀着人回房间。途中郑雅岑用醉酒之后轻飘飘的话音问:「你有游艇?」 「嗯。之前在国外转机停留,去百货公司逛了下,刚好看到合意的就订了一艘。」 「……」他居然不知道霍明棠是个有自己游艇的男人!亏他还以为霍哥跟自己一样没出息、不成材,在演艺圈要红不红,或黑红黑红的。 霍明棠把人带回自己房间,拉下窗帘,锁好门,替人把外套、袜子脱了,拿毛巾拧溼温水替其抹脸。郑雅岑抓过毛巾自己擦脸,然后不安道:「霍哥,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 「失忆后你确实不算认识我。但来日方长,慢慢认识吧。」霍明棠拿回毛巾给他抹耳后、脖子,跟他讲:「要洗澡吗?喝得这么醉,也没流什么汗,乾脆擦一擦就睡了。」 郑雅岑垂眸嘟嘴,还在吃闷醋。霍明棠看了只是无奈微笑,郑雅岑不爽斥道:「笑屁啊。」 「笑你这个小屁孩。」 「我才不是。」 「脱衣服吧,我帮你擦一擦。」 「不要你,走开啦。」郑雅岑两手乱挥。 「吃醋?」霍明棠眼含期待。吃醋有时是在意的表现。 「对啦。」 「小浣熊乖。」霍明棠解开青年的衬衫釦子替他擦身体,神色愉悦。 「我为什么是浣熊?」郑雅岑歪头睇人。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拉斯卡尔,是卡通浣熊的名字。」 「哦,我知道那卡通。拉斯卡尔后来跟母浣熊回归大自然啦,呵呵呵。不要、好痒,唔。」他被脱了衬衫,毛巾擦过胸前两点有些痒,乳头敏感得激突了。霍明棠重新拧湿毛巾给他抹身,擦完之后低头思考着什么。他看出霍哥的想法,摀裤襠说:「只擦上半身就好。」 「还是擦一下吧。」霍明棠动手解开青年裤子。 郑雅岑知道这人固执,拗不过,乾脆不挣扎,主动脱光下半身让霍明棠擦拭。擦到敏感地带时他咬着下唇里的肉不想吭声,可是霍哥的动作变得好慢,不知不觉间他张开腿靠在床头半仰躺,姿势特别羞耻。 「呵,好像大婴儿。」霍明棠直起身俯视青年,仔细欣赏青年这姿态。 「不要!」郑雅岑双手遮脸号叫。 霍明棠低声提醒:「这里房间隔音都不好。小声点。」 「擦完了啦,我要穿衣服裤子。」 霍明棠凑过来,大掌压住其腿根让人呈两腿展开的姿态,垂眼注视青年私处半晌,喃喃:「真想剃乾净。」 郑雅岑听懂他的意思,手立刻遮挡下体:「为、为什么啦!你自己还不是很多毛。」 「因为你的毛少,这么稀疏不如不长。」 「呜。」因为喝醉了,郑雅岑的情绪莫名被触动,他哽咽:「你嫌弃我的毛,嫌弃我的阴毛,呜呜。果然大家族会轻蔑小家族,毛毛们好可怜,因为稀少就要被灭了啊。可恼的帝国军、可恨。只好拿黑笔画一下了,黑笔呢?」 郑雅岑左右张望,一派认真说:「我拿黑笔画总行了吧。要让你刮目相看。」 霍明棠本来还挺享受青年羞涩的样子,没料到青年忽然讲醉话,失笑问:「你要画哪里?」 郑雅岑低头把性器往上拨,食指戳着自己蛋蛋说:「画它啊。黑的好还是深绿色?还是深褐色?」 霍明棠暗暗叹息,拎起一旁的衣物塞给青年:「穿好,听话。」 「你嫌弃我!」郑雅岑抱着衣物背对人,埋首于枕间闷闷泣诉。 霍明棠看得好笑又无奈,他定睛审视青年的裸体,感慨因为拍片的关係害这人清瘦不少,背脊骨节清楚可见,平常穿着薄t桖都看得见,真的太瘦了。他喜欢把青年养得肉一点,其实就算胖或肥也好,他不喜欢有人覬覦他的郑雅岑。只不过他明白郑雅岑喜欢娱乐圈的工作,他不忍心剥夺一切郑雅岑喜欢的事物。 「别难过。没嫌弃你啊,你很可爱,毛发指甲也可爱。」霍明棠踱回床边摸郑雅岑的背安抚,轻柔温和的语调彷彿在哄幼小的孩子。他印象里郑雅岑喝醉就想睡,如果硬撑着没睡就会像这样有点错乱、闹些小脾气,甚至言行幼化。 郑雅岑抬头回顾,脸上一滴泪也没有,嘻嘻笑说:「哈,骗你的,我才没哭。」果然幼稚! 「那你乖乖穿好衣服。室内虽然有暖气,但还是可能会着凉。」 「你还没证明你不嫌弃我。我不穿!」 霍明棠凝望他良久,最后轻叹一声:「你啊。」 郑雅岑歪头看人,像隻懵懂的雀鸟,他并不晓得醉后自己这么爱乱撩,后果是他被霍哥留到天亮前才被抱回自己房间睡。 无来由、贰肆 一辆白色休旅车行驶在山道上,路越来越窄,窗外的植物由低海拔到中高海拔呈现不同变化,有时是整片竹林,有时是繁茂的林木。山道有时很陡,霍明棠尽量平稳驾驶,让郑雅岑睡得好些,最后视野忽然开阔,车子抵达一处露营区,标志立牌旁就是停车场。 不远处的管理建筑是一栋看起来古老的木造平房,旁边挨着另一栋双层楼木造建筑,看起来很新,设计也很现代。 车子一停下来,郑雅岑就擦着快流出口水的嘴角醒来。霍明棠下车打开后车门,招来郑雅岑帮忙拿东西,他给了青年一个柠檬绿的大背包,自己也背了一个驼色背包,并拿出一瓶防蚊液将青年喷得全身都是香茅味。 郑雅岑瞇起眼:「喷太多了吧!你自己都没喷这样夸张。」 「我担心你被虫子叮。走吧。」 郑雅岑环顾四周问:「要露营?」 「呵,是啊。认识的朋友回老家经营生意,去年才完成申请登记,最近公司有人提出一个节目企划是跟旅游露营有关,我就想起这里。企划内容大致就是介绍国内外各种露营旅游景点。我想先来这里探勘看看,每集都请不同来宾,也会让你做一集来宾去体验。因为老闆是认识的,所以不用提前一个月预约。」 他们往管理处走,途中霍明棠跟他介绍环境,这里海拔还不算太高,可是风景幽美,附近有溪流,生态自然没有被破坏,也没有什么开发,算是一处秘境。 霍明棠说:「趁这里还没被炒热,先带你来。往后大概就很难预约到了,毕竟这地方限制人数。」 郑雅岑拉着背包肩带,跟着霍哥进那栋老屋。虽然是老房屋,可是维护得很好,内部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却并不破旧,还有种探寻旧时光的趣味。这种炎夏只开了电风扇也觉得通风凉爽,经营这里的邹老闆跟他们年纪相仿,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在这里生活,相当健谈。霍哥介绍他时只说是朋友,邹老闆给他们一份露营手册,内容是这里的相关设施和环境介绍,霍哥跟老友稍微叙旧几句就带他前往露营地点。 从管理处走到露营区要五分鐘,盥洗室都在管理处隔壁那栋看起来很新的建筑,一楼有罐头、饮料、卫生衣裤等的自动贩卖机,租帐篷、独木舟或钓具、望远镜都要去管理处登记付费。预约的客人可以备註预定食材,但是比较贵。 两人到溪流边的营区开始搭帐篷,霍明棠带的双人帐篷不仅轻便,组装拆卸也很简单,两人合力花不到十分鐘就搭好了。接着再架好简易瓦斯炉,霍明棠想起了什么说回车上一趟,郑雅岑不想落单就跟着去拿东西,他拿了个小屋形状的瓦愣纸箱给郑雅岑,自己拎了两张折叠椅和小桌。 「我帮忙拿椅子吧。」郑雅岑抢着帮忙,问说:「这小屋干什么用的?」 霍明棠拿的椅子被接手,笑了下再去拿车上小冰箱,背在肩上关好车后门回说:「那是迷你烟燻箱。之前在网路看到,觉得你大概会喜欢,买了一个来给你玩。」 郑雅岑看内容物附了张装饰外表的贴纸,说明书上写着亲子同乐等汉字,嘴角抽了下,吐嘈道:「这是你自己想玩吧。」 霍明棠笑着没应声,回帐篷前把桌椅都摆好,两人研究了下那个烟燻箱,霍明棠说:「我去准备食材,箱子交给你负责。」 郑雅岑比了ok手势,组装完并贴好贴纸,不忘拍照纪录一下。霍明棠拿出雪白乾酪、水煮蛋、鱼板、猪肉排放到网架上烟燻,拿掉手套摸摸郑雅岑头发说:「去旁边玩吧,这个至少要燻一小时半,别守在这里。」 郑雅岑问:「万一被其他动物偷去吃怎么办?松鼠、野狗、老鼠什么的?还是鸟啊。这里会不会有浣熊啊?听说浣熊很会偷东西吃。」 霍明棠指着他讲:「这不就一隻?」 「……」郑雅岑扭头哼声,霍哥在一旁大笑。 他们跑去租了钓具,郑雅岑问:「那里还能租独木舟,但我看这条小溪不适合吧?」 「那是到另一个露营地点,离这里大约十几分鐘车程还有个营区,那边有座湖。」 「噢。」 霍明棠手握着钓竿问他说:「觉得怎样?」 微风轻拂树林,林荫间传来悦耳鸟囀,溪水潺潺,虫叫蛙鸣,溪石上能看见圆滚滚的雀鸟摆动尾羽给同类打暗号,也有鸟儿能够直接走进水中觅食,不远处的石头上则有蜘蛛静止不动准备伏击猎物。夏日山溪生态显得生气盎然,风光幽静,令人感到无比愜意自在。郑雅岑深呼吸,微笑道:「很好啊。拿这题材做旅游节目也不错,打算做几集?」 「大约十一、十二集吧,先试看看。不过拍完到播出,应该是来年的事了,差不多接在我们电影播出后。会跟一些相关用品的品牌合作。」 郑雅岑转头望着霍哥聊天时的表情,看来不仅认真投入也很乐在其中,他问:「你很喜欢户外活动?」 「不讨厌。你呢?」 「没有很喜欢,不过主要是看跟谁出来。」郑雅岑看向霍哥笑得开心,又靦腆别开视线。 傍晚钓了三隻鱼两隻虾,霍明棠拿出一把黑色的刀子俐落处理牠们,另外煮了锅水。郑雅岑在一旁观看,好奇道:「这刀你新买的啊?好利的刀,感觉很不错嘛。」 霍明棠噙着笑意回话:「都是赞助商跟之后可能合作的品牌的东西,帐篷、桌椅、背包、烟燻箱都是。先买来用看看,不错的话再谈之后的,对了,之后的旅游节目也打算办杂志,你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写文章介绍这里,不过杂志主编不是我,会不会过稿就不晓得了。」 郑雅岑半开玩笑说:「你不是有钱有势的大金主嘛,运用一下你的黑势力嘛。」 「我只是个正派经营娱乐產业的老闆而已。何况人脉、人情其实是有额度的。」霍明棠把鱼刺剔掉,片好鱼肉摆在预先准备的烤盘上,加了蒜片和香料,拆了一小块奶油扔下去。他随口的一句话让郑雅岑有感而发,郑雅岑说:「徐珍禎的额度应该就是负的吧。」 「雅岑?」霍明棠担心望着他,生怕他又记起悲哀的事。 郑雅岑稍微低头,瀏海稍微遮掩了眼神,他低头帮忙切菜料,扯了下嘴角,语气淡然间聊道:「我差不多都记起来了,她来找我的事,还有她……跟那伙人开枪打你的事。霍哥,对不起,要不是我的话,你根本不会遇到那些倒楣事。」 「我都好了,没事。」 「我还记得医生说你恢復力惊人。」郑雅岑抬头朝他露出有点苦涩的笑容。「因为不想让我内疚难过,硬是凭意志力撑起,急着想出院吧。」 「你想多了。我就是体质好而已。」霍明棠拿额头轻碰他脑袋,笑说:「我妹讲得不错,你习惯把我看得太好。但也因为这样,我好像也越来越好了。所以,虽然我一度怪罪过徐女士那样对待你,可是也感激她把你生下来。」 郑雅岑释然微笑,点头说:「嗯,这点我也一样。她大概没有遇到一个能让她做出不同选择的人吧。这样说起来,我跟你都是幸运的。」 霍明棠把熟食盛盘,一面道:「虽然我不见得会给你你喜欢的,但我会尽力让你喜欢上我给的。因为我所有的东西就是这样。」 郑雅岑打他一下肩膀笑回:「说什么啦你。我就喜欢你,所以你不必费心想这些。就算你给我的东西我讨厌,但我也还是喜欢你这个人啊。」 霍明棠叹息似的吁气,像是满足、安心,也松了口气。郑雅岑讲完这话自己害羞得红了耳朵,转移话题问他需不需帮忙,霍哥让他去开罐头,他从冰箱找出一个干贝罐头,霍哥将事先冰起来的御饭糰,将罐头和葱加进去,转小火加入饭团慢慢煮成杂炊,撒上胡椒盐调味,霍哥让他负责搅拌免得煮焦了。 只要有霍明棠在,即使在野外仍要吃得丰盛,郑雅岑更知道霍哥总是尽量让他吃好穿暖,再他越发鲜明的记忆里,放眼望去都是荒原或沙丘的陌生国度,霍哥为了他不吃虫,冒着被夜行性肉食动物盯上的危险回头去找骆驼尸体,湿热导致容易脱水的丛林里,也把水都分给他喝,冷得要命的极圈地带,两个人一起啃地衣吃,还真是同甘共苦啊。 用餐时天已经暗下来,他们只在帐篷外摆了一个小灯。霍明棠先去帐篷里铺好睡袋,听郑雅岑在外面喊:「霍哥你出来,快!」 霍明棠探头出去看:「怎么了?」 「萤火虫噯!」一米八高的青年兴奋得像个大孩子,指着溪流对岸的点点萤光。 「嗯,附近有个未开放的生态保育区,大概是那边飞过来的吧。你这么喜欢发光蟑螂?」 「耶、讨厌啦你不要这么讲牠们。」 「他们吃蜗牛。」 听出霍哥又想藉由科普令他幻灭,他咋舌低斥:「好啦好啦我不想听,快停止。你怎么不去参加机智问答节目算了。」 「呵。」霍明棠还是没能戒掉戏弄他的乐趣,不过这跟以前的恶趣味不同,只是喜欢逗自己喜欢的人。 霍明棠刚回帐篷里,郑雅岑在外头看星星,前者又拿了防蚊液出来要替人补喷,就听郑雅岑怪叫:「蛇啊!」 霍明棠拉住他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低声道:「不要紧张,没事。」 郑雅岑盯着爬过眼前的小傢伙,睁大眼:「好像是毒蛇。」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不吓牠就没事了,牠的食物是青蛙、蜥蝪跟同类,不是我们。你看,牠走了,什么事也没有。」 「万一在这里露营被毒蛇咬了怎么办?」 「就叫管理处的人打电话求救啊。」霍明棠讲得理所当然,他说:「手册里都有写应对的方法。习惯就好了。」 「呼。我就对那种长长滑滑的东西没輒啊。」 「嗯……」 郑雅岑还被男人搂着,他看霍哥似笑非笑的表情,扁嘴问:「看什么啦?」 「你真是活宝。」霍明棠收紧手臂亲他脸颊、嘴角,青年稍微挣扎跟他抗议:「噯噯不要这样,万一有人过来会看到。」 霍明棠由着他溜走,两人回帐篷休息,把小灯拿进来。郑雅岑一看双人睡袋就问:「我怎么觉得好眼熟。」 「记起来了?」 「咦,真的是我们去极地用过那个?」 霍明棠诧异注视他:「你记起来了?」 郑雅岑一脸羞赧,点点头应了声,笑哈哈的鑽进睡袋里说:「原来你带着啊?这不是节目品牌赞助吗?」 「嗯,我讨来的。留个纪念,只是之前没机会用,所以一直收在公寓角落。」 郑雅岑笑嘻嘻说:「要是当时挑战的时候连帐篷一併附上就好啦!」 「……那就不叫野外求生,就普通露营了。」 「哪里普通啊!那些地点一点都不普通好嘛!」 霍明棠招手让他出来,从背包里拿出两袋衣物,是抽走空气的压缩袋,一个递给郑雅岑说:「我帮你带了衣物。」 郑雅岑看了看笑出来:「好像真空包装的咸菜,哈。」 两人带着换洗衣物和盥洗用具前往那栋新建好的木屋洗澡,其实就是盥洗大楼,虽然营区旁边有自来水跟一间小厕所,但要洗澡就得跑来这里,不过离得不远,而且这里更舒适,空间也很乾净,自动贩卖机那区还有两台按摩椅可以坐。 两人进到淋浴间洗澡,沐浴用品就从底下或上方传递,边洗边聊天。郑雅岑说:「这里的蚊子意外的没很多啊。我国中露营的时候那蚊子吓死人的大隻,搭帐篷还要先把蚊子赶出去,有同学不小心坐死一隻,要不是他是男的还以为他大姨妈来了。」 「哈哈哈。我第一次露营的时候,那营区管理得不算好,扎营的平台爬满了超大隻黑色蚂蚁,只好把我们那组的人拆散到各组去。再长大一点就习惯一个人到外头。」 「你喜欢一个人啊?」 「自在。」 「那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手机通讯又不好怎么办?」 「那年代还没有手机。不过说到危险,有次我去打猎,回来的时候看到一隻熊正把头伸进我帐篷里看。」 「还好你不在!熊?你在外国啊?」 「小时候的事了。」 郑雅岑想起霍明棠讲过自己从小没人管,有些心疼,他关掉水跟霍哥讲:「以后你就没办法一个人啦。你到哪里我就黏你到哪里。」 霍明棠也洗好澡把水关了,闻言莞尔:「那正好,我到哪里都想带着你。」 郑雅岑忽然大叫一声,霍明棠问:「怎么了?又有虫或蛇?」 「不是啦,浴巾……」 「在我这里。你等下,我快穿好衣服了。」霍明棠匆匆着衣,出来敲敲隔壁的门,郑雅岑把门开了一道缝伸手拿浴巾。洗澡刷牙完又跑去坐按摩椅,投了两瓶饮料喝,没多久这边露营区的另一组客人才出现要过来洗澡,是一家六口。 郑雅岑心想白日里没遇到,应该是那家人跑去别处玩,而他们两个又来得特别晚,碰巧错开了。他知道这里不久以后可能会变成热门露营景点,虽然限制人数,但像这样隐秘也不错,虽然老闆一家会很困扰就是了。 那一家子似乎没朝他们两个看来,顾着跟家人聊天,所以完全没发现他们两个是明星。霍明棠站起来朝青年浅浅笑道:「要回帐篷了吗?」 「好啊。被发现也不好。」郑雅岑仗着这里没别人看见,跟霍哥手拉手走回帐篷那里,出去之前霍哥拿防蚊乳液替他抹了脖子,再拿喷雾帮他喷手脚,他失笑:「你真夸张。」 霍明棠把收纳袋的拉鍊拉上,俏皮眨单眼:「有备无患。」 一回帐篷他们就躺进双人睡袋里,把灯关了。明棠摸到郑雅岑的手握牢,语气带笑意问:「你想起来多少了?」 「唔,差不多都记起来了啦。」 「那我考考你。印第安人的麵包?」 「达尔文菇。」 「沙漠常见的夜行性肉食动物?」 「胡狼。」 「你哭出来的时候我做了什么?」 「……补充水分。」 「怎么补充的?」霍明棠笑了,被郑雅岑恼羞推了下手臂。 「下一个问题啦。」 「最后挑战结束时,我们在租下的小岛做了几次?」 「呃、谁、谁会去数啊!」 霍明棠低笑,转身欺近郑雅岑摸上他的脸细细亲吻,手贴在青年身上曖昧游移,好像摸到有力的心跳,再慢慢往下抚摸。郑雅岑讶然吸气,按住霍哥的手害羞说:「不好吧。睡袋脏掉怎么办?」 「脏了就洗啊。」 郑雅岑无语,怎么能答得这样理所当然,不愧是看见毒蛇都能冷静应对的男人。他被霍哥温暖的掌心熨热了身体,低软沙哑的嗓音听得出是动情了,他顾虑道:「可是附近有别人。」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无比羞耻,却也非常刺激。他们不是一般民眾在野外露营这样搞,还是两个公眾人物身份的同性。 「那就小声点吧?」霍明棠说着亲他脸,翻身撑在他上方,低头在其颈间煽情诱惑的舔吻。 郑雅岑被含住喉结吮囓,忍不住轻哼一声,也环住霍哥的脖子咬唇压抑呻吟,默默把腿张开,算是默许了这疯狂刺激的行为。 黑暗里这座轻便的双人帐篷就像在强风里一样猛烈颤动,若有人站在旁边仔细听就能听见有两人激烈喘息,其间夹杂着隐忍哭泣的声音,直到夜深了才彻底回归自然寂静,剩下原先的虫叫蛙鸣。 *** 次年冬季,年末某国际电影颁奖典礼,郑雅岑和霍明棠两人跟随卫圣丰和其他工作团队一起走红毯,郑雅岑穿着紫黑色西装,霍明棠的西装则是皇室蓝,一下车迎来的就是尖叫与闪光灯。 郑雅岑咧齿灿笑,大方挥手,心想霍哥帮他挑了墨镜果然有先见之明,虽然走红毯是晚上,但这闪光灯能闪瞎人啊。一伙人分成两辆车进场,他和霍哥一起、班恩和艾琳走一起,饰演诗蔻蒂的少女则和导演他们一起走。 那个叫朱歆星的少女是强顏欢笑出场,最近媒体对她极尽捧杀之能事,才国中二年级的她就已经在国外拿过钢琴、小提琴的奖项,不仅音乐有天赋,兴趣还是跳舞,又是童星出身,但最近开始有她是靠爸、靠妈族的声音出现,媒体就像发现鲜肉的苍蝇一样围上来拼命炒作。不过朱小妹完全不回应,专注自己的学业和生活,令其他同业大人既心疼又佩服。 一行人抵达红毯上设置的採访地点,红毯主持人问了卫导关于电影的事,也趁机问班恩和艾琳的八卦,班恩连忙撇清:「我们只是朋友,我跟她的友谊超越性别,把她换成男的也不会变。」 艾琳附和:「就是啊。要是遇到我喜欢的人,就算对方跟我同性别我也还是会喜欢。」艾琳一讲完,场边女粉丝们尖叫欢呼得更疯狂了。这话听得郑雅岑有些胃疼,他前阵子才听霍丹妃讲起艾琳好像在追求自己,这下艾琳跟班恩就变成情敌了吧。他取笑妃妃是红顏祸水,其实很替他们担心,反而是霍明棠淡定得很,一点都不紧张。 主持人把话题跳到郑雅岑和霍明棠身上,女主持人问:「今天的郑活宝也很帅气漂亮,新节目还是跟霍男神一起主持,霍男神是你的搭档、经纪人跟老闆,而且到现在都还住在一起,感情好到都不会腻吗?」 郑雅岑开玩笑睨了眼霍哥,对麦克风讲:「是有一点腻,所以不能老是窝在公寓。我们要常常露营趣。」他笑着给节目打广告,之前霍哥说要开录的露营节目除了每集找不同来宾参与之外,还让他当主持人,霍哥自己则是偶尔出现的主持助理。 男主持人询问他们有没有信心获奖,其他人的回答都很客气,霍明棠很官腔回了句平常心,麦克风再度凑到郑雅岑面前,郑雅岑衝着转播镜头灿笑道:「有入围我就很开心啦,尤其这次能入围最佳男配奖,就意味着──我肯定有奖金啊。谢谢评审团!」 钱居然比奖座重要吗?眾人一愣,总之先笑就对了。霍明棠站在后方抿嘴憋笑,暗暗笑斥一句笨蛋。霍明棠上台表演自弹自唱,一连唱了好几首他写给其他人的歌曲,都是大热也大卖的曲子,由创作者本人来詮释更有渗透力,郑雅岑在台下眼泛泪光,感动莫名,似乎这一刻他自己只是霍哥的粉丝。 典礼上,主持人跟郑活宝开玩笑,郑雅岑跳起来带气氛,借了道具跟来宾们玩波浪舞,他跑过的那排座位大家举起手高呼,也算抢了些风头。 这次卫导拿了改编剧本奖、导演奖,这部片赢了几项大奖,是大赢家,唯独郑雅岑跟霍明棠什么奖都没拿,纯粹来当陪客。不过典礼后的庆功宴他们还是玩得很开心,拍照之外还开了直播。 在霍明棠的刻意操作下,他和郑雅岑成了越低调神秘就越红的明星,偶尔发表单曲、几年演一齣电影,都能造成轰动,光靠代言和广告就能荷包赚饱饱。无论他或郑雅岑都不曾拿过任何奖项,音乐、电影、演艺作品,总是入围之后就无下文,儘管如此,他们从不曾在意,在一次访谈里郑雅岑被问到这事,一派豁达的表示:「拿不拿奖我们还是继续创作啊。我们都喜欢这份工作,对创作有热情,每一个歌迷、影迷的支持就是我和霍哥的奖。当然也谢谢评审们,因为我们常常入围,感谢评审们让我入围再入围,让我总是能赚笔零用钱,通常这笔钱我会拿来当我姪女的红包。」 採访者笑问:「要是哪天你得奖了呢?」 「什么奖?嗯,那也好,得了奖的奖金更多。」说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笑了。事后看着这段录影的霍明棠也笑出声,郑雅岑坐在霍哥怀里,两人窝在沙发上。郑雅岑吃着洋芋片叹气:「我想看新一季的survivalx啦。这个内容你早就知道不是嘛?」 「但我比较喜欢看你。」 郑雅岑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坐起来,回头瞪霍哥说:「我就在这里给你看啊。你可以看我看survivalx,ok吗?」 霍明棠笑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亲了下,任由他调频道,再把人搂回怀里问:「你怎么变得这么爱看那节目?以前不是恨得牙痒痒?」 郑雅岑嘿嘿笑:「那不一样啊。以前是自己找死吃苦,可是现在我吹冷气、暖气看别人受苦,多爽快。」 霍明棠捏了下他的腰肉低笑:「坏。」 郑雅岑转着眼珠笑回:「男人不坏,你不爱嘛。」 「坏孩子。」霍明棠拍他大腿侧和屁股,然后改成揉捏。青年扭了下把他手拍开低斥:「不要闹,等我看完电视。」 霍明棠冷下目光,吃电视节目的醋了,夺回遥控器把声音关小,扳过青年的脸说:「我喜欢我看你的时候,你也看我。」 「你不看我的时候也希望我看你,你就希望我无时无刻都看你吧?」郑雅岑哭笑不得,张口假装要咬他那张认同又得意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像确认似的问霍哥:「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真的不必公开出柜?」 「我无所谓,但这是我跟你的事,没必要对任何人交代,又何必自找麻烦?」 郑雅岑浅笑:「我也无所谓,但你讲得没错。对啦,你以前说要写歌给我,结果一直都没下文。」 霍明棠无辜挑眉:「我写啦。而且每次都唱它哄你睡。」 「……吭?你该不会是说那首小浣熊的怪歌吧?那首根本儿歌噯?」 「是儿歌哦。」霍明棠笑瞇瞇的亲他嘴,一次又一次加深这个吻不让这隻浣熊出声抗议。 浣熊、浣熊,小浣熊,洗洗手,洗洗脸。洗你最爱的大鸟哥哥,洗你漂亮的小小嘴巴。不窘、不窘、不要窘,摸摸手,亲亲脸。餵你爱吃的香香松茸,小嘴吞了变甜甜蜜桃。后略。 郑雅岑哭笑不得,那根本是连押韵都没押就乱哼的歌,而且每次词都不太一样,一样的只有变态无下限的精神而已。他的霍哥真的是表面有多优雅斯文,骨子里就有多猎奇变态。偏偏他爱,只爱这个人。 他感受得到霍明棠的好与温柔,霍明棠也懂他,他在霍哥怀里轻喘低笑:「我、我想我跟你是天生绝配。」 霍明棠望着他浅笑,一脸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娱乐圈永远不缺的就是八卦、造谣、炒作或各种荒唐事件,哪怕他们再低调,偶尔也会遇上麻烦,但他们两人的人脉广,人缘好,后来以他们为首的一些艺人又被称为霍家班,郑雅岑则戏称他们都是娱乐圈天才边缘人,不管遇上什么麻烦的人事物总能团结面对。 粉丝圈里有句话就这么流传着,霍男神收服了一隻浣熊,那隻浣熊收服了一票才艺出眾的怪咖。 ------------------------ 肉及番外都在bbs,刊载处详见↓有兴趣者劳烦移驾,这边有机器人盗文就不贴了,见谅。 dreamstarfox.web.fc2.com/novel/index.htm 无来由、番外 有喜 地震,梅雨季,物价、油价、水电都涨,发票没中,优惠券过期,加戏赶拍取消假期,诸多大小破事让郑雅岑的心情极度的不美丽,噢,还包括刚才第二十几次的ng。他已经开始忧心兼脑补之后新闻会开始报导他其实还是几年前那个大花瓶,演技倒退什么的,生活不美丽,假出柜真单身导致阴阳失调性情古怪什么的。 「啊啊啊!」郑雅岑穿着戏服的龙袍烦躁挠脸,一旁同事急了,副导连忙叫来化妆师给他补粉,他咬了下唇仰首叹气,暗骂霍明棠那个死没良心的出公差还传吃好料的照片跟他炫耀,气死他了。 就在上一个月,他和霍哥──娱乐圈前辈、老闆、经纪兼情人,一起去某影展开幕首映,不知霍明棠哪根筋不对,忽然就和他十指交握对着媒体镜头出柜了。 当下他和其他在场的人都静默,媒体最快反应过来,他还在错愕就听其他人夸霍明棠真会吓人,超会製造话题给记者有东西写,实际上根本无人当真。最令郑雅岑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大家都不当真,他是真的和霍哥搞基啊,只要一碰面都打得火热,几乎很少避讳,偶尔逛大卖场牵个手被目击都会被民眾或粉丝说:「你们好敬业哦。」 拜託,他们不是在演戏,不是在贯彻角色路线好嘛!他跟霍明棠真的在一起,火热的搞基啊!但是正因为没人当真,至今都偶尔还有人会对他们两个人打主意勾搭,他偶有桃花,但霍哥还时常遇到渴望被包养的艺人,不分男女…… 最气的就是不分男女啦!既然有男的想倒贴霍哥,为什么没有人怀疑他跟霍哥是玩真的? 根据以往被闪虐的亲友们表示── 班●恩:「太大方高调反而觉得是个梗吧。」 霍◎妃:「我猜是因为认可两个高帅大明星交往,部分人会心碎?而且之前炒作过那些萤幕情侣什么的,唔,也是会有衝击呢。但我个人很支持哦!」 桂○藻:「我就知道是真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哈哈哈哈!感谢上帝菩萨感谢阿拉我的美梦成真囉!拜託可以传去我的群组吗?不行吗?只给圈内人知道也不行吗?哭哭。反正没人信啊。」 郑※※:「有差吗?」 以上大致回顾结束。郑雅岑叹了口气,导演过来问他状态怎样,决定先休息个十分鐘再重拍这一场戏。他直接坐在龙椅上发呆休息,之前霍哥的助理小苹果成了他的助理,跑来递茶水、拿手机给他滑。他跟小苹果道谢,想到霍明棠其实是个非常精于算计的人,挖墙角能挖到大至金牌经纪、巨星天王,小到连人家助理都挖来,被挖的老闆公司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流失人才的。 他滑开手机萤幕瀏览,将几则无关紧要的讯息消掉标记,导演过来问他对刚才拍的那幕戏有什么感想,他歉然道:「其实我还没抓到那个感觉。这个皇帝的角色内心太深沉复杂,拍起来真不简单啊。」 导演鼓励他说:「但我认为这角色只有你能演了。一个从纯真皇子一步步斗争到最后登上皇位,又要面对前朝后宫各种权势角力,我看过你曾经拍过的所有电影,其实你相当有潜力!」 「啊,过奖啊。其实很多也是向霍哥请教的。」 导演认同:「嗯,他是戏精,但就是太精了,不是我要的感觉,不然其实他也能试试这类型的角色。这幕戏也是,爱将与敌国交战陷入困境,一度失联,没想到苦等半个月要再遣军队探查时,收到的是将军带军队力抗到最后还抓了重要质子的消息,你想想那是自己的同窗,也是少年挚友,两个人感情好到还喜欢上同一个女子,你对他的感情相当复杂,以为这次他九死一生,自己比想像中的更不好过,但没想到知道他生还自己比喜得麟儿还欢喜。上一刻还在气愤大臣贪污、结党,又在下一刻听到捷报的落差。」 「导演你说得好细,我需要消化一下。」 「不然你想像一下,你的室友偷吃你的屯粮、偷用你的电脑跟电器还有冰箱,花你的电用你东西,你气得要死,可是下一刻就发生惊喜的事,中一千万彩券。」 郑雅岑吐嘈:「中彩券太不实际了吧。」 「那你想个实际的吧。我不吵你了,还有几分鐘你慢慢想哦。」 郑雅岑苦笑,台词他是背熟了,但感觉很难抓。他低头滑手机,决定放空一下,让感觉重新定位。登,手机跳出一则通知,是某粉专直播,现场在做同婚释宪重播。他挑眉哼了哼,其实他虽然关注这些资讯,不过不敢抱太大期望,有些事给他的印象和阴影让他变得保守,而且霍明棠也问过他需不需要出国结婚,他拒绝了。 一来是他自我安慰,认为就算没法律认证,他们都是相爱的两人,二来是自己国家都不认同了,去别的国家多少还是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其实想很多,也有许多彆扭,霍明棠都看得出,所以只问过那次就不再提了。 他传了几个贴图和问候给霍哥,对方似乎不在线上,拨手机也不通,真是沮丧。最近好低潮,刚好演低潮皇帝情绪很足,就是在最后知道捷报的那一刻,他表现出来的惊喜欢欣还不能令导演满意。 导演又召集大家准备重拍,剧组眾人各就各位,已经连连ng的他相当紧张又不好意思,只好先在最初低潮的情绪做努力。他脑海想像霍哥勾搭别人,自己一张脸很快就黑如锅底,一字不差的念出台词,沉然浑厚,霸气侧漏。 就在这时,捷报传来,是他遣去应敌的爱将奇蹟生还而且掳了重要俘虏的好消息,他睁大眼听着,心里暗自慌乱,他好忧鬱啊太不爽啦,霍哥都不接电话不回讯!几乎是同一时刻,大殿外冒出一个穿西装的英挺男人,手举一张大字报,纸上写着:「大法官释宪说禁同婚是违宪。我们结婚吧!」 那个乱入的傢伙不是霍明棠还能有谁,除了金主之外有谁敢这样乱入,哪怕是镜头没拍到的地方。于是郑雅岑如霍明棠和导演所愿,露出震惊错愕的表情,几秒后他猛然站起来,激动颤抖,欣喜非常的大喊:「朕有喜啦!」 导演石化,有的人险些摔跤,表情、情绪都到位了,台词不对啊! 皇帝不仅大喊有喜,还失控奔下阶,提起碍事的龙袍大步衝向殿外,飞扑到那位高大的时装男人身上来个八爪章鱼抱。入戏太深的其他演员抖着假鬚惊喊:「陛下!」还有人喊:「护驾!」场面乱成一团。 当天晚报娱乐版头条即是斗大的四字,朕有喜啦。不过当事者没空看报,洞房中。 郑大哥来讯:「喂,至少得等两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