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 01 表弟。 晚上七点半,工作一整天的周旭歷经几番波折,终于回到家。站在玄关,刚把公事包放下,随即察觉摆在口袋的私人手机正微微震动。 一看,是陈姿瑜打来的电话。周旭开了扩音,有气无力地说:「喂?请问我们的陈大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 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将脚下的靴子脱掉,随后跌跌撞撞地倒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陈姿瑜不知道被他哪句话逗乐,笑了两声,说:「吩咐是没有,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上个月,黑皮不是从你家搬出去?那这样是不是你家就空了一间房间?」 周旭皱眉,问:「对呀,怎么了?」 「既然有一间空房间,那能不能让我表弟过去住?」 「你表弟?哪一位啊?」陈姿瑜一共有八个表弟,周旭就算跟她再怎么熟,也不认得表弟们哪位是哪位。 「许岳彬啊,最喜欢你的那个。」 一听到「许岳彬」这个人名,周旭的脑袋浮起那个瘦瘦小小,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 「是阿彬啊?他现在应该是大学生了吧?哇,时间过得真快。」周旭和陈姿瑜是同年生、家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国小到高中都是同一所,直到大学才各奔东西。他们都离开了家乡,到新的城市求学、讨生活,与老家的联系渐渐淡薄。就算回去,也只是陪伴渐渐老迈的父母,哪有空去管其他家的小孩长怎样。 「早就是大学生了。读的,还是离你家不远的t大。」 「哇。看不出来耶,那小子的成绩竟然那么好,能读到t大真是不简单。你看你,之前考什么烂成绩。」认识越久,吐槽就越犀利。周旭再怎么累,依旧不会放过损陈姿瑜的每个时机。 「呵,讲得你好像有考上似的。你还不是考试失常,没考到t大牙科,掉到第二志愿。我至少是始终如一,保持既有水准,没有落差太大的问题。」 「好啦,始终如一地笨,这点我倒是不跟你争。」 若非今天她是有求于周旭,否则她早把这人喷死,「你不要再那边损我,快告诉我,我弟能不能去你那边住。」」 「你表弟不住宿舍,住我家干么?」 「我弟原本是住在宿舍,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跟室友起争执,闹得很僵。今天我约他出来吃饭,他突然说想搬出去住,把我吓一跳。我知道他的个性,温吞又闷骚,会这么说肯定是忍了很久。但是平时要练球,没空打工,一穷二白、一贫如洗,跟我姑姑要钱,他又不好意思,所以我就来问你。」 周旭满脸黑人问号:「那你来问我,就很好意思?」 「唉呦,我们什么关係?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问你这个,哪有什么不好意思?既然黑皮都搬走了,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一定会很不习惯。所以呢!我很善解人意,立即替你找了一个室友,不用谢啊。」 「我好不容易才把黑皮这尊大佛请走,你随后替我找一个新的,我真──」话说到一半,周旭凭藉着对许岳彬微薄的印象,也不认为他会多难相处。很有可能他是真的遇到困难,自己有能力,干么不帮他一把? 于是他没把话说完,改口:「你说阿彬平日要练球,练什么球?会吵到影响我作息吗?」 「他都在学校的室内体育馆练球,怎么可能会吵到你?至于他练什么,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嘖,还卖什么棺子呀。」 「你放心,我弟的生活习惯很好,还有一点洁癖,跟你生活在一起绝对不会影响到你。」陈姿瑜察觉到周旭有松口的跡象,连忙掛保证:「如果你真的被影响到无法忍受,你跟我说,我马上把人带走。」 「……好吧,那你跟他说我答应了,找个时间,让他搬进来住。」反正再怎样都磨不过陈姿瑜,也不想让许岳彬的期望落空,倒不如提早坦然地接受。 陈姿瑜欢呼一声,不跟周旭废话,果断地掛断后,跑去找许岳彬报喜。 而依旧躺在沙发上的周旭,脑海里闪过许岳彬小时候,那憨厚到呆的模样。可呆归呆,眼睛很亮,还又大又圆,看起来就是神采奕奕。 尤其是许岳彬喜欢喊周旭「哥」,越喊越起劲,天天都是「哥哥哥哥」叫不停,完美地满足了周旭在青春期,那想要当哥哥的愿景。 周旭突然期待起与许岳彬的再次重逢。 也不知道,那么一个矮小子,究竟是去学什么球,还厉害到能加入t大的校队。不简单啊,真是不简单。 02 爆肝。 可被社会狠狠毒打的周旭并没有维持这份期待太久。 他的工作很忙,忙到焦头烂额,忙到每天都非常厌世。 三十岁的周旭,是一位能力出眾、颇负盛名的牙医师。 四年前,他与两个学长合资,在市区的精华地段开设一间牙医诊所。 旁人看周旭,是风光、出色,羡慕他年纪轻轻就有车有房,还有一番成功的事业。然而,他的资歷最菜,出的钱最少,所以排的诊最多。日復一日,朝九晚五,天天都有四、五十个病患候诊,累得他都快爆肝。 钱是赚了,半隻脚也沉淀淀地踏在棺材里。 「学弟辛苦了,等会下班要去哪里快活?」 每週五晚上诊所休息,于是下午会安排两位医生分担人流,周旭无疑是其中一位。他送走最后要安装临时假牙的老太太,转过身就看到学长段景瑞靠在玻璃门边,满脸好奇地窥探他的私生活。 「我都快肝硬化了,还快活个屁。」周旭跟段景瑞的关係不错,说话直来直往,毫不遮掩。 「欸,我们做人要为乐当即时,今天能快活就今天快活,干么还等肝硬化再快活?你别每天就两点一线,诊所、家、诊所、家这样,多一点变化,找个妹联谊,或者去夜店狂欢,搞个一夜情之类的。」 周旭冷笑:「我去夜店狂欢,隔天的诊谁看?你看,还是大树学长看?」 天树牙医的早诊从早上九点开始,八点半就有人开始候诊。若非万不得已,段景瑞和莫天树是绝对不会排班,通通推给周旭。 「如果你真的去快活,快活到肾亏,我替你代打一两天也不是不可以。」 段景瑞还在扯皮,周旭却没这个心思。他脱下医生袍,微微呼出一口气,有些忍无可忍地问:「学长,上次週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再请两位医生?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我今天问筱婷,筱婷说院长不让他们张贴招募公告。大树学长是怎么回事?表面上一套,私底下一套,这样折磨人?」 「干么这样说?大树不是会折磨人的人。」 「可他现在就是在折磨我。一週我们营业六天,上午、下午和晚上,扣除休息,一共十六个时段,我这週就排了十三个。我说我要休息,你们说人手不够。人手不够就请人啊,都盈馀多久了,干么不再请人?」 段景瑞听周旭的音量越来越大,连忙走进诊间,还把玻璃门关上。 「你小声一点。这种事情,一定要闹得大家都知道吗?」 「这种事情不需要我闹,全诊所的员工都知道,我名义上是合伙人,实际上是被你们套牢的长工。好,你说他不想请人,那也无妨,至少他要排班吧?我排了十三个,他排几个?有五个时段吗?」 「阿旭,我知道你很恼火,也很疲惫,但你说的我都跟天树提过。天树说目前是有盈馀,但──」 「但不够他拿。」 当初他们三人合资,莫天树靠着他有钱的老婆,一口气拿出六百万现金。段景瑞的家境小康,父母的投资加上自己工作六年的积蓄,也凑了三百五十万。周旭就不一样了,他没有千金小姐和父母可以靠,出社会又比他们晚个两年,只能咬牙掏出一百万,户头的馀额瞬间清零。 转眼间,过了四年。诊所因为周旭的好口碑,业绩蒸蒸日上,钱如流水一般地涌进。周旭每个月固定薪水十万,看诊抽成约十三万,去年起更有六万的投资回馈,总额加起来将近三十万。 这在人眼里是绝对高薪,但据周旭所知,段景瑞一週排十个时段,月收入达四十五万。莫天树呢?排不到五个时段,每个月却有一百万的收入。 非常荒谬,荒谬到周旭匪夷所思。 「他拿是因为有投资回馈,你不是也有分到吗?」 「是,我也有分到。但是为了诊所的前景找想,比起回馈,我更想要有新血加入。我很累,累到不行,必须要休息。再这样下去,我不认为我还能继续支撑下去。」 段景瑞见到周旭的疲态,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这几年是辛苦你了。天树那,我会再去跟他谈,尽量满足你的期望。你不要跟他说,免得又起矛盾。」 周旭不怕起矛盾,就怕起了矛盾后,有些人还是死性不改。 「学长,我──」周旭的私人手机在此时好死不死又响了。早就想溜的段景瑞见状,要他赶快处理自己的私事,随即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他的私人电话没几个人会打,打来的依旧是陈姿瑜。 周旭工作一整天,又在前一刻发了一顿脾气,脑袋呈现一团糨糊,只能机械性地接通:「找我干么?」 「周旭,你在哪啊?」 「我在诊所啊。」 「欸,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约好了今天要搬家吗?」 闻言,周旭一惊。他的确是彻底忘了,忘了陈姿瑜要帮许岳彬搬家,搬进他家的空房间。 03 天菜。 「抱歉抱歉,我马上回去!」好歹许岳彬之后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周旭不想两人的再次重逢,就对彼此有不好的印象。「让你们在外面等也不太好意思,我现在传讯息给大楼守卫,跟他讲你们是我的访客,然后你把车子开到地下室,再用我给你的密码,先带阿彬进去吧。」 从诊所到周旭去年购买的新大楼,车程约有半个小时,时间不长,但他没有让别人等的习惯。反正之后许岳彬会住到家里,他也不计较这一时。 「这样好吗?你就这么信任我们呀。」 「陈姿瑜,你发什么神经。」周旭的防范意识很低,几乎是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对朋友也都是毫无底线地付出。他跟陈姿瑜认识这么多年,那感情早已超出普通的朋友,彷彿成为亲密的家人。 既然他愿意接纳许岳彬踏入他的私人领域,就不可能在这疑神疑鬼。 「好啦,我看阿彬有很多东西要搬,等你回到家实在太慢了,乾脆我们先动手,你一到我们就可以吃饭啦。」他们说好今天除了搬家,还要一起吃一顿饭。 虽然他们都同在一个城市工作、打拼和生活,可因为太忙碌了,相聚的时间屈指可数。趁这个机会,陈姿瑜想和周旭痛痛快快地喝一顿。 「嗯,你们去忙吧。」说话的同时,周旭已经拿着他的公事包走到地下室取车。他的收入很高,于是买了不错的房子,也买了一台不错的代步车。但车子再怎么不错,塞车的时候还是让人很毛躁。 下班时间,从城市的精华地段到周遭的卫星区域,停停走走,宛如一种精神折磨。周旭哼着不着调的歌,想到莫天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高兴。 莫天树这个学长完全是以压榨人为乐,偏偏段景瑞还喜欢帮他说话。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旭皱眉嘀咕。 却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乾脆改播一首重金属的音乐,乒乒乓乓,瞬间就把这烦心事拋脑后。 他抵达公寓停好车,竟感到一丝丝地紧张。 也不知道许岳彬现在长成什么样,他作为年长十岁的大哥哥,应该要尽可能地敞开心胸,拥抱这个在宿舍可能被排挤的孩子。 「叮咚。」 电梯门被打开,周旭正要走进去,赫然发现里面站着一个身高超级高、身材超级好的大学生。不是那种细细长长、乾乾瘪瘪的竹竿人,而是有流畅的肌肉线条、宽厚的肩膀,和一双明显经过训练的大长腿。 呵,这位大学生,根本是周旭的菜。多看两眼,周旭都觉得自己会爱上他。 「你……要不要先出来?」见大学生依然站在里头,周旭在心跳加速之馀,不免有些困惑。 「哦,不用,我按错键了。」 周旭深深感叹老天爷的不公平。这个人长得好看就算了,身材高大就算了,可是怎么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呢?要是给他们社群的小零看见,肯定分秒鐘高潮迭起。 「那你是要上去吧?我进去嘍。」能跟天菜一起搭同一班电梯,周旭上班的疲惫全部被净化了。也不知道这位天菜是住在哪一层楼,如果能要到电话互相交流,那堪称是完美。 「请进。」 天菜一边说,一边退到角落。 周旭想扭过头观察他,又忍不住自我唾弃这是变太大叔的行为。 「那个……」万万没想到先开口的会是天菜。 这样周旭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地看他养眼,「怎么了?」 「请问您不认得我了吗?」 「什么?」天菜的问句,着实让周旭感到无比震惊。等等耶,这什么埋怨他始乱终弃的台词啊。他可是三十年如一日的大法师,根本没空出去拈花惹草,怎么还问他记不记得? 难不成就是新的诈骗手法?用美男计去诱惑空虚寂寞的小零,再以此作为把柄── 「看来您是真的不认得了。」说着,天菜露出略微沮丧的表情。 周旭想,我真是个罪人。这么帅的孩子,怎么可以不记得呢?这样对得起自己吗?对、不、起! 「你……是我的患者?」 天菜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患者?」 看这反应,明显不是。周旭也很苦恼,想继续玩猜猜乐,电梯已经到他所居住的楼层。 「抱歉,我是真的不记得我们之前有见过。但现在我家到了,可能没办法延续这个话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交换一下手机号码或line?」 04 孤单。 说完,周旭在心中默默给自己点个讚。这一会的功夫,就顺顺利利地要到天菜的电话,果然平时多做好事,就会在这特殊时间有幸运加成。 「我当然不介意。」天菜与周旭一同跨出电梯,两个人站在廊道上,面对面地掏出手机,准备输入彼此的电话号码。「那个,我先自我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岳彬。」 「啊?」周旭立即抬起头,既有的印象粉碎成个渣渣 「小旭哥,我是阿彬呀。」 上一刻还在意淫别人的周旭错愕得说不出话,紧接着,他房子的大门打开,陈姿瑜拎着一叠綑绑好的纸箱出门,见到周旭就说:「呦,你回来啦。」 「欸……是,我回来了。」 「你们在干么?站在这里当门柱啊。」 周旭指着一旁的许岳彬,不可思议地问:「他是许岳彬?」 「对啊。」 「就是那个,小时候喜欢跟在我身后的许岳彬?」不是她另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弟? 「他就是许岳彬啊,你干么这么惊讶。」 周旭实在是惊讶,惊讶到瞠目结舌。他扭过头,仔细打量这身高差不多有一百九十公分的大男孩,脑袋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许岳彬给了周旭一颗糖,一颗不知道是哪间餐厅送的薄荷糖。 作为牙医,周旭以身作则,很少吃高醣类的食物,就怕牙齿出问题。但许岳彬给他这块糖的时候,笑得实在太靦腆憨厚,让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许岳彬说:「小旭哥,好久不见,今后请多多指教。」 是好久不见,否则怎么会不知道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想着他们之间相差个十岁,心里最后那一点綺丽的火苗,都被浇熄得半点不剩,硬着头皮回应:「也请你多多指教。」 「很好很好,两个人这么快就打上招呼。」陈姿瑜的神经很粗,根本没察觉到周旭丰富的内心戏,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随后对着许岳彬询问:「我不是要你去车上拿工具箱,怎么没拿上来啊?」 「呃……刚才看到小旭哥太高兴,就忘了拿。我马上再下去一次!」 「什么工具箱?」虽然朋友弟,不可戏,可这么好看的大男孩说看到自己很开心,周旭还是很难不心花怒放。 「就是锁柜子要用到的工具箱。」 「不用下去拿了,屋子里有。」周旭很快进入状况,没继续待在原地,走入屋内帮他们在某个系统柜里,找到一大盒的工具箱。 他去年才搬进来,当时要组装的家具很多,准备的工具也是不少。 许岳彬接到工具,动作很快地拆开组合柜的纸箱,动作俐落地靠一人组装好柜子。周旭站在一旁,想要帮忙,却发现在许岳彬的超强执行力,他毫无用武之地,堪称花瓶。 「你不用管他,他会自己处理好。」丢完纸箱回来的陈姿瑜见周旭像石雕一般注视着许岳彬,笑着打发他:「你不是工作一整天很累了吗?看是去洗澡,还是去客厅休息。」 于是周旭坐在客厅,看着许岳彬和陈姿瑜两人忙进忙出,觉得无事可做就去洗澡,洗完后,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靠近之后要给许岳彬住的房间。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已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摆放不少家具。周旭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床架用好、摆了一张双人床,连带着床单都铺设完毕。 没有钉什么硬件,全靠便宜的软装佈置,乍看之下,竟有种奇妙的温馨感。 「好了吗?我点的外送到了,来一起吃吧。」周旭靠在门边,对着背对他的许岳彬说。 「好了好了。」许岳彬转过身,继续用他那张逆天的脸对向周旭。 想到未来的每一天都能用美好的事物洗眼睛,周旭觉得不收他房租都超值。 但许岳彬的脸皮薄,当他们各自坐在餐桌的两侧,享用美味炸鸡时,他唯唯诺诺地开口:「小旭哥,抱歉我现在没什么收入和存款,可能暂时付不起全额的房租……我会把欠下的都记下来,等我之后去打工,再还给您好不好?」 陈姿瑜一手拿着炸鸡,一手拿着啤酒,先看看表弟,再看看竹马,最后选择不介入他们,让他们自己谈妥即可。 周旭挥挥手,「陈姿瑜说你在t大打球,还是校队的一员,每天都练习到很晚,哪有空去打工?我也不缺这一点房租,就不必还了。」 「这哪里可以……」 「怎么不可以?」周旭工作忙,很少喝酒,所以酒量很差。喝了两口,白晰的脸颊就浮出淡淡的红晕,「我就是太孤单了,需要有人陪。刚好你能来陪我,我谢谢你都来不及。」 在这偌大的城市,周旭偶尔会觉得自己很渺小。 周旭很辛苦地工作、卖命地付出,可在黑皮搬走后──不对,黑皮还没搬走前,回来住的次数也不多,多半是耗在他未婚妻那里。 反正每天回到这空荡荡的家,周旭都很孤单。他想,如果他哪天生病倒在家里,第一个打电话给他的,绝对是诊所的助理组长筱婷,追问他怎么还没上班,有很多人在等……完美演绎何为「社畜的苦逼人生」。 「要不然,我来包揽家事?做早餐、洗衣服和拖地之类的,就交给我吧。」 周旭还想说不用,不必这样,可转念一想,许岳彬会这么说,肯定是不想太佔便宜。要是一再拒绝,他说不定会因为太不好意思,选择不住了呢。 「那就……麻烦你了。」周旭工作时会精心打理的发型,目前变得很柔顺,服服贴贴的在他的头顶上。 看起来很乖,就跟普通大学生没两样。 陈姿瑜听他们谈完,就开始找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跟周旭天南地北地聊。两人的啤酒越喝越多,神智也越来越涣散。 许岳彬倒是没喝,始终平静地看着他们,等他们再也喝不下,吵着要休息的时候,他打电话给陈姿瑜的男朋友杜家瑋,「表姊夫,我姊她喝醉了,你先搭计程车过来,再开车把人接走吧。」 杜家瑋的个性有些木訥,却很疼爱陈姿瑜。他知道今晚女朋友要替表弟搬家到她的竹马周旭家,那结束之后,肯定会喝酒。所以他早早等着这一通电话,连忙用手机软体叫计程车,准备前往许岳彬传的地址。 05 未满。 「你姊她还好吧?」说实话,杜家瑋在过去暗恋陈姿瑜的三年中,都将周旭列为头号假想敌。 会这么认为,是因为陈姿瑜曾暗恋周旭。 是的,全世界的人,包括周旭本人都知道陈姿瑜喜欢过自己。但他们没有说破,一直都保持「友达以上,恋人远远未满」的状态。 陈姿瑜喜欢周旭,喜欢了十年。终于在她二十五岁的生日那天,喝酒状胆,想对来参加她生日派对的周旭告白。 话还没说出口,周旭就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说:「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她瞬间就哭了,问他们到底哪里不适合。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她喜欢他那么多年,为什么她会得到这「不适合」的答覆? 当时杜家瑋正站在他们的不远处,满脸担忧地看着崩溃的陈姿瑜。他想向前安慰,又深知她想要的,绝不是他的安慰。 可或许是周旭太铁石心肠,直到她哭了好一阵子,逐渐恢復冷静,都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而就是他这个举动,彻底让她死心。 她说,她不想再暗恋他,在他身上空耗更多的日子。有个男生喜欢她很久,等她沉淀下来,釐清好思绪,他们可能会在一起。 陈姿瑜口中那个「喜欢她很久」的男生正是杜家瑋。 只见周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塞到陈姿瑜的手中,平淡地说了一句「那你一定要幸福」后,转过身,深深看了杜家瑋一眼,率先离开派对的场地。 杜家瑋很庆幸,又很心疼失恋的陈姿瑜。复杂的心情让他没有说出任何劝慰的话语,花了整整一年,以沉默的姿态,陪伴她走出情伤,并愿意接受自己的感情。 「很好。你快点来吧。」 差不多过半小时,杜家瑋传讯息说他已经到公寓大楼底下。许岳彬扶着他喝到迷糊的表姊,悄悄离开公寓,搭乘电梯往下。 「阿旭……」陈姿瑜垂着头,嘴里低声呢喃:「我有过得很……很幸福。我有听你的话,跟家瑋……过得很幸福。」 许岳彬抿起双脣,胸口沉淀淀的。果然,初恋最美,难以忘怀。 「你幸福吗?阿旭……你幸福吗?」 陈姿瑜是真的醉了,看不清在她身旁的是表弟,而非周旭。 许岳彬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将陈姿瑜安置在副驾驶座,再开着这辆麵包车离开地下停车场,到外面与杜家瑋会合。 杜家瑋站在路灯下,看到熟悉的车辆,立即小跑步过来。 「姊夫,我姊就拜託你照顾了。」许岳彬走下车,让出驾驶座给杜家瑋。 「我们回到家,会再传讯息告诉你。」杜家瑋捨不得陈姿瑜难受,想快点把人带回家洗澡。只见许岳彬仍站在原地,他摇下车窗问:「怎么了?」 「我姊喝醉酒,跟我说,她跟你在一起,过得很幸福。」 都说酒后吐真言,许岳彬这么一说,让杜家瑋很高兴。 他想做的,一直都是让她幸福而已。 「路上小心。」 许岳彬目送麵包车离开,才双手插在口袋,沿路折返回到公寓。 喝醉的周旭依然坐在原位,双眼涣散,嘴巴不知道在吃什么。许岳彬走近一看,发现周旭在吃他送的薄荷糖。 「小旭哥,好吃吗?」许岳彬蹲在周旭的身边,微微仰头望着他。 没想到周旭听见这个问题,还能回覆:「凉……凉凉的,不甜。」 「我知道这颗薄荷糖对小旭哥来说,一点都不甜。小旭哥喜欢吃甜食,却不允许自己吃。」许岳彬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颗薄荷糖,拆开外层的包装,将糖果放入嘴巴。 明明已经很甜了。许岳彬想。 「小旭哥,你过得幸福吗?」 周旭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他沉重的脑袋,整个人往前倾。若非许岳彬眼明手快,他的额头就会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什么……是幸福?我……真的,太孤单了。」 周旭在十七岁的那年,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是个同性恋。 在那个被教导,男生应该爱女生的年纪,他对自己的认知,感到非常恐慌。 恐慌到难以啟齿,无法跟任何人分享他究竟喜欢谁。 「阿旭!你作业写完了没?可不可以借我抄啊?」 他喜欢上坐在他隔壁,绰号叫黑皮的男孩。 「你就不能自己写?」说是这么说,周旭依然认命地从抽屉里拿出习作本给黑皮。 黑皮「嘿嘿」笑了两声,「昨天我姊买了新的游戏卡夹,我跟她一起玩到凌晨,把写作业这件事全部拋到脑后。」 「都要期末考了,你不能整天想着玩。」 「我有你的笔记在手,还担心什么期末考?」黑皮之所以叫黑皮,是因为他热爱户外运动,只要下课就在外面晒太阳,加上有一半的原住民血统,所以他在一群白斩鸡的高中生中,肤色较深,体格较好。 他喜欢开玩笑,跟谁都能聊两句,人缘好到几乎全年级的同学都认识。 「欸,你该不会见死不救吧?」迟迟等不到周旭回应的黑皮从作业堆里抬起头,哀嚎:「阿旭你不能这样啊,这样我会死得很惨。」 「你少来。」 周旭扭过头,悄悄观察着黑皮。不禁想着,黑皮那些嘴砲的朋友,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国中时期是被其他同学嘻笑戏耍的对象。 「拜託你嘛,我们阿旭人最好了!」黑皮伸手揽着周旭的肩膀,状似撒娇地摇晃着他。 「你真的是!谁当你的朋友谁倒楣。」心跳明显加速的周旭选择用口是心非来掩盖真实的情绪。 黑皮倒是根本不在意,对着周旭说:「那我比你幸运。因为能跟阿旭成为朋友,是我目前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 06 滑稽。 他们第一次实质上的见面,是在国中校园内,一间隐蔽的厕所。 周旭上排球课上到一半尿急,跟老师说了一声后,独自跑到那间厕所解放。过程中,他隐隐约约听到后方的隔间有人在说话,吓得动都不敢动,以为是白天见鬼。 结果,周旭往前一看,发现有间厕所被人在外面抵着一根拖把,跟他说话的不是鬼,是已经被关了整整两节课的黑皮。黑皮脸色苍白,浑身冒汗,虚弱得彷彿下一秒就会彻底晕倒。 周旭哪里能够见死不救?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拉着人,跌跌撞撞地往不远的保健室衝,把待在里面追剧的护士小姐吓坏了。护士小姐见状,知道黑皮遭遇了非常恶质的霸凌,紧急处理后,联系训导主任、班导和黑皮的家长。 事情是闹得沸沸扬扬,校方也积极、严厉地处理。最后该道歉的人道歉,该记过的人记过,黑皮的父母也带着他去看一阵子的心理医师,希望能缓解他的阴影。 要说这件事,对于周旭的生活有什么样的转变? 应该是他与黑皮成为了朋友,黑皮也因为他的关係,渐渐熟悉陈姿瑜。他们三个人在那时候,约定好考同一间高中。一起读书,一起嬉闹,再一起奋战……创造了很多,很美好的回忆。 然后,周旭喜欢上了在高中时期,脱胎换骨的黑皮。同时间,一点都不迟钝的他,还察觉到陈姿瑜很有可能喜欢上自己。 他曾烦恼过、纠结过和不知所措过。可少年的喜欢,就是那么义无反顾。纵使知道前方佈有荆棘,依旧打算在黑皮十八岁生日那天向他告白。 偏偏在他想一鼓作气的前一刻,黑皮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着他说:「欸阿旭,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陈姿瑜。」 宛如彗星撞地球,周旭整个人都傻了,颤抖着双脣,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唯有深刻地感受到,他所面临到的这一切,都太过滑稽。滑稽到可悲的地步…… 週六的阳光很强烈,周旭睡到早上七点,实在抵不过这强烈的光线,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随即感受到宿醉的头痛欲裂。他骂了一句脏话,左手揉了揉额头却没有丝毫缓解。 「马蛋,连续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梦到黑皮那个花心大傻逼……」十八岁说喜欢陈姿瑜的黑皮,上了大学马上就移情别恋,改喜欢他们系上的系花。系花刚好也喜欢他,两个人就在眾人的祝福下成为了闪亮的系对。 可他们谈得快,分得也很快。上了大二,他们就宣布已和平分手,接着各自火速结交新的男女朋友,堪称渣男渣女的社会典范。 总而言之,黑皮换了好几个女朋友,感情从未断过。直到现在这个,他才勉强安定下来,预计下个月结婚。 「想想过去的我……真是浪费生命。」如果可以,周旭真的很想穿越回去,狠狠痛骂自己眼残。不,不只是眼残,他是蠢到脑袋生锈的地步。 周旭越想越懊恼,再度把头埋在枕头里,大声地哀嚎。 而一直在外面仔细注意主卧室动静的许岳彬,在听到些微声响后,主动敲门询问:「小旭哥,你醒了吗?」 「欸?」此时周旭才恍然想起,他家在昨天晚上,住进一位新的房客。「我已经醒了,请问怎──」 不等周旭说完,许岳彬扭动门把,走进他的绝对私人领域。一般的情况,他有可能会不爽,可这位天菜的顏值完全戳中他的g点,让他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还从中得到异样的圣光救赎。 「你昨天喝了很多酒,现在应该会头很痛。我帮你调了一杯蜂蜜水,还煮了一小碗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在这一瞬间,周旭感到天摇地动、头晕目眩,彻底沉溺在天菜弟弟的温柔魅力之下。 他以爷爷之名狠狠地发誓,让许岳彬住进来,绝对是他近年来做过最最最对的决定。等会有空,就去给陈姿瑜买个包吧…… 07 庆祝。 周旭深深地觉得,最近他的生活好像变得有点滋润。 这样的变化,跟工作没有半点关係。工作依然很糙蛋,方方面面都让他火冒三千丈,却无处可发洩──「社畜想翻身,门把都没有」宛如他的职场缩影。 可他还是感到很幸福。幸福的来源,源自于小他十岁的许岳彬。 「我不是跟你说晚上吃火锅就好了,你干么又煮这么一桌菜?」一个月前像是家俱店样品屋的房子,因为有许岳彬的加入,摇身一变,变成他温馨舒适,待在里头无比自在的「家」。 许岳彬厨艺很好,几乎什么都会做,就算有不会的,也能立即学会。 他们的聊天对话框,最频繁的是许岳彬问他晚餐想吃什么,而他在一大堆美食中,选择自己最想吃的。 原本最常使用的外送app,彻底被打入冷宫。毕竟有许岳彬在,何愁美食吃不到? 「今天是我搬来跟小旭哥住满一个月的日子,我想要庆祝一下,就做了这么多菜。」 听许岳彬这么一说,周旭顿时心花怒放。随即又有些懊恼──许岳彬精心烹煮了这么多道菜,他却根本没注意到今天是该大肆庆祝的日子,竟然连个礼物都没买。 这真是太不应该了。他弯得跟蚊香一样,怎么连这种细节都不注意?是不是他之前和黑皮那个臭直男生活太久,导致脑回路也变直变迟钝了? 「对不起啊,我什么都没准备。」在周旭眼里,许岳彬什么都好,是一台人型清净机。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眼睛、鼻子和嘴巴都能得到实质上的治癒。 既然他这么好,那么自己能做什么来回报他? 几番思量,周旭得到了答案。那就是他有钱,能当个新台币战士来满足天菜弟弟的物质需求。 偏偏!天菜弟弟的物质欲望极低!日常会买的东西,也多半是买给他! 周旭鬱闷啊,他想当新台币战士,奈何许岳彬不给他这个机会。连这一次,根本不需要许岳彬给机会,他就能明目张胆和理直气壮地买东西给天菜弟弟,可他却忘了! 「小旭哥工作那么忙,庆祝这点小事,交给我就好了,不用有心理负担,更不需要说什么对不起。」许岳彬一边脱下围裙,一边丝毫不介意地安慰:「快去洗手洗脸,可以开动了。」 虽然有许岳彬懂事贴心的劝慰,周旭依然產生满满的愧疚。 要知道,一味付出的感情是不会长久。就算他们之间只是兄友弟恭,可现在明显是阿彬付出得比较多!他就是个,吃人嘴软的渣男! 「好好好,我马上去,你等我一下。」 周旭快步奔回主卧室,走进他约有三坪大的更衣室,用眼神雷达扫视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可以送给许岳彬。 于是他在展示的矮柜中,发现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纸盒。纸盒上写着某个日本皇室御用食器的品牌名称,记得是段景瑞在他去年生日,送给他的礼物。 想起去年的生日,周旭就想把莫天树生吞活剥。 他不是生日就得大肆庆祝的人。他喜欢的是,在繁忙的日常中,稍稍地忙里偷间,再买个小蛋糕来犒赏自己。 但,莫天树在那天的晚上八点,原本配合尊爵vip的客户,安排一场拔智齿的手术。他却在享用晚餐的期间,喝了红酒,醉到他要开刀的当下,手术刀拿不稳,紧急call已经回到家的周旭救场。 周旭是不想帮莫天树,却也清楚,得罪了那位vip客户,他们诊所是吃不完兜着走,只好一路骂爹骂娘,以极限速度赶到。 等周旭开完刀,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莫天树那个垃圾,还倒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呼呼大睡。那副猪样,让周旭涌起浓厚想要杀猪的心。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若非他不杀畜生,莫天树早就死在他的手刃之下。 向来散漫的段景瑞大概从筱婷那得知这扯到爆的消息,同样折返回诊所,一见到周旭就反覆询问vip客户有没有动怒?有没有火冒三丈?有没有觉得他们非常不专业? 一连几次得到周旭否定的答案后,段景瑞才松了一口气,丢失的三魂七魄重新归位,终于记得那天是周旭的生日,连忙献上祝福,还不知从哪掏出一盒精美的礼物,以真挚的态度,送给了周旭。 真挚你妹。气到极致的周旭,在送走vip客户后,带着自己随身物品扭头就走。再度回到他家,时间早已跨日,黑漆漆又静悄悄……讽刺他作为替世界鞠躬尽瘁的社畜,得到的也只有孤寂。 当晚,他把得到的礼物全部塞到更衣室,没有丝毫想拆开的欲望。 直到现在,周旭突然觉得,段景瑞送的这礼物,挺好的。因为许岳彬喜欢做菜,那么他对器皿,应该也会有所追求。如果在这特别的日子,送给他,他是不是就会很高兴? 「周旭啊周旭,你是哪来的小机灵鬼,怎么能这么聪明呢?」周旭抱着礼物盒,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找许岳彬。 许岳彬坐在餐桌的两侧,替周旭调配等会吃火锅要用的沾酱,贤慧得宛如他妈。 08 温馨。 「阿彬!这个给你,你拆开来看。」他在心里发誓,等到明天,一定亲自去一趟百货公司,挑选一样最好的礼物给许岳彬。现在这个礼物,就是拿来应急。 许岳彬微微一愣,再看了周旭一眼,没有问「这礼物是哪来」的尷尬问题,而是说:「这是小旭哥替我准备的?」 周旭疯狂点头,「这你一定用得到,一定要拿来用!」 看周旭这么激动,许岳彬也没有扫他的兴致,听话地打开礼物盒,然后看到了礼物本身── 「呃。」 装在礼物盒里的,不是什么精美的器皿,而是,一个,某知名品牌做的,限量款,飞机杯。 许岳彬很尷尬,卡壳了几秒鐘后,小心翼翼地对着近乎石化的周旭说:「小旭哥……我想……这个东西,我可能……大概……暂时用不到。」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回过神的周旭立即崩溃大叫,抢过礼物盒就往主卧室衝。他要死了,他想去死!不过在死之前,他必须把段景瑞这个王八蛋碎尸万段! 「小旭哥!没关係的,你可能是看在我血气方刚,才会想送我……那个。但我暂时用不到,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不介意。」 「我介意!」周旭觉得他的一世英名全都毁了。他就是猪!连礼物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把飞机杯送给小他十岁弟弟的猪! 此杯,非彼杯。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蠢的事?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没关係!我明白你的初衷,所以你快出来吃饭吧。」 初衷个屁!他没有想过要给他送飞机杯!这完全是一个坑爹的误会! 许岳彬继续劝慰:「小旭哥你不要害羞,饭菜都要凉了,出来吃饭好不好?」 想到许岳彬辛辛苦苦做了一桌菜,还有他饿到不停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周旭以一种生无可恋的心,疲惫的从枕头堆里坐起来,沉重地强调:「我真的没有要送你飞机杯,这只是一个误会。」 「好的,那可能是小旭哥要自己用,结果不小心拿错了吧?」 周旭下床,走到一半哀嚎:「我也没有要用!」他虽然是年过三十的大魔法师,但他作为一个工作满档的零,除了非常非常偶尔的晨勃外,他的那根,只剩下尿尿的功能。 「其实无论男生或女生,适当地舒缓性慾,是很正常的。小旭哥千万不要认为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我真的觉得没什么。」 「你不觉得……我在对你性骚扰?」周旭最怕成为许岳彬眼里的怪叔叔,天天都想猥褻小鲜肉。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门缝,想观察许岳彬说话的表情,没想到被门外的许岳彬抓个正着。 「不用再躲了,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性骚扰?这程度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性骚扰。小旭哥是不是没住过宿舍?我遇过比这个夸张一百倍的,那才叫性骚扰。」 「一百倍?那是怎样?」因为自己的性向,周旭在大学时期,就算打工打到累得要死,他还是坚持在学校外面租套房来住,根本不知道一般的男宿会发生什么事。 「唔,我们先吃饭吧,一边吃一边聊。」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羞愧的周旭硬着头皮,跟着许岳彬坐回餐桌吃饭。 经过周旭的崩溃胡闹,摆在桌上的菜多半都冷掉了,重新加热也需要时间,许岳彬当机立断,把菜装进便当盒,当作明天的午餐。 看着又给许岳彬添麻烦,周旭愧疚得想要以死谢罪,「对不起……」 「我发现,小旭哥对我,还真的很见外。」 「不是见外,是不好意思。」哪个人在自己的天菜面前,能够保持平常心? 至少周旭不能。周旭孤单寂寞太久,对帅哥的免疫力极低。馋他的脸蛋,馋他的身体,还馋他煮的饭。 「我给你製造太多麻烦了。」 「为什么小旭哥觉得那是麻烦?我们不是在一起生活吗?生活上,本来就会有很多需要互相帮助的地方。」 「可是我根本没有帮你什么忙……」 「你给我这么好的环境,已经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我也只有这点忙可以帮。」 正在帮周旭夹火锅料的许岳彬顿时「噗哧」笑出声,吐槽:「小旭哥,你完美呈现什么叫『有钱就是任性』这句话耶。什么叫『这点忙』?住在这么好、这么温馨的家,是我的荣幸好吗?」 周旭接过许岳彬替他盛的火锅,下意识地反驳:「不是的。」 「什么?」 「这里原本走的是空空荡荡、家俱样品屋的风格。是你来了之后,才变得温馨。」 09 会议。 就连眼前的餐桌,以前只会摆外送食物的餐盒。如今,他却能与另一个人面对面吃着热腾腾的火锅。 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说,你刚才有提到的性骚扰,是怎么回事?」 许岳彬露出「你怎么还记得」的诧异表情,随即说:「没什么,都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都过去了。」 「你是不是被性骚扰,才决定从宿舍搬出来?」 「那不是唯一的原因。」 「所以你还真的被性骚扰过?你不是住在男生宿舍吗?怎么会有人骚扰你?」 「会骚扰我的,不止女生呢。」 闻言,周旭彻底噤声,拿着碗傻呼呼地看着许岳彬。 「我有个室友是同性恋,他想要我当他的砲友,我不想要,就拒绝他。他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趁着其他人不在,全身脱光躺在我的床上自慰,还『正好』被我发现。我是想忍耐,却也噁心得受不了,所以才会想搬出来住。」 「糙。」周旭都不知道,现在的大学小零会这么浪。还可以全身脱光躺在室友的床上做那种事,真的太over了。「你不用忍耐!遇到这种事,会觉得噁心很正常!」 「谢谢小旭哥理解我。」 这已经不是理解不理解的问题,是价值观被毁,碎成渣渣的问题。 周旭转念一想,略微担忧地问:「那你……会讨厌同性恋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同性恋?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存在。我只是不喜欢有人用那种方式来强迫我,非常抗拒。」 好消息是:许岳彬不讨厌同性恋。 坏消息是:许岳彬拒绝被强行掰弯。 周旭在内心做了重点笔记,又想到,不对啊,他笔记个屁。他和许岳彬相差十岁耶,都要成为叔叔了,怎么好意思去染指如此幼齿的天菜呢? 尤其是被陈姿瑜发现的话,根本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你不要怕啊,住在这里,哥哥保护你。」就是在保护的同时,小小意淫一下。没办法,谁叫他太孤单了呢? 许岳彬对着周旭微微一笑,「是呀,有小旭哥在,我一点都不害怕。」 「那……你跟那个室友,最近还会遇到吗?」 「我们是同一个科系,上课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但这也没什么,他不敢在眾人面前招惹我。」许岳彬吃完一口肉,又往火锅汤里加入不少蔬菜,「对了,小旭哥最近工作还好吗?是不是当牙医都这么辛苦?」 「不,不是,我属于特别过劳的那种。」人只要一比较,心酸就会以倍数增长。「我的同学们,各个过得逍遥自在,跟我这种苦逼的社畜截然不同。」 「为什么你认为你的同学们各个过得逍遥自在?」 周旭噘着嘴,点开手机里的ig,萤幕瞬间呈现他已追踪好友的各式美照。 有度假的、有跑趴的,还有在家过着慵懒生活的。 许岳彬看了一眼,丝毫不感兴趣地说:「如果真的自在,就不会刻意拍这些照片来博取关注吧。」 「欸?」 「我的意思是,人都要在比较中寻求优越感。可会做这样的举动,证明他们的内心处于一种不安定的状态,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凸显自己的好。」 周旭恍然大悟,对网路虚拟人设的羡慕瞬间消散一大半。 「虽然我不太懂小旭哥的工作性质,可是我希望小旭哥不要勉强自己。就像是篮球进攻,在你眼前的不会只有一条路,每一条路却或多或少存有一些阻碍。若能克服阻碍,就可以投出漂亮的三分球。若不行,我们就转换一条线路,再衝刺也无妨。」 看一下许岳彬说得一本正经,周旭觉得好笑,「你可比我小十岁耶,怎么说话跟小老头一样?我工作上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说会处理好,可就周旭而言,他根本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开始处理。撇开交情还算不错的段景瑞不谈,其他在天树牙医诊所的一切,他都感到厌烦。 尤其是週四上午那一小时,全部职员都必须参与的会议,更让他觉得他干么出现在这? 说到底,他没办法发表任何意见,发表的任何意见也不会有人採纳。那他还不如晚一个小时上班,待在家里好好睡个觉。 「周医师……小周,你有在听吗?」 「欸?」会议的尾声,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旭被坐在长桌底端的莫天树喊了几声。周旭一开始没注意到,是被隔壁的助理悄悄推了一下,他才有所回应:「怎么了?」 周旭的态度让莫天树不太满意,想要发脾气,又碍于有事得拜託他帮忙,只好用比较压抑的声音说:「你最近是怎么了?精神状况好像不太好,连我刚才叫你都没有听到。」 「精神状况不好,是因为工作太忙。我被安排了那么多诊,请问院长没看到吗?」都苦熬了这么多年,周旭也不打算在莫天树面前掩饰自己的辛苦。 「咳,我当然有看到你被安排那么多诊,也把你的辛劳看在眼里,但毕竟能者多劳,诊所来的客户多半都只给你看,有什么办法呢?」 对此,周旭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就连我的vip客户都指定你替她女儿做矫正。你看星期五晚上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安排一下吧。」 「星期五晚上不是诊所休诊的时间吗?那也是我下班时间,就算有空,也不应该安排替vip客户的女儿看诊吧?」 「周医师,那毕竟是vip客户的女儿,将来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帮助,你还是通融一下,对我们诊所会比较好。」坐在斜对角的段景瑞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那为什么不让莫院长来做?」周旭知道这客户正是去年他生日,莫天树喝酒出包,差点搞砸手术的那位。像这种高级的人脉,莫天树这畜生哪有可能让给自己来?肯定是想独佔。 「我刚才已经说了,是vip客户指定让你来做。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为她效劳。毕竟我认为,光凭我的技术是绝对不会输给你。你只是学弟嘛,身为学长我歷练比你多,经验也比你丰富。」 周旭实在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10 女孩。 「你这什么态度?周医师,请你搞清楚这是正规的会议,不能如此散漫!」 「如果你的技术不输给我,那为什么vip客户会指定让来做?你觉得她是傻子吗?会指定我,是因为我的名声比你还大、还响亮,这间诊所是由我来支撑。学长要是觉得不服气,欢迎你多安排看诊的时段,我们一起努力──至于週五晚上,我没办法留下来。」 「周旭!」莫天树被周旭当着大家的面顶撞,气得面红耳赤,双手拍桌子。 但配上他最近越发圆润的脸庞,实在是不怎么兇狠,看起来还很滑稽。 「好了院长,我来跟周医师谈谈。」知道他们又会当面大吵,段景瑞立即介入,「还有其他的工作,就让大家先散会吧。」 「你好好跟他谈谈!」说完,莫天树站起身,摇摇摆摆地走出会议室。其他职员,你看我、我看你,在尷尬的气氛中缓缓离开,留下段景瑞和周旭两人。 周旭最讨厌段景瑞来当这个和事佬。 「学长,你干么帮着他来压榨我?」或许是家里的氛围改变了,激发周旭内心深处巨蟹座的恋家灵魂。他越来越不喜欢晚上看诊,更不想浪费休假时间,来这里为诊所卖命。「你也不想想,我这礼拜上了多少个班?他硬要在今天,加一个明天晚上的牙齿矫正给我,是不是有病?」 「阿旭,不是我要帮着他来压榨你,是这个客户我们必须服务,而她也只信赖你。相信你也很清楚,依莫天树的个性,绝对是想独佔所有的vip客户。可案子偏偏落在你头上,就是他无法抢过去做,也没办法做。」 「学长,真的不能这样!不能够因为他废,忙着来压榨我啊。」 段景瑞一改平时的不正经,难得严肃地说:「vip客户她女儿,因为牙齿的问题被霸凌,已经有一年没有去上课,这次她好不容易说服她女儿面对问题,接受治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闻言,周旭在心中大骂了一声「该死」。他是心太软,每次听到这种故事,就会忍不住妥协。 「她女儿几岁?到底怎么了?」 「她女儿十四岁,有暴牙、深咬、齿列不整和嘴型外凸等问题。」 「我真是谢谢你哦,几乎每个问题她都有!」难怪莫天树不做。这种案例至少得花个两到三年来治疗,过程是异常辛苦。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能够承受这些吗?周旭不认为她可以,肯定会在日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如果你不愿意接,我也会尝试做做看。」 「做做看?她在同学那得了一次创伤,还要在你身上得一次?」不是周旭要批评,是段景瑞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负责一般的洗牙和蛀牙就够了,其馀的不用奢望太多。 「那你说怎么办?」 周旭在理智上很抗拒,因为这是耗时、耗体力和耗精神的案子。一弄不好,还有可能被位高权重的vip客户报復,那他是招谁惹谁? 不过,在情感上,周旭捨不得一个女孩因为牙齿排列不整齐,一辈子远离人群,活在社会的阴影下。 「……你有她的x光照吗?」 「有的有的。」段景瑞喜出望外,立即从他的公用手机,调出那女孩的牙齿x光照。 一看这x光照,周旭仰天长叹──也太难了吧!这牙齿长得,根本是紊乱无序,挑战的难度堪称是《勇者斗恶龙》的最后关卡。 「如何?你愿意接了吗?」 在弄清楚所有的细节前,周旭拒绝松口:「学长,这x光照是哪来的?她来诊所看过了?」 「这x光照是她先前去大医院问诊所拍下的。」 「既然她都愿意去大医院,为什么还要来诊所看?」 「就是因为她不愿意再去啊。大医院的医师是没办法配合她的时间,单独向她问诊。她……很抗拒人群,所以去看了一次后,就拒绝再次配合。」 这真是一个令人感到沮丧的原因。 「要我接这个案子可以,但我先说好,我无法配合她在之后的两三年,都在週五的晚上问诊和进行手术。她妈有钱的话,就包下我整个週一的下午。若做不到,那这案子我也不管了。」繁琐的治疗显然是一场难以看见终点的马拉松,不只是病患辛苦,其实连医师本人也都会在某个时期,感到身心俱疲。 「好,我会再跟天树和vip客户沟通,尽量不勉强你。」 「若要勉强我,我就不做了。学长,我是个人,不是畜生,不能一再强迫和压榨我。」 段景瑞抿起双脣,沉默地点点头,算是答应周旭在将来不会以这件事,来勉强他。 究竟要不要替vip客户的女儿看牙齿这件事情,连到了週末,都深深影响着周旭,令他犹豫不决,连带着和许岳彬在下午玩游戏时,频频恍神。 终于,在周旭又一次的送死后,许岳彬先暂停游戏,侧过身问:「小旭哥,你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类似的关心,从不同人的嘴巴里说出来,就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莫天树说的时候,周旭只想翻白眼,根本不想听这人废话。可话由许岳彬来讲,周旭是备受感动。 「我、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在想一件事。」 「如果是我可以听的事,你要不要跟我说说看?我也许能给你一些建议。」 只要不要涉及到病患看病的具体内容,其他的也不是不能讲。 于是周旭在思索片刻后,简单的向许岳彬阐述目前那小女孩面临的难题。 「你觉得,要是你必须连续三年,都进行牙齿矫正的治疗,每次治疗都很辛苦,你会愿意做吗?」除了畏惧vip客户本身的权势,若一有问题,肯定吃不完兜着走。周旭更担心的是小女孩会承受不住诊疗的过程,最后前功尽弃。 「如果是我的话,我当然愿意做。痛苦的只有三年,而牙齿要用一辈子。另外,那女孩在遭受同学的霸凌后,她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牙齿不整齐。既然如此,又怎么会熬不过那区区的三年?」 11 外遇。 换做一般情况,周旭是根本不愿意接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偏偏他就是狠不下心,放任女孩在内心深处的伤痕扩大。「唉。这个世界上,若没有所谓的霸凌那就太好了。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能够和平共处吗?现在连国中生,都要搞勾心斗角这一套,活着真是太累人了。」 「小旭哥难道会想和你学长和平共处?」 周旭立即做出鲜明的反应:「晦气!美好的週末怎么可以提到这个人?」 「那就是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跟小旭哥一样好。总有人是自私又邪恶的存在,因为内心的贪婪,会肆无忌惮地触犯到别人的权益和自由。」 「阿彬啊,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和被别人欺负了?每次你说出来的话都好老成,跟小老头没两样。」 「什么小老头──我只是心疼小旭哥,觉得你那学长根本有病。」 「对,他真的有病,还是很有病的那种有病。他目前人生中唯一做对的一件事,是娶到一个有钱的老婆,能资助他开业。」人比人,气死人。周旭一想到莫天树就烦躁,「可是我跟你说,他好像在搞外遇。」 「搞外遇?」 人嘛,总是对八卦比较感兴趣。许岳彬一听「外遇」这个词汇,眼睛顿时一亮。 「这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不过,既然都说了,那就……我有天被安排看下午和晚上的诊,因为比较早到,就想找我的助理洋洋拿病患的资料来看。结果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人,问了筱婷──是诊所的助理组长,她跟我说洋洋在院长的办公室交代事情。我以为是那畜生故意等我不在的时候,刁难我的助理,气呼呼地赶去想要跟他理论。结果,我听到了细碎的……嗯……细碎的叫床声。」 如果要周旭排名「待在天树牙医诊所」遇到最荒谬的几件事,那么听到自己的助理和厌恶的院长上演活春宫,绝对会拔得头筹。 「唉,说出来我心里也比较好受,不然真的是太……太不舒服了。」除了听到活春宫,周旭在察觉有人要走出来时,还偷偷摸摸地躲到一旁,看见衣衫略微不整的洋洋从里面走出来。 当下,周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世界上,眼残的人还真的多。 像莫天树他老婆和洋洋这种眼残的程度,去领《身心障碍福利措施手册》都不为过吧。 「我懂,就跟我看到室友在我床上做那种事,我一直憋在心里没跟人说,可一跟小旭哥倾诉后,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俗话说得好,同为天涯沦落人,才能如此相知相惜。 周旭是感叹万千,「不过我这样的行为,其实对我那助理,嗯,应该算前助理了,并不太好,会损害到她的声誉。」 虽然早就知道周旭是个善良、正值又容易心软的傻瓜,可真实听到周旭担心讲这些话会损害到前助理的声誉时,许岳彬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人,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人类。 许岳彬绝对不会说,那个在他床上自慰的前室友,被他当场用单手拎起来,狠狠砸向地面,搞得对方头破血流,连逃跑都因为自己没穿裤子,而不能敏捷地逃出去,只好东躲西藏,不停地向他求饶。 「所以你后续有换助理?」 「当然!不然我看到她,心里就怪怪的,只好求筱婷调派新的助理给我。可你说,一个女孩子,好好的干么去当别人的小三?就算真要当小三,为什么还在眾多的有妇之夫中,选一隻猪?」 说到最后,周旭的内心充满了恨铁不成钢。他跟洋洋共事一年,始终认为她聪明伶俐、动作敏捷,不曾想过她会有这样的行为。 而周旭不理解的,许岳彬就更不能理解,只能无端推测:「或许是你学长给她的,足以弥补她失去的?」 谁知道呢。或许是拜金,或许是真爱。他们不是当事人,不是洋洋,又怎么能懂她的动机? 只不过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让周旭信服。莫天树,就是一隻猪。跟畜生搞地下情,注定没有好结局。 「算了,不想了,想这个没有意义。」 不,这当然有意义。 许岳彬在心底反驳,随即用一种无奈的眼神,望着满脸愁苦的周旭,「小旭哥,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一点,让你学长一败涂地吗?」 「什么?什么意思?」 「你的学长之所以能当院长,是他老婆出钱资助他。可现在,他外遇了,这等于是背叛了他老婆。如果你让别人知道他外遇这件事,说不定之后的院长就不会是他。」 闻言,周旭眨了眨眼,再紧紧皱眉地纠正:「阿彬,不可以这样想。他们外遇,是他们做出的选择。而我不能因为他们的选择,就藉此伤害他们。」 真是一个大善人。 许岳彬看着努力维护他人尊严的周旭,乖顺地答:「好,我不会再这样了。抱歉小旭哥,是我说错了话,让你不高兴。」 「不是,不是这样的。」周旭的脑子很乱,急忙甩开了手柄和抱枕,激动地解释:「阿彬是个很好的人,没理由因为我要去伤害别人。你懂吗?我不是在乎他们,是在乎你。」 「我懂。」 这坚定的两个字,抚平了周旭短暂的焦虑。 「是我错了。可我做错的原因,也主要是关心你。小旭哥,我认为我刚才说的,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或许是周旭太过善良,才让老天爷特别地眷顾他,不让他受到任何污染,连当个社畜,都能保持一颗善良又正向的心。 许岳彬就不一样了。他是那种,别人对他好,会加倍奉还。别人最他恶劣,会打到别人脱肛的类型。 尤其是当他锁定了某一样东西,和某一个人,就会争取到最后一刻。 周旭依然是摇摇头,「我把这件事公布出去,那洋洋将来该怎么办?人生还很长,她却有可能,永远都会背负这条罪名活下去。而我那学长……只要拍拍屁股和穿上裤子,又有谁会去指责他?」 出轨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可搞到最后,都会变成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 周旭不是女人,却又会同情女人的遭遇。这很有可能跟他本身弯得跟蚊香一样,才会如有共感。 「唉,不说这个了。你跟我聊聊你在学校的事吧!在上课和练球的过程中,难道没有比较有趣的事发生吗?」 「下礼拜要考期末考了,算是比较有趣的事吗?」 脱离学生时代太久的周旭,根本不知道现在大学生的学期排程。乍听他下礼拜要考试,瞬间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那那那那那都要考试了,你怎么还跟我一起打电动?」 周旭知道t大的每个科系竞争压力都很大,万一没有好好准备,不小心考个吊车尾那该怎么办才好?这样,他会不会被陈姿瑜劈?她好好一个弟弟在他这,书没读好就算了,还做了一堆家务…… 「唔,因为难得有时间和有机会跟小旭哥一起打电动呀。虽然小旭哥一直恍神,可对于我来说,这是很宝贵的回忆。」 周旭在与许岳彬重逢前,始终不承认他会是外貌协会。可与许岳彬重逢后,无论他说出多么老成和油腻的句子,都还是会有净化空气的效果。 果然长得帅,就天下无敌了吗? 「小旭哥。」 是的,是天下无敌。哪怕无所事事地喊了他这一声,他都不会生气,只会从尾椎感到一阵酥麻。 酥麻到他隔天清晨,维持禁欲模式n年、毫无用武之处的周旭小弟弟,突然揭竿而起,并喷起了白色的汁液,展示小弟弟虽无法时时刻刻雄起,至少证明小弟弟还能勃起。 周旭醒过来,察觉到他裤档一片湿答答,立即又崩溃的把头往枕头堆里塞──啊啊啊啊啊啊,他不要活了。他现在连内裤都是许岳彬帮他洗,他要如何解释他的内裤这么湿! 12 起床。 成年人,应该是不用解释这些吧? 还是跟许岳彬讲,他这是夜晚漏尿?不对,依照许岳彬的个性,有极大的可能会去买纸尿裤,晚上的时候还贴心地为他穿上…… 「小旭哥,你醒来了吗?上班快迟到了,要赶快起床哦。」 都到这进退两难的节骨眼,周旭没有脸继续逃避,只好立即爬下床,衝进浴室里冲澡。无论如何,周旭都得把他不乾净的身体给弄乾净。 「小旭哥?」由于迟迟得不到回应,许岳彬猜想周旭是不是昨晚跟他一起打电动打得太开心,今天就爬不起来。结果他一堆开门,刚巧撞见冲好澡、赤裸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周旭。 「啊!」明明他们都是男生,可周旭一见到许岳彬,就像隻烫熟的虾子,整个人跳起来,还下意识地缩起身体,「你、你怎么……」 不知道的人,光是凭藉着周旭这句话,恐怕就会想入非非。可许岳彬真的是冤枉,没想到他会一早洗澡,洗好澡还不穿衣服,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最要命的是,纵使许岳彬立即扭过头不看他,仍然是见到他胸膛上的乳头──竟然是粉色的。光是一眼,许岳彬的身体反应就很诚实地硬了,满脑子不可思议地想:原来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可以拥有这么好看的身体。如此好看的身体,至今为止,却没有任何人染指。 「对不起!我先出去等你!」继续待在原地,许岳彬觉得会彻底暴露,于是他说完这两句话,便匆匆以「逃跑」的姿态,跑到了客厅,拿起大台的电风扇朝自己的身体猛吹,希望能儘速降温。 待在主卧室的周旭则红着脸,同手同脚地穿戴好衣服,再缓缓走出去。 「那个……」周旭想要解释,但他一看到许岳彬的脸,准备好的说词瞬间卡壳,停顿了好几秒鐘才说:「我昨晚睡觉没开空调,睡得满身是汗,所以……所以一早就起来冲澡。」 「哦。」说实话,换是任何人早上起来冲澡,都不是什么很离奇的事,根本不需要如此尷尬地解释。偏偏,他们都有难以描述的原因,于是光讨论冲澡,都能闹出两张比番茄还要红的红脸。「我们……先来吃早餐吧。」 这尷尬的氛围维持了两分鐘,直到许岳彬看向墙壁上掛着的时鐘,立即回过神,要周旭坐下来用餐。 许岳彬将他昨晚睡觉之前,用电锅燉煮的鱼片粥端上桌,勺了一碗给周旭。 「你早上起来煮这个?会不会很花时间?怎么不多睡一点?」周旭有些心疼地说。这些日子,他觉得实在是太麻烦许岳彬了。试问哪个二十岁的青年,会一大早煮早餐给室友吃? 可许岳彬是餐餐煮,餐餐不喊累。 「这一点都不辛苦。我昨天晚上就把食材准备好放入电锅,再设定时间,让它早上四点的时候开始煮。等我醒来做早操时,电锅就自己调理完成了。」 许岳彬讲的这些,对周旭来说根本是未知领域。 「我们家的电锅还能够设定时间啊?」电锅是他花钱买的,可他没心思去理解它──开什么玩笑,都说花钱是大爷,怎么还可以让他主动去瞭解呢? 所以活该他对电锅的认知,仅止于煮白米饭,而且连白米饭都煮得黏黏烂烂的。堪称家事技能全点成负数。 「小旭哥不用去搞懂,我会就好。」许岳彬的温柔就是标准的养、套、杀,让本来就不太会过生活的周旭,变得更像低能儿。 偏偏周旭毫无自觉,拿着汤匙,对着许岳彬嘿嘿一笑。 饭吃到一半,许岳彬突然说:「对了,小旭哥,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什么事?」听到有机会能帮到许岳彬的忙,周旭马上集中注意力,瞪着他看。 「我想问你可不可以帮我预约洗牙?我差不多有半年没洗了。」 「有我在,你还预约个屁。嘴巴先张开让我看一下──嗯,看起来还好,没什么蛀牙的样子,这样洗牙差不多只要十分鐘。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诊所一趟吧。」周旭没想到许岳彬拜託的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还客气的说什么要预约,当他这个牙医师不存在是不是? 「我差不多下午四点考完试,能搭车过去一趟。这样小旭哥方便吗?」 「方便!就算再怎么不方便也不能委屈你呀!你就不用顾虑太多,直接来就对了。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到门口接你。」 「谢谢小旭哥。」 「谢什么啦!我能为你做的,就是免费帮你看看牙齿。尤其是,这还不算免费的。我帮你洗牙,政府会给我健保津贴呢。」 周旭将他那一碗鱼片粥吃完,拿卫生纸擦嘴巴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等许岳彬问他「怎么了?」,就看到他满脸纠结地抱怨:「我马上就要去上班了,我不想上班。为什么人类要上班呢?为什么我的上司那么讨人厌?为什么我的客户这么难搞?为什么小孩要一直哭闹?为什么!」 「要不然你不要去上班?」 「那怎么可以,我还有十九年的房贷还没缴完呢。」 就算周旭再怎么想逃避,房贷依然会每个月按时扣款。虽然他还有一定的积蓄,可不工作就是等着吃土。 另外,周旭还想好好养许岳彬呢。就像是哥哥养弟弟那样,他必须出门赚钱才行。不然怎么当许岳彬的新台币战士?就算许岳彬不挥霍,他也要帮许岳彬买买买,什么好东西都买给他。 周旭替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露出一脸准备慷慨就义的表情,与许岳彬告别后,毅然决然地出门上班。 等他开车上路,逐渐接近市中心时,他才赫然地想起──他、把、内、裤、扔、在、脸、盆、里、还、没、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3 早诊。 周旭每天都很厌世。可今天的他,特别想死──他应该把内裤扔到垃圾桶,而不是扔在脸盆里,就不管不顾! 万一许岳彬看到怎么办?会不会觉得他一大早就这么刺激,三十岁了还不懂得克制自己?他都快克制成大魔法师了,若被阿彬误会,那简直比竇娥还冤! 「周医师,这些是早诊患者的病歷资料,我先放在这哦。」助理小桃推门进来,将一大叠的资料放在靠门的矮柜上,「我去准备器材。预约九点和九点十五的患者已经到了,要先做什么吗?」 原本还在内心哀嚎和崩溃的周旭,瞬间恢復正常,调整成工作模式,吩咐:「请带他们去照x光,我想看他们目前牙齿长的情况。」 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牙齿其实最能体现出那个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就像今天九点,周旭看的第一个患者,对外宣称是大胃王,在yt上有几百万订阅的大网红。不管是她的预录影片还是直播,每次都会吃非常非常多。 可当她的嘴巴一张开,所有真实的情况就暴露在周旭的面前。周旭判断,她不是所谓的大胃王,而是有严重的暴食症。 「嗯……目前你的牙齿状况,就我看来并不太好。」初步看完牙齿,周旭调整她身下的椅背,协助她坐起来。 「周医师,我牙齿不太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太晚睡才会这样?」 「太晚睡、日夜颠倒的确有可能成为你牙齿不好的其中一个因素,但我不认为,这会是你牙齿珐瑯质被侵蚀的主要原因。」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忐忑,小声地说:「我不知道我的牙齿珐瑯质为什么会被侵蚀……」 「不知道也没关係,可我做为一位牙医师必须告诉你,频繁的呕吐会让口腔及舌头组织变得乾燥、发红和疼痛。牙齿的珐瑯质也会受损,除了增加蛀牙的机率,喝冷喝热都会让你感到非常不适。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后方的牙齿似乎正在变小,而且有松动的跡象,会影响到你的咬合。」 「如果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后方的牙齿都会脱落,伤口也难以癒合,可能会有细菌感染的问题。」周旭如实回答,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网红听了,踌躇地问:「那如果我在丑的牙齿上,贴上外面卖的美白贴片,别人会不会发现?」 「我认为,现在的重点应该不是你有没有在牙齿上,贴美白贴片。是你必须要透过医疗的介入,改善你暴食症的问题。」 「我没有暴食症!我那么会吃,怎么可能会有暴食症?」 「暴食症跟你会不会吃,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是你在进食途中或完毕后,会进行催吐,胃酸会削弱牙齿的珐瑯质,才会导致你的牙齿,呈现这样不健康的状态。」周旭知道跟暴食症的患者很难在初期取得共识,因为就她的潜意识而言,她催吐是一种正常的行为。 「我……我没有催吐,我是大胃王……」 尤其是这种,涉及到自身塑造形象的患者,更令周旭感到棘手。 「医师,我觉得你先帮我洗牙就好了,帮我把牙结石去除后,我想我就能──」 周旭打断她的自我催眠:「抱歉,你不能。而我做为一位医师,更不可能放任你以错误的观念,毁掉你所有的牙齿。」 网红沉默了几秒,随后强势地说:「我认为你可能不太会看牙齿,才会这样误判。我拒绝你再替我做任何治疗,我要走了。」 「欢迎离开。但恕我直言,你的牙齿到哪里看都是一样的。若你不愿意让医师来协助你,那我给你的忠告是多喝清水,保持口腔的湿润,再去买含氟牙膏,尽可能地巩固你的牙齿。」 临走前,网红仍转过身,踌躇地警告着周旭:「你不可以……不可以把我的状况洩漏出去。」 「你不必担心,医师不会洩漏任何患者的隐私。没有其他事需要諮询的话,我要请下一位预约的患者进来了,谢谢,再见。」周旭很是很忙的,没空在一个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执业的这几年来,周旭看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听过各式各样的藉口。其实就周旭而言,如何导致牙齿的状况变糟,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该如何去面对它。 网红走后,进来的是一位已经在周旭这里看了一年牙周病的老先生。 老先生看见周旭,立即神清气爽地向他打招呼,再间话家常了两句,便熟练地躺在诊疗椅上,张开嘴给周旭看牙齿。 周旭仔细检查,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内心也松了一口气,「伯伯,你牙周病的问题已经被很好地控制住,但我们的口腔每天会有很多微生物与我们共生,牙菌斑也会随时生长,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方法,利用牙刷和牙线来清洁口腔。下次的回诊,我先安排在三个月后,到时候我再来看看你维持得如何。」 「好好好,谢谢你啊周医师。」老先生连忙向周旭道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要给他。「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周医师你就收下来吧。」 「心意我是收下了,但钱你快点收回去。我当牙医赚很多钱,你不必担心我没钱花。」 与老先生相处了一年,周旭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人也是个隐形富豪,在东区有好几栋房產的那种。 「没有你,我牙齿也好不了这么快。这只是一点零用钱,你就收下,不要跟我推辞了。」老先生散发出一种「你若不拿,我就不走」的气息。 周旭倒也是见怪不怪,笑着起身,为他推开玻璃门:「把你治好是我分内的工作,不需要给我零用钱。伯伯,我接下来还有很多人要看,先跟你约好嘍,三个月后再来。」 「唉,周医师真是滴水不漏。那我们就三个月后见啦,谢谢你啊。」 送走了老先生,周旭也换到另一间诊疗室,里面已经有第三位病患待在里面等候。 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是毫无间断,周旭忙得连水都没喝几口。 14 恋爱。 「周医师,早诊的人都看完了哦。」助理小桃也很辛苦,忙里忙外,处理各种事情。「你多喝一点水吧,肯定讲话讲得口乾舌燥。」 小桃知道周旭认真工作起来是十分尽心尽力,一点都不懂得偷懒。 「欸,谢谢,我正在喝了。」周旭扯下口罩,小口小口地喝着许岳彬早上帮他泡的薄荷柠檬水。 「你今天也有带便当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拿去微波?」 「不用,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晚点吃也好。今天下午有几个人预约?病歷等你吃好饭,再拿给我就好。」 「今天下午?今天下午就钱女士她女儿一个人包场啊。」 周旭茫然地望着小桃,脑袋顿时有些转不过来。 「段医师说你愿意在星期一下午帮钱女士的女儿看诊,吩咐我把原本预约的患者改期,我花了一番心力才把时间都乔好,你该不会突然说不愿意看吧?」 「不是不愿意,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钱女士正是他们上礼拜四,开会讨论的那位重量级vip客户。倒不是她在诊所花了多少钱,是她娘家很有钱、夫家很有钱,强强联手下,整个家族都非常有钱。 属于莫天树死都要巴结的对象。 「周医师就是太忙了,忙到昏头转向,连今天是星期一都不知道。」小桃待在诊所有两三年,知道诊所能维持到现在,全靠周旭努力支撑。 他们的院长莫天树,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垃圾,工作能力全无,还喜欢炫耀、彰显自己那毫无能力可言的能力。段医师的品行比院长好,却也没什么用,能帮的忙是屈指可数。 「我会昏头转向,也不全然是因为太忙的关係。」周旭想起许岳彬,露出浅浅的笑容。 小桃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问:「周医师,你谈恋爱了啊?」 「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刚才笑得好甜,一副想起自己女朋友的样子。而且最近每天都有带便当来,是不是跟女朋友同居,她替你准备午餐啊?」 「呃……我没有交女朋友。」 周旭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没有女朋友,这辈子也不会有女朋友。 「那是交了男朋友?」 「啊?」周旭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吓了一跳。 「干么露出这么惊诧的表情?现在台湾都能让同性恋结婚了,交男朋友算得了什么。」小桃一边摆手,一边说:「反正只要周医师快乐,那么不管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我都绝对会献上我的祝福!」 虽然周旭现在是男朋友和女朋友都没有的状态,可听到小桃如此支持自己,也觉得很高兴,「谢谢你啊。如果我有交往的对象,再介绍给你。不过我目前还是单身状态,你不用多猜测啦。」 小桃噘着嘴,不太相信周旭这番说词──明明最近都是一脸春心荡漾,说没有对象谁信啊? 不过,小桃也不排除是周医师自己太迟钝,搞不清楚他正在跟人搞曖昧、谈恋爱这件事。毕竟周医师可是在之前,好几个助理都明目张胆地喜欢他,他却没有get到半个的惊世蠢货。 「你先去吃饭吧,我也要准备去微波便当了。」 周旭察觉到私人手机正在震动,一看萤幕,立即打发小桃离开。小桃是有些困惑,但也没有赖在这里不走,兴致勃勃地跑去助理休息室找筱婷姐拿便当。 而周旭也没有立即接电话,一边转过头整理头发,一边穿越连通门到隔壁的办公室,坐正后,滑开许岳彬的视讯邀请,「喂?阿彬。」 「小旭哥吃饭了吗?」许岳彬的声音周旭真是百听不腻,每次听,每次都让周旭感叹,怎么会有人讲话这么好听。 「还没,我才结束早诊,累得没有什么食慾。」向来自詡是哥哥的周旭,丝毫没有他正在跟许岳彬撒娇的自觉,语气软得要命,「我跟你说!刚刚我的助理告诉我,我原订下午的患者全部被她排开了,只要服务vip她女儿一个就够了,所以整个下午应该会超间。你一考完试,就直接过来知道吗?不用担心会不会影响我。」 「好,我知道。到时候再麻烦小旭哥了。」 周旭鼓起双颊,状似不满地抱怨:「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客套?我们是什么关係?哥哥和弟弟!帮你洗牙很正常,你还整天把『麻烦』和『谢谢』掛在嘴边。」 「我的嘴巴比较笨,有时候不懂得该如何表达内心的谢意。如果小旭哥觉得哪里不好,跟我讲,我一定会改的。」 「呦……」周旭看萤幕上,显现出略微自卑神色的许岳彬,立即感到心疼,「你已经很棒了,还改什么改?不准改。以你开心为主,不准去迁就其他人。」 「小旭哥真的好疼我。有你真好。」 过去的好几年,一直处于孤单、寂寞、觉得冷的周旭,被许岳彬的这两句话命中了红心。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周旭差点哭出来。 可不等他消化好情绪,又听到许岳彬说:「哥,我早上进你房间打扫,发现你有一条内裤扔在脸盆里。那是要洗的吗?还是你洗好了?」 「那是要洗的没错……我早上要洗,结果忘了。」该逃的还是逃不过,周旭垂下头,十分唾弃自己宛如白痴的行为。 「小旭哥为什么自己洗内裤?难道是因为梦遗了?」 周旭没回答,却闹了一个大红脸,窘迫地转移视线,想用逃避来结束这一回合。 偏偏向来善解人意的许岳彬,这次有点不太会看脸色,继续说:「其实梦遗真的也没什么,是成年人正常反应。下次小旭哥也不用自己洗内裤,直接扔到水槽里,我帮你洗就好。」 「不不不不,怎么好意思让你……让你洗……唉呀,不要说这个了,我、我肚子饿了,先去微波便当来吃!」为了躲避更让自己感到尷尬的话题,周旭断断续续地说完后,匆匆掛断了电话。 15 美味。 至于电话另一头的许岳彬,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关上手机,将周旭早上替换的内裤,拿到他高挺的鼻子前,轻轻一嗅--原来,这就是小旭哥的味道。 接着,他将周旭的内裤直接套在他勃起的巨大阴茎上,来来回回地擼动,脑海不断闪过周旭那粉色的乳头和洁白无垢的身躯。 「嗯……」前端渗出不少液体,皆被周旭的内裤抹去。越抹,许岳彬就越兴奋,阴茎直立着,长度早已超乎亚洲人的尺寸,跟欧美,甚至黑人无异。 一直以来,许岳彬都有一些很可怕的想法。 他想把周旭压在身下,抚摸、亲吻,再狠狠地玷污,沾染他所有的气息。 但强扭的瓜不甜。他是想要把人玷污,却也想跟周旭过一辈子。于是他採取了温水煮青蛙的模式,慢慢慢慢地套牢,迟早有一天,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人。 「阿彬。」 闭上眼睛,许岳彬回想着周旭叫他的神情。 「阿彬,过来啊。」 差不多在六、七年前,周旭大学刚毕业,有回老家一趟,替自己的父亲庆祝六十大寿。他成绩优异,长得有好看,一直都是乡里之间的模范生。 那时候,许岳彬才国中毕业,上完辅导课回家,无意间听到他妈对他爸说:「阿旭今天也有回来。对,就是那个跟姿瑜同岁的阿旭……」他一时高兴得连衣服都忘了换,扔下书包,就往周旭的老家跑。 跑啊跑啊,差不多跑了两、三个街口,直到抵达周旭老家的家门口,许岳彬才刻意停下脚步,深呼吸了好几次,调整好紊乱的气息,伸手推开庭院低矮、老旧的铁门。 他小心翼翼地走,想找人探听周旭人在哪里,就见周旭蹲在老家的门口,一听到声音,便抬起头,与他四目交接。 阳光洒在周旭精緻的五官上,明明不再是学生,却又散发着一股,稚嫩的气息,「……你是?」 或许是许岳彬注视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周旭有些摸不着头绪地询问。许岳彬并没有回答,反而在下一秒──转过身,沿路折返地跑回家。 粗喘的气息和快要炸裂心脏,让许岳彬对自己失控的感官,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可这些都抵不过,周旭那张光洁无暇的脸庞,在他脑海里不断穿梭和回盪着……隔天,许岳彬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梦遗。 梦中的周旭一直呼喊着他的名字,要他主动靠近。 「阿彬,你为什么不过来?」 依旧是那件白色的衬衫,依旧是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庞。许岳彬的心里,因为周旭的过分美好,滋生了一些渴望。 他想要,得到周旭。 不知不觉,周旭的内裤因为许岳彬前端流出的前列腺液,变得有些湿润。许岳彬的阴茎在他过分粗鲁的套弄下,也即将到达了极限。 「阿彬,我渴望你。」大概是这一声的幻觉,放大了许岳彬因自慰所获得的快感,他喷出了大量浓稠的精液,沾得内裤全部都是。 许岳彬上半身陷在沙发里,头仰上看着天花板,享受半分鐘彷彿置身于云端的滋味。 然后,他恢復正常。恢復成周旭所认识的温文儒雅、宛如忠犬的许岳彬。 唯有当他真正得到周旭,将人压在这沙发上做爱时,才会展露出他的獠牙。尖锐地,彻底贯穿周旭的身体,再连骨髓一併吃入…… 那一定会,美味至极。 许岳彬为周旭准备的便当,向来很美味。 周旭虽然因为许岳彬过分直白的话语,变得有些尷尬,吃饭的速度却没有延缓,迅速清空后,坐在办公椅上小憩。 差不多睡了半小时,小桃敲门,在门外说:「钱女士和她的女儿已经在柜台办理手续,如果周医师准备得差不多,等会我就直接带他们进去好吗?」 「好,麻烦你了。」由于是初次看诊,周旭不打算直接在诊疗室见,选择在他的办公室,面对面地谈论该如何矫正她的牙齿。 然而周旭等到的不是小桃,是极度好大喜功的莫天树用非常亢奋的声音,向钱女士天花乱坠地讲了一堆废话。 「这就是周医师的办公室,距离我的不算远。周医师是我最看好的学弟,跟我的专业不一样,他擅长的是牙齿矫──」 「谢谢莫院长如此热情地为我们做介绍,可我知道他擅长什么,我也是因此而来。您事务繁忙,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时间,先去忙吧。」钱女士显然是不想听莫天树吹嘘,直接以强硬又不失礼的态度打断他。 这行为,让很久没被打脸的莫天树十分尷尬,含糊地说了两句:「那、那我先走了。」就没再听到他的声音。 钱女士推开门,对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周旭,露出一个微笑。她的女儿王念慈跟在她的身后,戴着口罩,头垂得很低,一副对自己毫无自信的模样。 「小慈,跟周医师打招呼。」钱女士有钱归有钱,还是很有礼貌,家教也很好,一点都不像莫天树那低级暴发户。 「周医师……午安……」王念慈的音量虽然很细很小声,周旭仔细听,还是听得见。 周旭先是朝钱女士点点头,再对着王念慈说:「念慈午安,我是今天要为你看诊的牙医师周旭。请你和妈妈,一起坐在我面前,谢谢。」 王念慈微微侧过头,看了钱女士一眼。在钱女士温柔的鼓励下,鼓起勇气朝周旭迈进,与钱女士并肩坐在周旭前方的椅子上。 16 闪光。 一般来讲,牙医都会立即要求病患脱下口罩,周旭却没有急着这么做,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摆在桌面。 「我听说念慈有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绘画,是吗?」 面对这个令人感到意外的问题,王念慈小幅度地点头。 「我当年为了顺利考上牙医系,也去上过几次素描课。那时候我就觉得画画很有趣,可惜我本身没什么天赋,总是画不出什么好东西。念慈学了那么久,肯定画得很好吧?」 「没……没有……没有很好。」或许是周旭的声音让王念慈感到很舒服,向来面对陌生人会很紧绷的她,难得愿意主动回答问题。 钱女士的心中略微诧异,仍没有介入他们之间的交流。 「我没有很好……很笨拙……很不好的……」 「唔,我不认同念慈对自己的观点哦。念慈很优秀,就像我一样,纵使画画不行,至少看牙齿在行。而念慈,绝对也会有独一无二的闪光处。」 王念慈蠕动双脣,没有把想说的话,好好表达出来。 周旭没有漠视这点,继续用温柔的嗓音,鼓励着王念慈:「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我没有特别……想说的话……只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怎么会认为我……有什么闪光处?」 「因为就目前为止,念慈在我眼中的确在闪闪发光呀。我看得出你很紧张,对于牙齿的治疗,有一定程度的抗拒。但你没有选择逃避,至少这次没有。」从王念慈的种种反应来看,她是真的很焦虑,焦虑到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周旭知道她在学校曾被霸凌,却不知道她究竟是遭遇了什么,让她失去一般青少年应该有的光彩。 「我……是不想让……妈妈失望。」 「所以,你还很善解人意,愿意体贴妈妈。」 「没有的……没有的……」 「有的,有的。」 这听起来十分幼稚的对谈,却让坐在一旁的钱女士眼眶湿润。克制许久,她才勉强不在他们面前哭出来。 王念慈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母亲的异状,茫然地转过头,看向她。 「没事,妈妈没事。」在来之前,钱女士犹豫了很久,害怕将女儿带过来,会带给她更大的刺激。 她的女儿,正如周医师所说的那样,体贴又善解人意,始终是老天爷赠送给他们夫妻的瑰宝。她从未想过,他们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的宝贝,会在国二受到全班的集体霸凌。 等她终于发现女儿的异状时,女儿已经变得木訥,不再爱笑,就像是个听话的提线木偶。她疯狂地追究,可在这追究的过程,看着女儿曾经承受的一切,让她于深夜里无数次崩溃,搂着先生嚎啕大哭。 「念慈,你妈妈是太感动了。」 「感动……什么?」 「你的存在,就足以让她非常感动呀。」 王念慈眨了眨眼,伸手握住钱女士的掌心,无声地给予她温暖与关怀。 「嗯,回到我们刚才讨论的,关于画画的话题。」周旭拿起一隻铅笔,在白纸上,画出一颗又一颗牙齿的形状。「我毕竟是牙医师嘛,最会画牙齿。如同念慈所看到的,一般人的牙齿会这样排列。虽然一般人不会像电视明星那样,那么整齐啦,但牙齿们会好好地待在它独立的位子上。」 「嗯,我知道的。」 「我之前看过念慈的x光,发现念慈的牙齿之所以没有这样排列,是因为后面的臼齿没有好好待在它的位子上,它往前挤了,造成你的前牙过暴,嘴巴便会看起来有些凸凸的。」一边说,周旭一边在白纸上画出两个向前箭头。 「不好看……」 「我不会觉得现在的念慈不好看,但牙齿的问题如果不好好改善,的确会影响你的进食,造成身体的损害,于是我思考了几项治疗的方案。这些方案,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有两个共通点:耗时和耗体力。」 「耗时?」 「因为我们必须要拔除上顎双侧的第一小臼齿,下顎双测的第二小臼齿要配合上顎双侧打上骨钉,再将前牙往后拉,以此改善暴牙和脸型外观。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可怕?没错,这的确不是一个轻松的手术。我初步估计,至少要花三年的时间,才能彻底完成整个疗程。」 王念慈目瞪口呆,没想到要三年那么久。 「在这过程中,你会非常辛苦。因为开刀和打骨钉,牙齦和口腔会有一段期间感到很肿胀,要时不时地冰敷。还有很多不方便的事,我没办法在现在,逐一向你说明。可我能向你保证的是,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拥有正常的齿列。」 「我……」对此王念慈沉默了很久,久到钱女士想要替她做决定的前一刻,她下定了决心:「我想做……无论……再怎么辛苦,我都想做。我很安静……不会哭闹的……所以……拜託周医师……帮帮我。」 钱女士带着王念慈离开后,周旭在原位坐了很久。 就算他已经看过形形色色,各种不同的患者,偶尔他也会因某些个案,被深深地触动。王念慈比他想像得还要坚强,这点非常好。可同时间,他不由得对她感到心疼。 「终究是我心太软,共感能力太强。」 「什么太强?」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周旭的耳里,让他立即抬起头,与推门进来的许岳彬四目交接。就这么一个眼神,原本沉浸在阴鬱、惆悵的周旭,心情瞬间飞扬,什么负面情绪也没有了。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雀跃地走向许岳彬,琐碎地询问:「你怎么进来的啊?不是说好了,我去外面接你吗?怎么没打给我?现在几点了?外面热不热?」 周旭这嘰嘰喳喳的阵势,让许岳彬身后的小桃目瞪口呆。 小桃从没见过周医师这个样子,也不曾想过周医师会有这样的一面。她的脑袋当机了一秒,随即意识到某样不得了的东西──哇糙哇糙哇糙,这个青年该不会,跟他们的周医师有一腿吧? 就周医师这热络和极度兴奋的模样,再结合先前的种种跡象,小桃很难不这么怀疑。虽然,会有些难以置信,无法想像周医师竟会选择吃这么嫩的草。 可是,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太养眼了……小桃忍不住撇过眼,于心中疯狂吶喊:「嚶嚶嚶,马上去结婚!去户政事务所结婚好吗!再看他们下去,闪光都要加重了啦!」 17 溺水。 「你好,我叫许岳彬,是周旭──周医师的朋友,我刚打了电话给他,他一直没有接听,想请问他人是不是在里面?」 下午四点二十分,许岳彬从t大搭乘公车抵达天树牙医诊所。 一路上许岳彬都在打电话和传讯息给周旭,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收到周旭的回覆,让他有点担心,也不在外面等了,直接推门进入诊所,询问柜台人员。 柜台人员迟疑了几秒,看他长得像偶像明星似的,下意识地判断他不会是个骗子,便替他拨打内线给待在助理休息室,享受难得休息时光的小桃。小桃也很乾脆,直接跟柜台说她会出来带许岳彬进去找周医师。 毕竟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周医师的朋友,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麻烦你在这边等一下,周医师的助理会来带你进去。」 许岳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站到旁边用眼神扫荡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某个名牌上写着「洋洋」的女助理上。许岳彬想,这个人,看起来蛮普通的。 「你就是那个周医师的朋友?」许岳彬对洋洋的观察并没有持续很久,约莫一分鐘左右,小桃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跟他确认身份。 「是,我叫许岳彬。」 「你跟他有约吗?他知道你会来吗?」 「知道,我跟他有约,但他没有接我的电话。」许岳彬拿出自己的手机要给小桃看。 小桃倒是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立即摆手:「我不知道周医师的私人电话,所以你拿给我看也没用。周医师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你等会──欸?你怎么先走了?」 身高只有一百六的小桃,在走路速度这方面,当然比不上高她三十公分的许岳彬。她跟在后头,担心冒然放人进去会惹得周医师不高兴,可万万没想到,周医师不会不高兴,而是太高兴了,一见到人就跳起来,围绕着许岳彬嘰嘰喳喳说了一大堆话,完美展现何为差别对待。 「小桃,你可以拿他的健保卡,去柜台帮他掛号吗?就掛我的,我要帮他洗牙。」对这间诊所的每个人,都习惯保持距离的周旭,在许岳彬面前毫无顾忌。态度亲暱和谐,足以用无形的狗粮,塞满小桃的嘴。 「可是周医师下午诊的时间都被钱女士包了啊……」 钱女士为了她的宝贝女儿不被其他人干扰,直接包下周旭午诊的所有时间。据小桃所知,这一次就得花十万,还不算其他的治疗费用。 「刚才钱女士在离开前,我有和她说过了,她说没问题。你若不放心,能打给她确认。」小桃的顾虑周旭不会想不到,他早已向钱女士报备。 钱女士对周旭很满意,自然不会刁难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周医师做事那么细心,我怎么可能会不放心?」人在职场混,没一点看眼色的技能是活不了多久。小桃知道这个人的身份非同小可,丝毫不敢怠慢,「你们先去隔壁洗牙,我这就去掛号。」 「谢谢你。」周旭对着小桃客气地道谢,随后扭过头,热情地向许岳彬介绍他的办公空间:「阿彬你看,这里是给患者諮询疗程的办公空间。不过一般的时候我不会待在这,会到隔壁几间的诊疗间轮流跑摊,直接替人看牙齿。」 「那什么样的疗程,才需要先一对一地諮询?而且我记得,一般的牙医诊所似乎都是让助理处理这些事,不会劳烦到医师本人。」 「让助理代劳也不是不好,可我毕竟才是牙医,是执行和动刀的人。事前跟病患仔细说明和讨论治疗的方式,是我分内的工作。如果遇到洗牙、补蛀牙之类的小问题,不需要特别諮询,直接看直接做。需要諮询的,是全口矫正和其他要打麻醉的牙口手术……」 纵使周旭再怎么不喜欢工作,他对工作仍保有超高程度的热情与执着。 许岳彬看着样的周旭,感叹:「小旭哥真的是太辛苦了。你这样每天打车轮战,大概连上厕所和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周旭连忙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这我早就习惯了。」 许岳彬却不认同他的说法:「辛苦哪会习惯?该辛苦的,还是很辛苦啊。」 从许岳彬的眼神和说出口的话,再度让周旭小小的心脏,受到强大的爆击。他深刻地感受到,原来到现在,还真的会有人这么心疼他,关心他过得到底辛苦不辛苦。 「小旭哥?」许岳彬察觉到周旭的沉默,困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周旭张开嘴,欲言又止地望着许岳彬。 良久,周旭才能完整底表达他的思绪:「我只是……只是觉得,在与你重逢之前,我真的过得太糟糕了。」 太糟糕,也太孤寂。 孤单与寂寞这两种情绪,彷彿是周旭的影子。无论他走到哪、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只要在夜深人静,独自待在静謐的家中,他就会感受到一股,宛如窒息的痛苦。 三十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遭的每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步入人生的下个阶段。在这两三年内,周旭一连参加了好几场婚礼,每场婚礼在敬酒的时候,他都会笑着祝福新人们,要百年好合,要白头偕老。 新人们最常回覆的是:「不要只祝我们好啊。阿旭,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到你啊?你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上,多出去外面交朋友。」 说实话,若是能顺利地交到「朋友」,他又何必把精力投注在工作上呢? 周旭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在名为孤寂的海洋,沉沉浮浮,不断地挣扎,又不断地沉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轮到他。甚还想过,自己可能会一辈子,孤独终老。 可纵使如此,他还是很难受,感到很煎熬。 他堕落在海底的深处,只能偶尔冒个泡泡,证明他还活着,而非只是个会工作、会赚钱的机器。 直到,许岳彬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们同住在一个屋簷下,朝夕相处。在这比他小十岁的大男孩上,他意外收穫了源源不绝的能量。 就算工作一样讨厌,院长一样机车,客人一样不可理喻。可他的生活,渐渐有了不同以往的乐趣。至少当他睁开眼睛,或者是回到家,迎接他的不会是彷彿时空冻结的黑暗,而是往往勾得他飢肠轆轆的饭菜香气。 这是家的味道。周旭想。而这个味道,之前总是朦胧,无法深刻感受。可许岳彬仅仅花不到两个月,便全部都带给他了。 18 解答。 「阿旭,你收到贺新尧的喜帖没?」 週四,号称是全体上班族最最最厌世的一天。偏偏这天周旭还排了早、中、晚三个班,累得他连开车的力气都没有,改坐计程车回来。 陈姿瑜大概在他身上装了gps,他才刚到家,又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不知道,我刚进门,你电话就来了。」 正待在厨房认真研究新菜色的许岳彬,一听到玄关传来的声响,立即探出头看向周旭。周旭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再脱掉脚下的鞋子,扶着墙壁走到餐桌旁坐下。 许岳彬替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随后又拿出一张用粉色信封包裹的喜帖,摆在水杯的隔壁。 周旭抿起双脣,深呼吸一口气后,没有喝水,而是拆开了信封,将喜帖拿出来看。看见喜帖上写着一句「itwasalwaysyou」,让他略感讽刺地扬起嘴角。 「你今天连上三个班啊?」陈姿瑜对周旭的工作还是很瞭解,忍不住吐槽:「你那坑爹的院长,到底要不要再多请人啊?我看你这样,迟早会过劳。」 「你怎么不说我现在就过劳了?」周旭习惯跟陈姿瑜胡言乱语,可当他一抬头,看站在不远处的许岳彬皱着眉盯着他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用脣语安抚:「我开玩笑的。」 许岳彬不觉得他这话好笑,走到周旭面前,又将水杯往前推了一格,示意要周旭喝。周旭只好硬着头皮喝,还继续听陈姿瑜在那边嘮叨:「欸,你要不要换另一间诊所啊?以你的实力,早就可以摆脱那个饭桶,干么还赖在那边不走?」 「莫天树是废了点,可比他更废的是大有人在。我真怕我走了,又到一个新的垃圾堆里。」至少在这里,周旭有出一点钱,勉强算是合伙人。 真的不高兴,还可以跟莫天树公开对呛──反正莫天树气归气,内心也很清楚,把他赶走了,自己只会更累人。毕竟像他这么好用、耐操又细心的牙医不多了。 「那你就自己开一间啊!以你目前的实力,肯定有办法吧。」 「你疯啦?我去年才买了房子,有很多贷款还没缴,哪有办法开业。开业需要花很多钱,医疗器材更是坑爹地贵,我没那个办法啦。」 「早知道当初你要买房的时候,我就大力阻止你了。不然你现在肯定有能力独立开业,不用看那院长的脸色。」 「买房也没什么不好啊。迟早都是要买的,干么想这么多?」周旭被陈姿瑜关心得有点烦,强制拉回到两人最初的话题:「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收到贺新尧的喜帖吗?我有收到,怎么?」 贺新尧是黑皮的本名。比起黑皮,陈姿瑜其实更常喊他贺新尧。 「哦?他是亲自拿给你的吗?」 「没有。」周旭看着信封上的邮戳,平静地说:「他用寄的。不得不说,他也太夸张了,都要办婚礼了才给喜帖。」 一般人送喜帖都会在一个月前,黑皮倒好,硬生生少别人一半的时间,在两个礼拜前才将喜帖送到。 「他用寄给你啊?真奇怪,今天他特地跑来我公司,亲自拿了喜帖给我,还要我一定要出席。你们的感情比我好,他怎么会用寄的?」 「你不用觉得太奇怪,因为在他搬出去前,我们才吵了一架。」 「吵架?你们会吵架?」 「为什么不会?我们的感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 陈姿瑜被周旭的这些话吓到了,迟疑了好几秒才说:「……真的假的?你们为什么吵架?」 「就是一些,很细微的琐事。」不是周旭不告诉陈姿瑜,是他不想在许岳彬面前,展现出他任何歇斯底里的一面。「你不要追问了,我不想说。」 陈姿瑜清楚她是怎么样都勉强不来,只好闷声抱怨:「难怪他今天来找我的时候,一直跟我打听你最近过得好不好,还要我约你出来,开一个三人婚前单身派对。」 「你和他都有伴了,聚在一起喝酒,算什么单身派对。」 「是这样没错啦,可是……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吵得再怎么兇,也得要和好啊。趁这个机会和缓两人之间的关係,不是很好吗?」 「我和他没有吵得很兇,真的只是因为一些琐事,才会有衝突。我也不是不想跟他和好,是我工作很忙,没时间去琢磨我们之间的友情。」他和黑皮,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相处模式变得很彆扭。 或许是工作消磨了作为人类的热情,原本算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到了他们搬到这里时,已经剩下没几句话好讲。 而他们每一次的对话,也都是由周旭开头。 周旭问他:「你还好吗?」对方回答:「我很好,但我想先休息。」 周旭问他:「你吃饱了吗?要不要一起叫外卖?」对方回答:「我在外面跟同事吃好了,不跟你一起点嘍。」 周旭问他:「我这週末有空,跟我出去走走?」对方回答:「不要,你去的地方都好无聊,我想在家休息。」 一次次的邀约,换来的是一次次的落空。 最后,周旭只会问他:「你今晚会回来吗?」 「不,我今晚不会回来,会在外面住一晚。」 一晚、两晚、三晚……无数个夜晚,周旭都孤伶伶地待在家,窝在沙发上,因为惦记着明天要上班,所以连用酒精麻痺自己都不行。 在每个心情低落的当下,周旭会不禁地想,既然无法互相分享生活上的喜怒哀乐,那他们为什么要住在一起?就算他们不是恋人,却也不是朋友吗?在朋友面前,不应该最放松,最能展现自我? 无数个疑惑,始终无法得到解答。 「阿旭,是不是贺新尧欺负你了?」陈姿瑜问。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只是,习惯了冷处理,习惯了用沉默来应对。 「算了,我不管他了,我就管你。」对于陈姿瑜来说,周旭和贺新尧谁比较重要?这根本是秒答题,当然是周旭重要。 他们国、高中是很好,可上了大学后,她和贺新尧的感情就淡了许多。 若非有周旭替他们联系着,他们恐怕早就失去联系。 「你也不要管我了,去管你的未婚夫吧。」就算他是同性恋,可陈姿瑜不知道,她未婚夫也不知道。那么在她未婚夫眼里,他就是个眼中钉。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係,家瑋他很清楚,不会在意的。」 不在意才有鬼。周旭有时候真不知道陈姿瑜是天真还是傻,竟然会相信杜家瑋那种佯装大度的说法。 「我会在意。陈姿瑜,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但为了你好、我好,我们必须要保持距离。」 周旭的断然拒绝,对陈姿瑜来说太有打击性,失去既有的分寸,将前尘往事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子?说我们不适合,又说我们要保持距离。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吗?最契合的、最有默契的,最适合在一起的。偏偏你拒绝我的理由,就是不适合!到底哪里不适合?」 「现在说这些有任何意义吗?」 陈姿瑜想说「有意义」,却意识到她跟杜家瑋都到了要结婚的地步,再追问他们适不适合,还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对不起……是我太失态了。」明明可以保持最后的体面,却又因为一时的失控,搞得他们变得如此难堪。可对于陈姿瑜来说,周旭太重要了。他是她的初恋,是她的白月光,是她耗费十多年去喜欢的人。 要她放弃,真的好难。 不过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放弃了。正如周旭所说,她所执着的一切,都不再是那么重要,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她的人生剧本,在她三年前接受杜家瑋的告白时,早已断然写下,要与这个人,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19 拥抱。 清晨四点,周旭不知怎么的,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处于低烧状态,整个人虚弱无力,连坐起来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他心道一声:「糟糕」,却对于目前的情况感到不怎么意外。 毕竟他这个人,只要跟谁起了衝突,当天晚上就一定会发烧。好在他现在是热了一点,可隔天一早就会退烧,能继续去诊所上班。 「小旭哥,你醒了是吗?先不要动,我拿水过来给你喝。」 打算要继续乾熬的周旭,在此时猛然听见许岳彬的声音。他以为是幻觉,视线努力对焦,见许岳彬拿着一杯温开水,坐在他的床沿,扶他起身,餵水润喉。 好了之后,许岳彬再扶着周旭躺平,左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稍稍松了一口气:「终于没那么烧了。」 周旭的眼睛,直楞楞地看着许岳彬。 他向来是不爱哭的。因为他很清楚,独自在这房间里掉眼泪,只会更凸显自己的可悲。可是,在这个他最脆弱的时候,竟然能拥有最温柔的照顾,令他所有抵御的防线,在一夕之间全数崩塌。 「阿彬。」就像溺水的人会想抓着某样东西,试图让自己漂浮上岸。周旭也是一样,他紧紧地攥着许岳彬的衣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愿意松开。 「怎么了?」许岳彬低下头,耳朵靠近周旭的嘴巴,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于是他听到:「太难受了……我觉得,太难受了。」 独自一人的生活,很难受。 因为自己的性向,反覆拒绝陈姿瑜,无视她对他的关心与喜欢,很难受。 曾经暗恋贺新尧,看他不停更换女朋友,到后来关係坠入冰点,很难受。 可最难受的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难受。习惯了天塌下来自己扛,发高烧了自己熬,催眠自己闭上眼再睁开眼,就能船过水无痕,没有任何事。 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事?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呢。 「没事的。」有些话,周旭无须说出口,许岳彬也能感受到。他轻轻抚过周旭的湿漉漉的瀏海,温柔得像根羽毛。「小旭哥,有我在,就不难受了。」 不知是哪一句话挑拨了周旭的情绪,一瞬间泪水聚集在眼眶,再顺着地心引力,从眼角缓缓地往下流,没入了枕巾。 「你可以……抱抱我吗?抱抱我就好了……」 许岳彬的右手衣袖自始至终都被周旭抓住。他没有去挣脱,而是顺着这个不太方便的姿势,躺在床上,侧身搂抱住周旭,感受到怀里的人温热的气息,和单薄的身躯。 或许是太久没哭了,就算被抱着,周旭依然无法停止眼泪的流失。他靠着许岳彬的手臂,哽咽地道谢:「谢谢……阿彬……谢谢你。你人……真好。」 莫名得到一张好人卡的许岳彬哭笑不得,可看着周旭哭着哭着,大概是消耗太多体力,没过多久便再次陷入沉睡,许岳彬只能无奈地捏了捏周旭的脸,还被周旭嫌烦,紧闭着眼睛,朦胧闪过。 而周旭在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这次,终于不孤单了。 周旭这一觉,睡到早上十点。 当他醒过来时,感觉屁股好像被某个,硬硬、粗粗的东西抵着。而且有一隻手横越他的腰部,身后还有个又宽又结实的胸膛…… 「吓!」周旭转过头,看见许岳彬那全方位无死角的完美脸蛋后,倒抽了一口气,脑袋顿时当机,搞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旭哥……我帮你调班了,你可以再睡一会。」许岳彬半梦半醒,一边说一边把头埋在枕头里。 周旭眨了眨眼,在脑袋重整后,今早清晨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的记忆回笼,尷尬得他快要当场去世。 「应该是退烧了吧?」周旭纠结到一半,许岳彬的手又覆盖在他的额头,用慵懒的嗓音,问:「小旭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带你去看医生吗?」 美男在侧,周旭的鼻血快要喷出来,只能靠着意志力硬生生地憋住。 「我……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 「好很多就好,小旭哥就是压力太大,才会发烧。」 「对、对不起……昨天给你添麻烦了……你……你辛苦了,我没事了。」由于两人的姿势过于曖昧,让周旭说话断断续续,彻底失灵。 许岳彬终于愿意睁开眼睛,嘴角浅浅上扬,「小旭哥,我不辛苦,你也没给我添麻烦。照顾你,本来就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心甘情愿……周旭的脸又烧了起来。他觉得他对许岳彬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随随便便的一两句话,就足以让他害羞得脚指抠地。 「那个,阿彬,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松开我?我想去上个厕所。」虽然周旭没有尿意,可他的屁股真的有种,快被许岳彬捅穿的错觉。 都说年轻人晨勃很正常,不过……许岳彬那玩意未免也太大了吧?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根本跳脱正常人的尺寸。 「可以。」许岳彬松开了周旭,看着周旭跌跌撞撞地走到主卧室的厕所,连门都忘了关,就在脸盆那里打开水龙头,用水泼湿他不断发烫的脸。 相比周旭的慌张,许岳彬显得无比冷静。从床上走下来后,宛如一隻刚觉醒的猎豹,纵使缓慢,依然存有攻击性。 「阿彬,你怎么进──」 周旭在察觉不算狭小的浴室走进另一个人时,诧异地扭头询问。却见许岳彬打哈欠的同时,脱下裤子,掏出仍处于勃起状态的阴茎,对准马桶想要上厕所。 「小旭哥……我也想上厕所,可以吗?」 「那个……那个……」屁股被抵着是一回事,亲眼目睹那玩意的尺寸,是另一回事。周旭瞪大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另一个男人的性器官。 然后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许岳彬的阴茎,长得真好。 顏色并不深,但除了很粗很长之外,还很硬。前端饱满,似乎很适合──等等,等等等等,他到底在想什么!? 周旭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更疯的是,就算他意识到自己是疯了,依然无法果断地挪开视线。 他毕竟是gay啊,站在这天菜的隔壁,脚都要软了,还当什么柳下惠? 「嗯……好麻烦。因为晨勃的关係,有点尿不出来。」 「那你要不要去外面……等你那个消了之后,再来上厕所?」不知不觉中,周旭都因为看许岳彬,把自己看硬了。他想等许岳彬出去后,躲在浴室自瀆。 万万没想到,许岳彬给出的答案是:「我想擼出来。」 「什么?」 许岳彬垂下眼眸,同样发现了周旭的反应,直白点出:「小旭哥也硬了。我可以,触碰你吗?」 「欸?什么?我……我……」 「小旭哥,我可以碰你吗?」 面对许岳彬的再三询问,早就失去理智的周旭,顶着爆红的脸,对着许岳彬点点头。然后,他被许岳彬拉到怀里,裤子褪到脚踝,一隻又大又宽的手握住他这根──跟许岳彬相比,尺寸不算大的阴茎。 「呃!」在被握住的那瞬间,周旭浑身触电,受不住地往后倒,抵在许岳彬的胸膛上。屁股依然被某根东西抵住,又硬又烫,彷彿要将他彻底烫化了。 许岳彬在帮他自慰。 这个事实让周旭变得很兴奋,兴奋到连乳头都竖起,整个人的皮肤泛起了红晕。「太快了……嗯……不要这样套……我要受不了了……」 20 秘密。 周旭都三十岁了,不可能没自慰过,可许岳彬带给他的快感与刺激,是过去的好几倍。没一会,他在许岳彬的拿捏下,尖叫地射出混浊的精液。 精液不算多,全数落在马桶内侧,完美地省去等会打扫的时间。 「你……怎么还这么硬啊……」想到自己都射出来了,许岳彬的那根依旧硬得跟铁棍似的,不由得有些气恼,「都抵到我的屁股了。」 周旭丝毫不知道,他说的这几句话,足以让任何覬覦他的男人失控。 许岳彬的阴茎,在当下瞬间变粗了一圈,模样更加狰狞丑陋。周旭看了,双脚颤抖,后穴泛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痒意。 「哥哥,你也碰碰我,好不好?」按许岳彬原先的计画,是在周旭高潮射精后,放他离开浴室,自己再处理下面那一根。偏偏在最危机的时刻,他踩下了高压电。 若非许岳彬还存有一丝理智,知道现在把周旭抵在墙上干,之前他所计画、付出和偽装的一切,全都会毁于一旦,才改口要周旭碰触他。 「我不会呀……」周旭有些慌,却没有断然地拒绝,而是伸出他纤细修长的手,碰触许岳彬的前端。前端瞬间喷出了一些前列腺液,溅在他的睡衣上。 「不会也没关係,哥哥凭直觉来就行了。就像……就像我碰哥哥那样,也可以的。」 周旭咬着通红的下脣,双手反覆搓揉许岳彬的阴茎,搓得他手都红了,许岳彬依然没有要射的跡象,无可奈何地抬头抱怨:「你的持久力也太强了吧?」 「哥哥再大力一点,大力一点,我就能射了。」 「你真是……」骑虎难下的周旭硬着头皮,顺着许岳彬的要求,加大了搓揉的力道,「你这……这样不会疼吗?」 「很舒服。哥哥弄我,弄得很舒服,但我还想更舒服一点。」说完,许岳彬转过周旭的身躯,让他背对着自己。他身上的睡衣,早已因为流汗,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本该狼狈的模样,在许岳彬的眼里,又是一种撕裂他所有理智的刺激。他挺着性器,挤开周旭那双白皙笔直的脚,在紧緻的缝细中抽插,明明没有碰到最私密之处,可快感依旧层层堆叠──「啊啊啊!阿旭真的太快了……阿旭!」 许岳彬用头抵着周旭的肩膀,毫无放慢速度的意思,而是用更兇狠的姿态掠夺。周旭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知道哭的原因是羞、是气,还是太兴奋。 在许岳彬忍无可忍,终于射出早晨第一发精液,周旭也射出他第二发精液,整个人差点瘫软地跌在地,是许岳彬眼明手快地将人提了起来。 「小旭哥。」许岳彬知道周旭肯定是累坏了,还有气坏了,立即从不听话的大狼狗,变成与外型不符的软萌忠犬,还懂得把人抱到洗脸盆柜上安置好,「哥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没有你,我肯定要弄很久的。」 原本想对许岳彬大发雷霆的周旭,看许岳彬这副模样,气撒也撒不出来,只能用他通红的眼睛,佯装兇狠地瞪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很受教,愧疚地低头,从道谢改成道歉:「小旭哥,对不起,我是不是精虫上脑,把你弄痛了?」 「这不是你有没有把我弄痛的问题,是──」周旭对上许岳彬的双眼,想着这个人,昨天熬了一整晚,只为了让自己退烧……顿时又心软了,退而求其次,不停更改内心的原则:「你不能对别人这样。阿彬,你要是对别人做出这样的行为,肯定会被人抓到警察局。」 不能对别人做的反面义,是只可以对自己这么做。 「我错了。可是,跟小旭哥做这件事,很舒服。」 周旭一时间说不上话。 因为他也觉得很舒服,舒服到他的下半身仍在打颤,深怕自己一落地,又会腿软地跌在地上。于是他只能继续坐在面檯上,任由许岳彬殷勤地拿着毛巾,替他清洁双腿,将溅到的斑驳,全数擦拭乾净。 双腿擦乾净后,许岳彬还想解开他睡衣的扣子,被他一把抓住,「你做什么呀?」 「小旭哥的睡衣的弄湿了,要换掉才行,不然会着凉。」 「那……那我可以自己换就好。你去帮我拿睡衣进来,我自己换。」 今天许岳彬成功吃到一点肉末,没有继续坚持要替周旭换衣服,听话地走到外侧更衣室,拿出他之前折叠整齐的睡衣,再回到浴室交给周旭。 「小旭哥。」睡衣交出去了,许岳彬也不想把人逼太紧,准备离开去外面客用卫浴真的上厕所。临走前,他还不忘撩周旭一下:「下一次,我们再一起做舒服的事情,好不好?」 好你妹。 周旭在搭计程车上班的途中,一直都在思考,现在的大学生是怎么了?不,是许岳彬到底怎么了? 他又乖又听话的许岳彬,怎么会如此有攻击性?搞得他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许岳彬宰割似的。难道是因为年轻才有资本这样搞吗?可他大学的时候,也没有像许岳彬那样持久勇猛的啊…… 「周医师!你终于来了!身体还好吗?」 「听说你压力大到发烧,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要多休息啊。」 中午,周旭一踏入牙医诊所,瞬间成为万重瞩目的焦点。正处于休息状态的助理们纷纷对他投以关心,恨不得一人一杯薑汤,暖暖周旭的身体。 「我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们。」今早闹了那一齣,让周旭都把他发烧的事情忘了七七八八,连许岳彬如何帮他请假的都不知道。「小桃和段医师呢?」 「小桃在休息室吃午餐,段医师好像在跟院长谈话。」柜台人员回答。 莫天树虽然是个不爱看诊的废物,但他很喜欢来诊所,试图在这里找到属于他的成就感。 「那我先进去找他们──对了,我刚才在来的路上,有点星巴克的外送。你们等会一人一杯咖啡和一个小蛋糕,大家都有,记得都要吃哦。」无论出自于何种缘故,临时调换工作,就会给其他同事添麻烦。 周旭的情商高,不会忽略这种细节。 「谢谢周医师!」听到有免费的星巴克可以喝,大家都很高兴,对周旭的好感再翻倍。 「不用谢啦,是我该谢谢你们。」说着,周旭摆摆手,往院长办公室前进。 他是不想见莫天树,奈何他销假回来,于情于理是该跟院长报备。而且,今天早上还是段景瑞替他代的班,必须当面好好道谢才行。 「……我不想听你讲的这些藉口。」周旭一靠近院长办公室,随即听到段景瑞的声音。嘶……怎么他每次来找莫天树,都能听到一些八卦呢?这隔音效果未免也太烂了吧。 「我这才不是藉口,我是说实话给你听。既然周旭还能用,干么花钱多聘两个医师?他不是自詡很厉害吗?这么厉害,就不要求别人,自己来嘛。」 「阿树,你说这什么话。周旭是个人,不是机器,他厉害归厉害,但也会累啊。今天就是他累坏了,才让我必须跟他换班。」 「那又怎样?他累是他累,他累坏了,我再请别人就好。我就不信,天树牙医会因为没有他而活不下去。至于你,不用在我这边装好人。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根本没有拿出那么多钱来合资,拜託我跟你一起扯谎……呵,到现在你领的分红能比他多一倍,都是我的功劳好吗?你还在这边,帮他说什么话啊。」 听到这惊天猛料,周旭在门外眨了眨眼。 「唉呦,真是到哪都有一盆狗血从天而降。」 多年来对段景瑞的信任,似乎在剎那间有瓦解的跡象。可对于周旭来说,光凭他愿意跟莫天树争取和争论,就足以让周旭愿意再相信他。 周旭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叉在胸膛,选择不进去打扰他们。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早知道段景瑞这么坏,我就不请他喝星巴克了……」 21 见面。 週二下午,许岳彬在结束系上的课程后,一如既往地参加篮球队内的训练。 距离全国大专院校篮球盃的比赛越来越近,为了不让选手们受伤,又能保持基本的手感,每项训练都以基本功为主,并不算繁琐。 许岳彬打的是中锋位,正在与队友练习防守阻攻,练到一半,大一的候补球员走到他面前说:「阿彬学长,教练喊你过去。」 「哦。」许岳彬停止了防守动作,先向队友示意,随后把球拋给学弟,朝教练那走去。 他们的教练叫张信哲,年纪不大,差不多三十几岁,曾经打过国内的篮球职业联赛,但成绩不好,打了两到三年便选择退役,转任教练。没想到他当了教练后,无论带领哪支队伍,都有很好的成绩。 前年转任t大,接手篮球校队,从中破格提拔当时只是大一新生,被安置在板凳的许岳彬,担任先发中锋位──这举动,让原本的中锋选手非常不满,认为是许岳彬抢走他的位子,除了表面上的挑衅,私底下也是冷嘲热讽不断。 可不管是张信哲,还是许岳彬,都没有正面地回应。直到年底大专盃预赛,在队内遭受排挤的许岳彬,竟以自干和疯狂抢篮板的方式,独自斩获了三十分并赢得比赛,一战成名,让所有质疑他能力的人,全部都闭嘴。 之后的每场比赛,队友们为了取得胜利,不得不将球传给他进攻。原先的排挤计画,瞬间被瓦解,而t大篮球队也顺利地躋身至十六强。 这是他们过去从未有的好成绩,足以让队内的每个人欣喜若狂。可惜,无论许岳彬再怎么能打,到了抢八强的比赛,终究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落败。 隔年,一些老学长被张信哲替换在板凳,改让新的选手上场衝锋。在许岳彬的领军下,再次刷新他们的成绩,打到了四强循环赛。循环赛的成绩定格在一胜两败,列为第三名。 值得关注的是,许岳彬在这三场比赛,场场得分超过二十。其中的一败,更是单场得分最多的选手,狂砍三十七分。输是输了,却也赢得了满场掌声。 「教练,你找我?」 「是,我找你。」张信哲指向一旁的教练办公室,「我们进去讲吧。」 光凭张信哲这举动,许岳彬就知道他到底想讲什么了。 果不其然,张信哲一进办公室,劈头就骂:「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之前一直跟你说,以你的实力,去挑战中国和澳洲的职业篮球联赛绰绰有馀,怎么就听不懂呢?上礼拜晋德花了两个小时跟你谈,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要就是不要,是在跟我耍什么脾气啊?」 「没跟你耍脾气。」由于张信哲跟他们的年龄相仿,在相处上,也没那么多规矩,讲话方面随意很多,「就是不想去,想在台湾打打联赛,混口饭吃。再不行,跟你一样转教练也好。」 「你的天赋跟我说要混口饭吃?开什么玩笑!根本是暴殄天物!你难道不知道至今有多少球队相中你吗?其中不乏有cba的上游球队,指名要你过去当他们的中锋。」 「教练,我真的不想去cba,也不想去澳洲。」 张信哲真是气到肺都要炸了,「你就算是发疯,也不该拿你的未来开玩笑!到底有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不出国,非要待在这浪费光阴?」 许岳彬看他这么生气,反而是觉得好笑,「别气了,你再气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我就是喜欢拿我的未来,赌赌看能不能成功。若到最后,真的是浪费光阴也无妨,至少我尝试过了,将来不会后悔。」 「我在跟你说什么,你在跟我说什么?」张信哲显然是发现他跟许岳彬处于鸡同鸭讲的状态。 「我说,不久的全国赛我会好好打,也会好好做,我觉得对的事。」 许岳彬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循规蹈矩地生活,日復一日地执行别人制订好的计画,一步一步地往前,再一步一步地超越。不是他没有自己的想法,是他不认为那些决定有多么重要,值得花时间去抉择。既然不想花时间,那就服从别人的决定。所以他向来表现得又乖又听话,毫无攻击力。 唯一的意外,是周旭。 周旭成为了他的未知数,成为他愿意奋不顾身、毫无理智去争取的目标。就算失去了一些舞台,失去了他原有的璀璨未来,他依然无所畏惧。 只要能够得到周旭,那他就是大获全胜。 晚上七点,许岳彬结束训练,从t大室内体育馆走出来,迈向不远处的公车亭。 等公车的时候,他拿出手机传了好几条讯息给周旭:「今天宵夜小旭哥想吃什么?天气越来越冷了,吃薑母鸭或羊肉炉好不好?我回家的路上顺便买现成的。」 周旭没有立即回覆。这很正常,毕竟周旭的工作很忙,喝水都不一定有时间了,怎么可能会滑手机? 所以许岳彬虽是问周旭,实际上,他已做好薑母鸭和羊肉炉都买的决定。 今天的周旭是午诊和晚诊,晚诊要看到九点,回到家又九点半了……光想,许岳彬就对周旭感到心疼。 他有无数次想劝周旭离开那间破烂的诊所,却又觉得,以他的身分没什么资格对周旭的职涯规划指手画脚,哪怕两个人的关係在之后產生了变化,他也不想做出影响周旭自身决定的行为。 不过,别人不疼,他加倍地疼,加倍地对周旭好。 「怎么办,我两个都想吃!可是我还有二十三个病患要看(大哭)!」 许岳彬下了公车,在家附近买好羊肉炉时,收到了周旭的回覆。 「没关係,我两个都买给你吃。」许岳彬的嘴角微微上扬,单手敲打键盘,回传:「小旭哥你快去忙吧,宵夜的事交给我。」 周旭秒读这两则讯息,却没做出任何回应,大概又跑去看诊。许岳彬把手机放回口袋,徒步走至下个街口的薑母鸭店,外带了一份,再折返回公寓。 他和管理员打招呼,确认没有要收取的包裹后,搭乘电梯上楼。 然后,他在家门口外,遇见了一个人──贺新尧。 仔细算下来,许岳彬见过贺新尧三次。 第一次见,是十几年前。他到表姊家帮忙将採收的酪梨套袋,再出货给订购的客人。贺新尧骑着脚踏车来找表姊,问表姊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找周旭玩。表姊是想去找周旭的,碍于家里正处于农忙,出去玩肯定会被打,只好忍痛拒绝。 许岳彬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想去找周旭。周旭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跟他这种乡下的土小孩不一样,是纯洁的,是无暇的,宛如天使一般。 可他太平凡了,年纪也太小了,纵使内心多么渴望靠近,果断迈出的步伐,依旧无法缩短他们的距离。所以他很嫉妒贺新尧,嫉妒这人能和周旭称兄道弟,恣意地去找他的白月光,还不需要想出任何藉口。 第二次见,是在五年前的夏天。贺新尧带着新交的女朋友,跟周旭和表姊回到故乡探望亲友。到了晚上,他们举办一场烤肉大会,好多乡里的年轻人都跑过去参加。许岳彬有辅导课不能马上去,等到了时候,烤肉会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他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已有些微醉意的周旭。 周旭的眼神透露出心碎,面色更是忧伤。顺着周旭的眼神,许岳彬转过头,见到贺新尧正勾着某个女孩调情。当下,早已知道「情」为何物的许岳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他失恋了。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喜欢的对象。 好消息是,他喜欢的对象也失恋了。纵使不容易,至少他在不远的将来,还有争取的机会。 第三次见……是现在。 22 驱赶。 「我没想到阿旭会更换电子锁的密码和把我的指纹洗掉,传讯息给他,他又不回,只能傻傻地站在门外等,劳烦你带我进来。」贺新尧认不出许岳彬,也很诧异周旭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找到取代他的房客。 「小旭哥工作忙,不会即时回覆讯息。下次你要过来,请提前跟他讲,不要突然过来,会造成别人的困扰。」许岳彬厌恶贺新尧这装腔作势的一套。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又喜欢在言语间,把错推给周旭。 嘖。小旭哥什么都好,唯独有段时间,眼睛恐怕是被眼屎狠狠黏到,才会对这过分油腻的傢伙死心塌地。 没料到这俊美的青年讲话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到贺新尧只能乾瘪瘪地说:「抱歉,是我太随便了……」 许岳彬瞟了贺新尧一眼,没说话,仅用眼神告知贺新尧:「没错,你这行为是很随便。」接着,许岳彬不想浪费时间理会贺新尧,自顾自地走去厨房,从橱柜里找到他之前买的鸳鸯锅,依序把羊肉炉和薑母鸭倒入锅里加热。 被他晾在客厅的贺新尧,一闻到味道就被勾起食慾,忍不住跟到厨房门口,自然熟地问:「你在煮什么?羊肉炉?可怎么会有薑的味道?」 贺新尧自高中脱胎换骨后,人缘一直很好,好到他以为用热情洋溢的声音主动跟别人搭訕,就不会碰钉子。有这想法也很正常,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般人怎么会面对这样的态度,还以冷漠待之? 偏偏许岳彬是烦死他了,不把他赶出去,已是容忍的极限,根本不想对他有任何好脸色:「请问,我煮什么,跟你有什么关係?」 「那个……我是不是有哪里惹到你?你不需要对我这么锋利。」 「这样算是锋利吗?你打扰了我的生活,还硬要跟我装熟,为什么我还要笑笑地跟你寒暄?」 「我原本也是住在这里的,不是刻意打扰你们的──」 「所以呢?你搬出去了不是吗?既然都搬出去了,电子锁上的密码也换了,连你的指纹都不復存在,证明你已经不再属于这里。小旭哥可能会因为脾气好和心地善良,选择不跟你计较,可我不会。」 许岳彬是绝对不会承认,门上的电子锁是他哄着周旭换的,连贺新尧的指纹和瞳孔辨识,都是他查阅说明书,一点一滴抹去过往的痕跡。 他就是知道,像贺新尧这种被宠坏的屁孩,肯定会再回来讨周旭拍。 「你懂什么?我跟周旭的事,你没资格多嘴评论。就算我搬出去了,我依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你难道不怕我把你讲的这些告诉他吗?」 「哦,我真是太害怕了。」许岳彬转过头,用汤杓在鸳鸯锅里轻轻地搅动,不让底部沉淀,「你跟小旭哥的事,我的确没资格,也没有心思去评论。但你这个人,就是标准的贪得无厌和喜欢欺负老实人。什么便宜都给你佔了,你还想反过来情勒,噁不噁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在说人话啊──哦对了,你可能听不懂人话。因为,你是禽兽。」 贺新尧一瞬间情绪失控,衝过来想推许岳彬,却不料许岳彬的体能太好,他这一推像是撞到一堵墙,推不动就算了,整个人还往后仰,最后倒在了地上。 跌得四脚朝天的贺新尧太过羞愤,做贼喊抓贼地说:「你为什么要推我?」成功得到许岳彬「你到底是不是白痴」的怜悯眼神。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凭藉着贺新尧独特的表演,变得滑稽可笑。 「自己站起来吧,别丢人现眼了。」 之前两次见面,许岳彬都不觉得贺新尧会如此可笑,但社会这个大染缸,不对,他又想错了,社会怎么会是大染缸呢?根本是炼油厂,把好好一个人,搞得如此油腻不堪。 「你……」不用许岳彬说,贺新尧也觉得自己丢人。他从地板上爬起来,瞪了许岳彬一眼后,回到了客厅。 无论如何,贺新尧都想见周旭一面,好好地叙旧,恢復既往的关係──说实话,在来到这里之前,他都是胸有成竹,故意冷着周旭,希望周旭能向过去每一次冷战时,向他主动求和。 可是现在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四周的变化,他就算不见到周旭本人,都知道周旭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过得很好。 他倍感惶恐,从未想过,他与周旭之间,他会是先被拋下的那一个。 这个认知,在周旭于晚上九点半回到家,打开门的那声:「阿彬!我肚子好饿啊!」变得更加清晰。 许岳彬早已准备好一大锅汤,摆在中岛的电磁炉上,等周旭一回到家,就能够开动。他故意没赶贺新尧走,就想看周旭在见到贺新尧,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而周旭对此做出的反应是:「你怎么会在这?」其震惊的神情,让贺新尧原本想好的温馨台词瞬间卡壳,彻底嚥在了喉咙里。 「这都多晚了,你来我家干么?」周旭皱眉,对贺新尧突然的出现,感到有点烦躁。 「我、我就是回来这里,找你叙叙旧。」 「嗄?你莫名其妙跑来叙什么旧?」原本按照周旭的预期,是他一回到家就能跟许岳彬和和美美地吃一顿宵夜,再高高兴兴地跑去洗澡。可贺新尧的出现,打乱了他下班后享受美好时光的计画。 「呃……我们太久没见面了嘛,想过来看你过得好不好。」 「这週六我们就会遇见了不是吗?」週六是贺新尧的婚礼,周旭再怎样都会去参加,好来跟过去的自己好好告别。「不劳你费心,我过得很好。」 俗话说得好,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以为多么难跨越的障碍、克服的情感,在这短暂的时光,因为有许岳彬的存在,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周旭没心思应付贺新尧,只想尽快把他打发走,「结婚前夕不是都很忙吗?你快去忙吧,不然去陪陪你的未婚妻也不错。我肚子饿了,要来吃宵夜。」 「你不邀我跟你一起吃吗?」 「什么?」周旭开始深深自我检讨,想着在过去怎么就没有发现贺新尧会如此不要脸。什么一起吃?他都累得想像一隻狗躺平,只想给许岳彬拍拍和呼呼,疗癒一下心灵,结果这傢伙,还要来蹭他的羊肉炉和薑母鸭吃? 简直人神共愤,惨无人道。 「你哪里来,哪里去好不好?这週六,我绝对会出席,你就不用在这刷存在感了。」 接连被赶的贺新尧定眼看向周旭,彷彿是第一天认识他,陌生得不可思议,「阿旭,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生你什么气?」 周旭见不把话说清楚,贺新尧就不会走。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请待在厨房观战的许岳彬先去洗澡,他想独自跟贺新尧谈一谈。 许岳彬很乖,听话地将电磁炉关掉,走回卧房里拿衣服。 待在客厅的周旭,不等贺新尧开口,强硬地表态:「请你不要再过来,打扰我的生活。正如你所见,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你过去做了什么,我其实都不在乎了。」 「你的不在乎,就是对我的在意,我──」 「你他妈是有病啊?」向来修养极高的周旭忍不住爆口粗:「我说的不在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根本不想跟你纠结之前发生的每件事。至于你,得了便宜就给我滚,少来挑衅我。」 贺新尧蠕动着双脣,试图说点什么,却又因为他劣跡斑斑的过往,无法有任何辩解。临走前,他在玄关停下脚步,用特别悲壮的神情与声音问:「阿旭,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要说之前,周旭只是嫌他烦,不想在晚上还被他情绪勒索,可一听到这个问题,点燃了导火线,引爆藏在内心深处的火药桶:「你问这什么狗屁问题?就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23 觉醒。 「阿旭?」贺新尧原本是想再打一次悲情牌,激起周旭的怜悯。可周旭的反应,完全脱离了他的想像。 「你以为,我会真的不知道你有偷我的东西,再拿去变卖的习惯吗?你前一天跟我说哪样东西坏了,隔天我就会在你的虾皮卖场看到。」说起这个,周旭都想笑。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他弄不明白。「我一直很清楚,是把你当朋友才不跟你计较。甚至当你为了筹办婚礼,向我开口借一百万时,我也一句话都没说,把现金送到你的手上。就这样,你还有什么立场质问我,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周旭的疯狂输出,让贺新尧彷彿在一瞬间,褪去身上的遮掩,浑身赤裸、无比尷尬地站在他面前。 贺新尧下意识地想像过去那样,一有危机便转身逃离。但在他转身,伸手要打开门的前一刻,被周旭叫住:「贺新尧。」 看贺新尧这孬到可笑的举动,周旭突然明白什么叫「真心换绝情」。他非常愤怒,气贺新尧的欺骗,也气他自己过去的纵容。 「在你滚之前,请你把身上那件burberry的飞行夹克脱下来还给我。」 最可笑的是,贺新尧喜欢撒谎,记忆力却出奇地差,总是忘了之前对周旭说了什么谎话。反反覆覆,破绽百出。 「这件夹克是我买给自己穿的,你觉得好看,就在我买的当天跟我借去穿。之后,你说你去一趟酒吧就把外套弄坏了,会再重新买一件赔给我。先不讨论,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赔偿。我就问,为什么弄坏的衣服,现在会穿在你的身上?」 周旭目送贺新尧狼狈逃走的背影,双脚顿时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跌坐在地上,重重地呼出一大口气。 他的友情,和那不欲被人知晓的暗恋,早就在时光和现实的双重消磨下,逐一破碎。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大约过了十五分鐘,周旭依然坐在地上,没有回头看,光凭声音判断许岳彬从房间走出来。他刚才喊了那么大声,恐怕所有的话,都被许岳彬听去了。 别说贺新尧觉得赤裸,周旭同样觉得──他这遇到的,都是什么烂事。这几年,他根本是冤大头中,最冤的那个。 许岳彬却彷彿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争执,蹲坐在他的旁边,满脸困惑。 周旭扭过头,见许岳彬的头上戴着一个降噪的耳罩式耳机,似乎完美隔绝周遭所有的声音。 「噗。」 内心的阴霾和颓丧,就因为许岳彬这戴耳机的魔幻操作,一扫而空。周旭的嘴角上扬,伸出两隻手,打算替许岳彬将耳机拿下来。 可在他拿下来之前,许岳彬早他一步地伸手环住他的身躯。 温热的,可靠的,令人心生繾綣。周旭靠着许岳彬,突然之间不想努力了。 不想努力,不去喜欢上这个小他十岁的大男孩。 「小旭哥,你的肚子一定很饿吧?」 不想努力,压抑对许岳彬宛如烈火蔓延的心动。 「我饿坏了。」周旭不确定许岳彬能不能听见他的回应,于是挣脱许岳彬的怀抱,成功将耳机取下,重复地说:「许岳彬,我饿坏了。」 「那就去吃饭,我都准备好了。」 许岳彬带着他站起身,走到中岛旁,打开电磁炉加热锅内的食物。等锅热好了,他看着许岳彬殷勤地拿出一个碗,替他杓了满满的薑母鸭汤,推到了他的面前。 烟雾逐渐瀰漫在两人的中间,周旭却能看清楚爱情的本质──在过去的日子里,周旭总以为自己对许岳彬难以克制的动心,是因为他活得太孤单了。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就算他活得不孤单,就算他活得很有自信,可这么好的许岳彬,他又怎么可能会有机率不喜欢呢? 「你一定也很饿了吧?不用管我了,快吃吧。」 他没有不喜欢许岳彬的可能。许岳彬,是他反覆抉择后,仍会不断指向的答案。纵使他心知这覬覦的结果,会让他跌入万丈深渊,他依然无所畏惧。 比起压抑、逃避到拒绝承认,他寧愿勇往直前,为自己争取一次,能够碰触幸福的机会。 「阿彬,这个週六有空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宵夜吃到一半,周旭鼓起勇气向许岳彬提出邀约。 许岳彬眨了眨眼,迟疑地问:「可是……小旭哥不参加那个人的婚礼吗?」没记错的话,那个讨厌鬼就是在这礼拜六结婚的。 「不想去了,觉得没意思。」 「是吗?但我那天有其他的行程,可能没办法陪小旭哥出去走走。」 周旭像是被一根针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洩气,就看见许岳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票,放到他的面前。 「如果小旭哥有空的话,那就来看我打球吧。全国大专院校篮球盃的预赛,办在新竹。」 在许岳彬主动提出邀约前,周旭根本不知道他这礼拜六要去比赛。 若能早点知道,他绝对不会有「要去参加贺新尧结婚典礼」的念头。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他一边收起门票,一边说:「谢谢你的邀请,我一定会去帮你加油的。」 许岳彬得到周旭的承诺,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着许岳彬的笑容,周旭不禁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戴上耳机?」那耳机是他送给许岳彬的礼物,许岳彬一直不太好意思,迟迟没有打开来使用。 「因为我想听英文单字。」 「说实话。」周旭知道到现在,许岳彬依然在乎他的心情。 「因为,小旭哥是不想让我听到你跟那个人的对话,才要我去洗澡。可我到了房间,还是能听见一点声音,就想到了这个耳机,拆来用用看。效果很好,难怪要卖这么贵。」 周旭是不想让许岳彬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面对过去的愚蠢,都能显得自在坦然。他总是很后悔,后悔他到了最后,只想顺从贺新尧脱序的行为,用金钱来维系两人的友谊。 所以当周旭在对待许岳彬时,也会下意识地,试图当个新台币战士,回应许岳彬的付出。但贺新尧和许岳彬,是不一样的人。 无须再想处更长的时间,周旭就是能感受到,他们有多么不同。 「你怎么这么体贴啊。」 许岳彬反问:「为什么这是体贴啊?」 「嗯?」 「我只是尊重小旭哥的决定,算什么体贴。」 每次在跟许岳彬相处的过程中,周旭都会有一种,过去的人生彷彿白过的体悟。许岳彬是个不含糊的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没有的事,也不会硬说有。 「周医师,你最近感觉整个人都变轻松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呀?」 午休时间,悄悄观察周医师神情举止的小桃,终于有机会当面询问他。 「没遇到什么好事,就是认清了某些事、某些人,然后实现了自我放逐。」像是有些垃圾,早就该丢垃圾桶,而不是一直带在身上,成为自己内心的包袱。「小桃,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 「虽然我还没有正式提交辞呈,但我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离开天树牙医,到其他地方去。」说实话周旭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也曾经很想逃避「是否要离开这里」的问题,可他很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待在这里,不受尊重,也毫无未来可言。 「所以要请你帮我看一下,我手上还有多少治疗疗程未完的病患。如果是快结束的,我们就加速完成,如果还需要一段时间,那可能就要安排转诊。具体如何,等你的资料给我,我们再一起讨论。」 24 嗑CP。 「周医师,你真的要走啊。」捨不得归捨不得,小桃也知道周旭做的是正确的决定。「无论周医师去哪,我都会为你加油的。」 「谢谢。」在天树牙医诊所,除却莫天树那个讨人厌的傢伙,其馀的每个同事都很好相处。「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我要辞职的事还没跟其他人说,要请你帮我保密了。」 小桃拍胸部保证:「周医师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我先去吃饭,吃饱再去整理你要的资料。」 「快去吃吧,不好意思,耽误你的用餐时间。」 「才不会,周医师干么这么客气。」说完,小桃便欢快地离开,享受她的午休时光。 周旭独坐在办公室,不急着去茶水间微波便当,而是敲打着桌面上的键盘,搜寻「大学生时下装扮」、「今年度男生发型最推荐」等补充时尚新知,甚至还预约了美发厅,打算一下班就去剪个俐落的发型,试图在礼拜六去看球赛时,当许岳彬最亮眼的粉丝。 「周医师!你要不要吃──欸?」回到助理休息室的小桃突然折返,手里拿着一盒豆花,鲁莽地推开周旭办公室的门。一见到周旭的表情,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干么笑成这样?」 「我有在笑吗?」 「有啊。」观察周旭没有因为她冒然的闯入而生气,小桃悄悄松了一口气,朝周旭走去,将豆花放在桌面上,解释:「我们助理订了豆花当点心,这碗是大家要请你吃的。」 「请我吃?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吃了多少钱,我来买──」 「no!」小桃伸出左手食指,阻止周旭说出他要请客的话,「我们是没赚得比周医师多,但还是有赚钱的呀。十几个助理就请你吃一碗豆花,一人顶多出个五块吧,你就不要太纠结了。」 「那真是谢谢你们的请客了。」话都说到这份上,周旭知道再推拒,就是自己白目。 「如果周医师要谢我的话,不如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那么……荡漾?」 「我就是在瀏览网页而已,哪里笑得很荡漾。」 「所以周医师在瀏览色色的网页?」 「没有!」周旭被小桃的猜测搞得啼笑皆非,「就是在查,怎样穿会比较显年轻,还有现在的男生,流行什么样的发型。」 「就周医师你这张脸,随便穿穿,走在路上都随便屌打其他男生了。时尚的完成度,终归在脸啊。」 「我都三十岁了,眼角有细纹……」 小桃仔细盯着周旭堪称零瑕疵的脸蛋,第一次发现原来周医师也会讲干话。 「周医师啊,你的标准太高了,正常人好难在你身边存活。」 「哪有这种事。」在周旭的眼里,许岳彬那样才是最好的。而像他这种,顶多就是金钱堆砌起来的精緻,根本不值得一提。 「呵呵……」光看周旭露出的表情,小桃知道他一定在心底疯狂反驳,说什么「我没有长得很好看」、「我的俊美不值得一提」,存心想逼疯普通人。不过仔细想想,周医师平日相处的对象,是那又高又帅又年轻的运动阳光系大帅哥,标准会订这么高,也是情有可原。「周医师,你平时也不热衷打扮,怎么会想研究现在的男生流行什么?」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邀我去看他打球。我想我更衣室里的衣服,除却西装和衬衫,就剩睡衣。不是太正式,就是一点都不正式。我本来的年纪就大,再穿正式服装过去,肯定会很格格不入。」 「周医师,谁说你年纪大了?你顶多才三十岁吧。」 「当然以一般人来讲,三十岁是不算大,不过我那朋友小我十岁,我担心我们本来就有差距,要是再装扮得老气,大家就会觉得我这是叔叔来观礼……」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周旭真的要哭死。 小桃没忍住,直接「噗哧」笑出来,然后得到周旭一个哀怨的眼神。 「我觉得,周医师真的想太多了。」什么叔叔?要是有这么帅的叔叔,小桃作梦都会笑醒。「周医师,你说的那位朋友,该不会是上次来洗牙的那个吧?」 「嗯,就是他。」向小桃承认这点,让周旭很不好意思,又无法压抑想炫耀的心情:「他是t大篮球队的,非常非常厉害。礼拜六就是大专篮球盃的预赛,他要带领学弟去参加。」 「预赛要办在哪里?」 「新竹!他跟我说在z大的体育馆,我开车过去会比较方便。结束后,我们还要一起去吃晚餐──你知道新竹有什么好吃的吗?他比赛完一定会很累,我要带他去吃营养的食物。」 小桃想也不想地回答:「麦当劳。」 「喂!」 难得周旭会有如此稚气的模样,令小桃不由得感叹爱情的伟大。有人疼爱的周医师,真的太可爱了。 「我又不是新竹人,也很少过去,怎么会知道新竹有什么好吃的?要不然周医师请他吃烤肉或火锅吃到饱之类的,这绝对不会出错。」 「可是我不想吃那些。每次吃完,身体都会很臭。」周旭无法想像,他们第一次的「约会」结束后,在返程的路途上,车子里瀰漫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那周医师为什么不主动问他想吃什么呢?」 「可以这样吗?」 「为什么不可以?周医师,你不是说要放飞自我吗?约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干么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跟男朋友好好讨论,说不定他早有想吃的餐厅呢。」就小桃来看,周旭最大的毛病是太有责任感,总是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周旭的脸瞬间爆红,结结巴巴、毫无说服力地澄清:「他、他、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是普通的……普通的朋友,就是很普通的。」 「哦。」小桃的内心世界大肆狂欢:她嗑对cp了!她这次终于压对宝了!之前把人当成医师娘,不是她在幻想,是真的! 「我们真的不是情侣。」 「就算现在不是,那也快是了吧。」就周旭这种反应,说他们没有一腿,恐怕连瞎子都不信。小桃双手交叉在胸膛,「周医师,我不早跟你说,无论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会举双手支持你吗?」 「是……」 「那为了表现我对你的支持,今天下班,我叫上我的姊妹们,陪你一起去大採购!」 周旭抽搐嘴角,小声地说:「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啊。因为我们表面上是陪伴你,实际上是为了我们将来能好好嗑上对的cp而努力。你就不要推辞了,让我们为你效劳吧!」 25 搭訕。 过去几届的全国大专院校篮球盃,都是跟北市政府租借运动场地,这次难得到了新竹,在z大举办为期三天的预赛。 由于去年t大篮球队的成绩不错,所以能够跳过第一天第一轮的比赛,到第二天第二轮,再开始打。 「哇,这人未免也太多人了……」今天一大早,许岳彬煮完要给周旭吃的早餐后,就赶去t大与队友和教练们会合。出门前,许岳彬跟周旭说这只是预赛,来观看的人不会很多。结果,这哪里像是不会很多人? 根本是peoplemountainpeoplesea,人满到快要炸掉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这位同学!可以耽误你一下吗?」 周旭顺着四周的标示往前走,突然听到有声音朝他喊来。他迟疑了一秒,又觉得他早已不是学生了,那绝对不会是在喊他,于是又继续往前── 「同学!」 然后周旭的手臂,就被一个女大学生抓住了。 「呃,我不信基督教,请不要跟我传教。」周旭以前读大学时,整天走在路上都会被人传教。传到最后,他都怕了,觉得他们怎么都无所不在。 「你放心,我也不是基督教。我会一直喊你,是因为我的朋友,就是站在树荫下的那个,觉得你很帅,想问你能不能交换一下line或ig?」 「不好意思,你是在跟我搭訕?可我已经不是学生了,可能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是学生就不方便啊?你出社会了吗?出社会很好啊!有经济能力之馀,还比较懂得照顾人。」 周旭连忙挥挥手,「抱歉,我不懂得照顾人。」 「不懂得照顾人也没关係,我朋友很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要不要考虑看看呀?她长得很好看,是我们的系花哦。」 系花什么的,对周旭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他退避三舍,深怕被这热情的同学拉去她朋友面前炫。 其实,周旭来到z大,一下车后就陆陆续续被好几个女生搭訕。可以见得小桃对他的改造计画有多么成功,让本来就好看的周旭,变得更阳光、更有青春气息,完胜路上的普通大学生。 「我想她应该真的长得很漂亮,但我可能没办法考虑。」 女学生见周旭要走,立即又说:「你是不是想看球赛?有票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这里有票,能送你跟我朋友进去看──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嘛,这场非常难得,很多人都想要看,现场票也已经卖完了。」 「为什么很多人都想看?」周旭正纳闷哪来的这么多人,忍不住追问。 「你不知道吗?大家进场看的是t大和j大的比赛。」 「我知道这场比赛的内容,是好奇为什么他们的比赛,有这么多人来看。」 「哦,他们是来看许岳彬的啦。t大中锋许岳彬,超帅、超猛,跟超人没两样。」 听女同学浮夸地讚叹许岳彬,周旭的心里很高兴,脸上多出几分笑容:「既然如此,你就跟你的朋友一起进去看。我有票了,谢谢你的关心。」 「你真的不──」 「我真的不考虑。我是同性恋,喜欢男生。」 「欸?」 在过去很难啟齿的秘密,或许是喜欢的人不同了,心态转变了,周旭变得很放得开。他不再认为,自己喜欢男生是一种罪,应该被束缚。 毕竟,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无法认同他、否定他的喜好,许岳彬也一定能够明白吧。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祝你们看球愉快,再见。」 「那个!」周旭往前走几步,女学生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追了上来,「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也不清楚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要是有,你喜欢的那个人,绝对是非常非常幸运。祝福你哦。」 周旭显然无法适应现役大学生的奔放,吓了一跳,等回过神的时候,女同学已经折返奔向不远处的树荫,与朋友会合。 说实话,周旭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一般人是如何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清楚被他喜欢上,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但是,能喜欢上许岳彬,周旭确信这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只不过当周旭走进会场,看着观眾席上,一大堆男、女学生们高举着「许岳彬」的应援牌,他深刻地意识到,喜欢许岳彬的人,有这么多。 多到周旭好不容易凭着票券挤到前排坐下,却依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许岳彬是他们的明星、偶像、和不断追逐的光。他待在这里,实在是太渺小了。 「……比赛即将开始,请各位观眾尽快入座。」 不知不觉,整个运动场四千个座位,全部坐满了人。许岳彬给周旭的票限定坐在前十排,被誉为是「家属专区」,视野清晰,靠球员很近。 「现在,请两队选手进入比赛场地内列队。」 火热朝天的气氛,在许岳彬进场的那一刻,瞬间飆升至最高点,不少人开始大喊:「许岳彬!许岳彬!许岳彬!」展现出许岳彬拥有空前绝后的人气,光是站在那,就能让观眾席上的迷弟迷妹们疯狂。 许岳彬举起手向眾人随意地打招呼,却在茫茫人海中,立即锁定了慌张无措的周旭。 周旭也在此刻,与许岳彬四目相对。 「你、还、好、吗?」都到这时候了,许岳彬依然用嘴型关心着紧张到快休克的周旭。周旭很少参与这种大型活动,周遭吵杂的声响,更令他感到焦虑。不过比起自己,他最担心的是许岳彬等会是否能不能好好地发挥。 这么说来,他之前都忙着工作,没有实际看过许岳彬打球……唉,就他这副软烂的态度,怎么好意思说喜欢阿彬呢? 「我、很、好!」周旭同样用嘴型回应他。 许岳彬准确地得到周旭传递的讯息,嘴角浅浅上扬,瞬间又引起不少人的惊呼。周旭还清楚地听到,坐在他后排的两位女同学,正诧异地讨论:「今天许岳彬的心情怎么会这么好?而且你不觉得,他是朝我们这边看吗?是不是在看我们?」 「你就算作梦也不要到这异想天开的地步。许岳彬怎么可能会看我们,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坐在我们这附近吧。」 「他有女朋友了?」 「不然他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他平时都很高冷,不爱笑的啊。」 从未见过许岳彬高冷一面的周旭闻言,只是很好奇周旭高冷起来,会是什么模样。不等他细细思索,球赛已经开始了。不到十秒,作为中锋的许岳彬竟抄过对方运在手中的球,灵活地带球过人,直奔禁区,不顾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防守球员,直接对准球框拋射── 「啊啊啊啊啊啊!」见两分稳稳入袋,所有人再度陷入疯狂。可在场的所有观眾,在此时此刻都不会意识到,今天许岳彬的状况好到离奇,灌篮、拋射、篮板和卡位没有一样做不好,才打了两节,就让j大篮球队溃不成军,比分呈现出「51:24」这悬殊的差距。 其中,许岳彬剽悍地独得二十七分,还有六个助攻、七个篮板,堪称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粉丝叫到快虚脱的同时,许岳彬依旧稳稳地投篮,宛如一阵风,席捲整个赛场。而在这其中的周旭,更是目瞪口呆,满脑子都是:「我的弟弟真厉害!」、「难道我真的喜欢上超人?」、「这傢伙怎么能跳这么高?」 到了第三节,张信哲教练为了让许岳彬保留体力,将板凳球员替换上场。做在场边时,又有不少人为他欢呼喝采,他谁也没理,自顾自地扭开宝特瓶喝水,然后转过头看周旭还有没有坐在位子上。 26 未来。 「你、太、棒、了!」因为许岳彬超乎正常人的表现,周旭整个人也变得极度亢奋,持续用嘴型表达讚扬:「那、么、那、么、棒!」 许岳彬看周旭这样子,心情大好之馀,又忍不住自嘲他这行为跟雄孔雀在喜欢的对象面前急于开屏没什么两样。 「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拼?」果不其然,张信哲也发现了许岳彬的异常。 该怎么说呢,许岳彬这个人,不是说打球不卖力,而是他在卖力之馀,会先用脑子分析何种方式是最节省体力、最适合球队整体性进攻。他不是控球后卫,但绝对是这支球队倚仗的核心。 今天却不太一样。许岳彬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发光发热,还把对方的士气全部变成黑炭渣。 「嗯,秘密。」这场比赛,在这比分的维持下,许岳彬是不会再上场了。 「装什么蒜!什么秘密快说!」要是他能知道,把许岳彬变得如此变态的契机,他绝对会每场都用。 「都说了是秘密了,怎么可能会跟你说?教练,下一场比赛,你一定还是要派我上场。」预赛一般要打五场才能晋级到十六强,可t大是种子队,能保送第一轮,所以他们只要打四场。 上午一场,下午还有一场。明天亦同。 「难得你会主动请战。」这下子张信哲是真的很震惊,讶异于这傢伙是被什么点燃了,「你该不会是因为今天有很多球探来,才打得这么厉害吧?」 先前他们的几次谈话,许岳彬都显露出一种「我就是一条咸鱼」的态度,让想要将他推到更高级别篮球联赛的张信哲气到肝胆疼。没想到球赛一开打,许岳彬会拿出百分之两百的集中力,缴出如此完美的成绩单。 「怎么可能是因为球探。」许岳彬知道在比赛会场,是有很多国内外的球探聚集观看他的比赛,但他根本就不在乎。 「那是为了什么?」张信哲是极度热爱篮球,其他方面都非常迟钝的蠢货。 「教练,看比赛吧,你别问了。」虽然目前的比赛已呈现一面倒,堪称是垃圾时间,许岳彬依然没有松懈的跡象。 好在四节打完,t大篮球队在许岳彬没上场的情况下,没将比分继续拉大,至少保持原本的差距,终以「86:47」结束。 到了下午的比赛,许岳彬在短暂充电后,依然大杀四方,连三分球都投进了两颗,坐稳单场得分最高选手的宝位。没有人不陷入名为「许岳彬」的风暴中,声嘶力竭地吶喊,挥舞着手中的应援条。 「真是太帅了!哇,怎么可以连两场比赛都打得这么好,他都不会累吗?」 「对啊,他的身体是不是装上马达,能够一直跳一直跳。」 周旭把四周观眾的惊叹听入耳中,也不由得担心起许岳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岳彬的跑跳丝毫不留馀力,尽全力释放。散场的时候,嘴里喃喃自语:「唉呦,他的腿一定很酸吧。回家要给他泡泡脚、揉揉腿才可以。」 接着,周旭收到许岳彬传来的讯息:「小旭哥我累了,肚子也好饿,想要回家。」 周旭直接打电话给许岳彬,一接通便着急地问:「阿彬,你人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我人在休息室呀,累得都要走不动了。」待在休息室里的许岳彬分明是生龙活虎,但为了博取周旭的关心,刻意卖惨。而坐在许岳彬身侧的队友一听到他讲这句话,吓得频频转头,确认许岳彬是否被恶灵附身。 许岳彬无声一笑,向队友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留一点力气,干么打得这么兇、这么卖力?」就算周旭没打过篮球,是个篮球小白,至少他能看得出来许岳彬的能力和技巧,完胜对手和队友。 「因为……我邀了小旭哥来看。我想让小旭哥知道,我很棒的。」许岳彬的队友听到这里,已呈现「我人在哪?」、「是不是穿越了?」的迷幻表情,但许岳彬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和看法,只求目的达成。 「我不用看你打球,就知道你很棒了。阿彬,我到不了球员的休息室,在北门外侧等你好不好?」一般的球赛,休息室不会有那么多员工看守,但许岳彬的人气实在太火爆了,主办单位不得不重视此事,联系z大,派了两名守卫在休息室外的走廊控管进出的人员。 「好啊,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出去。」 掛断电话后,许岳彬知道周旭在门口等他,一刻也等不了,随口跟队友讲:「我哥会载我回去,不跟你们一起搭巴士,请你们帮我跟教练说一声。」 「呃,好的。」被许岳彬刚才那对话,雷到在风中凌乱的队友,显然难以回神,只能满脸尷尬地看许岳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许岳彬正要推开门,却刚好撞见要走进来的张信哲。 张信哲拍了拍许岳彬,不等他开口,就说:「欸,我有个人要介绍给你,你过来。」 「要介绍谁给我?我要回──」 「这位是麦杰斯,是nba夏洛特黄蜂队的亚洲区球探。」 许岳彬楞了一秒,随后看向站在门边,对他微笑打招呼的中年外国人,「你好,我是许岳彬。」 「他刚才看了你打球,很欣赏你的天分,想跟你聊一下。」张信哲此时也发现许岳彬正背着背包,猜到他是想偷溜,便在他耳边低声强调:「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要闹。」 「我没有闹,我早跟你说──」 「这是nba的球探!你有机会进nba,就算到了那边,只打了一年,也足以让全世界改观!」 在许岳彬所有认识的人当中,张信哲无疑最最热爱篮球。如果可以,许岳彬认为让他打一辈子的篮球,他都愿意。可事实和社会太过残酷,他的职篮生涯维持不到两年,就被球队释出,无奈成为了一名教练。 所以他在面对这次的机会,表现出比许岳彬还要热烈的渴望。面对这样的教练,说实话许岳彬狠不下心在此时拒绝他。 于是许岳彬只能传一则讯息,跟在外面等的周旭,说教练找他,会晚个二十分鐘出去。 他们在另一间无人使用的休息室谈话。 麦杰斯长期待在亚洲,往返中、日、台,中文讲得是有些缓慢,至少沟通没问题。他先是向许岳彬表达浓厚的兴趣,再依序询问许岳彬的身高体重等。 「你的身高目前是六呎四吋,体重偏轻,但重训做得不少,身体很结实。以nba来说,这个身高打中锋会很吃力,因为你的对手往往都超过六呎十吋的高大怪物。」 「阿彬的身高的确不够,可他的身体协调力很好,应该可以弥补一些在身高上的缺憾。我想──」 「张教练,我没有觉得他不好的意思,你可以先冷静一下。就算他的身体协调力再怎么好,身高在中锋位终究是硬伤,所以我建议他可以转型为sg。」 sg,得分后卫,是远距离射手,拥有三分球的高命中率,并偶尔能带球衝击篮框,在禁区得分。 「我这几天有反覆观看他过去比赛的影片,结合今天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我很认同他身体的协调能力很好,三分球也投得不错,运球和突围也都在上乘。如果他愿意换位,我能替他写一份报告,递交到球团总部。」 在张信哲想立即回覆:「这当然没问题」前,始终保持沉默的许岳彬突然开口:「抱歉,能给我一点犹豫的时间吗?」 麦杰斯看着许岳彬,说:「当然,你可以多和教练讨论再做决定。这是我的名片,等你想好了,再打给我。」 面对这种机会,换做任何一个篮球选手,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麦杰斯所代表的可是nba,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无法触及的地方。 偏偏许岳彬表现出来的态度,是「我不太想去」的样子,让张信哲在送走麦杰斯后,转身对许岳彬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搞什么?」 「在试图清楚表达我自己的意愿。」许岳彬是很感谢张信哲过去的提拔,不代表会绝对服从他的指示与命令。「教练,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打算出国打球,那对我来说,太遥远,不是我的目标。」 「我以为你当初指的是cba和澳洲联赛。这两个地方,你跟我说远,我虽然不太认同,为你感到可惜,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你很荒谬。许岳彬,你为什么不出国打球?到底有什么样的原因,让你寧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也要待在台湾?」 「我想待在台湾的原因,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 「私事?你是顾虑亲人、朋友──还是对象?如果是,你好好跟对方说,甚至让我去跟他们说,我一定能够说服成功。阿彬,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也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错过这一次,就真的没办法去这世界上,最崇高的篮球舞台了。」 许岳彬不觉得他的行为,是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是我没办法放手。教练,我知道你真的很爱惜我的才能,可对我来说,我的才能和我喜欢的那个人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当初会打球,是为了长高、长大,能够成为那的人的依靠。后来我长到一百九十多公分,球技也越来越好,我才半推半就地继续打球。」 「糙,说这么多,你他妈就是个恋爱脑!你这么恋爱脑,对方知道吗?你别跟我说你今天会打得这么卖力,是因为对方有来。」 见许岳彬抿脣不语,张信哲真的暴躁了。 「还真的是?我……我拜託你,之后你每场球赛,都邀请他来好了,这样你这没干劲的傢伙,也能加足马力往前衝。再说了,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对象,而拒绝出国寻求更好的机会,你的对象知道后会怎么想?」 「……他还不是我对象,我们还只是朋友的关係。」 张信哲在这一瞬间彻底石化了,过了好一会,才不可思议地问:「妈的,说到底,你根本处于单恋状态啊!光是单恋,就这么恋爱脑,真的没问题吗?」 许岳彬沉默,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知道他是恋爱脑,可要他改,还真的没办法。过去的岁月,他每一次往前迈进的动力,全都是因为周旭。 为了要追上周旭,为了要成为能让周旭依靠的人,许岳彬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做了很多的努力。努力读书,让他就算不靠体育项目加分,也能考上t大。努力跳跃、吃饭和补充营养,也是想让自己的身材,成为一棵眾所瞩目的大树。 「阿彬,我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能劝你什么。只能说,你真的要想清楚。为了一个还未得到的人,你至于牺牲未来吗?你做的这些考虑,可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是无关紧要。」 「就算无关紧要也没关係,我不想要有任何后悔的可能。」 见许岳彬如此油盐不进,张信哲真的是快哭了,但也只能苦中作乐,对他揶揄:「反正我现在跟一个恋爱脑说不通,你回去想好利弊再来谈。还有,算我拜託你,你一定要介绍你暗恋的对象给我认识。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小子暗恋到能去唱『痴心绝对』了。」 「我才不要。」许岳彬还真怕张信哲在周旭面前胡言乱语,乱了他的计画,「教练,我哥来接我了,正在外面等。我不跟你们一起搭大巴回去,先走嘍。」 对此,张信哲也是心烦意乱地挥挥手,放许岳彬自由。 27 重生。 体育馆内的许岳彬在水深火热,体育馆外的周旭也不妨多让。 他接到了陈姿瑜的电话。 毕竟是相处了将近三十年,就算有矛盾和尷尬,过几天也都好了七七八八。陈姿瑜劈头就问:「周旭!你怎么还没来?现在都快六点了,大家都到场,就差你一个耶。」 今天贺新尧结婚,从早上开始办婚宴,到晚上请喝喜酒。陈姿瑜原想着周旭是临时有工作,上午无法赶来观礼,等喜宴再聚也不迟。可她左等右等,一直没见到周旭的身影,这就有点奇怪了。 「陈姿瑜,我今天不会过去了,你跟大家好好吃一顿吧。」 贺新尧的人缘很好,这次大概是把高中所有的同学都邀请去了,变相地开了一场同学会。 「什么意思?黑皮结婚你不来?你们两个吵架还没结束啊?」 「算是吧。」 「那他为什么前几天打给我,跟我说你们已经和好了?」 「没和好,不可能和好了。週二我们是彻底撕破脸,我再去真的没意思。」如今的周旭,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跟贺新尧和好的意思。跟这个人当朋友,实在太累了,倒不如花时间在许岳彬身上,还能得到快乐。 「……你现在人在哪里?」 「z大的体育馆。」 「你去z大做什么?」陈姿瑜搞不清楚目前的情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阿彬比赛,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他有比赛,但今天不是预赛而已?你去凑什么热闹?什么时候你们感情变得这么好了?」要知道,这可是周旭耶。 周旭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待人很有分寸和距离感。学生时期,喜欢周旭的人是不胜枚举,可没有其中任何一个人,能要到他的联络方式,和他变成朋友。 「我们每天住在一起,感情当然会变好。」 陈姿瑜还是觉得他们不太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把话题拉回到婚礼上,「阿旭,你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会跟他撕破脸?」 「你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何必多一个人不开心?」 「你不用管我开不开心,告诉我就对了。」 周旭犹豫了几秒,想着都已经撕破脸,之后也不太会见面,陈姿瑜知道也没关係:「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可以随便发脾气。」 「说就对了,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 「就是……贺新尧会把我的东西拿去卖。」周旭不爱吐露自己的心事和面临的困境,连受了委屈,也习惯往肚子里吞。这算是他第一次,向陈姿瑜详细阐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能讲的也不多,就是贺新尧卖了他的东西,又跟他借钱这两件事。 「他这个行为,是小偷了吧?周旭!你怎么都不讲啊?还傻傻借他一百万,让他把婚宴办在五星级饭店里装阔!你是不是脑袋撞坏了?他值得你对他这么好吗?」一如周旭所料,陈姿瑜根本是大抓狂,不懂他的一再纵容是为了什么。「我就在想,依照贺新尧的工作收入,怎么可能把婚礼办在这里,还搞一大堆排场。没想到,他还真的有个脑袋坏掉的金主爸爸。」 贺新尧有一半原住民血统,无论是升高中还是读大学,都有加分加权,可以相对轻松地进入一所好的学校。但人一毕业,无论你有血统,一律得遭受社会的毒打。 与勤勤勉勉一路在大医院实习、执业,再与学长们合资开业的周旭不同,贺新尧前后换了好几份工作。最近的一份工作,是保险经纪人,入职不到三个月。 不是陈姿瑜要说保险经纪人不好,而是这份工作,显然无法支撑贺新尧那略微浮夸的消费方式。之前陈姿瑜还想他是不是有做其他的副业,或者是去打工,没想到他的副业,就是变卖周旭的物品。 「好了,你不用这么生气,都过去了。」 「过去你妹啦!他还钱了没?他道歉了没?如果都还没有,你在这边过去什么意思?周旭!你是不是以为吃亏是吃补,以为这样自虐很爽?」陈姿瑜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旁的杜家瑋见状,小声地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没回答杜家瑋,而是质问周旭:「你想要这样算了,是吗?」 「我是想──」 「不可以就这么算了。周旭,不可以。」 说完,陈姿瑜也不想听周旭缓夹,直接掛电话,留给周旭一串「嘟嘟嘟嘟」的声音。 周旭顿时是一个头两个大,正想打回去时,许岳彬已经戴着口罩从体育馆里走出来,对着周旭喊:「哥,你等很久了吗?」 由于许岳彬的身材实在太高大,就算他戴着口罩,也没有什么隐蔽的效果,周遭尚未散去的观眾一见到他,纷纷引起了惊呼和窃窃私语。 「没有等很久,我刚才也在打电话。」周旭不想许岳彬被人围观,拉着他快步走向停车场。 途中,许岳彬问:「跟谁打电话呀?」 「跟你表姊打电话。」 「她是来问你,为什么没去那个人的婚礼吗?」许岳彬的头脑很好,轻易推测出陈姿瑜打来的意图。 「这你都猜对啦,真厉害。」在周旭的眼里,许岳彬无论做什么都厉害。 「小旭哥,想去参加那个人的婚礼吗?」对许岳彬来说,陈姿瑜做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旭怎么想,还有他该怎么应对。 「我不想去。」 「是因为我的邀请吗?」 周旭摇摇头,笑着问:「你忘啦?一开始是我先邀你出门走走的呀。我不去参加婚礼,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就是……没什么意思,觉得很无聊。」 「那小旭哥来看球赛,一次看还看了一整天,会不会也很无聊?」 「看阿彬在这边耍帅,怎么会无聊?啊,来到这里,彷彿我都要年轻个十岁了呢。」周旭一边伸懒腰,一边仰望天空,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小旭哥若小了十岁,那不就跟我同年?」 「真的啊,如果能跟你同岁,成为你的同学,不知道有多好。」 「现在也很好。」 「现在?」 「能够住进小旭哥的家,一起过生活,我已经觉得很好了。」许岳彬想得到周旭,但不想强迫他接受自己的感情。许岳彬曾想过,如果真的无法得到周旭,那么一辈子当他的弟弟,守护着他,和他的家庭,那样的生活也算是另一种圆满吧。 周旭微微地抬起头,明亮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许岳彬。 许岳彬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怎么了吗?小旭哥?」 然而,周旭给他的回应,永远都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想要那么知足。我想要,再贪心一点,对你再、再、再贪心一点。」两侧的路灯照在周旭的侧脸,许岳彬看着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试图越过他们之间无形的界线。 就在许岳彬真要碰触到周旭脸的前一刻,他们的身后突然传出一阵阵惊呼: 「他是许岳彬吗?」 「是吧?可是t大篮球队的球员,不是全部都坐大巴离开了吗?」 「我的天啊,他长得真的好高……」 许岳彬正要回过头,手腕却被周旭抓住,如他们稍早快步走向停车场那样,他们这次改用跑的。 先是周旭带着许岳彬跑,后来改成许岳彬拉着周旭跑。 跑到他们的身后都没有人,周遭是空空荡荡的停车场,两个人粗喘着大气,等气息稍微平復后,相互对视的那一秒,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什么跟什么,太滑稽了。」周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出手帕,替许岳彬擦汗。「你哦,就是长太高了,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我记得你小时候,矮矮小小的,到底是吃了什么才能长得这么高。」 「我也不知道。就是每天一直跳一直跳,有什么吃什么……不知不觉,就长这么高了。不过长这么高,其实不太方便,在外面尿尿都要半蹲。」 「噗!」光是想像,就能让周旭刚止住的笑意再度破功。「走啦,我的车就在这附近──不对,我们跑过头了,要走回去一点。」 许岳彬摘下被汗沾溼的口罩,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小旭哥。」 「嗯?」正转身折返的周旭停下脚步,「怎么了?时间都这么晚了,你一定很饿了吧?该去吃饭啦。」 原本想要连续先前话题的许岳彬,知道已经错过追问的最好时机,他想着来日方长,也不再纠结:「我正要跟你说我饿了。小旭哥,我们去买麦当劳的得来速吧,来一个韩味双牛魷鱼堡好了。」 「你真的要吃麦当劳啊?」没想到小桃一语成讖,麦当劳会在眾多餐厅中脱颖而出。亏他在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对这附近的餐厅瞭若指掌。 「不然呢?新竹又没什么好吃的。」 「喂!」周旭踢了许岳彬一脚,「人家新竹也是有很多美食的好吗?」 「我知道啦,不是我不想去吃,是现在都几点了?你等会还要开车回家,就随随便便吃个麦当劳就够了。」 于是在找到车子后,周旭开着车去买麦当劳。嘴角始终上扬,精神好得不像是看了一整天的球赛──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哪里,空气闻起来都特别甜蜜。就算后来浓浓的烧烤魷鱼味充斥着整着车厢,他依然觉得很神清气爽,连嘴里软掉的薯条都变得美味了。 直到,周旭接到了一通电话。 打来的人,是周旭在高中时期,关係还不错的一个朋友。 「欸,阿旭!你怎么都不看讯息啦!出事了你知道吗?」 「什么出事了?」周旭开着免提,朋友的话同样落入许岳彬的耳中。这时许岳彬想避嫌也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听。 「就宴席吃到一半,黑皮带着新娘巡回敬酒,敬到我们这一桌,陈姿瑜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直接将果汁淋在黑皮的头上……」 「什么?」周旭惊呼,没想到陈姿瑜会在婚宴上闹这一齣。 「然后陈姿瑜就对黑皮说,说他偷了你的东西去卖,根本是人渣的行为。你甚至还借钱给他,让他有办法来这五星级饭店办喜宴……场面顿时闹得很难看,黑皮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被陈姿瑜那当记者的伶牙俐齿,喷得乱七八糟。到最后是新娘哭喊着找保全,强行把陈姿瑜拉出会场,才勉强结束这闹剧。不过剩下的人,各个都在议论纷纷……现在连黑皮都走出会场,留新娘乾坐在前方。」 周旭紧握着方向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回:「我人在新竹,正在开车,等我回到台北再说吧。」接着,周旭掛了电话,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哥,你还好吗?需要换我来开吗?」许岳彬连汉堡都不敢吃了,小心翼翼地观察周旭的状态。 「我如果跟你说……我好像有点爽,会不会很奇怪?」 许岳彬眨了眨眼,一时间有点错愕,可结合周旭的种种经歷,又觉得这一股爽快,是很正常的情绪。 「好像,不会很奇怪呢。」 「那就好。」接着,周旭深深吸了一大口气,随后猛然大喊了一声:「贺、新、尧!吃、大、便、吧、你!」 多年累积在内心深处的种种不满,终于靠着这次的喊叫得到抒解。 周旭想,这大概就是所谓脱离苦海的滋味,宛如彻底重生。 28 机会。 晚上十点多,周旭和许岳彬在一阵彷彿永无止尽的塞车后,终于回到他们台北的家。周旭惦记着陈姿瑜,没先去洗漱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他的通讯软体。顿时,各种资讯蜂拥而来,纷纷传递陈姿瑜变脸泼贺新尧一身果汁的影片。 在影片之下,还有一连串的询问:「阿旭,你真的有借钱给黑皮吗?他真的偷了你的东西,拿去虾皮卖吗?」 周旭一概不理,先拨通陈姿瑜的电话。 「喂?你人在哪里?」 陈姿瑜的语气豪爽:「当然在家啊!干么?担心我啊?没事啦,我能有什么事?反正我跟家瑋早就取得「没有要办婚宴」的共识,不怕他反过来在我的婚礼上闹。」 「你真的是……何必这样呢?」爽归爽,周旭嘴巴上仍要叨唸陈姿瑜两句。 「我为什么不做?反正我做什么事情都是莽莽撞撞,也不差这一次。就是有点气,我包了那么多礼金给他,搞到最后连龙虾干贝都没吃到,亏了亏了。」 「……杜家瑋没有帮你吃回来?」 「唉,别说了,那个傻瓜担心我被保全活埋了,直接跑出来找我,就再回不去了。」 周旭觉得陈姿瑜在塞狗粮给他,可他没有证据。「那你有哪里受伤吗?还有贺新尧有在私下联系你吗?」 「不就早跟你说我没事了吗?如果有事,我早就去验伤,等着告死那间饭店的保全了。至于贺新尧……对啦,他私下有联系我。他说他没有脸再见你,要我代替他向你道歉。我去,这傢伙怎么可以这么孬?连道歉都不敢自己来,我真的要气死。」 「他这个样子才好,因为我也不想见他。」对周旭来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人佔据他的心底,对贺新尧处于无想无念的状态,「既然你没事,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我累了,想要休息。」 「哦,不对──今天阿彬还好吗?球打得怎样?」 话题一提到许岳彬,周旭就像是打了兴奋剂,激动地强调:「什么还好?是超级无敌棒!运球跟超人一样,过五关、斩六将,然后射篮!命中!」 「啊?」陈姿瑜认识周旭将近三十年,近年来已经很少看他如此兴奋,心情变得有点奇妙:「阿旭,你好像很高兴?」 「不是好像,我是真的很高兴。去z大一趟,感觉我人都变年轻了。欸,我要去洗澡了,之后有什么事再聊吧。」周旭见许岳彬洗好澡,从主卧室走出来,不等陈姿瑜回覆,匆匆掛了电话,凑向前去。 「小旭哥,我表姊还好吗?」 「还好还好,没事。」一路上周旭想了很多,担心贺新尧会对陈姿瑜不利,好在就目前看来,贺新尧还存有最后的底线,没有真的发神经。「你呢?怎么洗这么快?不是要你好好泡澡吗?」 客用卫浴只有淋浴,周旭因为心疼许岳彬,让出了主卧室的浴室给他泡澡。结果他人进去再出来,只花了十五分鐘。 「小旭哥也很累了,我想让你先进去洗澡。」 「那──等我洗好了,我替你按摩一下小腿?你今天跳了那么多次,肯定会很疲惫。」 许岳彬试图推拒,却抵抗不了能够与周旭肢体接触的诱惑,只能抿起双脣,对着周旭点点头。 「那你等我呀。」 「好。」年轻人的心智,无论再怎么成熟,身体总是诚实的。许岳彬目送周旭去洗澡,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焦躁。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迅速吹好头发,随后在客厅来回踱步,直到他听到周旭的脚步声,猜想他是洗好澡了,才勉强坐在沙发上等候。 「阿彬,我应该没洗很久吧?」 很久。许岳彬下意识地回答,觉得他刚才等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没有──」许岳彬一抬起头,说到一半的话瞬间卡壳。只见周旭的上半身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棉质睡衣,下半身却只穿着四角内裤,将笔直的双脚彻底裸露出来。 「呼,没有就好。那我们来按摩吧,按摩好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周旭看着墙上的时间,有点担心许岳彬的睡眠会不充足,「要在哪里按?唔,去我房间好了,有双人床,你躺着也比较舒服。」 「这样……可以吗?」倒不是许岳彬突然含蓄了起来,而是他有太多想做的事,怕情绪一失控,就把周旭压在身下,兇狠地掠夺。 「为什么不可以?走吧。」周旭显然是没有想得太多,一心只担忧许岳彬的小腿会不会抽筋。如果他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跨下已撑起了一个帐棚。 许岳彬的那玩意实在太巨大了,无论跟谁比较,都能得到压倒性的胜利。然而一旦他有欲想,就会变得十分地明目张胆。 甚至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我之前有买几罐按摩用的舒缓精油,你先躺下来吧,我去拿。」 如同周旭所说,在主卧房里,有一张大大的双人床。许岳彬进来过很多次,也曾经躺在上面,陪伴周旭度过一个寂寞的夜晚。可慾念让他变得很贪婪,他想正大光明的,不需要任何原因,就能躺在上面。于每个夜晚,搂着周旭,陷入沉睡。 又或者,不是睡觉,是和周旭在这张双人床上做爱。很想很想再看一次,他被情慾渲染成晕红的眼眸,还有他因高潮而不停颤抖的身躯。 正当许岳彬从善如流地躺上去,发现自己的勃起实在太明显了,让他不得不说:「哥,我觉得……有点不太方便。」 同一时间,周旭也发现了。 他发现,让他变得鲜活、年轻的阿彬,在他的床上勃起。 一股热气从他的脚底涌起,连带着他的性器也有了反应。只是跟许岳彬比,他的反应比较不明显罢了。 「呃……也没有不方便。」在这之前,周旭其实一直很忐忑。忐忑他覬覦许岳彬,却又无法确定许岳彬的性向。 圈里的人都说,掰弯直男会下地狱,周旭不怕下地狱,只怕没办法拥有许岳彬,然后陷入一辈子的单恋。 可眼前的许岳彬,向他表现出浓厚的慾望。 前一次的荒诞淫乱可以说是意外,再一次……应该就可以推论,许岳彬不是那么直吧?他还是,有得到他的机会吧? 周旭吞着口水,压下内心的羞涩,跑到更衣室,掏出某样东西后再折返回许岳彬的面前,然后以无比慎重的态度,将东西放到许岳彬的手里,神圣得宛如託孤。 许岳彬看着手上的物品,想说的话顿时卡壳。 「阿彬,你想用的话,就大方用吧,不用客气。」周旭是想为许岳彬做点什么,奈何两人目前的关係,多做任何事都很有可能构成性骚扰。 不过作为善解人意的「哥哥」,适时舒缓心爱「弟弟」的慾望也很重要。于是,他将上次送给许岳彬,随后又拿回来藏在更衣室的飞机杯,再次交给了许岳彬。 「小旭哥……」许岳彬真是又气又好笑,下面那一根也在这矛盾的情绪下,委靡了不少。他很想问周旭「有你在这,我还需要什么飞机杯?」奈何周旭的承受力有限,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地接受周旭的好意。 「这里借你用!我、我先去外面等你!」 完全把按摩这件事拋到脑后的周旭,再次展现他毫无必要的体贴,立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啊啊啊啊啊啊!」 等周旭一跑出主卧室,两个人,一门之隔,纷纷发出了哀嚎。 许岳彬是气的,周旭是羞的。 「真的搞不明白,小旭哥到底在想什么。」丝毫不想在这情况使用飞机杯的许岳彬,沉淀了好一会,才勉强把跨下的那玩意消下去。 他推开门,走到主卧室想再和周旭说说话。可当他走到客厅,发现疲惫的周旭,顶着通红的脸,睡倒在沙发上,还睡得很香。 「我的哥哥呀。」许岳彬伸出手,捏了周旭的脸颊。 周旭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想闪躲,却没有力气好摆头,只好靠着许岳彬的手掌,继续他的美梦。 「你什么时候,会变成我的呢?」如果他是他的,那么他现在能做的事,绝对不会只有盯着这恬静的睡顏,其馀的什么都干不了。 「阿彬……这……真好吃……」 光一句梦话,就足以让许岳彬所有的气恼烟消云散。至少在周旭的梦中,仍有他在。 「是不是很快,我就能拥有你了?」 拥有这个,他嚮往、期盼、渴望十多年的光。 29 荒谬。 隔日,周旭醒来的时候,许岳彬已经又南下前往新竹z大征战。 餐桌上摆着许岳彬为他做的早餐,简单的瘦肉粥装在保温壶里保温,一旁还有许岳彬醃的酱菜。 周旭吸了吸鼻子,才隔一晚上不见许岳彬,他就有点想他了。 「喂?小旭哥醒来了啊?」周旭打电话给许岳彬,想听听他的声音。「你有看到早餐吗?在保温壶里,自己倒在碗里吃好不好?」 「好。」嘴里说好,实际上周旭仍坐在餐桌旁,一动也不动。「早上你怎么没叫我?」 「你睡得香,我捨不得叫你。」 「那也得叫我。你不让我去,至少要我送送你。」在许岳彬面前,周旭是真的很爱撒娇。这多半是无意的,因为他就想对着他抱怨,可声音往往又软又甜,足以融化许岳彬的心。 许岳彬站在休息室外侧的走廊,用谁听了都会活见鬼的温柔嗓音哄:「球赛看一天就好,看两天就浪费时间了。哥在家等我,等我带回好消息给你。饭要好好吃,碗不想洗也没关係,我回家再洗。」 「我会洗啦,没那么懒……」 在他们家里的客厅,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每日早晨,阳光总能透过落地窗洒入斑驳的温暖。 周旭虽然坐在餐桌旁,脚踝依然被光束照耀。他转过头,仔细观察屋内的装潢和佈置,发现许岳彬住进来后,这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阿彬,我会在家里等你。」 不止这天,将来的好多好多天,他都会一直等待。 等他心爱的大男孩,凯旋归来。 「周医师,原本预定十一点的病患说路上塞车,赶不来,问能不能延后或更换时间?」週一上午,天树牙医诊所依旧忙得火热朝天。周旭的预约爆满,接连看了好几个患者后,小桃推开治疗室的门,对他说明目前的情况。 「唔,你先帮我看一下十一点半的病患来了吗?如果来了,我先帮他看。然后把十一点的,挪到十一点半看。」 说完,周旭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小桃见状,靠着门揶揄:「周医师昨天干什么去啦?难得看你打瞌睡。」 「没有干什么啦。昨天在知道我弟所在的球队顺利通过预赛后,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兴奋,一直拉着他嘰嘰喳喳,半夜要睡觉的时候,还睡不着……」 「哦哦哦哦,我懂我懂。」周医师所说的「我弟」,指的是那位高大帅的青年。小桃看他一脸春心荡漾的幸福模样,不由得嗑cp嗑得更欢了。 「你懂什么?快去确认十一点半的病患来了没。」 周旭还不太习惯被小桃这样打趣着,只好窘迫地催促小桃去忙,别把注意力投放在他身上。 小桃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姨母笑,「周医师你不用害──」 害羞的羞还没说完,他们两个就听到外侧的候诊大厅传来一阵尖锐的咆哮:「叫温宜洋出来!温宜洋人在哪里?」 温宜洋是周旭前助理洋洋的本名。周旭眨眨眼,略微茫然地问:「这是谁的声音?怎么讲话讲得这么大声。」 「欸……听起来好像是院长夫人的?」小桃好奇地往外看,比周旭还困惑:「真的是院长夫人耶,她那么兇找洋洋干么?」 周旭的心猛然一凛,快步走出诊间朝大厅迈进。 此时温宜洋也已走到莫天树的妻子,这间牙科诊所实质上最最最大赞助商陈珮安面前。陈珮安一看到她,丝毫不客气,在眾目睽睽下,一个巴掌搧下,引起不少喧哗。 「狐狸精!贱女人!我的男人你也敢抢!?」陈珮安像是气疯了,一巴掌还不够,还向前一步揪住温宜洋的头发,把人甩到地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下贱的破麻,我还给你脸了啊?」 莫天树晚了陈珮安几步抵达诊所,一看到这修罗场的情况,吓得脸色苍白,畏畏缩缩地劝:「老、老婆,你消消气,消消气啊,不要气坏了身体。」 陈珮安扭过头,狠狠瞪了莫天树一眼:「如果你在乎我的身体,就不会跟她撕混!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吗?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爸的吗?」 「我当然没忘!我怎么敢忘!我只……只是一时间被她迷惑,是她诱惑我的,不是我主动的!」 人大概在危机和痛苦的时刻,只会想接收自己想听的话。陈珮安闻言,对温宜洋的下手更重,高举手上的皮包一下又一下地往温宜洋身上砸。 嘴里骂的都是污秽不堪的话:「贱女人!贱女人!这么贱怎么还不去死!」 周遭的客人们都震惊到退缩到一旁,而牙医诊所的员工们,知道陈珮安的身份,担心自己的饭碗不保,都不敢向前阻挠──唯独周旭。 周旭无法认可温宜洋和莫天树偷情的行为,不代表他能坐视不管。他快步走向前,一手抓住陈珮安的手腕,低声说:「嫂子,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 在这之前,周旭见过陈珮安几次面。他和莫天树是学长、学弟的关係,所以每一次,周旭都会喊她「嫂子」。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啊?她都不要脸了,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陈珮安甩过周旭,试图再次衝向前殴打温宜洋。可周旭始终护在温宜洋面前,三番两次地阻碍她失控的行为。「周旭你干什么!是不是你跟这狐狸精也有一腿,才在我面前护着她?她诱惑我老公,毁了我的家庭,你还护着她?」 「嫂子,偷情这种事,绝对不存在一方的问题。我是不清楚她有没有诱惑学长,但学长不是原始动物,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你最伤心的,不是她介入你们之间,是学长背叛你才对吧。」 陈珮安向来心高气盛,听到周旭所揭露的真相,也用左手狠狠刮了周旭一巴掌。「天树没有背叛我,他是被这贱女人诱惑,才会不小心做了不对的事。你是哪来的玩意?不就是我养的一条哈巴狗吗?天树都跟我说了,说你一直覬覦他院长的位子,还当面挑衅他。呵,你跟这个贱女人一起去做春秋大梦吧。只要我在的一天,你就不可能翻身。」 「……你失控了。」周旭不怕跟人争论,就怕对方不讲道理。他本就对诊所的现状感到失望,听到陈珮安这么说,更是疲惫不堪:「既然你这么想、这么看我,那我现在就离开天树牙医。」 「你以为你惹了我,离开就够了吗?你不知道我爸爸是谁?」陈珮安抬起下巴,极度轻蔑地说:「你就算滚,我也会让所有的牙科,没有人敢用你。」 这真是一件,极度令人尷尬的事。 明明偷情的是莫天树和温宜洋,结果第一个遭殃的是周旭。 「好了,你别哭了,自己犯了那么大的错,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周旭在陈珮安的迁怒与无理的攻击后,带着失魂落魄的温宜洋离开诊所,坐在附近的公园里晒太阳。 他自己去饮料投币机投了一罐青草茶降降火气,也买了另一罐给温宜洋。 温宜洋哭红了双眼,彷彿是天塌了一般,「不是我……不是我诱惑他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得了。周旭荒谬地叹了一口气,无法理解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后,温宜洋在乎的只是莫天树不该说她诱惑他。 「这,很重要吗?」周旭转过头,不可思议地问:「你在这之前,难道不知道他是哪种人吗?」 「我……」 「你早就知道他是哪种人,只是比起裸露残忍的现实,你寧愿相信他带给你的美好憧憬。」光看温宜洋露出的表情,周旭就知道她早已心知肚明。「洋洋,我不会对你先前的行为多做评论,可你之后的人生,总不能继续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吧?」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周医师,也很谢谢你愿意保护我……我没想到,你会对我伸出援手。」 「是个人,好吧,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就会出面介入陈珮安单方面的施暴。另外,你不用太愧疚,我早就想离开诊所,现在只是把这个计画,提前实施。」现在周旭比较纠结的是,他原本计画要在今天下午,遇到钱女士和念慈的时候,跟她们说他即将要离职。 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到机会,就遇到这种荒谬的事。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纵使周旭这么说,温宜洋依然很忐忑不安,深怕周旭在日后会受到陈珮安的影响,无法顺利找到下一份工作。 「我求你别道歉了,再道歉下去,我都觉得自己很惨。」说实话,直到目前为止,周旭也丝毫不后悔出面保护温宜洋。可要是她一直哭,一直道歉,连带着他都会感受到愁云惨雾。 「对不──呃,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道歉。」温宜洋大概是哭晕了脑,说话反反覆覆还没有逻辑。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想笑,猛然从悲伤情绪的漩涡抽离开来。小声询问:「周医师,你原本打算离开天树牙医后,要做什么?」 「我想了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放假!至少要放一个月才够。」毕竟他勤勤勉勉、努力工作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好好放假,再不把握机会休息,他迟早有天会因过劳而暴毙。 「那现在呢?你不担心陈珮安说的那些话吗?」 陈珮安的父亲不止有钱,还是北市牙医工会的理事长。她说会让他找不到工作,可不是在胡扯,是真的有这个可能。 「担心啊,但都到了这个地步,再担心也没什么意义。」 「说不定你去跟她道歉,就可以──」 「欸,收起你这种窝囊的想法。我们人呢,可以穷,但不能连志气都没有。你以为像她和莫天树那种人,会是我去道歉,事情就能结束的吗?肯定会被狠狠羞辱。再说了,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道歉?」 很多人都以为道歉就能解决问题,所以就算没有做错,依然想对权势低头。但周旭很嫌弃这个建议,听了就浑身不舒服。 「倘若我真的无法在这里找到下一份工作,那我就回老家去!至少在那我是海阔天空,不必顾虑那么多。你呢?你想怎样?先说好啊,不准跟我说你想原谅莫天树──他真的没什么用,是个软蛋。你要是扒着他不放,迟早会溺水。」 「我知道的。」 她之前在某些点滴的时刻,有略微察觉到莫天树只把她当成一种玩物,一种乐趣。对于靠老婆上位的他,根本不可能离开他老婆。他先前对她开设的种种支票,永远都不会兑现。 「这次实在跌得太痛了,痛得我不得不清醒。」温宜洋抬起头,发现原以为塌陷的天,仍好端端的毫无变化。「周医师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不会再把自己置于绝境了。」 「嗯,那我就不担心你嘍。」周旭正义归正义,却不喜欢鸡婆。既然温宜洋都说不用担心她了,他干么担心? 依照目前的处境来论,他才是应该被担心的那个吧,呵呵。 「走吧,哭也哭好了,说也说得差不多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不用了周医师,我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载我。我去搭捷运就好,之后……我会跟你一样努力,努力变得更好的人。」 30 愿意。 温宜洋离开后,周旭依然待在公园,待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他是想要离开天树牙医诊所,可真正离开后,心情很复杂。好在一夕之间,他的人生价值被人强行地抹去,变得软弱无力,一无所有。 「阿旭!你人在哪里?」刚送走一个大麻烦,周旭就接到了段景瑞的电话。 段景瑞今天没有班,本该在家乐逍遥,却在接到小桃打给他的求救电话后,慌慌乱乱地跑到诊所。而他所看见的,是诊所里的每个人,都比他还要慌乱。 他们慌乱的主因,是这间诊所的主心骨、骨干和支柱,被一个眼残到无药医的疯女人给开除了。 「我在诊所附近的公园。」俗话说得好,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周旭早知道段景瑞会打电话给他,但没想到电话会来得这么快。 「你──」 「学长,你请我吃一顿饭吧。」 理智上,段景瑞知道他该留在诊所,处理莫天树和陈珮安这两个疯子搞出来的烂摊子,可他太疲乏了,不想再顾及所谓的「大局」来亏欠学弟。 「好,看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吃,就算是米其林也行。」 说是这么说,他们真正去的,却是一间在两条马路外的连锁火锅店。 学长和学弟面对面地坐在一起,火锅还没吃到,啤酒就先喝了。 「你不是说你不太会喝酒吗?」段景瑞看他喝得如此豪爽,迟疑地问。 「是不太会喝酒啊,但我就是想喝。」 眨眼间,周旭喝光了一罐啤酒,正想再开第二罐,被段景瑞阻止,「欸欸,喝这么快干么?吃肉啦,点了肉就要吃,不然多浪费。」 「对……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已经是无业游民了,虽然这餐你请,但我得养成不浪费的个性,免得将来吃土,还嫌土不好吃。」 「神经哦。以你的技术,去外面肯定有一堆诊所要请你好吗?」 「不会有人要请我了,因为,陈珮安当着大家的面警告我,要是我滚了,在外面就不会有我的活路可走,她会把我彻底封杀。」 「她爸就算是理事,也没有那种──」 「真的没有吗?」说不怕,其实是骗人的。周旭有好多好多牵掛,还不想这么快打包回老家。 「你要是这么担心,干么要帮那个温宜洋?我问过筱婷了,她是真的有跟莫天树出轨,是不折不扣的小三,你护着她做什么?」就段景瑞来看,周旭就不该淌这浑水。好端端的,伸腿给陈珮安咬,不是自讨皮肉痛吗? 「小三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想去死的时候。温宜洋是做错了,可我不觉得她的错,需要到连自己的尊严都被践踏。或许是我鸡婆吧,我好担心,如果我不帮她,她会真的去死。」 「就算她去死,也不是你的错。是莫天树和陈珮安的问题,你又何必用这个想法来束缚自己?」 「你说的都没错,但莫天树和陈珮安不会检讨自己呀。而我,会。我会很后悔,怎么在当下没有拉她一把。」 段景瑞不知道该说周旭什么才好。周旭实在太善良了,就算面对那么骯脏不堪的社会,他依然如此善良,善良到坐在他的对面,都觉得是对他的一种玷污。 「还有,我的处境都糟成这样了,好像也不是那么需要担心。我就是担心你在我走后,会被莫天树欺负。」 「你会不会担心太多了?」要不是死命掐着大腿,段景瑞真的会被周旭感动到哭出来。「我的事,我自己看着办。」 「学长,我当然知道你会自己看着办,我是怕你看着看着,发现前方也无路可走。」他这么好奴役的廉价劳工一走,莫天树肯定会把焦点放到段景瑞身上。 尤其是莫天树还有段景瑞的把柄,肯定会加倍利用。 「……你知道了?」 「嗯。」 段景瑞问的「知道」,指的是当年他们合资时,实际上段景瑞没有拿那么多钱,而是跟莫天树串通来欺骗他。到目前为止,段景瑞每个月领的分红,都比他多一倍有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一阵子吧,我在院长办公室外面,偷听你跟莫天树讲话。」 对此,段景瑞翻了一个白眼:「早就跟莫天树那傢伙说过不要偷工减料,办公室的隔音真是烂得要死。」 「是真的蛮烂的。尤其是他那间,隔音最烂。」周旭很难不赞同这一点。 看着神色如常,还能跟着自己一起吐槽的周旭,段景瑞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深刻感受到,他过去跟莫天树狼狈为奸的行为,非常垃圾。 「那你怎么想的?在你知道我极力隐藏的秘密后,难道都不埋怨我吗?」 「是埋怨你啊,所以这餐你请。」一边说,周旭一边向服务生招手,又点了一大堆啤酒和最高级的牛肉。等他追点完毕,转过头,看段景瑞突然哭得泪流满面,顿时受了不小的惊吓:「学长,我就多点几瓶酒,你何必哭得如此悲愴?」 「你很白目耶。」一时情绪不受控制,就被这傢伙逮住机会调侃,段景瑞烦死周旭了,「我不能感动?就准你温暖别人,不准我因你感动哦。」 「感动个屁。」今天周旭所有的耐心,全耗在温宜洋身上,对段景瑞是简单粗暴:「与其哭,不如多吃两口肉,吃撑了就不会想哭。」 可到最后,段景瑞是吃得很饱,也哭得很凶。 喝了很多很多酒的他,不停向周旭道歉,也不停说自己是个窝囊废。 点酒的周旭,倒是没有喝得比段景瑞还多。他到后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段景瑞发酒疯,再安安静静地涮肉来吃。 「阿旭……是学长对不起你……对不起……我对你以身相许吧,我把我自己赔给你。」 周旭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断然拒绝:「我才不要,噁不噁心啊你。」 怕再跟这神经病吃下去,段景瑞会连他们何时要结婚都胡扯出来。周旭立即用手机app,替他叫了一台计程车。等周旭结完火锅的帐,计程车刚到,领着双倍的车资,司机载着喝到迷糊的段景瑞,回他位于阳明山上的老家。 周旭则从火锅店走出来,悵然若失地坐在前方的公车亭下。 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周旭的眼帘。 「是……阿彬吗?」周旭睁大着眼睛,想把来人看清楚。 「是,我是阿彬。」许岳彬打电话给周旭,始终是转接语音信箱。他就跑到诊所找人,却得知周旭出了意外,被莫天树那垃圾的太太,以极为羞辱的姿态,将周旭扫地出门。 许岳彬不知道周旭人在哪,问了那些助理,也只有小桃说:「周医师好像在跟段医师吃散伙饭。」至于在哪里吃,她也不清楚。 然后许岳彬开始一间餐厅,一间餐厅地找。深怕找不到周旭,把人搞丢了。 「阿彬……你是真的吗……」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未曾因委屈而落泪的周旭,在见到许岳彬的这一刻,所有的坚强都瞬间瓦解。揪着他的衣袖,周旭哭得泣不成声:「我的脸颊好……好痛……我的脸都被丢光了……」 「不痛不痛,痛痛飞走。」若仔细端倪,会发现周旭的右脸颊有隐隐约约地肿起,足以见得陈珮安的下手有多重。 「呜……阿彬……我没有工作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份破烂的工作,不要也罢。小旭哥,你不要哭,离开那地方,是一件好事。」许岳彬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知道他除了是真的委屈之外,还有是喝了酒,才会如此崩溃。 「我没有工作……没有钱……该怎么办……呜哇……我留不住你该怎么办?阿彬……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许岳彬蹲在周旭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擦拭脸颊上的泪水。也一遍又一遍地,对着他承诺:「你不用刻意留住我,因为我没有要走。我不会走的,小旭哥,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会留下来陪着你。」 「可是我没有钱了……」在周旭的潜意识里,只要他没有钱,就留不住任何一个人。包括,许岳彬也是一样。 「你没钱,我就养你。你有钱,我就照顾你。我留下来,跟你有没有钱,没有一点关係。」 「真的吗?是真的吗?」 明明是三十岁的大男人,此时却幼稚得宛如三岁幼童。许岳彬丝毫不嫌弃,而是转过身,将周旭背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周旭靠着许岳彬的背脊,勉强止住泪水,可心底依然很慌乱。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不管怎么说,周旭都是有一百七十五公分的成年人,重量是一定有的,可许岳彬没有丝毫想放开的打算。这份重量,让他感到踏实,让他知道,周旭被他找到了,没有消失不见。 走着走着,周旭的酒劲一上来,变得更加迷糊,凑到许岳彬的耳边说:「你可不可以……跟阿彬讲一件事?帮我跟阿彬,讲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 「我虽然没有工作,也有可能……会变得没有钱。但……但是我很喜欢他,我能给他,很多很多很多的喜欢。」 许岳彬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让周旭能自己踏在地面。 「怎么了?」周旭不明所以。 「你……你刚才说,你能给他,很多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旭眨了眨眼,在思索一秒鐘后,说:「爱呀。」他从喜欢变成了爱,却又不认为有任何违和。「我能给他,很多很多很多爱。只要他愿意,我能给他,很多,非常多的爱。你觉得,他会愿意吗?」 而许岳彬给予周旭的回应,是捧着他的脸,重重地落下一个吻──周遭的万事万物,彷彿在这一夕间停止了。 周旭整个人被吓醒,眼睛瞪着许岳彬,然后听他说:「我愿意。周旭,我愿意。」 31 亲吻。 当周旭再次睁开眼睛,已是隔日的清晨。他换上了睡衣,躺在自己柔软的双人床上。脑袋当机了一秒,随后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衝出主卧室到隔壁的书房,在一排的系统柜中,打开他的保险柜。 「呼──原来,我还有钱。」 保险柜里锁着他的所有家当。仔细核算,可流动的现金和证券股票约四百多万,不方便流动的保单价值约三百多万。房產当初买的总额,是三千七百万,付六成,贷款四成。贷二十年,每个月的房贷约七万……嗯,情况没有很糟,还有得救。 只要在明年,再找到一份牙医工作,那他就缴得起房贷,养得起许岳彬……欸?好像,好像昨天晚上…… 「小旭哥,你在书房干么?」 大概是心有灵犀,周旭刚想到许岳彬,许岳彬就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周旭探出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看我有多少钱。」 「干么一早看你有多少钱?我煮了早餐,一起吃饭吧。」 「等、等等,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许岳彬看周旭正对他挥手,有些啼笑皆非地走向前,「哥,虽然我不会害你,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该让我来这里的。」 「没关係,我信任你。」 周旭想,若许岳彬真要骗他,早把他骗到倾家荡產,哪有今天呢?毕竟,他可是连贺新尧都愿意相信的傻瓜。 「我是想跟你说,虽然我失业了,目前没有稳定的收入,昨天晚上还……还抓着你大哭大闹,可我仔细算了一遍,发现我还是很有钱的。我有存款、证券、股票和保险,就算我暂时在家里蹲,也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一边说,周旭一边将每本存摺摊开给许岳彬看,许岳彬却没看存摺一眼,而是盯着周旭不放。 许岳彬从未见过,比周旭还要傻的人。 不过他傻,还能傻得如此可爱,倒也是一种天分。 「当然,你若要养我,那也没有问题……不过,我们家每个月要缴的房贷会比较多钱,你是学生,赚钱辛苦也没保障,所以还是让我来养你吧。」周旭小心翼翼地说完,不忘偷偷观察许岳彬的表情。 周旭昨天是喝了酒,也发了一顿酒疯,可许岳彬说的话,他记的很深刻。 许岳彬的嘴角上扬,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哥,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都三十岁了,用可爱来形容我,不太适合吧?」 「可爱就是可爱,跟适不适合有什么关係?」说实话,许岳彬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伤害周旭,明明他人这么好,也这么乖,「谢谢小旭哥愿意养我,我努力长大,期待将来能够有养你的一天。」 「那我先努力一下,等将来再给你表现。」如果能当咸鱼,周旭也不是非要当超人。现在算清楚还有多少钱可以使用,也让他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好。」得到能够表现的机会,许岳彬很高兴,可再高兴也得吃饭,「财力等我之后再表现,现在请让我表现一下我的厨艺。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许岳彬想拉蹲着的周旭起来,周旭却仍维持原本的姿势,仰头看着他,「阿彬……」 「嗯?」 「你昨天……不对,应该是我昨天……是不是跟你告白了?」就算再怎么忐忑,有些事,周旭还是要问清楚。 许岳彬乾脆地点头:「是。而且我,也愿意接受你的告白。」 听到后面的那一句话,周旭高兴地漾开一个笑容。 「所以说,我们是……情侣吗?」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 活到三十岁,终于谈成一次恋爱的周旭立即说:「就是情侣!我们,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关係。」 「那我们要不要去吃饭了?再晚,食物都冷掉了。」 「要!」这次无须许岳彬拉他一把,他主动跳起来,勾住许岳彬的手臂。 在这之前,周旭曾听别人说过,谈恋爱会让人变得年轻。当时他听了,颇不以为然,想说年纪就摆在那,能变到哪里去?可实际体验后,周旭认知到自己的错误,觉得这句话说得,还真的很有道理。 例如吃早餐这件事,在他还没遇到许岳彬前,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吃。不是他穷,是他有钱也懒得去吃、懒得去买。可许岳彬进入他的生活,所有的一切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每天都会吃早餐,还吃得很营养,连带着精神都变好了许多。 「小旭哥,你今天有打算去哪里吗?」相对于周旭有着丰富美味的总匯三明治,正在控制饮食的许岳彬只有一盘简单调味的鸡胸肉,和一杯美式咖啡。 「唔……虽然我很赌烂莫天树,可我还是不放心自己之前的患者,想去诊所一趟和学长交接,再拿我摆在诊所的一些私人物品。」 想着有些客户是因为信任他,才愿意执行某些疗程,周旭就立即把私人的情感摆在一边,决意要去诊所做正式的交接。 「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需要。我虽然在你面前很幼稚,又很爱撒娇,但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阿彬放心吧,我没有你看得这么软弱。」毕竟过去那么多年,那么多辛苦的日子,都是独自熬过来。周旭不愿意造成许岳彬太多的麻烦,成为一个只会拖累另一半的对象。 「我没觉得你软弱。」许岳彬说。他从小桃那,也听了一点周旭为何会与莫天树他老婆起衝突的原因。一般人会退避三舍的纠纷,周旭却勇往直前。 许岳彬知道,周旭会维护温宜洋,不是他认为温宜洋没有做错,而是他觉得不需要如此。追根究底,两个女人会有这么大的仇恨,不就是因为一个男人无法控制下半身吗? 偏偏男人呢,把过错推给小三后,往往能全身而退,再度与妻子携手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只是捨不得你。」 周旭从许岳彬的眼里看见了心疼。再次让周旭,深刻地体会到,啊,眼前这个大男孩,是真的喜欢自己。 昨天晚上的一切,都不是梦,不是他幻想来的美梦。 「有什么好捨不得的?都说是因祸得福,如果没有昨天的衝击,我不会跟你告白,而你也不会答应我。」从结果上来看,周旭是满意的。「再说了,我努力工作那么久,终于有空能好好休息,不也是很好的事吗?」 「是。等我球赛结束后,我们一起去旅行吧。」预赛结束,前十六强分四组进行第一轮的循环赛,取最优的两队,再进行第二轮循环。第二轮和第三轮的规则,也和第一轮一样。 赛程在前天公布,有点满,几乎每个星期六都得打两场,隔天週日,又得再打一场。 许岳彬不知道他能带领球队打到什么程度,至少他想尽可能地努力,让周旭看到他最好的一面。 「好啊,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旅行──对了,之后的比赛,依然在z大举行吗?」 「一样在z大比赛。哥,你不用来。到了循环赛,每一场次都有电视转播,你在家收看就好了,免得你还要跑来跑去。」 周旭微微噘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他想去的时候就去,不想去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等许岳彬回家。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学校上课和练球,我去诊所一趟。」周旭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难得主动催促许岳彬开始执行今日的行程。 果然人一辞职,整个心境都会不一样。看别人辛苦,自己逍遥,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爽感。 「哥,有一件事情,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做。」当周旭收拾好桌面上的碗盘,准备拿去厨房洗时,许岳彬的几句话成功把人叫住。 「什么事?」饭也吃了,咖啡也喝了,还有什么事没做? 「亲我。」说完,许岳彬同样站起身,直接用嘴堵住周旭的嘴。 许岳彬的吻,如他的外型,强势又霸道,轻轻松松就把周旭亲得晕头转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心鼓舞、异常雀跃。 周旭喜欢许岳彬的吻,也不由自主地沉沦,可在他脚软到要跌回椅子上前,许岳彬松开他,然后靠着他的耳朵,低声说── 「哥,我好喜欢亲你。我希望,将来的每一天,你都能给我一个早安吻。」 32 把握。 周旭认为,许岳彬在色诱他,可他没有证据。 作为一个年长者和步入三十岁的大魔法师,周旭当然也会渴望与许岳彬亲密接触,也默默幻想,两个人真正做爱的情景。 想归想,要他实际去执行,他又害羞得不知所措。 「周医师,你……」上午十点半,周旭抵达天树牙医诊所,从小桃那里接过他的私人物品。小桃红着眼眶,依依不捨地问:「你还好吗?脸颊还痛不痛?」 「脸颊不怎么痛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说实话,周旭也很捨不得小桃。他们一起共事的这段期间,一直都很有默契,相处也很愉快。「你呢?有没有人刁难你?」 「你离开后,诊所乱成一团,根本顾不上我。就算有人真的吃饱撑着要来刁难我,我辞职就是了。现在到哪都在徵牙医助理,我干么还待在这?」小桃在上次听到周旭打算要离开时,就在心里盘算着也要走。 「也是。」周旭知道小桃的心胸比他还宽阔,绝不会在小事上纠结。「段医师呢?我有些患者,应该转给他了吧?」 「啊……因为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周医师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段医师在今天早上,也向院长提出辞职。两个人还吵了一架,甚至快要动手,是筱婷姊介入阻止,才没有酿成更大的衝突。」 周旭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桃看他这样,明白他是放心不下病患:「这两天,有一些你的患者不知从哪得到你离开的消息,陆陆续续打电话来问。筱婷姊有帮他们转到其他诊所,或是直接退费……总而言之,都有妥善处理,你就不要担心了。」 「是,也只能这样。」 计画永远比不上变化,本该好好告别的,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对了!周医师,昨天你弟也有来诊所找你,他后来有找到你吗?」 「他有找到我,我也藉着酒力,跟他告白了。」 小桃立即震惊地摀住嘴巴,「哇!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种,会主动跟他告白!」 周旭抿起双脣,很是不好意思。正想开口告别,又听小桃说: 「那……他那个,是不是很不错?」 「哪个?」 「就是那个,性能力呀!他长得那么高大,应该能够让你体会所谓的『性』福美满吧?」 「噗!」周旭庆幸自己没有喝水,否则绝对会被呛到。「你问这个干么?而且,我跟他才交往不到一天,进度怎么可能会那么快?」 「周医师,大家都成年那么久了,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那么优质的小鲜肉,你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便宜了别人。据我这专业腐女的眼光判断,只要把他往同志夜店一丢,肯定会被眾小零群起围之,扒得连底裤都不剩。就你还在按部就班,说什么进度太快,已经慢得连别人的车尾灯都看不到了!」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我就是被压的那个?」 小桃露出「你在跟我说笑话」的表情,接着语重心长地说:「毕竟我们同事一场,有些话,我不得不说──除非他本人愿意菊花开,否则你要压人,真的是痴人说梦。」 周旭很生气,气小桃太过诚实,也气自己的确没有压人的斗志,只想躺平任许岳彬宰割。「我不跟你说了,你都喜欢糗我。」 「这世界,连说真话都被归类为糗吗?周医师,人可以作梦,但要记得醒来哦。」 要不是周旭的道德修养高,他都想对着小桃翻白眼。不过,或许是小桃的这几句嘻嘻哈哈,冲淡了即将要分离的感伤。周旭想了一会,还是给了小桃他的私人电话,并约好了以后还要继续联络。 「我怎么觉得,拿到你这支电话,像是突破boss关卡一样,备受感动?」周旭是个注重隐私,也不会去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有什么事情,打工作用的手机就好,他看到后就会回覆。 唯有最私密的,最要好的朋友,才能用私人手机联系他,和他一起用line聊天。 「感动什么?」虽然小桃很爱乱八卦,问一些有的没的,可从某方面来说,周旭很感谢她。是她不停用一些调侃和夸张的言语,推着他前进,能鼓起勇气向许岳彬告白。「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 小桃露出灿烂笑容,重重点头:「嗯!我们就是朋友!是一起聊天──不,是聊你八卦的朋友。」 对此,周旭对着她比了一个中指。 虽然乍听之下,小桃说的话有点露骨,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岳彬真的是各方面都太优秀了,光那体格,就能让眾多同志口水直流。 周旭同样也是如此。馋他的身体,也馋他的人。 于是他顾不得什么循序渐进和徐徐图之,在回家的路上,到大型药妆店买了一些保险套、润滑剂和灌肠等做爱会用到的物品。 他有点紧张,不断思考晚上要不要去色诱许岳彬。但,他又怕许岳彬觉得他太飢渴──欸,这有什么好怕的?他本来就很飢渴。 三十年来没吃到肉,喊一声「饿」难道不行吗? 「万一阿彬只想要跟我一起,看电视、纯聊天,谈一场慢活的恋爱,这样我该怎么办?」回到家的周旭,手里莫名抱着许岳彬的房间里的床单,不由得担心起这个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这份担忧,很快就在他们晚上一起吃好饭、各自洗好澡,双双待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被狠狠推翻了。 以前不是情侣关係时,他们就算靠得很近,也不会有黏黏糊糊、曖昧不明的感觉。可成为情侣后,就算他们之间隔着两个抱枕的距离,光视线偶然的交织,就会令他们感到浑身炙热。 周旭为了降温,喝了五杯水,也去上了三次厕所。许岳彬比他好一些,没有口乾舌燥,但也逐渐心猿意马,想一些有的没的。 「哥,冷气是不是有点不冷?」苦熬到了晚上八点,许岳彬终于有点坐不住了。他想伸手搂抱周旭,又怕太过唐突,让周旭认为他是年轻,所以才色急。 可是他,还真的有一种,年轻无法抑制的衝动。 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这个人都是他的了,为什么不能,把人压在身下,剥开外层的所有衣服,看见藏在底下,那白晰无暇的身躯呢? 「是有点不冷……」周旭开始睁眼说瞎话,还说得有些尷尬,「太热了,大概是冷气坏掉了,明天……嗯……我让人来修。」 「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许岳彬闻着周旭洗完澡,身上的沐浴清香,体感温度瞬间又高了两度。彷彿,快烧起来似的。 周旭眨了眨眼,小声说:「要不然,我们回房间休息?哦对,今天下午,我临时起意,想帮你洗床单,结果现在床单还没乾……」 许岳彬望向周旭,心想他的小旭哥,实在太可爱了,怎么连撒谎都撒得如此蹩脚?他们家的床单,哪一次不是他洗?他每次洗后,自己的床单都会直接扔烘衣机,没有晒过一次。 唯有小旭哥的才会费心晒起来,让床单有被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 「你要不要,要不要来睡我房间?」 听见「睡˙我」这关键词,淫魔附体的许岳彬立即有了反应。但,许岳彬不敢表明。因为他实在害怕,周旭会再次善解人意地拿着飞机杯给他,要他靠diy来排解身体的慾望。 「好。」当然,能够与周旭同床共寝的机会,许岳彬也不会放过。他已经决定好了,只要他能睡到周旭的床,那么将来他房间里的床单和被子,就永远不会乾。 他们来到周旭的主卧室,两个人并肩坐在床沿,就像是青涩懵懂,又蠢蠢欲动的高中生。明明迫不及待有更亲密的接触,具体该怎么做却拿捏不好分寸。 「小旭哥,我们──」 「阿彬。」周旭再次鼓起他作为年长者的勇气,说出他过去,绝对不会说的话:「你上次……不是说,要再一起做愉快和舒服的事吗?这、这次,由我来帮你做吧。」 33 你的。 周旭准备为许岳彬口交。 他微微颤抖着双脚,要求许岳彬躺好,自己则跪在床铺上,伸手拉下许岳彬的睡裤,随后有一大根的巨大阴茎,映入他的眼帘。 阴茎的前端一如上次所见,浑圆饱满,飢渴地渗出着前列腺液。周旭没有迟疑,也不等许岳彬从震惊中回魂阻止他,他张开双脣,将前端含入口腔──这并不容易,因为许岳彬的前端太大了,就算他努力放松脸部的肌肉,要将前端完整地纳入,也要花一番力气。 「小、小旭哥……你不必……不必,呃!」许岳彬有种在褻瀆内心至高神的念想,可强烈的快感,冲淡了他的纠结,「好……好舒服……」 周旭眨着眼睛,纵使嘴巴被许岳彬的前端塞满有点不太舒服,他依然试图用舌头舔弄前端的孔洞,再狠狠吸了一口,发现这已经大得过份的阴茎,再度不受控制地涨大,逼得他的眼泪都生理性地流出来,依然不放弃让许岳彬更舒服的机会。 「哥,够了……嗯……你不用勉强自己……啊!」眼泪从周旭的脸颊滑落,许岳彬看到后很心疼,想哄劝周旭停止含入他的前端,周旭却丝毫不理他,反覆地吸吮,层层堆叠他的快感,让他不是将周旭推开,而是将周旭压在他的跨下,试图让周旭能吃进他更多的茎身。 「粗……湖……吗?」 许岳彬听得出周旭在问他「舒服吗?」,心顿时又软得一塌胡涂。明明自己正处于最不舒服的状态,还在关心他有没有感到舒服快意。 「哥,很舒服……太舒服了哥。」 周旭显然还不太适应,得到许岳彬的肯定后,终于愿意松开嘴,将仍硬得像石头的前端吐出来,「你这个,真的,太大了。」小声地抱怨完,周旭又伸出舌头,舔舐着前端、茎身和后方的囊袋。 同样身为一个男生,周旭很清楚舔哪里许岳彬会有快感,可无论他怎么做,这根巨大的玩意,竟然没有任何想要射的跡象。 上一次周旭就很想吐槽,这次想法就更浓烈了,「你还很持久!」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就他这样,别的男人都不用活了。 「因为我想跟着小旭哥,一起变舒服。」许岳彬反守为攻,一挺身就将周旭压在身下,扯下他的内裤,并用厚实的大手,摸上他也隐隐抬头的肉棒。 「我来就好了……我想让你舒服……」周旭想,不是他太没抵御能力,是许岳彬实在太会摸。才摸两下,他的下体就像触电似的,时不时地向上跳动。 「我不要。我就是想跟小旭哥好。」 接着,许岳彬用自己的硬物,抵着周旭的,两根又硬又烫的阴茎来回搓弄,周旭就像疯了一般,太过兴奋,兴奋到失去理智,依偎在许岳彬的怀里,不停颤抖,持续了一会便射出混浊的液体。 许岳彬则在他射精的下一秒,也对着他的茎身,喷射一束束精液,彻底污染了他粉嫩的大腿内侧。 「哥哥,我很舒服……」 周旭仰躺在床上,高潮令他时不时地抽搐,呼吸还有些凌乱,觉得自己是彻底坏掉了,再也回不去之前的清心寡欲大魔法师。尚未被碰触的后穴,產生了一丝丝的麻痒,要不是他没什么力气,他恐怕都会趋近于本能,张开大腿,请求许岳彬满足他、掠夺他,再把他干翻。 慾望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让他沉沦、迷离,却因为跟喜欢的人做这件事,才会加倍感受到快乐,令他甘之如飴……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许岳彬用行动证明,周旭完全低估了年轻人的慾望和渴望。许岳彬彷彿是一隻黏人的大狗狗,动不动就想亲吻周旭,动不动就想跟周旭有肢体上的接触,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拥抱和贴背。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两个人会再次滚到了主卧室的床上,或者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周旭身上所有的衣服,都会被许岳彬一件一件脱去。 许岳彬不急着做爱,他会一遍又一遍亲吻周旭的身体,再一遍又一遍舔舐着周旭的胸膛,将那对之于他有强烈衝击力和诱惑力粉色乳头,舔得湿答答的,挺立于空气之中。 周旭他整个人,都要被许岳彬舔化了,颤抖着嗓音说:「阿彬……阿彬……我们要不要……做了……啊……」 虽然许岳彬总是喜欢弄他,但这几天无论怎么弄,舔啊、亲啊、口交、腿交什么都来,偏偏就没有做到最后。许岳彬会跟他说,他还没准备好,所以要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如同此时此刻,许岳彬回答:「不要。小旭哥还没准备好,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做。」 周旭的屁股都要流水了,真是不知道,许岳彬是从哪个方面、哪个角度认为他还没准备好。他很暴躁,很想发脾气,可当许岳彬舔到他的阴茎时,什么脾气又都没了,只能软成一滩水,在许岳彬的底下,高潮迭起。 而在他每次高潮时,许岳彬都会在周旭的耳边,说:「我好喜欢哥哥。」诱使他小小的心脏,也随着身体不断颤抖。 真的是,快要坏掉了。周旭想,他未来大概是没有可能,跟许岳彬分开。 「你为什么……不跟我做到底?」一边说,周旭一边在许岳彬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全当是报復。 明明润滑剂什么的,都买好放在柜子里,许岳彬也不是不知道,干么每次都不直接全垒打,要这样让他变得如此敏感,洩了是洩了,又有点不太满足。 「因为我的这根这么大,直接捅下去,哥大概会菊花残。」 别人说自己大,极有可能在吹嘘,可许岳彬说自己大,完全是陈述事实。 「所以我想慢慢让你习惯,让你放松,让你能够承受我。」 周旭瞇着眼睛,感受许岳彬用他依旧挺立的性器,反覆在大腿内侧抽插。 「还有,是我怕一跟小旭哥做,就会停不下来。我会每天,都想跟哥哥滚在床上,做一些限制级的行为。但我最近太忙了,有好多比赛,瓜分我太多精力。这样,我没办法好好跟哥哥享受两人的私密时光。」 「你没做,在家的时候,也每天跟我滚在床上呀。」算一算日子,他们已经交往快三个礼拜。这一小段日子,他们几乎是每天的空暇时间,都在互相亲吻、爱抚、手淫,和达到高潮。 今天早上,周旭半裸着身子经过更衣室,透过全身镜,他看见自己的胸膛和背脊,全部都佈满了许岳彬留下的吻痕──啊,原来他的完美情人许岳彬,也是有那么一点,特殊的癖好。 「那是因为我太想要哥哥了。哥哥,不喜欢我这么做吗?」 许岳彬抬起头,看向半梦半醒,被他搞得很是疲惫的周旭。 周旭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喜欢我就不让你这么做了,我是因为喜欢……喜欢你,才会让你予取予求。阿彬,就算拥有想佔有我的想法,那也没关係。我本来,就是你的。」 许岳彬喜欢「我本来就是你的」这句话。 对于他来说,周旭就是一道光,温暖地照耀着他。他必须花很多力气、很多努力去追逐,才能不被这么好的一个人甩开。 如今,他得到了这么好的周旭。 他的渴望,远比周旭所想的还要急迫。他想要的不是浅嚐即止,是更加霸道的佔有,狠狠地贯穿,再让这个人,沉沦那种战慄的快感,变得离不开他。 虽然利用做爱,试图留下周旭,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却也更加直观,更加简单。不需要花太多的力气和手段,就能延续彼此的快乐。 34 烂人。 「这几天,我有试着找工作。」睡前,周旭被许岳彬洗得乾乾净净,重新躺回床上,再被许岳彬揽在怀中。他闭着眼睛,低声诉说他最近的烦心事:「都失败了。连之前一直要挖角我过去的某位学长,也婉转地拒绝我。」 原本周旭还存有一丝侥倖的心态,想着陈珮安她爸就算是工会理事长,也不见得有那么大的权力,能让所有的牙医诊所,都拒绝他于千里之外。 可实际求职后,周旭明白所谓上位者的权力是其次的,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才最可怕。别人不知道周旭真正离开天树牙医诊所的原因,只会听着从莫天树和陈珮安那流出来的传言。 他们指称,周旭工作态度不佳,与好几个助理搞曖昧,造成职场伦理紊乱。由于情节过于严重,他们不得不罔顾过往的情谊,将周旭辞退。 「那学长在拒绝我后,偷偷问我是不是真的做了他们说的那几件事。我回答没有,他就说我大概是惹到他们了,否则他们怎么会在牙医诊所的院长群组里,大肆传递有关于我的八卦。」说着,周旭有种难以言喻的委屈感。 造成职场伦理紊乱的是莫天树,他倒好,一得到老婆的原谅,就在那边说一些干话。 「他们这种行为是毁谤吧?小旭哥应该要做一些法律上的措施。」 「的确,我该做法律上的应对措施,但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我要如何澄清,并且顺利找到工作。」 「散播谣言很快,澄清却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见到效果。」人嘛,总是愿意选择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有关周旭的谣言被传成了这样,就算澄清了,别人大概也会觉得,就算谣言不是真的,但也绝非空穴来风。 可这偏偏是货真价实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砸得周旭莫名其妙。 「退一百万步来说,谣言是否真实,对那些诊所的院长来讲,不重要。是他们不想找来一个麻烦,担心我的品行真的不好,也担心会惹到莫天树和陈珮安那两隻疯狗。」周旭是真的烦,烦到他必须靠着许岳彬,多吸两口气,才能维持稳定的情绪。 许岳彬想要周旭别找工作了,缓一缓,放松一下也好,但他犹豫再三,依然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周旭有很多的牵掛,有属于成年人的金钱负担。 「……小旭哥,上次你跟我说,还有很多存款。你为什么不考虑自己开一间诊所?依你的能力,肯定能吸引很多客户。」 「开业?」听许岳彬提出跟他表姊一样的建议,周旭立即反驳:「我哪有资格开业呀。我的存款不多,得卖掉所有的股票和证券才勉强能凑到四百万。可开一间牙医诊所是花钱如流水,垫租、装潢、医疗设备等等,光靠我自己,开不起来。」 「我们不需要开很大规模的诊所,先从小的开始,再慢慢扩大。」 周旭摇摇头,「那也不行,这样太孤注一掷了。把所有可运用的钱全部投资开业,万一真有个意外,那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似乎还是找人合伙──不过现在有谁愿意跟我合伙呢?」 今天早上,周旭有联系过段景瑞,问他要不要再一起携手闯荡江湖。没想到呢,段景瑞会断然拒绝,说他现在是口袋空空,没钱合资。这话的确让周旭很震惊,无法理解他是把钱花到哪里去。 段景瑞的回答,让周旭时隔几个月,恍然明白许岳彬当初说,那些在社群平台上活得多采多姿的人们,不见得是真的快乐。可能,也有他们悽惨的一面。 早在四、五年前,他们三人要一起开业时,段景瑞父亲名下的公司,因营运亏空,欠银行不少的债务。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如约定那样,拿出三百五十万来合资。因为他和他爸妈的钱,全部拿去还债了。 这几年下来,段景瑞绝大多数的薪水都拿去还债,剩馀的还得侍奉父母。各种开支和莫天树那讨人厌的嘴脸,压得他喘不过气。离开天树牙医,是一种极为衝动的行为,但他认为,既然债在上个月都还清了,那再不为自己衝动一次,他真的会想去死。 「段景瑞说他想再当一阵子的咸鱼,不想太快奋发向上。唉,越想越心烦,真想隔天就中个一亿,这样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 许岳彬看周旭这样很心疼,小心翼翼地提议:「哥哥……要不然我去参加职篮的选秀?如果顺利被选中,会有签约金,我能把那些钱全都给你。」 「你在说什么?」周旭觉得这事非同小可,立即挣脱他的怀抱,隔出一段距离,「你还在读大学,为什么要去参加选秀?不对,你参不参加选秀,我不会反对和阻挠,但如果是为了赚签约金给我开业,那真的不可以!你不能拿你的未来开玩笑,知道吗?」 怎么每个人,都在关心他会不会拿他的未来开玩笑……许岳彬很无奈,只好对着周旭解释:「哥,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为,把钱交给你,是最好的投资。」 「那也不可以。我的就是你的,你不用投资我,也能──」 「我觉得小旭哥很奇怪,明明能说出『我的就是你的』这种话,却不愿意我拿钱给你。这样单方面的牺牲,真的有意思?」许岳彬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情绪并不激动,只是很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所谓的爱情,难道不是互相付出和同舟共济?在你有困难的时候,我帮你;我有困难的时候,你帮我。这样,才能走得长久,不是吗?」 周旭当然知道互相帮助才能走得长久,不过,他总希望他在金钱方面能强大一点。至少让许岳彬,能更挥霍,更自由一些。将来如果有更好的际遇出现在许岳彬的面前,那……说不定,许岳彬会惦记他之前的照顾,选择留下来吧? 随后,周旭听见许岳彬对着他说:「哥,我不是贺新尧。你别把我,当成他那种烂人。」 35 抉择。 周旭当然知道许岳彬不是贺新尧,也很清楚许岳彬不需要他任何的讨好。 可是他,依然会感到忐忑不安。 这或许是跟过去他长达十多年,无疾而终的暗恋有关。他习惯掏空自己,用来留住某样东西。抑或是,上个週末他偷偷跑去z大看许岳彬打第二轮的循环赛,待比赛告一个段落,他想去找许岳彬,却无意间在走廊上偷听到许岳彬和教练的争执。 谈话的内容,周旭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有nba的球探相中了许岳彬,与他进行好几次的协商,皆以破灭告终。他的教练恨铁不成钢,骂他短视近利,罔顾他一身的才华和天赋。 许岳彬却不以为然,反覆强调他不会去nba,也不会去cba和澳洲联盟。他只想留在国内,过着他想要过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什么生活?跟你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平凡且平庸的日子?许岳彬,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你,绝对不会放任你为了他,牺牲这么好的机会。」对此,他的教练严肃地强调:「他这样,是耽误你的未来。」 乍听之下,周旭的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不愿意深入去想该怎么办、怎么做会比较好。是啊,如果是真的喜欢许岳彬,真的替他着想的话,应该要劝他去nba闯荡。就算失败了,也足以改写国内的体坛歷史。 但,周旭不想要。 他喜欢如今的生活,单调却和谐,彷彿人生所有的缺陷,都因为有了许岳彬而变得圆满。 「这是我的选择,跟他没关係。」许岳彬一如既往坚定自己的立场,可这些话也无法让周旭安心,反而有更焦虑的趋势。 周旭不禁猜想着,许岳彬的选择,是不是受到了他们正处于热恋期的影响?像他这么好的人,本该拥有更宽阔的舞台,飞向更远的高空,然而他在展翅的前一刻,亲手折断了身后的羽翼。 这样若干年后,错失了机会,仅能与他并肩站在平地,仰望他人时,许岳彬会不会羡慕?会不会產生后悔的情绪?想到这,周旭无法再想下去了。 独自开车返程的他不停催眠自己,只要他们过好现在的生活,那么许岳彬就不会有后悔的一天……真的,不会吗? 进nba打篮球,是所有篮球选手的梦想。 许岳彬虽然表现得很成熟稳重,可年纪摆在那,总会有思虑不周和鲁莽的行为。在他的内心深处,说不定存有一份,被他强行忽视的憧憬。 在许岳彬搭乘大巴回家以前,早一步到家的周旭,用电脑翻阅了网路上有关许岳彬的所有新闻。由于许岳彬的外型和球技双双亮眼,纵使他尚未毕业,依然成为眾多体育记者的报导焦点。他们总是兴致勃勃讨论许岳彬未来的动向,其中不乏穿插着「许岳彬被nba球探和cba多家球队相中」的小道消息。 瀏览完毕,周旭遮住他乾涩的眼睛,自嘲:「周旭啊周旭,你太自私了。」 换其他任何人,都会做到为对方着想,鼓起勇气把人推出去的行为。尤其他是这段感情的年长者,本该替许岳彬规划最美好的人生蓝图,可惜许岳彬遇上的是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傢伙。 甚至在当天晚上,明知许岳彬打了两场球赛很累,周旭依然在他面前,故意赤裸着双腿,隐密地诱惑血气方刚、一撩就勃起的许岳彬。 许岳彬对周旭的抵抗力趋近于零,见到他这样,直接贴在他的身后,剥下他唯一遮住躯体的白色衬衫,然后在他略微斑驳的背脊上,再度覆盖一个又一个草莓痕跡。 从背面到正面,从上面到下面,许岳彬甚至让周旭靠着中岛,双脚跪在地上替他口交。他垂下眼眸,看着一心一意取悦他的许岳彬,一股心酸,几乎都要让他的眼泪流出来。 于是他再仰起头,享受着,撕裂着,双眼望着天花板的光线,再度迷离。直到射精,才稍稍回魂,断断续续地说:「阿彬……你要不要……进来?」 他洗过了,里里外外,全部都洗乾净了。他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想着不是一辈子也无妨,至少他能在此时此刻拥有彼此。 周旭万万没想到,濒临失控和丧失理智的许岳彬,会挺着高昂的性器,对着他摇摇头。许岳彬低下头,在他的大腿内侧,又落下了两个细緻的吻,「哥哥的大腿在颤抖。哥哥,还没准备好。」 周旭内心绷紧的那根弦,突然「啪」的一声断裂。 再如何犹豫、徬徨和道德綑绑,周旭都深刻地认知到,自己没办法推开许岳彬。哪怕拥有这么好的一个人会下地狱,不,是下十八层地狱,他都不想,松开这个此时眼底只有他的大男孩。 他是很贪心,很不知好歹。可是……他孤独了大半辈子,做了大半辈子的好人,妄想留住属于他的幸福,真的有错吗? 「哥,我不是贺新尧。你别把我,当成他那种烂人。」 周旭听了许岳彬对他讲这句话,脸上还露出「我不被信任」的表情。他无奈地叹口气,主动亲吻许岳彬的眼尾、鼻梁、脸颊和嘴脣。 一下又一下,亲得许岳彬忘了生气,反过来吻着周旭。 然后,许岳彬紧紧抱着周旭。 无论周旭被他弄得多么淫乱、射出多少精液,下半身湿答答、乱糟糟,他依然觉得周旭乾净得过分。 旁人总以为他还有馀裕,能在眾多选择中,找到对自己最好的一条路走。可许岳彬不这么想,因为他光是喜欢着周旭,就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 他太喜欢周旭了,喜欢到小心翼翼,防范着其他人的覬覦。 「哥哥……如果我拿到冠军,我可不可以送你一个礼物?」 周旭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拿到冠军,难道不是我送你礼物吗?怎么换是你送我?」 「我就是想送小旭哥一个礼物。好不好?」 「好呀,你想送什么,都好。」 36 投资。 有时候,周旭会想,如果他不曾体会这世界的光,那么他就不会畏惧这世界的黑暗。 t大篮球队一路势如破竹,闯过第一轮和第二轮的循环赛,成功延续去年的气势,躋身于四强,目标全国冠军。许岳彬作为球队中最核心的球员,不得不把留在学校练习的时间拉长。 早出,晚归,留周旭一人待在家。 周旭忙完了家事,就会坐在书房,用电脑打开求职网站,一封又一封地发送求职信,每封信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止步于初次的交谈。若非亲身体验,很难想像他会因为一件荒谬至极的事,将辛苦工作五、六年的口碑全数成为泡影。 他很灰心、焦虑和难受,直到午餐时间,也没有任何食慾。他想到阳台晒晒太阳,又担心会错过期间内打来的求职回覆,只好拿着工作手机,穿越客厅走到室外。 冬日的阳光很温暖,周旭仰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正当他认为,日子有好过一点,胸口不再沉闷时,他接到他最讨厌的人,打来的电话。 到了午餐时间,周旭没有任何食慾,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仰望着天空,享受冬日阳光,温暖的照耀。正当他觉得,日子有好过一点时,他接到了他最讨厌的人打来的电话。 莫天树极其无礼地咆哮:「周旭!是不是你让洋洋不接我电话?」 「什么?」听到莫天树的声音,周旭很庆幸自己还没吃午餐,否则他肯定会把刚吃的食物回归大地。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是不是你要洋洋不接我的电话?还把我和她的合照故意寄给我老婆?」 「我看你是疯了吧?跑来问我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你,洋洋有可能会──」 「为什么没可能?你如何对人,难道一点自觉都没有?你和她之间怎么开始的,我不管,但你老婆情绪失控的时候,你有任何承担错误的能力吗?没有。你只是放任她被你老婆蹂躪,在眾目睽睽下尊严尽失。」 「我那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所以你现在想好了,就是打给我咆哮?你这个鸟样子,还真的不要去招惹人,丢人现眼。」说完,周旭也不想听莫天树讲废话了,直接掛断电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从莫天树这些话来推敲,温宜洋后来是真的没有再跟莫天树藕断丝连。这大概是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让他当初的介入,不算多管间事。 过了几秒鐘,手机再度响起。周旭原本不想接,奈何铃声响得太久,令他十分暴躁地接通:「你到底烦不烦?已经跟你说──」 「请问,这是周医师的电话吗?」一阵纤细的声音,传入周旭的耳朵。 周旭瞬间卡壳,结结巴巴地回答:「欸,是、是的。」 「你愿意接电话真是太好了。周医师,我是念慈,你记得我吗?」 「你是王念慈?」周旭震惊地瞪大眼,没料到王念慈会打电话给他。 「嗯!我是王念慈。周医师,我听说你受了一些委屈,被人欺负了,才会离开诊所,是不是这样啊?」 在十四岁的小女孩面前,周旭真是不好意思诉苦,只好尷尬地问:「念慈,是谁跟你说的啊?这是大人的事,难为你还要替我烦恼。」 「这才不是大人的事。周医师离开后,影响到很多人,包括我。你不是跟我说过,要帮我把牙齿治好吗?可是你没有遵守诺言。」 「对不起,因为意外发生得很突然,让我没办法好好跟你告别,不得不违反了我对你的诺言。念慈,我认识好多个值得信赖、技术很好的牙医师,让我帮你转诊给他们,好吗?」 「不好。」向来温驯的王念慈,第一次展现出她任性的一面:「若要找好的医师,我的爸爸、妈妈早替我找好了。可除了你,我不想给其他人看牙齿。」 「但是依我现在的情况,不足以替你看牙齿和做任何的治疗。」 「为什么?」 「因为……我被人欺负了,找不到工作,就没有场所好替你治疗。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人际关係,才会进而影响到你。」 王念慈停顿了片刻,由衷地发出疑惑:「明明受欺负的是周医师,为什么你要检讨自己呢?就像是我被人欺负了,你们不也是跟我说,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吗?既然如此,那周医师不要跟我道歉,该道歉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 这几天,持续失败、找不到工作的周旭,心中累积了许多负面情绪。可王念慈的这几句话,彻底将他那些情绪一扫而空。 「倘若没有人要聘请周医师,那你开一间,不好吗?」没有得到周旭回覆的王念慈,继续说:「自己当院长,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呃,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没办法靠自己开一间牙医诊所。开一间诊所,需要花很多钱,我……嗯……暂时是没办法的。」 「周医师你的意思是,你没钱开诊所是吗?」 周旭被王念慈这么一说,尷尬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你没有钱,但我有啊。一千万够吗?」 「什么?什么意思?」 「我问你,一千万够不够开牙医诊所?如果够的话,那我来赞助你吧!我有一千万,可以全部拿出来给你用。唔,前提是我必须去问我爷爷公司里的律师和企划,请他们后续来联系你,如何一起开一间诊所。」 「不对不对!念慈,你怎么有钱?你妈妈知道吗?」周旭感到很荒唐,立即阻止王念慈的突发奇想。 「这是我的零用钱。」 好的,有钱人的世界,周旭根本无法理解。一千万竟然是某个国中生的零用钱吗?什么跟什么…… 「而且我妈妈知道啊,她就坐在我隔壁。我能够打给周医师,也是我妈妈替我找的电话号码。好险你有接,虽然你一开始很兇,吓得我差点要掛电话了。」 周旭觉得他这是在跟奇异外星人说话:「那,你要不要……先询问你妈妈的意见?」 「你说的是花钱吗?为什么要问?我妈妈说,我的钱我自己作主。如果我花光了,她和爸爸会再给我。」 「……念慈,请你把电话交给你妈妈,我有事想跟她谈。」周旭放弃跟价值观与自己不在同一个水平的王念慈沟通,转而找上令王念慈的想法,变得如此诡异的罪魁祸首问:「是钱女士吗?」 「是。周医师,好久不见。」钱女士的声音很明亮清脆,显然是心情很好。 「你知道念慈她……她刚才对我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就在她旁边。有清楚听到她说要拿一千万,交给你开牙医诊所。这件事我不反对,还很赞成。若她不想投资你,我也会出钱帮助你开业。」 「钱女士,我──」 「或许一千万对你来说,是很大的数目,可之于我们,属于日常的开销。我和我先生只有念慈一个女儿,我希望她能活得身体健康。所以,你是构成她身体健康的其中一个要素。而帮助你开业,似乎是一件必然的事。」 「可是我……」 「我明白你会有很多顾虑,但我们跟那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不一样。就我看来,我们有钱,而你有耐心和技术,强强联手,建立一个牙科帝国也不错。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干涉诊所的营运方针和看诊模式,那些全权交给你负责处理,每个月只要给念慈净利润百分之十的分红。」 「只要给念慈百分之十的分红?」这在周旭听起来,完全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会不会太佔你们便宜了?」 「百分之十的分红,已经是我们狮子大开口了呢。依照周医师的能力,等一切稳定后,每个月赚个几百万,应该是不成问题。到时候念慈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那么多的钱流入帐户,我光想就觉得是个稳赚不赔的投资。」 周旭知道钱女士讲的是「未来」,而他谈的是「当下」。 当下的他,情况真的不算太好。他掉入了深渊,找不到出路,每天都过得很焦虑不安。「我认为我可能,不值得你们这样……」 钱女士沉默了一会,从女儿的卧房走出来到某个独立空间,与周旭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只是在商言商,就你这处境,我肯定会趁火打劫,开出更苛刻的条件。但,你知道我给念慈找了多少医生吗?不乏有名气高的、技术好的和耐心十足的──偏偏这些人,念慈一个都不要。念慈她,因为我和她爸爸先前的粗心大意,受了很多委屈。」 王念慈在学校被狠狠霸凌的事情,始终是钱女士和她先生心中的一根刺。周旭在实际与念慈相处后,也不由得,为这个又乖又听话的小女孩感到心疼。 「我以为她会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打开心房。可託你的福,她在那次看完牙医后,渐渐展现出活泼有朝气的样子。虽然她还是害怕上课,必须透过家庭教师来跟上学业的进度……呵,我跟你讲这些做什么。反正,念慈想要的,我都会尽量去满足她。不计较任何得失,尽可能的,让她开心。」 「我知道了。」周旭勉强能明白钱女士的动机,仍然强调:「其实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做的,是大部分正常的医师,都能做到的事。」 「或许在你眼里,透过医治病患的牙齿,帮助他们走回人生正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我和念慈来说,却不然。你对她的温暖,像一道光,强行照入她封闭且黑暗的世界。周医师,我作为念慈的母亲,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37 主动。 最终,周旭被钱女士说动,接受了王念慈的资助,开始筹备属于他的牙医诊所。当天下午,王念慈她爷爷公司里的法律顾问,带着《筹备计画书》与《赞助合约》来到他家,进行初步讨论。 这真是不得不感叹,大公司的员工,处理事情的效率就是快。不止是快,内容还写得很详尽,连诊所将来要开在哪,都预设了好几个场所。其中一个周旭最中意的,是在天树牙医诊所的隔壁,一栋四层楼高的透天整新店面。 根据法律顾问徐先生的情报,这店面是王念慈名下的资產。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她爷爷为了纪念与庆祝,将店面赠送给她。 听到这,周旭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果然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被想像。在他们这种凡人,为了房贷拼死拼活时,有人一出生就坐拥北市精华地段的透天店面,呵呵。 「明天一早我会请专业的室内设计师与您联系,讨论内部的装潢风格,希望尽快施工。至于营业证照等等,要请您准备好我列在这清单上的证书,我会处理妥善的。」徐先生从公事包里,再度抽出一张纸,上面罗列周旭应筹备的事项。 「呃……谢谢。」周旭面对有条不紊的徐先生,深刻感受到自己就是个只会看牙齿的废物,其他的都要麻烦人。 「再来,要谈的是王念慈小姐对您的赞助。合约的主要内容:一是,王小姐会出资一千万,帮助周医师开设牙医诊所。这笔钱可用在诊所装潢、医疗器材採购和任何与营运相关的项目。二是,正式营运后,每月诊所净利润的百分之十,是王小姐的所得分红。直到分红款项超过一千万,之后的分红改为净利润的百分之五。三是,若周医师于三年内无故离职,造成王小姐的利益受损,须赔偿这一千万。」 周旭一边点头一边继续阅读合约,不读还好,一读吓死人。 「下方,有两条保证条例。一是,王小姐及家人绝不干涉诊所各项营运,及治疗方针。二是,王小姐会提供诊所专业法律顾问作为諮询,若有任何纠纷,则会出面──」 由于内容过于离奇,周旭忍不住打断徐先生的讲述,问:「徐先生,这么优待的合约,你之前有见过吗?」 徐先生停顿了几秒鐘,才笑着对周旭说:「是没见过。不过,我想您们双方是第一次合作,会多释出一些善意来促成。」 周旭心想,这叫「一些」善意?根本是佛光普照了吧……他反覆阅读合约,确认没问题后,签下他的名字。 在周旭落款的上方,是王念慈及她父母的签名。 「后续的事宜,我会再跟您联络。」徐先生达成任务,看时间已接近傍晚,准备告辞时,许岳彬刚好从外面回到家。 许岳彬先是看到鞋子,随口问:「小旭哥,家里有客人?」接着他一抬头,与徐先生对上眼,相互点点头,作为示意。 「那么周医师,我先走一步,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周旭送徐先生到门口,等人踏入电梯,消失在视线,他才松了一大口气。 「小旭哥,他是谁啊?」 「他是散财童子的代理人。」 「嗯?」 周旭转过身,看着满脸疑惑的许岳彬,无奈地伸手捏了捏他的侧脸,「你明明都知道,干么为了我的自尊心,假装你都不知情?」 「我哪有假装?哥说什么,我才不知道。」 「难道不是你主动去找钱女士说明我的情况,让她来资助我的吗?」 听到这里,许岳彬有些绷不住了,无奈地抱怨:「她什么都跟你说了?真是大嘴巴。」 「她不是大嘴巴,是让我明白你对我有多好,有多在乎我的大好人。」周旭吸了吸鼻子,心里非常愧疚:「对不起,找钱女士应该要花很多时间吧?因为我的关係,让你费心了。」 「我不喜欢小旭哥跟我讲这些话。」 「阿彬……」 「哥总是对我很见外,才会让我连做这件事。都要偷偷摸摸怕被你知道。」许岳彬看着眼前无措的周旭,心疼又难受,「我们不是在交往吗?既然在交往,那我无法看着你焦虑,却没有任何作为。」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阿彬,不会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中午的时候,周旭和钱女士谈了很长的时间。按他的立场,很能明白钱女士和王念慈感动的原因。可这不是家家酒,无论如何,一千万是一大笔钱,不能随随便便接受。他依然想拒绝,试图凭藉自己的能力,找到新的出路。 可钱女士突然说:「我是有意找你,但,其实是你男朋友先来找我的。他跑到我上班的公司楼下,等了两天。好不容易堵到我,我也只给他三分鐘的时间说明你的情况。他的口条不错,讲得很好,总结是希望我能出资,帮助你开业。」 周旭整个人都傻了,「……男朋友?」 「呵。许岳彬难道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他是没有明说,我的眼睛却也没瞎,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不一般。而你一个同性恋,抵挡得过如此完美的天菜小鲜肉吗?」 抱歉,他还真无法抵抗。 「周医师,这机会严格来说,不是我和念慈给你的,是许岳彬替你争取的。我认为你不接受我们的好意,那他也只会为了你,去做更艰难更疯狂的事情。与其如此,不如就一起合作看看吧。」 周旭可以吃苦,可以承担很多责任。但他捨不得许岳彬为了他着急、忙碌,甚至鋌而走险。如果这是一条最安全、最稳妥的道路,那周旭愿意放下他自尊,接受这份好意。 38 梦想。 「马上就要打循环赛了,你特地跑到人家公司楼下做什么?还站了两天,是不用训练了吗?不想拿冠军了?」 「我当然想拿冠军,这样才能把礼物送给你。」 「阿彬!」 「小旭哥,你放心好了,我的手感不会因为两天没练习就生疏。」许岳彬不会说,他因为翘了两天的练习,被教练张信哲骂得狗血淋头,还有可能在后天的最后一轮循环赛,从先发改成板凳。 他的确是出眾的。 就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那位nba的球探却在接连看他打好几场比赛后,更坚决地邀请他到美国总队做测试。 这样杰出的选手,本该在最终的球赛彻底发光发热。可许岳彬的态度,令张信哲非常愤怒。说他是恋爱脑,都不足以概括。 「我累了,肚子也好饿,可不可以吃饭了?」知道周旭仍在纠结的许岳彬转移了话题。 「嗯……先来吃饭。啊!对不起……我今天下午都在跟那位徐先生谈开设诊所的细节,没有先准备吃的……要不要我点外卖?」 「不要吃外卖了,我煮麵来吃吧。」 「你不是累了吗?去洗个澡,洗完澡外卖就送来了。」周旭心疼他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还要煮饭。 许岳彬摇摇头,「累是累了,但煮麵的力气还有。小旭哥,我们简单吃个汤麵就好了。」 说完,许岳彬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不少材料。 「阿彬。」周旭不太会煮饭,唯一会做的就是用电锅,煮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他们吃的每顿饭,几乎都是许岳彬煮的。 「嗯?」 「跟我一起住,和跟我一起交往……是不是都让你过得很辛苦?」 「什么意思?」许岳彬背对着他,在询问的同时,也关掉了瓦斯炉。 「我说……我感觉你跟我交往,变得很辛苦。」周旭不想说这些话,可他就是这么认为。认为他拖累了许岳彬,让许岳彬来回奔波之馀,回到家还得照顾他的起居。 「你不是我,怎么可以这样断言?」 这大概是第一次,许岳彬以一种强势的语气,反驳周旭的话。 「我……我不是……我觉得,你一定还有,比照顾我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重要的事?你说的是打篮球?课业?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打篮球打得那么出色,还有人说你被nba的球探相中……我认为,我认为你应该花更多时间在这上面。说不定,你真的有机会去nba打球。」 「nba、nba、nba、nba……到底烦不烦?」许岳彬转过头,情绪失控地对周旭咆哮。「你就这么想要跟我谈异地恋吗?对你来说,我们分隔两地,甚至分手,你也觉得无所谓?」 周旭被许岳彬的反应吓了一跳,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的思绪,反而更清晰:「我没有觉得无所谓。若要谈异地恋,我也会感到很痛苦。可是阿彬,进入nba打球,不是所有篮球选手的梦想吗?你有这么好的天赋,会有更光明的未来,不应该在我这种人身──」 「谁跟你说,成为职篮选手、进入nba打球是我的梦想?」 周旭怔住。 「打篮球、进入nba或许是一件很酷的选择,但这些都不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只有你一个!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让自己变好是为了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追逐你的身影!因为我,我许岳彬喜欢你!喜欢了十多年,一直一直朝你迈进,而你在过去,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阿彬……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你十岁的弟弟,只看得见贺新尧那个烂人!我会接触运动,开始打篮球,也都是为了长高长壮,能让你意识到,我不再是那个透明又虚弱的男孩……我费了那么多心思,用尽所有的精力,换来的只是一句『你不应该,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阿彬……」周旭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曾想过,原来许岳彬的出现,不是因为偶然,是经过努力狂奔、追求和策划,才能够站在他的面前。 许岳彬,比他想像的,还要喜欢他。 「周旭,你太自以为是了。」说完,许岳彬扯下身上的围裙,越过周旭,拎起被他扔在玄关的皮包,打开门走了出去。 待在原地的周旭,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等他回过神想追出去找许岳彬时,许岳彬早已不见踪影。 ──我真是一个差劲的人。 周旭的双脚瘫软,导致他整个人跌坐在门口。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他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情绪,遮住双眼,哭了出来。 许岳彬的心底,一直都住着一个透明又虚弱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是他,小时候的他。 「嗯……我今天会回去宿舍睡一晚。」许岳彬坐在距离公寓两条街外的歇脚椅上,打了一通电话给他在学校宿舍的室友,「你们在我床上堆的东西,都给我移开。」 室友不太好意思地说:「抱歉啦,因为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许岳彬踢着脚下的石头,没说话。 「你要不要考虑回来住?季安那小子,交到男朋友后,也搬出去住了。现在宿舍里就剩我跟大兵,真是要无聊死了。」 孟季安,就是那个曾经追求他无果,还在他床上自慰,最后被他打到在地板上哭嚎的傢伙。 当初这件事,他们两个都保持着默契,没有告诉其他两位,就是不想让彼此的交流变得很尷尬。 「我才不搬回去。」许岳彬想也不想地否决。他是愤怒,却也没想过放弃庾周旭继续走下去。「我就这一两天,去宿舍里静静心,好好思考未来。」 「你的未来还要想吗?冉冉上昇的篮球明日之星──欸,你回来刚好,先签个名给我。等你日后飞黄腾达,我就能把你的签名拿出去卖钱。」 「呵……可能不会有那一天,因为我不打算去美国测试和进中国职篮。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我会当职篮选手呢?」 「你问我吗?我没多想耶,只是觉得你打球很酷,继续打也没什么不好吧?至于你其他的亲友,大概是认为,职篮选手这条路,对你来说最稳妥。」室友回答,还不忘揣测许岳彬要回宿舍睡觉的理由:「你今天,该不会是跟恋人吵架,才突然说要跑回来睡?」 「……是他突然要我别在他身上花时间,要更努力练习,然后再去nba打球。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都一点都不担心?难道我真的那么可有可无吗?」 一般的情况,许岳彬还能忍住不抱怨,可他现在很烦,烦到抓住时机就一阵输出。 室友有种他明明是在听他抱怨,却吃了满嘴狗粮的感觉。 「阿彬啊,你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出乎意料地直男呢。」 「什么?」 「他一定很喜欢你,很捨不得,可按照他的立场,能说出『你不要去』、『你不要努力,就留下来陪我』这种话吗?」 「我……」这回换许岳彬无语了。 「从你被媒体传出有可能去打nba,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有两三个礼拜了吧?他一定很早就看到了,只是一再犹豫要把你留下来,还是推出去……唉呦喂,我这没有对象的人,还在这边开导你什么。」 「他应该,要把我留下来的。」 「你难道没听过『喜欢是放肆,但爱就要克制』这句话吗?上次你说过,你交往的对象比你大了十岁。所以,你去美国可能只有短短的两三年,可对他来说不是这样的。他体会到的时间焦虑,会比你还要巨大。尤其你这傢伙,受欢迎的程度,是天怒人怨。要不是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认认真真地考虑未来,他又怎么捨得,冒着被你拋弃的风险,放你走呢?」 「我又不想走!那些是他的一厢情愿!」许岳彬胸怀无大志,只想跟周旭过着平凡、简单的日子。 室友恨铁不成钢地吼:「那你要告诉他啊!之前有告诉他吗?你没说,他怎么会知道你喜欢他,喜欢到成为实实在在、不可逆的恋爱脑?你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巴着他?你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不对,你现在大概是跟对方一阵发洩完,认为自己很委屈,就夹着屁股跑了吧?」 「我也没有……嗯……」 「许岳彬,不是只有你在爱一个人。他也一样爱你,所以就算会牺牲自己的幸福,就算会感到畏惧,他依然勇往直前了。你难道不该庆幸,喜欢的人,竟然会为了你,变得这么勇敢吗?」 39 理由。 「哥。」 晚上八点半,许岳彬提着一袋薑母鸭,唯唯诺诺地搭乘公寓的电梯上楼,一打开门,就在门口看见双脚蜷曲、蹲坐在地上的周旭。 许岳彬见状,眼睛瞬间就红了。用颤抖的嗓音,对着周旭说:「哥……我回来了。我带了晚餐回来……你要不要吃?」 周旭的身躯猛然一抖,随后缓缓地抬起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吸了吸鼻子,双脚撑地,起身用指纹打开大门的电子锁。 许岳彬一个箭步走向前,紧紧抱住周旭的纤细的腰,「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对你乱发脾气,真的很对不起……」明明喜欢周旭,是他独自决定的事,怎么有资格对周旭大呼小叫地发洩情绪? 如果他今天不回来,周旭是不是就会坐在这里,乾熬一整夜? 「阿彬……」周旭嫌弃自己的懦弱和不堪一击,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依循着本能,抓住这根极有可能会被冲断的浮木。「我刚才想了很久……我……我想,我们纵使吵架,但也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们再磨合一阵子,虽然我……很迟钝,可是我会变得更好的……」 「没有分手!我们不会分手!」许岳彬暗恋过、失恋过,嚐遍各种心酸的滋味,却没有想过,周旭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对他来讲才是真正的酷刑。他不敢松开周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不知道哭了多久,周旭终于勉强恢復正常。他整个人又往下沉,被许岳彬带到椅子上坐。 「哥,喝点水。」 周旭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他依旧很沉默,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许岳彬害怕看到他这样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想什么,就是……」大哭一场后,周旭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没有前些时刻的阴鬱,「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那你有想到理由吗?」 周旭摇摇头,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许岳彬从小,就对他死心塌地。 许岳彬拉了一张椅子,在周旭旁边坐下,问:「小旭哥,你知道我是个早產儿吗?」 「有点印象,陈姿瑜有跟我说过。」许岳彬的母亲早產,在当时他们的小村庄,算是一件大事。陈姿瑜作为故事主人翁的亲戚,知道的也比其他人还要多,曾偷偷跟周旭分享事故的细节:「说是你妈在怀你的时候,走在路上,被人撞进了水田。由于肚子剧痛和流了好多的血,来不及送到大医院,就在村子里的诊所待產。好在有奇蹟发生,你顺利被生下来,而你妈妈也没有大碍。」 「顺利生下来?没有大碍?如果真的有那么顺利,我不会一出医院,就被送到舅舅家养,一待待了五六年,还在那里见到小旭哥。」 「什么意思?」 「因为急產,子宫不停收缩,胎位却不正,使我妈生產的过程中非常辛苦。自然產生不出来,可诊所又没有能剖腹的设备,所以她可说是耗尽一切的力气才把我生下来。」 周旭虽是牙医师,基础的医学知识还是有的。他能想像许岳彬他妈在这过程中有多痛苦,事后的情绪会有多崩溃。 「所以你妈,得了產后忧鬱症?」 「是的。她得到很严重的產后忧鬱,强烈拒绝见到小孩──也就是我。我爸很无奈,但为了不让她做出过激的行为伤害到我,我一从医院的早產儿保温箱出来,就被送到舅舅家,拜託他们一家人照顾我。」 难怪许岳彬会说自己是「透明又虚弱」的小孩。农村生活,每一家都有一大堆「自己」的小孩,农地的工作又很繁重,哪能时时刻刻关注别人家的早產儿? 「说实话,舅舅、舅妈和表哥表姊他们对我很好,可是大人们太忙了,而我又太虚弱,没办法跟哥哥、姊姊们跑出去玩,多半是独自窝在家里,站在窗台边美其名是晒太阳,实际是观察外面的动向。」 「哦哦哦……我记得了。」透过许岳彬的阐述,周旭终于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你一个小屁孩在窗台边,满脸悲壮的样子真的太好笑了。」 「有吗?我当时的表情,有很悲壮?」 周旭憋着笑,对他不停点头。 「可我的视角是有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人,推开矮门,穿过庭院,缓缓走进屋内。他还用很好听的声音,问我怎么不出去玩。」 无须许岳彬挑明,周旭知道他讲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美化过的自己。 「我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出去,你就拿出我看不懂的绘本,坐在矮凳子上,一页一页地说故事给我听。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个人不只长得好看,还很温柔,我好喜欢。」 周旭遮住眼睛,思索该不该把「我那时候是在躲陈姿瑜,不想出去外面晒太阳」的实情告诉许岳彬。总觉得说了,会完全破坏许岳彬的美好回忆。 「所以严格来说,我五岁就喜欢小旭哥了。」 「噗!」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周旭笑出来,心里的最后那一点惆悵,也全数消失殆尽。 许岳彬看他笑,自己笑得更开心,捏了捏他的手,说:「哥终于笑了。可我说的不是笑话,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周旭依然自我批评:「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好,很软弱,很无用,还会拖累你。」 「我承认在你的身上,有一些显而易见的缺点。但那又怎样?我也不是完美的。我偏执、任性还很没礼貌,都快把教练气死了。这样的我,喜欢着你。你不也一样,不计较这些,全心全意喜欢我吗?」 「你……要把教练气死了?」 「不,不是,小旭哥,重点不是我有没有把教练气死,是无论我们身上有多少缺点,都两情相悦。一个锅配一个盖,注定要过一辈子的那种。」 一辈子。周旭真不敢想像,能跟许岳彬一起过一辈子。许岳彬那么好,好到他以为,只要能多交往一天,就是赚到一天。 可是现在许岳彬告诉他,他们会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死别。 「说我没志气也好、浪费才能也罢,我过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选择,都未曾想过要离开台湾,离开你的身边。哥,你就不要再苦恼了。」 「我这样把你拖住……没问题吗?」周旭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给许岳彬什么,却总是在他身上,窃取到好多好多温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是你拖住我,是你的出现让我有成长的动力,让我在五岁的时候,就决定要把自己用强力胶,狠狠黏在你的身边。所以呢,你想怎么甩开我都不行。无论距离多远,我都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紧密、契合,且永远都不分开。 或许是隐藏在心底的最后那一丝不安被消除,身体疲惫不堪的两人,在深夜依然褪去了对方的衣服,于彼此面前,变得赤裸、充满了肉感的慾望。 周旭的眼神迷离,被许岳彬压在身下不断地亲吻、爱抚和扩张。 当许岳彬的阴茎捅入他的后穴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令他的脖子仰起,展示出一个很美的弧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岳彬总说他还没准备好。因为这种侵略是野蛮的,趋近本能的,最初的痛感,远远大于快感。要不是他有足够爱许岳彬,根本不可能在第一次破处,就接纳这么一大根的傢伙! 「阿彬……我劝你善良……慢慢地捅,不要太快……我真的会菊花残。」 然而许岳彬的性器在彻底塞进去的那一刻,三魂七魄都飞得老远,双眼通红像馋了很久的狼,哪里听得见周旭的警告? 他狠狠地撞,刚挤进去的润滑液全被他带出来,滴滴答答的,把床单弄得乱七八糟。 「嗯……阿彬!我……我……小力一点!」 周旭的眼睛流泪,菊花流水,全身都在冒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岳彬才结束这场堪称抢劫的性爱。因为他做到一半的时候,人就昏倒在床上。昏迷前,脑海窜出一段无情的歌词:「菊花残,满身伤,我的老腰快断亡。」 呜呼,哀哉。 40 出柜。 「所以,你跟你那小鲜肉弟弟终于做了?」 小桃作为「周旭&许岳彬恋情八卦后援会」大使,对于他们的任何进度瞭若指掌,随时随地掌握第一手消息。 周旭虽然当gay当了很多年,但他真心搞不懂腐女这种生物,究竟是哪来的精力,可以无穷无尽地散发热情? 「对,昨天晚上,终于做了……我差点以为明年的昨日,就是我的忌日。」 「看来你弟弟的那根,是真的很大根。处男与处男的完美碰撞,注定是血泪交织。」小桃说的每个字,周旭都听得懂。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全部拼在一起就令人茫然了。好在小桃也没继续说一些奇怪的话,转而关心他:「那今天有人照顾你吗?那小子,该不会学会射后不理吧?」 「没有射后不理。就算射了不理会,我也不会怀孕,顶多拉肚子……不对,我跟你说这个干么。」周旭每次跟小桃聊天,都会被她带偏重点:「他明天就要打最后一轮循环赛,我要他快点去球队练习和讨论战术,不要影响到大家。反正呢,我就躺在床上当一摊会呼吸的肉,这样就行了。」 「噗……需要我去看你吗?」 「不用!我又不是死了。」 「但你残了啊。」 周旭只恨他们不是视讯,没办法再比一个中指给小桃。 「你今天难道不用上班吗?莫天树人有这么好,让你清间到有时间过来看我?」莫天树自己不爱工作,却很爱奴役别人工作,标准的惯老闆。 小桃的回答也不出周旭所料:「我辞职了。我跟你一样,再也没办法忍受莫天树那个大姨妈整天来的臭王八蛋。」 周旭下意识想吐槽「男生哪来的大姨妈」,又觉得这没营养的话题实在没必要继续掰扯。 「你准备找工作吗?还是有其他打算?」 「看吧,反正我还有一点存款,不至于马上饿死──哦对,我忘了跟你说,莫天树好像要跟他老婆离婚了。」 「什么?他老婆怎么捨得跟他这种极品离婚?」 「好像是他老婆发现他不止偷吃温宜洋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被照片的证据打脸打到彻底清醒,决定踹开渣男,拥抱单身生活。」 由于周旭对陈珮安也没什么好感,便选择不吭声。 「现在诊所很乱,客户也少了很多很多,想来是不太妙了。」 「嗯,就算没有这一遭,天树牙医本来也就不妙了。」 「什么意思?」 「我打算在天树牙医的隔壁,开一间属于我的牙医诊所。小桃,既然你没了工作,要不然就过来帮我吧。」 永远像个小太阳的小桃,先是发出一连串的笑声,随后爽朗地说:「这还需要问?!快快快,快请我过去,我要当你最实用的左右手!」 对此,周旭忍不住又笑了。 如花一般,嫵媚灿烂。 全国大专院校篮球盃最后一轮循环赛,于十一月最后一个礼拜的週末开打。 由于躋身四强的都是人气极旺的球队,前来共襄盛举的人完全挤爆了z大的体育园区,停车场的位子都不够停了。 好在这次周旭有提早出发,顺利地停好车、走到场馆,再凭藉着许岳彬给的门票进场。室内的声音非常吵杂,差点没让周旭耳聋。 「听说今天一开始,许岳彬不会先发耶。」 周旭刚落座,就听到坐在前方的两位小姐,谈论这则「噩耗」。 「为什么啊?许岳彬的状况有不好吗?明明上个礼拜还那么厉害,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坐板凳啊。」 「我是听我男朋友说的,教练骂他没有求胜欲,对比赛不积极、不热情……大概是他在前几天,不顾大赛在即,蹺掉了团体训练,才会彻底惹怒教练吧。」 「哦对,你男朋友跟许岳彬是队友,情报应该很准确。不过我以为许岳彬会很积极呢,nba球探不都看上他了吗?这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才表现?」 「如果他想去的话,当然会努力表现。偏偏他就是不想去,一直拒绝教练和球探,把教练气得快中风。」 周旭感叹,原来许岳彬说他快把教练给气死了,不是在开玩笑啊…… 「那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去?我们的职篮水准根本不够看啊!」 「呵,好像是为了他的恋人。他跟教练说,他不想谈异地恋,所以不想去美国打篮球。」 「我的天啊!许岳彬竟然有女朋友?还这么痴情?果然人不可貌相,他看起来就一脸花花公子样,没想到会为了女友选择留下来──好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哦,能套牢这么完美的人。」 殊不知,她们热烈谈论的对象,正坐在后方,一脸尷尬地偷听她们谈八卦。 在这之前,周旭是真的不知道,许岳彬背地里做出这么多蠢事。生气之馀,又觉得许岳彬很搞笑。 「阿旭!」听卦听到一半,陈姿瑜突然出现,坐在周旭的左侧。 「你怎么来了?」 「阿彬率队打决赛,我能不来吗?不止我来了,我们那一大家子,全坐在对面的观眾席,准备来替阿彬加油。」 「哦……那你不跟他们一起坐啊?」 「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想过来陪陪你。」他们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可是相处起来,依然是和谐自然,「我有带糖果,你要吃吗?」 「吃啊。」周旭接过陈姿瑜给他的薄荷糖。想到与许岳彬初次见面的那天,那傢伙也给他一颗一模一样的糖果。 「这是阿彬最喜欢的糖果,每次去餐厅吃饭,他就会多拿几颗。你们住在一起,有常常出外用餐吗?」 「之前工作忙,几乎都是在家里吃他煮的饭,说这样不用舟车劳顿。」 陈姿瑜笑了一下,说:「你们两个……相处的模式,还真是老夫老夫的既视感。」 周旭转过头,看向她。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她说出,他想知道的话。态度意外的平静,大概是心中早有预感,「他前几天,跟他爸妈和我出柜了。」 「什么?」 「他说他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我是不知道我姑姑和姑丈的态度,看他们今天那个样子,大概是接受了吧。毕竟因为小时候的事,他们一直觉得亏欠了阿彬,对阿彬的选择,多半是支持与纵容。」 「那你呢?」家长支不支持,老实说周旭并不是那么在乎。再怎么爱父母,再怎么难以割捨,人终究要为自己而活。他可以很孝顺、很乖巧,却不包含听从他们的指示,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分开。 他在乎的,终究是这个,与他相伴将近三十年的小青梅。 「我不意外。」 「姿瑜……」 「因为你是一个,好到别人跟你认真相处后,都会不自觉喜欢上的傻瓜。所以我不意外,他会喜欢上你。」 同时,球赛开打,球员从两侧的走道依序走出。许岳彬的出现,再度引爆热烈的欢呼声。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难过,难过你不曾跟我讲过,你是一个同性恋,与他两情相悦。」 「我……我很难啟齿,因为你在我心中,很重要。」 一直努力维持冷静,不想展露过多情绪的陈姿瑜,在他讲「很重要」三个字时,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泛出。她撇过头,抹掉眼泪,不让他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陈姿瑜,对不起。」陈姿瑜跟小桃是不一样的。面对陈姿瑜,周旭总会变得很柔软、牵肠掛肚,怕伤害到她。可对小桃就没有这种顾忌,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肆意而为。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喜欢你,喜欢这么久了。可你不告诉我的原因,应该就是我喜欢你,你不忍心伤害我吧?」过去的陈姿瑜真的想不通,他们明明如此般配,为什么他怎么样,也不给她一次机会。 陈姿瑜努力过、绝望过,也放弃过。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释怀。 「你跟我弟在一起也好,这样至少不是其他女人把你抢走。」 这两句话,让原本感动到想哭的周旭顿时是啼笑皆非。 「笑屁啊,这样至少我知道,不是我不好,是性向不对。你若早点告诉我,我需要一再质疑自己吗?」 「对不──」 「不过,周旭啊。」 「嗯?」 「谢谢你,没有退而求其次地接受我。无论我如何哭闹,你都拒绝我,没有欺骗我,那真是太好了。」 「是吗?如果你觉得太好了,那才是真的太好了。」周旭也曾犹豫过、想要勉强过,可喜欢和性向这东西,真的勉强不来。与其一时妥协,到后来给陈姿瑜血淋淋的一刀,不如一开始就果断拒绝。 她纵使伤心,也还能继续当朋友吧。 陈姿瑜的嘴角浅浅上扬,轻轻地询问:「阿旭,你幸福吗?」 「我幸福啊。因为有你的谅解,我真的很幸福。不过,如果许岳彬这时候可以上场翻盘局势,我想我会更幸福一点。」 「哈哈哈……」 41 旭光。 许岳彬还真的没有先发上场。这的确让未曾得到小道消息的观眾们吃惊,纷纷猜测他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哪里受伤。 这么重要的比赛,如果不是身体不舒服,那怎么可能没有一开始就上? 而他不上的影响,显然是巨大的。 t大篮球队从一开始,就被对方压在地上蹂躪,狠狠地虐。篮板抢不到、拋射被盖火锅、三分球落空,连运球都被人截抄。大家逐渐意识到,原来去掉许岳彬这个人,t大篮球队的整体实力,应该打不到四强。 这点,作为教练的张信哲,又怎么可能没有意识到? 「阿彬,你想上去打球吗?」张信哲看着比分逐渐落后,心里难免焦躁,却还是没有忘记,他会让许岳彬坐板凳的原因。 「想啊,有球就打。如果教练派我上去的话,我会全力以赴。」 「那你喜欢打篮球吗?」 「喜欢啊。」 张信哲盯着他,严格地审视他有没有说谎。 「教练,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如果没有喜欢这个运动,不可能会打这么久,还每次都这么拼命。」 「你会拼命,是你喜欢的人坐在上面看。」 还真是一针见血。许岳彬一时想笑,又怕笑了张信哲会爆走,只好硬生生地忍了,由衷地阐述:「我喜欢的人现在也在上面,你不用怕我会偷懒。再说了,这几次认真打球,的确是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很刺激,很好玩的感觉。其实教练,你把我这种人才,留在你身边不是很好吗?我先在国内的职篮里打一打球,退役后,再回到你身边当助理教练,不也是一种很好的出路吗?」 「你!你就不要之后后悔!」张信哲被他气到最后,反而也习惯了──既然怎么骂都骂不动,那就随他吧。依这小子的能力,哪里都去得了,也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去吧,去给对方看看,我们t大王牌的实力。」 张信哲将原本场上的中锋换下来,当许岳彬上场的那一刻,现场欢声雷动。 许岳彬从板凳出发,准备比赛的前一刻,他回过头,一样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周旭。 然后,他对着周旭比了一个「ya」的手势。 「加、油!」透过周旭的嘴型,许岳彬知道周旭在为他加油。 他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周旭能为他喝采。 就比赛的结果来论,许岳彬真的达到了这个目的。倘若其他的选手,是来拼搏冠军奖盃,那许岳彬就是来创造奇蹟。 原本落后将近二十分的比赛,换他一上场,立即带给球队巨大的能量。他一人在比赛期间,成功抢到十二次篮板、命中三分球六次、盖人火锅五次和十一次的助攻……完成惊人大逆转。 在观眾席上的周旭,为许岳彬喊得是声嘶力竭,整个人都冒着热气。坐在他隔壁的陈姿瑜也不妨多让,等走出球场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 隔日,t大篮球队凭藉着这股气势,一连打赢了两场比赛,以三连胜获得该届全国盃的冠军。张信哲被拥簇于中央,抱着奖盃,想要说话,却又止于哽咽。接着,他转过身,将奖盃塞入许岳彬的手中。 这个画面被记者媒体们拍下来,成功记录属于t大篮球队的辉煌时刻。 除了冠军,许岳彬还荣获了各种个人奖项,包括最佳map也收入囊中。可他没有露出过于喜悦的神情,而是再度抬起头,看向欣喜若狂的周旭,不禁嘴角上扬,同样享受这美好的时刻。 所有人,在此时此刻都有个预感。 许岳彬这不断冉冉上昇的明星,将会在职业和国际赛事等更宽阔的舞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旭光牙医,是落座在北市市中心,邻近马路的一间四层楼大型牙医诊所。 至今营运了三年,院长是现年三十四岁的周旭。 周医师的行医口碑很好,每次门诊都会排到爆满,可无论看到多晚,他都会细心地替患者检查牙齿和口腔,若有需要治疗的地方,也会亲自做说明,不会推卸任何工作。 「我上次开给你的氟化物凝胶,你应该有好好使用吧?我今天看你的牙齿,觉得一些被侵蚀的地方,没有继续恶化。不过在下排牙齿的两侧后方,有些是早期珐瑯质损害较严重的,我评估过后,认为直接拔除虽然是最快的,但会影响你日后进食,所以建议用复合树脂来修补牙齿。」 「好……谢谢周医师。」 「不用谢。你最近呕吐的频率还是很高吗?」 「还好,以前是吃了食物,十分鐘之内就会吐,现在就……差不多一天吐一次。吐完我都会按照你说的,嘴巴含着你开给我的处方漱口水。」 「看来你已经逐渐自律,但如果很难受,不需要刻意的忍耐,以免成为反效果。」 「我知道的。那个……周医师。」 「嗯?」正在思考她未来治疗方案的周旭抬起头,「怎么了吗?」 「我之前就想跟你说,只不过一直很不好意思,就拖到了现在……」 「什么事?」 「对不起。」 周旭一脸茫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怎么开口就道歉? 「之前你还在另外一间诊所的时候,我去找你看过一次牙齿,可那时候我听不进你讲的那些话,对你很不礼貌……真的很抱歉。」 「原来是那件事啊。你放心,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反而是为你愿意来到我这治疗牙齿,感到很高兴。」眼前的患者是四年前曾去天树牙医,试图找周旭「牙齿美白」的大胃王youtuber。当时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并非大胃王,只是个不断催吐的暴食症患者。 周旭苦口婆心地劝过,她依然是拒绝了治疗。直到现在,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他面前。换其他人可能会在心中酸个两句,周旭却没有这种习惯。 只要是任何愿意相信他的患者,他都会尽心尽力。 「你应该心理调适得差不多了吧?如果ok了,那我们就来开始今日的治疗吧。」 42 拥有。 门内的周旭是勤勤勉勉地工作,门外的助理们则悄悄谈起昨日亚运的篮球比赛。 「昨天的比赛你有看吧?我的天啊,真的是被许岳彬帅得满脸血。」 「当然有看啊!许岳彬最后倒数一秒鐘的绝杀三分球,让我跟我爸在电视机前大声尖叫,还把我妈吵醒了,哈哈。」 「吵醒来也好啊,一起同欢,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赢得亚运篮球赛的金牌耶。」 「也是啦,到最后我妈也跟我们一起同乐。欸,你不觉得许岳彬很帅吗?我每次只要看到他那张脸,就会完全忽略他的球技,光是我犯花痴的时候,他就能投好几颗三分球了。」 「帅是帅,但他可是有稳定的交往对象,你别幻想太多啊。」 「稳定的交往对象?」 「你不知道吗?当初他可以去nba打球,是为了他的对象,才没有──」 晋升成助理组长的小桃一推开门,两个新进的助理立即噤声,各自敲着键盘装忙。 小桃见状,笑着说:「你们继续聊啊,又没客人。」他们位于四楼的vip诊间,只看事前预约的病患,一般临时掛号的不会上到这一层楼。 现在,该时段的最后一个患者,已经到里面接受治疗,理当不会有其他人出现,所以小桃并不介意他们聊天。 其中一个助理胆子比较大,问:「小桃姊,你昨天有看亚运吗?」 「看啊。」小桃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回答。 「那你知道许岳彬这个人吗?」 「知道啊。」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周许cp」的后援会会长,怎么可能不认识许岳彬? 「你觉得他帅不帅啊?」 听到这个问题,小桃顿时笑喷了,搞得两位下属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发神经。 「那个,请问,我哥还在里面看诊吗?」突然间,又有一个人熟门熟路地推开玻璃门。这个人的身高好高好高,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脸上戴着口罩,身上穿着本该是长版,被他穿成短版样式的羽绒衣。而他修长到令凡人不愿直视的大长腿,则穿一件看起来很贵,但不知道品牌的牛仔裤。 「请问您是要找周医师吗?可能要麻烦您──」 「他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小桃一边憋笑,一边打断新助理的话。 「那我进去了。」 见青年直接走进周旭的办公室,两位助理齐齐看向小桃。小桃眨眨眼,饶有趣味地问:「你们不认识他?」 「我们怎么会认识?」 「他,就是你们刚才聊的许岳彬啊。」许岳彬时常来旭光诊所的事,是所有资深助理未曾约定好,却都不会刻意往外传的「秘密」。 「欸?他他他他是许岳彬?他怎么会来?是来看牙齿的吗?我没有看到有他的预约啊……」 小桃看着懵懂和震惊的下属,笑咧了嘴:「他来这里永远都不用预约。你们只要记得这一点,其他的,就别深扒啦。」 上个月刚满二十四周岁的许岳彬,昨天与其他国手,刚得了亚运篮球赛的金牌。 当其他选手还在纸醉金迷、接连庆功的时候,许岳彬已经订了回国的机票,马不停蹄地回到国内,想要找他的「哥哥」。 他实在太想哥哥了,想到有时候,心还会痛的地步。 「阿彬?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会回──」看完诊,回到办公室的周旭,打开门见到坐在椅子上的许岳彬,诧异地问。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岳彬紧紧抱住。 「我想小旭哥,就订了今天下午的机票回来。」 能提早一天看到许岳彬,周旭心底也很高兴,挣脱他的怀抱后,主动牵起他的手:「你怎么这么乖啊?那……我请你吃和牛烧烤,好好奖励你好吗?」 「如果要奖励我的话,我不要和牛烧烤,我只要吃哥哥就好了。」 「喂!」想着他们分离了半个多月,周旭就不禁为他今日,到底能不能够活着走下床,感到十分担忧。 不得不说,许岳彬的体力真的是太好了,好到天怒人怨、老腰无力的那种。 「好啦,小旭哥,我们先去吃饭吧,让你有时间做心理准备。」 周旭听他这么讲,尾椎都感到一阵酥麻,还是硬着头皮跟许岳彬离开诊所,打算用走的去来回距离有一公里的大楼用晚餐。路上,周旭总会不经意地撇过头,看原本是天树牙医诊所的店面,已不知换了多少面招牌──两年前,莫天树不知是被谁蛊祸,染上了赌癮,赔了一大笔钱,还向高利贷借款。到最后,连前妻因怜悯他而留下的诊所都被查封,人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相比莫天树,一度走歪的贺新尧,倒是有所觉悟。他离开了北市,回到家乡,跟自己的舅舅一起学做装潢。工作虽然粗重辛苦,每月的收入却很稳定。上个月,他就将欠周旭的钱全数还清。当然两个人,还是当不回朋友。至少,心里的某些疙瘩,能渐渐消去。 「哥,你在想什么?」 他们走在人比较少的街道上,不会刻意回避,双手始终紧紧牵着。许岳彬不怕狗仔拍,正确来说,是狗仔已经拍到不想再拍了。 这几年下来,许岳彬的感情始终处于半公开状况。他不会大张旗鼓地说,也不会隐瞒。但只要有任何一家媒体,洩漏周旭的个资,他会严厉要求记者下架,否则会一路告到底,绝不和解,有够难缠。 反正呢,知道的就会知道,不知道的,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在想……你能提早一天回来真好,见到你,我很开心。」 在周旭面前十分好哄的许岳彬,立即笑得连眼睛都变得弯弯的,还不忘把玩周旭右手无名指戴着的情侣戒。这玩意,是他在赢得全国大专篮球盃的当晚,送给周旭的礼物。 那时候许岳彬只有一点点积蓄,买的情侣戒指并不是很贵,可周旭在收到的当下,依然是感动得喜极而泣,并且在之后的这么多年,都不曾摘下来过。 「哥。」 「干么?」 接着,两人停下脚步,站在马路边的人行道。许岳彬在周旭的注视下,掏出了一个戒指盒,用有些窘迫、不安和焦躁的声音,对着周旭说:「我们……要不要找一天,去登记结婚?」 周旭是很想吐槽「现在连直男都不敢这样求婚,亏你还是个弯的」,眼睛仍不受控制地发烫。颤抖着嘴脣,问:「你不会后悔吗?」 这一路上,有很多人问许岳彬会不会后悔,后悔他放弃nba、cba和其他职篮的邀请,执意要待在国内,打这个小小的联赛。 他每次的回答,和这次的回答,都是:「我为什么会后悔?大家只看得到我失去什么,却从不知道,我拥有了什么──我拥有了爱情,拥有了最好的你。」 许岳彬,是周旭的一颗薄荷糖。 虽然一开始,会有些凉,但只要含在嘴巴里的时间久一点,就能感受到一丝丝的甜味。然后整个人,好像焕然一新似的。 「欸,哥,你还没说你愿不愿意呢。」迟迟等不到周旭回应的许岳彬有些着急。 周旭的嘴角上扬,用无比认真的态度,回覆:「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当新的戒指,被许岳彬推入到他左手的无名指时,周旭突然冒出了一句「阿彬,谢谢你。」随后在许岳彬困惑的眼神下,于心底,补完了接下来的那几句话。 ──谢谢你,让我在与你重逢的那一刻,就不曾感受到孤单。谢谢你,义无反顾地朝我奔来,让我也拥有了,再一次爱上一个人,爱上你的勇气。今后,就让我们手牵着手,继续一直走,一直走下去吧。 【正文完】 后记:万万没想到。 嗨大家好,我是阿熊。 如题,我是万万没想到会打这本书,也万万没想到,能赶在比赛结束前完结。 虽然是不期不待没有伤害,但这是我在近年来,写过最喜欢的bl小说。 有时候我觉得「薄荷糖」不单纯是这本小说的书名,更是它整体的风格。很轻松、很简单,沁人心脾。 赶稿的过程中很累,是真的累,这三个月,我写了两本书qq,整整十八万字啊啊啊啊啊啊。 剧情的安排却没有给我造成太多的负担,因为,周旭和许岳彬彷彿会自己谈恋爱,不需要我刻意促合,他们就能亲亲爱爱地黏在一块了。 只恨我没有十双手,能快速的把故事写完。 不过,也终究是写完了。 如果,写作是一场漫长且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至少我在这个夏天,又达到新的里程碑。 以下,我要谢谢阅读这本书的你们。 谢谢多温把第一次(?)看bl的经验献给我,希望这本书,能让你觉得温暖,看了不会后悔。 谢谢阿沿&恬恙,虽然我写到最后,实在没力气飆他们的初夜肉肉了(满脑子都想推动进度),如果有机会,我会努力弥补这一块。至少他们度蜜月,要给我狠狠地做ˋ口ˊ。 谢谢简栖、奚日青、瑭碧和晋晋然的珍珠与鼓励。这本书虽然关注的人不多,但你们的留言和等车(?)都让我有继续努力的动力。 还有,谢谢不停推进我的也津,这本书没有你帮我盯着,真的没办法写得这么欢快。 最后还能换上这美美的书封,还真的是作梦都会笑。 最后,是我最亲爱的小舞。面临到人生新阶段的你,肯定很辛苦吧。虽然很辛苦,还要每天下班来应付我的骚扰,真的让我很感动,也很谢谢你。希望,我们能再一直一直走下去。 爱你们哦。 (下本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写,我太累了,要休息orz。)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