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容卿酣睡》 【一/恨来迟】01 大绍王朝二十二世,顺安二十九年。 是年闰正月十日,朝廷特颁恩旨大张灯火,諭示万民同为皇帝祈福,直到正月二十日方才卸灯。 每天入夜后,长安大道沿路宫灯形如一条火龙,以皇宫正阳门为头,连绵十里不绝,京城千家万户悬掛各式花灯,争相竞比华美奇巧,期能在赛灯会中拔得头三彩,成为贡灯献给皇帝,此乃无上光荣之事。 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日,天上元宵,人间灯夕,节庆最是热闹,辉煌灯火掩映月色,簫鼓喧天驱逐夜阑,扭秧歌、踩高蹺、放焰火、打灯谜等等,观不完火树银花,听不完琴瑟笙歌,好似一个锦簇烟云世界。 人们早早吃了晚饭和元宵汤糰后,扶老携幼闔家出游,欢欢喜喜的走街玩耍闹元宵。 家中有闺阁女眷的,由婆姨姥姥陪伴着爬上城门游春,观赏千灯万灯如星河,祈望一年百病皆无,传言此夜鬼穴空,姑姑娘娘走一走,百病尽归尘土中,是谓走百病。 这夜的城门廊上除了巡逻士兵,只默许女子行走,男子若登其上,怕会被视为登徒子,给婆姨姥姥们打下去。 难得踏出门户的闺女头面梳妆,身着白綾衫,城墙上倩影娉婷,满路飘香尘,三俩成群嬉笑游玩,惹得无数年轻小伙子佇足城墙下方引颈仰望,盼能于此时觅得淑女佳人,上门求娶。 小伙子像看仙女般的看姑娘,姑娘也从城垛间偷瞧公子儿郎,若有心悦者,则大着胆子拋执绣有姓氏或家徽的罗帕,好叫那儿郎携罗帕登门说亲,成就好姻缘。 「少爷,您瞧,那是户部侍郎的女儿,长得可好了。」小太监雷童指着城墙上说。 「是吗?」宋琅只抬眼瞟了下,无什兴趣,继续缓慢前行,乍一见那个个全像戴了白色面具,脸上的粉都快跟城墙一样厚了,雷童能分辨出是哪家小姐,不得不说眼力极好。 今夜京城百姓似乎全倾巢而出,人挨着人摩肩擦踵,他漫无目的跟随人流移动,就这么给挤到内城墙的下边了,倒不是特地来瞧走百病的姑娘。 雷童紧紧跟着主子,时不时瞟一下城墙上的姑娘,心想主子比那些姑娘好看,难怪瞧不上眼。 说来宋琅乃当朝五皇子,故皇后的嫡次子,最受当今圣上喜欢的么儿,年方十七,模样清朗俊秀,打出生起深获帝后宠爱,性子难免顽皮了些,但大致来说才德俱佳,文武双全,许多高门贵女心生倾慕,是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走在路上莫不吸引旁人注目。 城墙上不少姑娘当然也瞧见他了,只是没人敢向他投帕,倘若他不接或将帕子随手扔了,姑娘家岂不是顏面尽失,当眾叫人笑话。 「嘿,清川郡主竟然也来了,瞧那满头珠宝,哎唷,都不怕折了脖子。」雷童怪声怪气道,想让主子开心些。 一年来,皇帝龙体愈见不好,大家都不开心,稍早前皇子公主们进宫与皇帝吃家宴,皇帝勉强坐了小半时辰,便打发儿女散去,灿亮的灯火把皇帝的脸照得更加清晰,掩不了苍老与行将就木的灰败之色,不知还能撑多久。 散宴时,皇帝对五皇子慈爱笑道,琅儿,出去走走,替父亲瞧瞧外头的烟花,去看看黎民百姓过得好不好。 所以,宋琅才会徒步行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满腔愁绪,心不在焉,对老皇帝的身体和病情担忧不已,胸口压着一股莫名恐慌,心神不寧。 「噯噯,公子,清川郡主似乎喊您呢。」雷童忙道。「您要不就当做没瞧见她吧。」 宋琅这才稍微顿步,抬眼望去,果见城墙上方一头珠翠晃来晃去,清川郡主正朝他兴奋挥手。 他与清川郡主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与贵族少爷贵女们一起游玩时,大多少不了她,因此于情面上朝她頷首示意。 未料清川郡主忽地扬手,把包着一颗桃子的绣帕往他头上扔。 你想想,手帕轻飘飘的,总要包个东西才能更准确的投中目标唄,而且姑娘们好几天前就开始练习投射技巧,以期能够快狠准,看中哪个先投先赢! 因此姑娘们不只带帕子,也会带水果,多是桃子和李子,望能投以桃李,报以琼琚,永以为好也。 当有些俊公子给砸了一头果汁,笑得一脸傻兮兮时,其他小伴子莫不羡慕嫉妒恨,那景像宛如现代的偶像女团与其宅男粉丝们的见面会。 话说回来,雷童见状暗骂了声「我操!」,双腿一蹬跳了起来,半空拦截成功,顺手一拨,又将桃子不偏不倚扔回郡主怀中,要让这棵桃子砸到主子头上,事情可闹大了。 清川郡主一愣,扠腰指着雷童大骂,这位刁蛮郡主的泼辣眾所皆知,眾人大多只窃笑围观,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宋琅的思绪被清川郡主的投帕之举打断,感到有些好笑,目光不经意一晃,在人群中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 咦?是他? 他想也没想,下意识朝那身影快步而去。 「少爷,等等我!」雷童急忙追上。 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宋琅在人群中勉强穿梭,一个错眼,驀然回首,那人已不在灯火阑珊处了。 他举目四下张望,许多来往行人脸戴昆崙奴面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或许那人也将脸隐藏在面具之下,不让人分辨。 「难道是我看错了?」喃喃自语,不由悵然若失。 周围人声喧闹,他却愈发觉得寂寥,彷彿被这繁华世界隔离在外,孤身踽踽独行。 在灼灼灯火中,他无法看见黎民百姓是否辛苦,他甚至看不见他想看见的人。 每每想起那个人,就觉得太想念那个人了。 三年未见,是否安好? 当年他出宫建府,而那人则离京远赴北境,夙守疆界,与连年进犯的北夷人征战无数次,驍勇善战,由副营尉一步步擢升为校尉。 雷童赶忙追过来,见他左顾右盼。「少爷,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见贺九了,你有看见吗?」宋琅问他。 「贺校尉?」雷童疑惑,抬高脖子扫视四周,没看见主子说的人,倒是看见另外三个熟识,低声道:「主子,宫里来人了,应该是来找您。」 宋琅转头望去,那三人同时发现他,其中二人粗鲁推开身前的人群,朝他们快速走来,中间那人是皇帝寝宫的一个大太监,神色带着仓皇的恭敬揖道:「五少爷,请您快随老奴回去。」 宋琅脸色一变。「父亲怎么了?」 大太监揖得更深。「老奴不敢说。」 宋琅心下大惊,扭头又慌又急的往皇宫方向跑,因而没注意到大太监身旁二人并非宫廷侍卫,大太监长长的一声喟叹,淹没在震天价响的炮竹声中。 唉,宫中骤起异动,怕是要风云变色了。 当今帝后情深,五年前皇后薨逝,皇帝十分哀慟,自此后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除了年事渐高,旧疾復发,再加上惙怛伤悴,积劳成疾,渐成沉痾久治不癒。 直至半年多前,一场暑热终于击垮了他,辗转病榻,仍坚持十日一次勉强上大朝会,平时的小朝会交由嫡皇长子宋瓏、二皇子宋璋共同掌朝摄政,三皇子宋瑞和四皇子宋琥辅助协理,唯五皇子宋琅因年纪未及弱冠,不需与兄长们一起操持政务,这也是皇帝偏宠于他,不欲使他捲入朝堂的权力斗争。 表面上四位皇子看似兄友弟恭,同心协力的打理朝政,暗地里却拉帮结派各拥势力,对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手段不断。 顺安皇帝在位二十九年,即使嫡皇长子已三十一岁,可仍未册立太子,大绍朝不以嫡庶长幼论储君,而是由当朝帝王选择,皇子皆可各凭才能竞逐东宫。 正因为如此,每朝每代难免出现龙子夺嫡的情况,如今皇帝病重,谁能成为储君,谁就能稳稳继承皇统,掌握天下。 话说回来,宋琅匆匆返回皇宫,今夜民间虽然解了宵禁,但正阳门依旧按时关闭落锁,他只能从玄武门进入。 玄武门外异于往常,多了三列重兵把守,兵将手持枪戟,全副武装,呈现严阵以待的态势。 以往宋琅进宫均畅行无阻,腰牌都不必拿出来,看脸就能来去自如,今晚守门卫士却坚持要看腰牌确认身分,才放他入宫。 守门卫士十分面生,宋琅从未在宫中见过他,虽生出一丝疑惑,不过此时心急如焚,只想赶快去看看皇帝,无心多加询问。 甫一踏入,身后的铜铁高门立即沉沉关上,走过墙廊,宫殿前庭佈满士兵,火炬连绵,屋簷积雪因高热的温度溶化成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空气中混杂着火与血腥的气味。 宫中有变! 他的眼神不由一凛,往紫云殿疾奔,儘管一路畅通无碍,眾多武装士兵令他心寒如冰,想来皇宫已被人把持了。 ////// 终于发新文了哦耶! 这次换古风文,架空背景在大绍朝, 有没有很面熟?对,就是陌上花开那个断袖王朝! 不过主角是陌上那个皇帝的曾曾曾孙, 所以故事除了背景是一样的,故事人物完全不同! (都经歷过五代了,陌上人物全去西天做仙啦!) 文中只会小小提一下德治皇帝和礼部侍郎的姦情哈~xddd 总之,请大家再次多多鼓励与指教,感谢啦! 本文已全部写完,全文9万字,预定于2018/03个人志发行, ※贩售资讯请至fb粉丝团观看:黑白剑妖脑洞区 【一/恨来迟】02 果不期然,紫云殿被一层层士兵团团包围,血腥味浓烈,数不清的火炬亮如白昼。 地面上,溶化的雪水与鲜血混搅成半凝固的血泥浆,无数血脚印凌乱重叠,叫人惊心动魄,沿着殿前御道与台阶延伸而上,侵入敞开的宫殿内,不难想像稍早前的恶斗与杀戳如何惨烈。 宋琅呼吸一窒,忽想起父亲叫他去外头走走,想必已知有人欲于今晚围宫。 至于是何人因何事起事,不难猜测,龙子夺嫡抢班争权之事,歷史中还有少的么? 民间百姓闔家欢庆团圆,皇室天家却手足相残,血流成河,震天炮仗声掩盖了阵阵杀伐声,宫外人只闻喧腾欢笑,哪听得宫内人凄厉哀号。 「五殿下!」跪在台阶下的王太傅向他哭喊。「二皇子和四皇子联手逼宫,老臣不愿助紂为虐啊!」 王太傅是翰林大学士兼师保,为皇家子弟讲学,为人严肃拘谨,一板一眼刚正不阿,连皇子都敢打板子,宋琅小时候有阵子特别顽劣,手心没少挨他戒尺,一见他就怵,可心里十分敬重他,尊他一声老师。 眼下敬重的老师被迫跪在血雪中,宋琅不禁怒火涛天。 「闭嘴!」一名戎装大汉抬脚踢翻王太傅。「你这老头胡说什么,明明是大皇子逼宫,二皇子和四皇子前来救驾!」 发鬚花白的老人家禁不住重踢,倒地不起。 宋琅怒极衝过去,一脚踹在大汉胸口上,将人踹飞出去,大声喝骂道:「你是个什么狗东西,竟敢伤朝廷大员!」 大汉扑跌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来,眼露忿色却不敢反抗,毕竟宋琅是皇子,即使主子成事,可若伤了五皇子,怕也吃不了好果子。 「老师,快请起。」宋琅将王太傅从地上扶起。 王太傅老泪纵横道:「殿下,不用管老臣了,您快进去,千万不能让二皇子逼宫成功,否则国祸将临。」 「吾知晓了。」宋琅肃然頷首,转身从一名士兵手中夺下一把剑,提剑踏上染血阶梯,足尖点过凝固的血脚印飞步入殿。 殿中宫灯明亮,宫人伏跪满地瑟瑟发抖,几个老太监的怀中护着几个孩子,竟是幼小的皇孙和皇外孙们。 「小叔叔!」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扑过来抱住他,惊恐哽咽:「父王带我来看皇爷爷……二皇叔和四皇叔突然带兵过来……他们……杀死了好多人……」 孩子满面骇怕,他是宋瓏的嫡长子,是天家嫡长孙,到底年纪尚小,哪曾见过真正的血影刀光,必定吓坏了。 「小叔叔……小舅舅……」其他三个幼子纷纷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呜呜大哭,最小的才三岁,是二公主所生的皇外孙,个个哭花了小脸。 宋琅心疼地摸摸他们的头,温声哄道:「不怕不怕,别哭了,小叔叔这就进去看看,澈儿,你是大阿哥,要保护弟弟们,知道不?」 「好,我知道。」宋澈用袖子用力抹抹脸,露出倔强的神情。「小叔叔小心。」 宋琅再摸摸他的头表示鼓励,对皇帝的近侍老太监说:「石公公,请你务必护好皇孙们,莫让人伤了。」 石公公万分激动道:「殿下,老奴就算豁出老命,必保小主子们半根毫毛不损。」 宋琅点点头,再给尾随他的雷童一个眼神,雷童会意领命,留下来保护皇孙,他则提剑进入内殿。 光滑的地面拖曳着一条条血痕,由内延伸出来,怵目惊心。 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人命却比不上草芥,每一片朱砖玉瓦不知浸染过多少鲜血,生生一座尸骨垒成的黄金塚。 内殿中,除了宋璋和宋琥,宋瓏、宋瑞、嫡长公主宋玲和二公主宋琇与她们的駙马亦在场,跟宋璋宋琥两人怒目对峙。 宋瓏等人手无寸铁,宋琥举剑指向他们,宋璋则傲立于龙榻前,控制住整个局面。 宋琅见皇帝半卧床头,因怒急攻心,脸面呈现更严重的青白灰败,一手抚着胸口急喘。 宋琅内心虽气急败坏,恨不得衝上去拚命,但他知此时不宜躁进,只得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诸位皇兄,这是何意?」 眾人全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宋瓏等人露出绝望的眼神。 「小弟,你不该回来……」宋玲潸潸泪下。 「皇弟,你总算来了,咱们都在等你呢。」宋璋面露得意微笑,转向老皇帝和声道:「父皇,咱们一家子全到齐了,您可宣旨了。」 「汝个孽子!」老皇帝嘶声大骂,一口气快喘不上来,彷彿快断气了。 「父亲!」宋琅又惊又急,握剑的手一紧再紧,隐隐发抖。「二皇兄,不论你想如何,先召御医为父皇诊治,免误圣体安康。」 「呵,不必担心。」宋璋讽笑一声。「父皇向来洪福齐天,寿比南山,命可长着呢。」 老皇帝年近六旬,容形已老态龙钟,加上长年卧病,更显枯槁憔悴,宋璋明显在讽刺他早该双脚一蹬,早早归西了。 「你既已成事,何必再拖琅儿下水?」老皇帝努力喘着气再道。 「因为父皇最疼爱小弟,有他在场,父皇您也能安心些,儿臣是怕小弟流连在外,一不小心有所闪失,到时父皇必定十分哀伤,儿臣心里难免愧疚。」宋璋表情诚挚,语意却饱含威胁。 这是一隻笑面虎,笑着想把所有的兄弟姊妹全咬死,因为这些人是他踏上九龙座的最大绊脚石。 宋琅听出他的话中之意,方才早已猜到,父亲是想将他支开,混入市井百姓中难以寻找,当他听闻宫中变故,便能立刻至京卫军营找虎賁将军,带兵进宫擒杀逆贼。 未料因清川郡主当眾呼喊他,致使宋璋的人先找到他,哄骗他回宫,完成一网打尽的计谋,拿老皇帝的其他儿女皇孙做为要胁,逼老皇帝册立他为储君,或者直接宣佈退位,让他荣登大宝。 「二弟,你若欲为储君,当以才能与仁德取之,何苦闹得兄弟反目,甚至兴兵逼宫,大哥愿退让予你,唯求你孝顺父皇,善待兄弟姊妹。」宋瓏温词恳切的央求道,平日所谓温文儒雅,此刻无异于胆小懦弱了。 「宋瓏,住口!」老皇帝龙顏盛怒。「储君之位事关大统,岂容你信口妄论!」 宋璋嗤笑了声,道:「大哥,莫怪父皇至今未立你为太子,这般畏畏缩缩,如何能成为我大绍君主。」 宋瓏的表情既尷尬、又黯然,悻悻地闭上嘴,明白即使今日逃过一劫,可在老皇帝心中已留下懦弱怕事的印象,怕是难有翻转馀地了。 「二哥,还跟老头子囉嗦什么,他一刻不宣旨,我就杀一个,杀光了刚好。」宋琥口气粗暴的插嘴。 「为虎作倀的孽畜!」老皇帝破口大骂。 「哈,二哥是孽子,我就变成孽畜了,我向来入不了你的眼,在你眼中宋琅才是最好的,倘若你早立宋琅为太子,哪还有今天这个鸟事,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老不死造成的!」宋琥粗声顶撞回去,气燄十分嚣张。 宋琅冷冷注视他们,按兵不动,暗中观察情势,找出可反击的突破口。 宋琥自小擅武,性格莽撞暴躁,生母魏嬪是宋璋生母淑妃的堂妹,聪敏狡黠,淑妃为了固位而召进宫来,为其出谋献策。 宋琥甚至是老皇帝被她设计而怀上的,老皇帝极不喜此子,然碍于魏氏三朝权贵的庞大势力,对他纵容忽视,眼不见心不烦。 说穿了,宋琥是魏家养在宋璋身边的恶犬,只为替宋璋夺得大宝而生,私下替宋璋做过多少腌臢事。 宋琅想从宋琥身上下手,或许单靠武力打不过他,可若奋力一搏,让宋瓏和宋瑞等人能趁机反扑宋璋,情势自然反转。 擒贼擒王,只要拿下宋璋,宋琥必定不知所措自乱阵脚,如此便不足为惧了。 ////// 难得写宫斗什么的,写得鸟鸟的, 妖太太脑力不足,当过场剧情就好,大家不要太挑呀~qaq~ 【一/恨来迟】03 「四弟,怎可出言不逊,冒犯圣顏。」宋瑞假惺惺的斥道。 「我没说错,他就是个偏心的老东西,你说你都病病歪歪这么久了,怎么不赶快死,还拖着老命不肯进棺材!」宋琥扭头对老皇帝骂骂咧咧起来,累积多年的委屈愤怒终于在今夜得到宣洩机会。 老皇帝抚胸瞪眼,气得口不能言,呼哧呼哧的喘气。 宋瓏和宋璋表情忿忿,却畏惧宋琥手上的剑而不敢吭声,任由他辱骂老皇帝。 宋璋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劝阻他。 反观宋琅反而更加冷静,眼明心快的洞观情势,瞥见宋玲对他悄悄使了使眼色,瞭解要他伺机行事,他眨一下眼回应。 「宋琥,闭上你的臭嘴!」宋玲驀然放声叱骂。「贱人生的儿子果然也是个贱的,你真以为宋璋把你当兄弟吗?你错了,在他看来,你只不过是魏家替他养的狗,不,你根本猪狗不如!」 「你说什么?」宋琥瞬间被激怒,皇后嫡出的长姊素来瞧不起他这个庶弟,新仇旧恨一併爆发,气血上冲,竟一剑刺向她。「你才是贱人,去死!」 「阿玲!」 「玲儿!」 「大姊姊!」 眾人同时惊叫,长公主駙马飞扑到宋玲身前,奋不顾身为她挡剑,剑尖刺入他的胸口。 「夫君!」宋玲撕心裂肺的大叫,对宋琥睚眥尽裂:「宋琥,今日你若不杀我,明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断!」 宋琥剎地一愣,立刻为自己的衝动后悔,正欲拔剑时,大駙马竟徒手紧抓剑身不放,决绝瞪着宋琥,双手胸口嘴角全都涌出血来。 宋琅瞬间一动,剑光快如闪电,袭向宋琥后背。 宋琥险险闪躲开来,用力拔出剑来反身招架。 大駙马口喷鲜血倒在宋玲怀中,死生不知。 宋琇的駙马见状,也向宋琥攻去,手无兵刃,只能以拳脚攻击,幸而二駙马精于拳脚功夫,让宋琥更是左支右絀,呈现连连败退之势。 「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拿下宋璋!」宋琇对愣在那儿的宋瓏和宋瑞叫道,怒其二位兄长的怯懦无措。 变故横生,宋璋霎时怔了怔,眼中阴狠之色尽露,猛一把掐住老皇帝的脖子,喝道:「住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一不做二不休,目下已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宋琅一个分心,左手臂不慎被宋琥划伤,惊险错身闪过。 「宋璋,你快放开父皇!」宋瓏和宋瑞手足无措,只会乾焦急的叫嚷。「伤了父皇,你万死不足惜!」 「想我宋家儿郎竟比不上丫头与外家儿婿,唉。」老皇帝閤眼长叹,对另两个儿子的失望溢于言表。 宋瓏和宋瑞的表情之难看,简直惨不忍睹。 二駙马退到宋琇身边,他身上也带了伤,不敢轻举妄动,但依旧随时准备再发难。 宋琥利剑在手,宋璋箝住老皇帝命门,他自然重新佔了上风,一副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模样。 「宋璋,你敢?」宋琅气极败坏的停手,剑尖仍直指宋琥,左袖染红成一片,鲜血从指尖缓缓滴落。 「哼哼,事到如今,你说我敢不敢?」宋璋说着,加重手劲。 老皇帝的脸色由苍白迅速转为青紫,表情痛苦扭曲,却无力挣扎。 眼见局面再度被宋璋掌握,宋琅一方投鼠忌器,势颓如危卵。 「宋琅,今日只要你对我俯首称臣,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不与你计较,待我基登便封你为亲王,保你一世富贵平安。」宋璋还试图游说,动之以情道:「我定尊崇父皇为太上皇,孝敬他老人家安享晚年,你看如何?」 「哼,就算我俯首称臣,天下人也容不下你这无耻无义的小人!」宋琅不屑的驳斥道。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天下人都将是朕的人,容不下也得容。」宋璋尚未夺位成功,即已在王府中私下自称朕,如今脱口而出,再不掩饰他的狼子野心了。 自从与宋瓏一起掌朝摄政后,他的野心日渐暴涨,每天盯着空悬的九龙宝座垂涎不已,偶然听闻老皇帝向左右丞相透露过,有意册立宋瓏为东宫时,他再按捺不住了,大好江山岂能拱手让人。 况且他自认能力比宋瓏强,宋瓏只会满嘴仁义道德,压根是个假仁假义的草包。 于是,他决定鋌而走险,策谋逼宫夺嫡,上元节正是大好良机,谁能想到他会选在这日起事呢? 他心中盘算着假使夺嫡不成,索性囚禁老皇帝,再杀了兄弟永绝后患,然后一朝成事,宣旨自立登基,谁敢反对杀了谁,哪个皇帝初登大宝时不血洗一番。 反正弒兄囚父的皇帝歷来也有几个,他们的祖父贞武帝就是其中一个,生于帝王之家,谁的体内没流着残酷冷血,为夺皇位不择手段。 一朝登基为帝,手中掌握天下至高权柄,史书还不是他高兴怎么写就怎么写,何惧百姓与后人论断。 宋璋愈想愈是这么回事,自认胜券在握,摆出胜利者的姿态面对他的父亲手足,恨不能立刻坐上金鑾宝殿,耳边彷佛回响起眾臣对他三呼万岁的声音,不由飘飘然的畅想起来。 宋琅瞪着他,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人不是风度翩翩的二哥,而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他因失血开始微微晕眩,咬牙强撑住,如果他倒下了,那么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如果宋璋逼宫成功,他不知是否真会像王太傅所说的国祸将临,但可以肯定的是,宋璋心狠手辣,做得出赶尽杀绝这种事,除了兄弟姊妹与外头的孩子们,还有那些靠拢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朝臣世家,大抵都逃不过劫难。 所以,我绝对不能倒下! 宋琅咬牙撑住身躯,不让自己晃动分毫,一旦露出倦容败象,宋琥还能不趁机解决掉他吗? 「小弟,你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了,嘖嘖,流了那么多血,朕好心疼,朕向来最喜欢你这个弟弟了,因为朕知道道你无意大位,只想做个间散的富贵王爷,多乖呀。」宋璋装模作样的笑道,放松掐着老皇帝的手劲。 「咳咳咳咳咳!」老皇帝呛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了,一边咳一边骂:「畜牲……咳咳咳……畜牲……」 宋璋不理睬他,继续对宋琅说:「只要你点头,朕立刻宣召御医,也答应放其他人一条生路,唉,朕与你们血脉相连,怎忍心伤害你们,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何苦自绝活路。」 宋琅呸了声,粗鲁骂道:「听个屁话!朕你妈蛋!」 「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干么跟个畜牲识好歹?」 宋璋见宋琅油盐不进,还有馀力跟他犯嘴皮子,不禁恼羞成怒。 虽说他已掌控大局,可他明白就这么篡弒夺宫,绝对会惹来其他势力的激烈抗争,几个宗室王爷肯定不会甘心称臣,甚至可能趁机举旗造反,唯恐他坐殿不久就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了。 唯有名正言顺的履位登极,方为上上良策。 「二哥,别再婆婆妈妈了,全杀了乾净!」宋琥恶声恶气道,发觉宋玲刚才是故意激怒他,好让宋琅有机可趁,险些着了她的道。 「大家都是血亲手足,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宋璋显出一丝烦躁,全杀了就能解决问题,何须这么大费周章,宋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蠢蛋! 宋琅呿笑一声,嗤之以鼻:「畜牲会讲道理,我看猪都会飞了。」 拖着,一定要拖着! 他心中有种预感,只要再拖一下,定有转寰之机,驀然想到在街上瞥见的熟悉背影,脑中灵光一闪,心说难道是…… 「宋琅,此时逞口舌之快无益。」宋璋眼神一狠,不想再浪费口舌和时间了,对外喊道:「来人,带皇孙进来!」 「宋璋!你敢动孩子们,必遭天打雷霹,不得好死!」宋玲悲愤欲绝的诅咒他,她的孩子也在其中。 外头传来打斗呼喝声,听到石公公大叫着:「保护皇孙!」 雷童虽是武卫太监,但敌眾我寡,自是以命相搏九死一生。 「逆子,你当真要如此造孽?」老皇帝嗓音嘶哑,眼睛佈满血丝。 「自宋家先祖弒君灭国,开创大绍,几百年来造的孽够多了,不差我一个。」宋璋毫不以为意,反正要死的是别人的孩子,不是他自个儿的。 他的孩子们正安稳待在二王府中,大绍江山总有一天也是他们的,他除去其他皇孙,尤其是宋瓏的嫡长子,那么将再无人能与他的孩子争夺,替他们铺上更平坦的道路。 「唉,国之将亡,罢了……罢了……」老皇帝整个人垮了下来。「召诸臣入殿罢,朕即刻宣旨。」 宋璋闻言放开他,大喜道:「父皇,您总算想通了,儿臣定会成为眾望所归,带领大绍重现盛世,扬我朝天威,令四海乞臣,八方进贡。」 「父亲不可!」宋琅急道。「宋璋卑鄙无耻,必然祸国殃民!」 「五弟此言差矣,不过朕心胸宽广,就不与你计较了。」 「朕你妈蛋啦朕!」 「哈哈,小弟你真可爱。」 宋琅气急败坏,真想衝上去,一拳把小人得志的宋璋打得满地找牙,他自己并不想当皇帝,但心里明白不能让宋璋得逞。 「来人,宣诸位大臣入殿聆旨!」宋璋喊道,不可一世的负手而立,十分得意忘形。 外头的打斗声骤断,然而进来的是不诸臣,却是另外一人,步伐沉稳如千钧,不疾不徐的踏入内殿。 来人身形修长峻拔,穿着黑色短打劲装,头发随意束在身后,浑身带着一股浓烈血腥气,不怒自威的气势威压眾人。 除了皇帝和宋琅之外,其他人皆讶异一征,没想到这人会毫无预警的出现。 他不是远在千里之外吗? ////// 登登登~将军登场! 小皇子飞扑而上! 【二/阮郎归】01 果然是他! 真的是他! 宋琅双眼乍亮,冲他脱口喊道:「九哥!」 「贺容玖?」宋璋惊愕,面色丕变。 贺容玖的视线停顿在宋琅手臂上,眼中闪过一抹厉光,眸深如墨,面沉如水,翻涌着肃杀气息。 贺家九子是个相貌极俊的男人,脸廓五官宛若精雕细琢,眉目如浓墨所画,瞳如深潭点星,剑眉斜飞入鬓,身姿高峻挺拔,威仪颯颯,无丝毫女儿味。 唯左眼角一条明显疤痕破了相,这条疤痕损只其一分俊美,更添三分煞气,凛冽逼人,一时叫人无法直视。 贺容玖的出现叫宋琅不觉放松下来,目光全放在他身上,身子拔得更高了,神情更威严了,三年岁月纵横沙场,俊美的容貌磨礪得更加英伟不凡,仿如战神降世。 「表弟,你来得正好,快拿下宋璋和宋琥这两个逆贼!」宋瑞亦面露喜色喊道。 贺容玖不动声色,不发一语的冷眼望向宋璋,淡淡一眼,却让人有种大杀四方的错觉。 宋璋剎地寒毛直竖,握紧的手心泛出汗来,努力假装镇定的狡辩道:「贺将军,这之中恐有误会,你切莫听信片面之言,皇上方才已明降詔諭,圣口金言,不得违抗。」 贺容玖乃战功赫赫的绝厉人物,年少即得了个「玉面閰罗」的名号,宋琥的武艺跟他一比,当下成了三脚猫功夫,宋璋紧张的想,如果此人出手,他和宋琥怕是都要没命了,而老皇帝绝不会怪罪他诛杀皇子,反倒是擒贼弒逆,护驾有功。 这人何时无声无息的回到京城? 宋璋禁不住冷汗涔涔,即使拿老皇帝威胁,他恐怕也不会有所顾忌,谣传贺九郎杀起人来六亲不认,最后皇位终究要落到宋瓏或宋瑞身上。 不,还有宋琅。 老皇帝最喜欢这个么儿,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 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比锦绣河山更好呢? 宋璋眼神阴狠的睨向宋琅,心忖老皇帝或许真正想传位的人是宋琅,故意让他和宋瓏互相残杀,替宋琅除去登宝障碍。 贺容玖稍挪半步,用身体遮断宋璋的视线,浑身戾气更甚。 「宋璋,宋琥,还不乖乖束手就缚!」宋瑞抬头挺胸站了出来,他的生母德妃是贺家嫡长女,是贺容玖的亲姑姑,与宋瑞是表兄弟,他登时觉得自己有了靠山,说话底气十足。「父皇宽洪仁慈,或许能对你二人从轻发落。」 老皇帝面显不豫,哼了声:「哼,朕还没死,如何发落是你说的吗?」 「儿臣不敢,父皇恕罪。」宋瑞忙打揖请罪。 「我非将军。」贺容玖终于开口出声,语调冷冽,声如冰击玉石。 「待吾明日登朝,立刻封汝为驃骑大将军,称汝为将军乃情理之事。」宋璋语气带着讨好,企图利诱他。「除此之外,晋爵封侯,再赏黄金万两,赐美人无数,以酬将军伐夷守彊之功。」 宋璋言词恳切的许诺,反正空头支票乱开不用钱,先哄骗住再说。 宋琅听他拿腔做调,表情虚偽惺惺作态,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驃骑大将军金印紫綬从一品,秩万石,位同三公,揽握军政大权,几乎等于掌控小半壁江山,武政者无不以此为最高权位目标,极少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不幸的是,贺容玖就是那个会拒绝的人。 「末将贺容玖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贺容玖话落,眾人几乎来不及眨眼,宋璋已经飞扑出去,倒在地上惨叫了,不给他再说更多废话。 大家又是一愣,心说冷面阎罗果然不是叫假的,宋璋没给一脚踢死,想必是要留半条命受审。 贺容玖收回踢出去的脚,再转向宋琥,眼神冷得跟看死人没两样,平声问:「五皇子是你所伤?」 「是我伤的又如何?」宋琥梗着脖子嘴硬,可整个人都怂了,气势比宋璋更不如。 贺容玖慢慢走向他。 「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休怪本王不客气了!」宋琥连连退后还不忘虚张声势,转身欲逃出殿外,活像一隻夹着尾巴想逃走的恶犬,牠凶,你比牠更凶,牠就怕了。 只贺容玖一人,转瞬之间扭转乾坤。 「快宣御医!」宋琅大喊着衝向老皇帝。「父亲,您还好吗?」 「琅儿,你受伤了……还有駙马……咳咳……御医!御医!」老皇帝焦急叫道。 「孩儿只是小伤,没事的,父亲莫着急。」宋琅忙替他拍背抚胸。 老皇帝经年龙体欠安,紫云殿全日皆有御医轮流值班,平时在偏殿中随召随到,今晚情况特殊,轮值的御医们却没逃走,反而拎着医箱守在偏殿门口,一听到召唤,呼啦啦全飞奔而来。 不管谁死谁活,总会用到他们,所谓「医不好他死你全家」这种事还是极少的,医者救死扶伤,御医即是医者,亦是人臣,尽忠报君是他们的职业操守。 「先看看大駙马!」老皇帝令道。 一名御医赶忙去看大駙马,大駙马重伤昏迷,宋玲抱着他泪流不止,口中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宋琅伸长手臂让人治伤,仍担忧看着御医为老皇帝诊视,害怕他给宋璋气出个好歹。 这边父子情深,夫妻义重,那边则是猛虎戏犬,贺容玖不用兵刃,光用手就把宋琥耍弄得团团转。 宋琥逼急了提剑乱刺,疯狗似的啊啊乱吼乱吠。 「御医!快来救我!」宋璋仍倒在地上痛嚎不止,但没人理他。 二人完全不復方才的傲慢姿态,连皇子该有的矜贵形仪都没了。 宋琇与二駙马赶忙出去看孩子们,外头传来孩子的号淘大哭,哭声元气十足,应该都只是惊吓,而无受到实质伤害。 宋瓏和宋瑞不尷不尬的站在龙榻前,表达对老皇帝的关怀与悔意。 老皇帝对此二子相当失望,冷眼以对,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该干么干么。 宋瓏心中叹了口气,恭顺拜礼告退,命人把宋璋和被打得浑身没一处好的宋琥拖走,默默处置这次宫变事件,宫防出现紕漏,他身为摄政者难辞其咎。 他代皇帝掌朝多时,对空置的九龙座难免生出一丝覬覦,可他不着急,身为嫡皇长子,只要皇帝一日未宣旨綬印,他就离那个位子更近一步。 他甚至希望皇帝不要册立太子,直到晏驾宾天那日,便是他即位之时,顺理成章又天经地义。 然而今日一事,仔细琢磨起来,不由得遍体生寒。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是他们的父亲,而是「皇帝」,将计就计毁了宋璋的野心,除去宋琥这根眼中钉,同时试探他和宋瑞的态度,考验他们的能力,并藉此敲打他们。 他把皇子们当成蟾蛛蛇蝎,丢入密封的瓮里,让他们彼此撕杀,相互吞噬,最后生存下来的那个,方能入主东宫,上登金鑾。 皇家活生生就是一个蛊缸。 除了宋琅。 老皇帝支开宋琅,不想让他捲入这些可悲可鄙的齷齪中,可谓爱极宠极了。 只有宋琅才是「儿子」。 宋瓏愈想愈后怕,愈想愈伤心,他由衷以一个儿子的身分尽孝侍父,到头来却只能是个「皇子」,他明明与宋琅同生母,均为芊皇后所出,父亲却总偏宠弟弟多一些。 贺容玖奉召秘密回京,在关键时刻天降神兵,皇帝算盘都打好了,只是未料到宋琅会突然回宫,打乱了精心的佈局。 唉,这样也好。宋瓏黯然叹息,心说自个儿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当皇帝,他虽外貌肖父,性格却似母亲柔懦,耳根子软,纵然登基大宝,约莫是个平庸皇帝,难成明断是非的英主。 再观宋瑞,他赖在龙床边向老皇帝懺悔,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乞求父亲的原谅和怜悯。 老皇帝并没叫他滚,甚至摸了下他的头,让他破涕为笑,以为得到谅解了。 宋瓏无声讥笑一声,宋瑞这种卖乖乞怜的小把戏,只会让皇帝更瞧不上眼而已。 难道最终坐上大位的人,只能是宋琅吗? 宋瓏的心思七弯八绕,心下有了计较。 ////// 九哥威武! 玖:伤我肉(?)者,去死! 【二/阮郎归】02 至于宋琅,没兄长那么多迂回心眼儿,见老皇帝的气息安稳下来,面色逐渐好转,告了声后退下,快步走出宫殿,去找那个人。 他要找的那个人,不是贺容玖还能有谁。 贺容玖正站在宫殿前廊,淡然俯瞰底下清肃的场面,他带回的三百亲兵杀进皇宫,跟狼入羊群没两样,一路切菜砍瓜,比平日的严酷操练更轻松简单。 他们不是天降神兵,而是从地狱涌上来的魔将鬼兵,刀锋过,不留命。 二皇子暗畜私兵三千,个个手握锋利刀剑,却无实战经验,面对他的七杀军完全弱不堪击,白养了。 他想,今日宫变早在皇帝的预料中,否则宫卫禁防怎会如此轻易攻克,更不会秘召他回京。 或者说,这场宫变是皇帝一手促成的,放出欲立宋瓏为太子的传言,正是想诱导宋璋曝露野心,为人父者,竟能对骨肉血亲绝情如斯,果真天家无情。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不过是圣贤书中的表面话,剖开了,无父无子无君无臣,强者为王,弱者为俘。 贺容玖漠然望着这一切,置身事外,独自站在一片阴影中,那么的冷漠孤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直到宋琅双眼明亮的走向他,掩不住雀跃的叫唤他:「九哥。」 贺容玖回身望向他,表情依旧未变,然而眼神缓缓生出温度来,浮现难得一见的柔和,轻声回道: 「小殿下,好久不见。」 宋琅驀地眼眶发热,喉头哽咽,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殿下」是贺容玖私下对宋琅的暱称,即使三年未见了,贺容玖一样是他的九哥。 宋琅陡地抱住他,忍不住呜咽再叫唤他:「九哥……九哥……」 他不再是方才那个勇敢果断的五皇子,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自小给宠着长大的天之骄儿。 刚才他除了愤怒,内心其实十分害怕,他害怕父亲和兄弟姊妹们受到伤害,甚至可能在他面前惨遭杀害。 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到史书中记载的那些谋反逼宫,血流成河四个字成为活生生的画面,如何能不惊心动魄。 他真的非常害怕,此时他对贺容玖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唯有贺容玖能让他放下所有的心防。 「没事了。」贺容玖抬手轻揉他的头发,感觉到胸口又溼又热。 溼的是宋琅的泪水,热的是他的心窝。 贺家老爷子曾指着他说,此子天生阎罗托生的水晶心肝,又冷又硬,缺乏凡人该有的情感。 谁曾想十四岁那年,他被一个十岁稚子选为伴读兼贴身侍卫,小皇子生生鑽入他的水晶心肝,自此往后心肝中只有这么个人了。 贺容玖回想起他俩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他同其他年岁相近的世家子弟一字排开,等待五皇子亲自遴选。 宋琅蹦蹦跳跳而来,身着明黄色绸缎轻衫,双眸清亮灵动,整个人朝气蓬勃散发光采,比正午阳光更灿烂。 宗族世家子通常七、八岁起便要举止端正,不许浮躁轻浪,五皇子都十岁了,还浪得跟隻兔崽子似的,天下皆知皇帝陛下极宠么儿,没想到竟溺爱到这种程度,要在贺家早给打折了双腿。 他当时心想,听人说五皇子调皮顽劣,看来果然如此,希望不要选中他,他不想侍候这种毛躁小崽子,怕会忍不住就想揍他一顿。 但凡世事总与愿违,小皇子第一眼就看见他了,衝他展顏一笑,抓住他的手对皇帝说,父亲,我要他! 皇帝问,为什么要他? 小皇子说,因为他长得最好看了! 其他世家子弟给狠狠会心一击,掩不住沮丧,长得好不好看果然很重要呀,泪。 套句现代用语,顏值即正义。 皇帝抚掌大笑,说琅儿眼光真好。 他心中虽不甘愿,仍只能双膝点地,跪谢皇恩。 如此这般,他成为宋琅的伴读兼贴身侍卫,住进皇宫中,二人往后几乎日夜相随。 宋琅的性子虽淘气贪玩,可出乎意料之外的并不骄恣傲慢,很少对人颐指气使,却有天生天养的皇族贵气,且对他十分的好,坚持有什么好东西都要两份,一份自己,一份给他。 两人一起读书,一起吃饭,有时甚至一起洗澡,在他们一起滚成了两个泥人之后。 不知不觉之间,他莫名喜欢了这个顽皮孩子。 宋琅相当爱笑,什么事都能哈哈大笑,彷彿天底下没有任何悲伤的事。 而他恰好不爱笑,却喜欢听宋琅的笑声,看着那新月般的弯弯眉眼,胸口便会暖暖的,一点一滴捂软捂热了他的水晶心肝。 他同时也是宋琅的玩伴,当宋琅恶作剧时,他帮忙托一把,两个人同时被抓到时,宋琅未曾推卸责任要他背锅。 王太傅从不偏袒身为皇子的宋琅,对他们一视同仁,俩熊孩子一块儿打,戒尺打断好几根,有时气极了,直接上手打屁股。 贺容玖想起他比王太傅高大许多,王太傅却一点都不怕他,而且到十六、七岁时老人家照样戒尺铁砂掌的侍候,叫他现在看到王太傅也会怵。 回忆往昔种种,抑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宋琅猛地抬头望向他,惊奇问道:「你笑了?」 贺容玖面无表情:「没有。」 「其实你想笑就笑,没关係的。」宋琅说,想了想再道:「反正我不怕你……算了,这么晚了,你还是不要笑,要笑明日白天再笑。」 意即晚上笑更吓人。 贺容玖眼神不善,忍不住将人用力揉了揉。 宋琅嘻嘻哈哈的与他玩闹起来,三年不见却未有一丝生疏感,恍如昨日才刚刚分别。 二人之间的亲密气氛,自成一个小天地,无人能介入其中,身外那些腥风血雨,彷彿都与他们无关了。 宋琅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才经歷过一场生死相搏的宫变,心绪当然尚未平復,只是贺容玖是他的定心丸,安抚了他的惊慌惶恐。 「我方才在街上一眼就看出是你,你回来了,真好,你能留在京城多久?」宋琅问他,私心希望他能多停留一会儿。 贺容玖身为守疆将领,除非奉召调职回京,否则不可离开守地军营太久,避免敌人有机可趁。 「不确定。」贺容玖定定地注视着他,火炬的光亮在眸中跳耀。 「我说过,等我父亲立了太子,便求他封我为王,封邑北境,我就能长居北境,每天去找你玩儿了。」 「我记得。」 「哎,这次二哥和四哥真伤了我父亲的心了。」 「是吗?」贺容玖不置可否。 「希望大哥能顺利成为太子。」宋琅由衷希望,他想,这是最适合的安排了。 「嗯。」贺容玖应声附和。 这人不只不爱笑,话也不多,宋琅不以为忤,笑瞇瞇的和他说话,明白自己说话时贺容玖都在听着。 贺容玖天性寡淡,对任何人事物都冷心冷口,生平只对武学和带兵打仗有兴趣。 五岁时,才说出人生第一句话,不是叫爹唤娘,而是背诵出一段孙子兵法。 眾闻惊之! 当时是在贺家童塾中,童塾七、八岁入学,他才五岁,同课堂的孩子们全比他大好几岁,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除了堂兄贺容柒和贺容捌会稍微照看他,没人想理睬这个冷脸小哑巴。 贺父曾找来好几个大夫诊治,大夫皆说他是痴儿,贺父只好失望放弃,虽无亏待他的衣食起居,可对教养不太注重,只希望他能健康平安的长大,贺家少不了他一口饭,养他一辈子没问题。 放在学堂中是贺老爷子的坚持,说这孩子目光炯炯,不似呆症傻子,也许某个魂魄尚未醒来,提早啟蒙或可开窍。 幸好贺老爷子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只是语言发育较迟缓,当时夫子课堂考问一段孙子兵法,其他孩子只能零零落落背几句,他却突然出声,用童稚的发音咏诵出来,虽咬字不清但一字不漏,当场吓死大家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于是乎,他从痴儿变成神童,儘管还是极少说话,一旦开口也不会多说无谓废话,打小阎王冷面,这真是天生的,没有其他这样那样的原因。 ////// 面瘫比较好写,但是,世上面瘫千千万,要写出有特色的面瘫! 真的看过那种不笑很好看,一笑就破功的大帅哥,当下那叫一个泪.... 内心好想跟他说:帅哥求别笑! 【二/阮郎归】03 事实上他是会笑的,笑过几次,每次都引来小伙伴们的鬼哭神号,搞得他更不爱笑了,顶多不着痕跡的勾一下嘴角,别人绝对看不出来他笑了。 说起贺容玖的笑容,大抵能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神见神怕,鬼见鬼惊,非常的恐怖可怕。 明明容貌长得那么俊,笑起来却变得异常僵硬,眼角嘴角像吊上去的,活似画皮人偶般的邪魅诡异,鬼气森森,别说能吓哭小儿,大人看了都会不寒而慄。 宋琅第一次看到他笑,是强迫他笑的,差点吓得晚上发恶梦。 宋琅心有馀悸的说,九哥,你如果要笑,到战场上去笑,敌人不用打就先吓死了。 贺容玖说不在乎是骗人的,他虽说是少年老成,可同样拥有少年郎的中二情绪,内心默默感到哀伤,他也想让宋琅看到瀟洒迷人的笑容呀。 有段时间,他每日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镜子练习笑容,不出声的微笑就算了,虽然还是挺难看,但不至于神怕鬼惊,然而笑出的声音是阴森森的「呵呵呵」,音调平平无抑扬顿挫,有一回将侍候他的宫女吓得打翻洗脸水。 当时宋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九哥,你这张脸已是红顏祸水,如果笑起来更好看,岂不是要倾国倾城了,日后我若为了搏你一笑,烽火戏诸候怎么办? 然后,他同样是把宋琅揉了又揉。 贺容玖深深的、几近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宋琅,他的小殿下长大了,更加秀逸俊朗,不变的是清亮的双眸,澄澈如北疆的万里晴天,无一丝阴霾。 三年前,宋琅满十五岁出宫建府,他则选择远赴北疆,追随父亲投身沙场,加入贺家天狼军中最兇悍的七杀军。 天狼军除三十万主军之外,又另分出三营,前锋营破军三万人,中锋营贪狼三万人,奇袭营七杀三千人,七杀军个个能以一杀百,神出鬼没,乃精锐中的精锐,敌人闻之色变。 三年金戈铁马,贺容玖杀敌无数,好几次与閰王爷擦身而过,左眼角的伤差点坏了他的眼睛,每回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宋琅。 一晃眼,时光彷佛匆匆过去了。 谁能知晓他度日如年,每天每夜无不想着眼前这个人。 他一直在等待着,二人再度重逢的这一日。 「哎,九哥,我真想你。」宋琅又叹了口气,毫不衿持的表达思念之情。 贺容玖眼神深邃,低沉回应:「我也想你。」 「既然想我,为何回信那么少?」宋琅嗔怪道,他每个月会亲手写一封信给贺容玖,可是贺容玖只回他三次,一年一次。 第一年:「一切无碍,勿忧。」 第二年:「退敌百里,安好。」 第三年:「北境天晴,愿汝在此。」 今日是第四年起头,贺容玖回来了。 宋琅不知道的是,他写「退敌百里」时,受伤的左眼呈失明状态,而写「北境天晴」时,是他左眼受伤后第一次睁开、第一眼看见天空时写的。 「我字写不好。」贺容玖说,事实上他一手铁画银鉤,市价值千金,收藏者一字难求。 「受这伤时,想必十分惊险。」宋琅忽伸手摸上他的左眼疤痕,难掩心疼。 「还好。」贺容玖淡应,感受微凉指尖轻抚眼角,胸中抑不住悸动,三年的忍耐,在这一瞬间都值得了。 「你的还好,大约是生死交关,别以为我不晓得当时你受了重伤,你的安好两字,让我一点都不安好,我向父亲请求让我去探视你,可他不肯,说北疆危险,我去了倒是给你们多添麻烦。」 「皇上的担忧是对的。」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宋琅不服气。「我已可与虎賁将军打成平手了呢。」 「虎賁将军让的你。」贺容玖实话实说,完全不给他面子。 「没关係,我还年轻,总有一天能真正打赢他。」宋琅撇了撇嘴,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可就是不想服输,微扬下巴再道:「还有你。」 「我期待。」贺容玖的嘴角不着痕跡勾了下。 「我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宣封太子了。」宋琅说,忍不住再次抱住他,以一个好哥儿们的方式。「这一次,我随你同赴北境吧。」 「嗯。」贺容玖抬手,轻轻回抱他。 他们拥抱着彼此,在春寒料峭中,他们的体温互相温暖着对方。 贺容玖像重新获得最重要的宝贝,抱着宋琅的手臂不自觉缩紧,除了想保护这个人,也想得到这个人…… 宋琅侧脸贴在贺容玖肩窝上,原本绷紧紧的身心都放松了,不自觉软软倚进宽大温热的怀抱,感到无比安心。 不久前与宋琥打斗,受伤失血不少,且吃了御医给的镇痛安神药,加上彻夜未眠,强烈的疲睏感汹涌袭来,意识不知不觉恍惚起来。 贺容玖轻抚他的背脊,抚着抚着,实在太舒服了,慵懒打了个呵欠,眼皮一沉,就这么睡了过去。 贺容玖嘴角的弧度明显了些,打横抱起他,脚步平稳的走出紫云殿。 鬼魅般的七杀军仿如死神过境,宫变肃清很快结束了,二皇子的私兵中看不中用,很多打没两下就弃械投降,跪地求饶,更多私兵吓得魂飞魄散,不战而逃。 七杀军主奇袭,其狠绝残酷举世皆知,对敌人讲究一击致命,赶尽杀绝,九成私兵逃不过死神追杀,用血流漂杵、哀鸿遍野来形容并不为过。 贺容玖面不改色抱着睡着的宋琅,密密实实地护在怀里,踏过用鲜血织染的红毯,不让宋琅沾上半点血污。 一路行去无人拦阻,走进宋琅以往在皇宫中居住的琅琊阁,即使已出宫建府,他依然时常回宫陪伴皇帝,一住好几天,因此琅琊阁仍保持以前的样子,处处充满他的生活痕跡。 琅琊阁侍人害怕的躲在内室中,不知何时会被拖出去杀了,只能惶恐等死,当他们看见贺容玖抱着宋琅进入时,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焦急的看向主子。 「殿下……殿下他……」一名长年侍候的老太监看宋琅闭閤双目,脸色苍白,眼泪瞬即就下来了。 「咱主子没事儿,累了而已。」雷童把老太监拉到旁边小声道,他一直默默跟随在贺容玖身后。 老太监松了口气,用手势指使其他人准备侍候的东西,所有的人如释重负,安静俐落的退下,主子没事,贺公子回来了,想来他们逃过一劫了。 贺容玖将宋琅安置在床上,小心脱下他染血的外衣,手臂上渗出血跡的白布几乎刺痛他的眼。 他还是来晚了些,稍早在街上远远见着宋琅时,他不该停下脚步,只为多看一眼。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小傢伙。 贺容玖无奈心道,摸摸他略显苍白的脸庞,心疼得不行。 「贺公子,可否让奴婢替殿下擦擦脸。」一宫女极小声的问道。 贺容玖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热帕子,亲自替他拭净脸面脖子和手臂,脱了他的鞋子,细细擦拭每一根白润脚趾头,动作极为温柔,带着说不出的亲密与繾綣,那宫女看了都忍不住脸红。 擦拭乾净后,轻轻为他盖被。 「唔……父亲……」宋琅皱眉梦囈,呼吸急促,显然做了恶梦。「二哥……不可以……九哥……九哥……」 「别怕,没事了。」贺容玖轻轻拍抚他,俯身在他耳边呢喃哄道:「是我,你的九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宋琅眉心舒展,气息渐渐匀缓,再度安心的陷入深沉睡眠,唇边甚至带起一抹微笑,换成好梦了吧。 贺容玖忍不住用姆指抹过他的唇,触感又软又嫩,嚐起来想必又香又甜呵。 低不可闻的一声轻笑,贺九郎全然不知,此时自己带笑的表情看起来有多么……猥琐。 对,看倌您没看错,就是猥琐,活像个准备辣手摧花的淫贼。 咳嗯,幸好其他人全都在外边静候召唤,没人瞧见,否则怕是又要吓死他们了。 天边微光初明,风起云涌的一夜过去了。 晨曦乍现,风捲残云,天地乾坤朗朗,无际万里天晴。 ////// 鸟鸟的宫斗终于写完了, 原本只想一笔带过,没想到写得这么落落长, 这是一篇甜宠文,甜甜甜,宠宠宠,肉肉肉! 【二/阮郎归】04 皇宫另一边,大駙马伤重垂危,数名御医合力抢救,险险将人从鬼门关拖回来。 由于不宜颠簸及移动过远,老皇帝下令让大駙马在宫中休养,宋玲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料他,将七岁儿子和公主府中的三岁小女儿暂托宋琇照顾。 老皇帝松了口气,幸好没让女儿变成寡妇,否则如何对得起故去的发妻。 他与芊皇后共孕育三子女,长公主宋玲和长子宋瓏都在他未登基前出世,宋琅则是芊皇后年逾四十后才怀上的,几乎用命换了他的出生,帝后老来得子,视同手中宝眼中珠,千般宠万般爱。 老皇帝每每念起芊皇后就胸口疼,这是他挚爱的女子,他却违背了唯二人白头偕老的誓言,为了政治权谋不得不册妃纳嬪,心中对她充满愧疚。 芊皇后为他生儿育女,总是体贴他的难处,帝后情深,无怨无悔,临终前只道,愿三儿女一生安好。 他同样疼惜这三个儿女,在他眼中,只有这三个孩子才是他真正的孩子,是他与心爱女人共育的骨血。 他原本确实想立宋瓏为太子,由嫡皇长子入主东宫、继承皇位乃是顺天应命,因此才令他掌朝摄政。 可惜宋瓏实非帝王之材,身为皇帝,他不得不多方考量,免得坏了宗族社稷,败了大绍江山。 唉,在身为父亲之前,他必须先是个皇帝,一切以大局为重。 老皇帝无奈叹息,无上的权势富贵,同样要用无上的代价来换取,包括骨肉亲情。 很快的,皇宫恢復往日平静,宫奴迅速将血跡刷洗乾净,重新粉刷血痕斑斑的污秽墙面,厚厚的墙粉一层又一层,每刷上一层,便掩盖了一层罪恶,粉饰太平,天下太平。 宗人府最高堂官宗人令请见,亲自向皇帝匯报:「啟稟皇上,二殿下与四殿下已发至宗人府,敢问皇上对二位殿下的处置可有想法?」 皇帝垂目思考半晌,不喜不怒的回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切依宗法议罪,不必问过朕了。」 「臣遵旨。」宗人令领命退下。 「父亲……」侍立一旁的宋瓏欲言又止,宫变后续处理大多由他主持。 「瓏儿有话便说。」 「稚子无辜,他二人的皇家血脉是否能从轻发落?」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以为你懂这个道理。」 宋瓏忙揖道:「儿子失言了,请父亲责罚。」 「罢了,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一生不得返京。」 「儿子替子侄们叩谢皇恩。」 老皇帝忽然问道:「瓏儿,你想当太子、想当皇帝吗?」 宋瓏双膝重重一跪,在坚硬地面上磕出闷响。「儿子不敢妄想!」 「呵,是吗?」老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宋瓏胆寒心惊,背出冷汗,宫变之后君心益加莫测难辨,曾经慈眉善目的老圣人,如今眉眼间却透着阴鷙与一丝狠戾。 「朕虽大限将近。」老皇帝徐缓说道。「但这江山要给谁,还说不定。」 「儿臣绝无异心,请父皇明察!」宋瓏重重一磕头,称呼由私下的亲暱转为正式称谓,显出十分惶恐。「儿臣只愿父皇长乐永康,万寿无疆。」 「朕未疑你居心,起来吧。」 「儿臣不敢。」 「朕乏了。」 「父皇好生安歇,儿臣告退。」 宋瓏恭身退下,地上一抹血印子,是他磕头时留下的。 「如果他说他想当太子,想当皇帝,朕说不定就给他当了呢。」老皇帝喃喃道,瞥了眼那抹血印子,长长叹息一声。「小石头,朕想去看看宋璋。」 石公公领命,张罗去了。 老皇帝閤眼休息,感到身心俱疲,他忽然怕自己一旦睡着就再也起不来了,再猝然眼开眼,努力瞪大眼睛,心想我还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 阴暗潮溼的宗人府天牢中,只关押了三个人,都是流着皇族血脉的宋氏天家人。 一个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毒杀皇帝未遂。 一个是位袭的宋姓王爵,上一任皇帝关进来的,罪名未知。 说来先皇贞武帝在位时期,宗人府天牢曾一度人满为患,不过人一旦进来,大多活不过三年,自己病死的、赐酖酒毒死的、白綾縊死的、杖刑鞭刑打死的……最后只剩这个早为世人遗忘的老王爷,不知怎么就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了。 第三个,则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罪名逼宫谋反。 宋璋押入天牢后,大哭几天,大骂几天,完全无人理睬他,只有送饭哑奴一天出现两次,放下饭菜就走了。 牢房屋顶很高,光线从高墙顶端的铁栏小窗透射进来,一天之中只有半个时辰勉强能照到人,冬日天寒地冻,万分难捱。 宋璋蜷缩在角落,将唯一一件又旧又破的棉被裹在身上,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哪还有当日临朝摄政的威风。 皇叔和落难王爷的牢房在宋璋对面,俩老人每日隔着栅栏沉默下棋,黑子白子错落排佈,此消彼长,绝地逢生,这一盘棋不知下多少年了。 他们也不理宋璋,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彷彿两尊石雕人像,偶尔动手移动棋子。 宋璋陷入绝望,他痛苦得想死,又要强的想活着。 他不愿认输,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明明快得到一辈子最渴望的东西,却在碰触的前一瞬间给抢走了,哪能不怨极恨极。 不知过了多少天,天牢来了稀罕贵客。 老皇帝坐在四人抬的软轿上,来看宋璋此生的最后一面,他自觉时日已无多,而他的这个儿子则永陷牢狱,终生不见天日。 「父皇,儿臣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父皇!」宋璋衝到牢房边跪地哭喊,死命磕头。「父皇,我错了!我错了!」 老皇帝惋惜看着他,说不上心痛或失望或其他为人父者的情绪,这是他的亲儿子,却得不到他更多的怜悯。 老皇帝向随侍的石公公頷了下首,石公公将两张纸递向宋璋。 宋璋急手抢过来,一看,竟是两张皇帝亲手草拟的圣旨。 都是册立太子的詔文,一张是封册宋瓏,一张是册封宋璋,皆尚无盖璽用印。 宣召日期为二月二,龙抬头那日。 老皇帝说:「如果你再稍微忍耐一下,或许宣詔的,是写着你的名字那一张。」 宋璋面如死灰,浑身发抖,这两张草拟无疑将他推入更深的绝望之中,痛苦至极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你是大绍皇子,因为朝廷社稷需要你,所以才会有你。」 「宋琅呢?」 「他是我的儿子。」 预料之外的老来得子,如同上天赐予的惊喜宝贝,总会格外珍惜。 「我恨你!你这个老杂种!我恨你!」宋璋面目扭曲的嘶吼,崩溃的口出秽言。「我恨你!该死的老混帐!」 「来人,堵住他的嘴。」石公公皱眉下令。 「不用了,让他叫,走吧。」皇帝疲惫乏声道。 人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天家无骨无肉,无血无泪,这辈子是他欠了宋璋与宋琥。 老皇帝閤眼心想,等自己死了,再下地狱去好好偿还这诸多罪业孽债吧。 这一日,宗人府天牢传来癲狂的哭笑声,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骂,直到声嘶力竭呕了血,才渐渐回归如死寂静。 牢中两个老人对坐一日,才各别落下一子,各伴随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与叹息。 ◆ 二月二,龙抬头。 宗人府宣佈判决,宋璋、宋琥及其党羽围宫谋逆罪定讞,大皇子宋瓏代皇帝当朝宣旨,昭告天下,二人恶行重大,罪无可赦,唯念皇室血脉与昔日有功社稷,功过相抵,饶其死罪,贬为庶民没入罪籍。 主谋宋璋监禁宗人府天牢,至死不出。 从犯宋琥发配守皇陵,终生披枷戴锁。 二人死后不得入宗祠,不受天家后代香火供奉,这一点对他们而言,是比监禁和死亡更残酷的惩罚。 他们将成无主的孤魂野鬼,在史书记载中,只得一笔带过的浅墨淡痕,连名字都没留下来—— 顺安二十九年上元夜,二、四子宫变败,囚至死,不入祠。 ////// 虽然是甜宠文,但这次剧情也佔满重的比例, 算是跟剑妖以往单纯描写主角之间的感情有些不同, 一个皇子的成长,当然不是光靠爱情的滋润唄~ 【三/少年游】01 一夜鱼龙舞过,满地残红狼籍。 当百姓从市井传言中听闻宫变时,这事早已成了板上钉钉,喜好热闹的人每日午时去西市口围观,看今天斩这个贵人,明天杀那个官人,有些人特地带白馒头去蘸血,谣传可治肺癆病。 大绍朝廷早已明令颁布禁止这项迷信行为,可监刑人大多睁隻眼闭隻眼,百姓所求无非想治疗患病亲友,否则谁想吃这种噁心玩意儿。 西市口地面铺上一层又一层的黄土,用来掩盖血跡,并撒上石灰粉防止滋生疫病,然血腥味瀰漫久久不散,路过于此必须掩鼻匆促而行。 顺安皇帝向来宽宏仁慈,勤政爱民,很少杀人砍头,这是即位以来最惨烈的一次刑戮,可见宫变事件惹动了皇老子的雷霆之怒,火烧九重天。 杀一百隻鸡,儆二、三隻猴。 逼宫一案牵连甚广,老皇帝事后清算,难得下了狠手清洗二皇子党羽,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统总数百人之多,朝野风声鹤唳,与两位皇子曾往来者要不缩头缩脑装鵪鶉,便是加入口诛笔伐的口水大军,只差没把他们的祖宗八代全骂进去,因为祖宗八代全是皇帝,骂了可能掉脑袋。 宋璋生母淑妃受其牵连,贬为嬪妃品级最低的才人,宋琥生母魏贵嬪参与谋划,里应外合,黜为奴籍宫婢,二女一併打入冷宫,母家魏氏一族涉嫌此次谋逆案,人证物证俱实,百口莫辩,落了个抄家灭门的下场。 不久之后,魏氏俩女同日于冷宫自縊。 可叹深宫绝情多恨,昨日红顏终成明日枯骨。 一个月以来,常可在官道上看见一车车拉去流放的男女老幼,一时间满京城沸沸扬扬,茶馀饭后无不议论纷纷。 此外,另一个间嗑牙的热门话题,是贺家九子回京城了。 贺家儿郎个个皆为人中龙凤,尤其排行为么的贺容玖,百姓说贺九郎武功极好,长得也极好。 嗯,长得极好这点,才是百姓的谈论重点。 都说人民大眾是肤浅的,看人看脸古今皆然,姑娘姊妹们莫不同声一叹:「郎俊甚好,奇貌者扰。」 翻译成现代白话文:「人帅真好,人丑性骚扰。」(喂!) 提起贺容玖,当然得先说说贺家。 贺家二位老爷子原本是绿林好汉,在大绍北境佔地立寨,成为土匪窝头目。 俗言富不过三代,皇朝亦是如此,当年大绍不再是十八世德治帝的太平盛世,十九世太平帝尚能维持盛世基业,然而二十世长平帝时期由盛转衰,外戚专横,权臣乱政,中央及地方官员多有贪瀆,横徵暴敛民脂民膏,百姓空竭苦不堪言,边疆蛮夷观之而蠢蠢欲动。 长平帝在位末年,天灾人祸不断,诸临国与蛮夷再度侵地掠夺,导致二十一世贞武帝继位后,穷兵黷武动费千万计,四方伐夷征战,却胜少败多,许多流匪与反贼趁火打劫,天下几乎乱成一锅粥,国势几乎一度倾如危巢。 彼时狼烟四起,烽火殃及万民,流离失所者无数,不得已之下,携家带眷投靠贺家寨,寨民从成百上千,渐渐聚拢为成千上万,坐拥一方草莽势力,对朝廷来说无异于芒刺在背。 贞武帝欲派兵伐寨,然而兵疲马困力不从心,加上边防告急,只好採纳大臣的意见转为招安,顺便充实国家兵员,一举二得,虽然贞武帝比较想把贺家寨杀个鸡犬不留。 贺大老爷当年意气风发一呼百应,某些有心人怂恿他自立为王,或者乾脆起义夺取天下,他虽书读不多,却是个极有见地的人,深思熟虑后,决定接受朝廷招安,让眾多寨民们不再饱受战乱颠簸之苦。 朝廷的招安条件相当优沃,除了正名贺家寨为贺城,虽列属朝廷管辖地,但享有部份自治权,并封赏高官厚禄,贺大老爷赐爵位为北安郡伯,职任天狼大郎将,二老爷为北忠县伯,职任野骑中郎将。 山寨兄弟不计家眷共八万馀人,分成二部编入兵马匱乏的镇北左右军大营,贺大老爷入左军,贺二老爷入右军,二位贺老爷积极招兵买马,汲汲经营数年,掌握了镇北军权,屡屡打退犯境的勾黎国,将最危急的北疆守得铁桶相似,铜墙铁壁滴水不漏。 贞武帝龙心大悦,再次大行封赏,晋封贺大老爷为北安侯兼天狼将军,二老爷为北忠郡伯兼野骑将军,并将镇北左右军合而为一,命名天狼军,人们私下称其为贺家军。 当代民间童谣如是传唱:「天上有天狼星,地上有天狼军,打得阿离哭唧唧,阿官拍手笑嘻嘻。」 阿离暗指勾黎国,阿官则是皇帝。 贞武帝好大喜功,性格刚愎好斗,时常御驾亲征,最后一次不顾眾将劝阻,自认驍勇善战,亲自带领士兵衝锋陷阵,幻想自己是横扫千军的盖世英雄,享受浴血奋战的快感。 然后,就掛在战场上了,妥妥地被自个儿的愚蠢害死。 幸好当年的国势已渐渐挽回,二十二世顺安皇帝继任,力求国泰民安,与诸临国协议息战止伐,并送出几个妹妹去和亲,励精图治,日夜勤政,大绍朝方有起色,儘管远远比不上德治盛世繁华,至少能让人民休生养息,重拾安居乐业的生活,直至近年愈趋欣欣向荣,重现歌舞昇平的荣景。 这其中不得不说贺家功不可没,甚至可说是居功厥伟,天狼军南征北伐,平叛乱,杀贼冦,出师必捷战绩赫赫,待天下大局稳定了,又镇守国疆固若金汤。 贺家儿女无有紈裤,连女儿都巾幗不让鬚眉,设立了女兵营。 然而贺家人生性不喜受拘束,第三代九个孙子并非全吃官家饭,除了贺大郎战死沙场,贺五郎、贺七郎选择混跡江湖,贺二郎留守贺城祖家,主掌宗家世族,贺四郎经商,负责管理贺家眾多產业。 出仕者有四子,贺三郎入朝为御吏台侍中郎,贺九郎跟随父亲从军,从九品副营尉做起,带领七杀军立功无数,三年即擢升为五品校尉。 此外,贺六郎为轻骑将军,率兵镇守西疆,贺八郎为京畿大营总教头,贺家在文臣武官中皆有政治势力,尤其是贺容玖的父亲贺天枢独领三十万天狼军,握有实际军权,别更提贺老爷子为在朝元老,麾下将帅以他马首是瞻,兵部尚书都得礼让他三分。 贺家掌握军政大权,势力涵盖大半个朝野,纵使非贺家一派,对其亦要退让,顺安皇帝自然对贺家心怀忌惮。 顺安皇帝採取了最普遍、也最有效的收拢与控制策略——圣旨亲召贺大老爷的嫡女瑶光入宫,册封四妃之一的德妃。 贺氏德妃与魏氏淑妃地位相等,协助皇后掌理六宫,前者武家出生,后者百年士族,皇帝的用意不言而喻,让这两家无论在前朝或后宫都能互相制衡。 贺大老爷成为皇帝岳父,晋封为北安公兼天狼大将军,留京上殿议政,爵位世袭三代,其他贺家在朝子弟皆升一级,贺容玖的父亲贺天枢晋封镇北将军,代父接掌天狼军。 贺家成为皇亲国戚,玉堂金门,权势更加如日中天,人人都想巴结。 不过贺家两位老爷子都深明兔死狗烹的道理,为避免太过树大招风,二老爷早早告老还乡,留大老爷继续在京城护庇着儿孙们,谁知皇帝会不会一朝翻脸不认人,设计搞垮贺家,如同现在搞垮魏家一样。 「皇上老早就想除去魏家了,利用亲生儿子顺势搞掉这个三朝权贵,心够狠,手够辣,不愧是先帝生前最忌惮的儿子。」贺国公抚鬚淡然道,岁过古稀之年,早已看尽世态炎凉,无什好大惊小怪的了。 「外公,您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宋瑞问。 宫变事件过去一个月了,局势大致稳定下来,然人心馀波荡漾,今日朝廷休沐,宋瑞特地到国公府访视老人家,企图试探贺国公的想法和态度。 自从宋璋和宋琥中箭落马后,他不由起了心计,如今剩三个皇位候选人,只要打败宋瓏,踢开宋琅,那么他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了。 他的第一步,当然是争取外祖家的全力支持,贺家权倾朝野,自然胜算大增。 「该干啥就干啥,问我做么?」贺国公不以为然。 「现在孙儿和大皇子共同掌朝,总得多想些未来的事,以免行差步错。」宋瑞语意迂回的说道。 贺国公人精似儿的,哪会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不太耐烦他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男子汉大丈夫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开门见山的问他: 「你想当皇帝?」 「孙儿怎敢如此妄想。」宋瑞急忙否认,欲盖弥彰。 贺国公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再问道:「可和你娘说过?」 宋瑞顿了下,晓得自己被看透了,只好坦白回答:「母亲不甚赞同。」 「你娘是对的。」贺国公点点头,对被迫入宫的女儿充满愧疚,可对这个血统尊贵的外孙并不特别喜爱,他的性子样貌都像那个善于虚与委蛇的皇帝,不太像豪迈直爽的贺家人。 「不瞒外公,孙儿也有成就大业之心,只愿还我大绍盛世。」宋瑞态度义正严词,话理冠冕堂皇。 「呵,话说得可真好听。」贺国公訕然一笑,故作沉吟状,说:「你想当太子、当皇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瞧你急躁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你打什么主意吗?」 「外公教训的是。」 「你说你当个富贵王爷有什么不好,何必非要去争个你死我活?」 「可是外公,我不争,不表示别人不争,宋瓏和他的保嫡党恨不得把我也往死里整。」宋瑞理直气壮。 「唉,也罢。」贺国公不禁叹口气。 宋瑞说的没错,如果宋瓏有意大位,必定忌惮贺家势力,龙子夺嫡他曾经见识过一次了,不在乎见识第二次,当今皇帝也不是乾乾净净的坐上位子,只是这次和贺家扯上关係。 一般百姓人家兄弟不睦,顶多闹一闹分產分家,可天家兄弟鬩墙,大多是血肉相搏你死我亡,并且累及许多无辜者,宋璋和宋琥这回逼宫,凭白害死多少性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话可不是说假的。 假使贺家捲入皇储之争,他相信自己确实有能耐拱自家外孙上位,可那又如何? ////// 过场剧情,不过三皇子是推动故事的主要人物之一, 听自家小天使妹子说,她喜欢宋瑞和某世子这个配对~xddd 其实三皇子很抢风头(戏), 总之大家继续看下去就知道啦~ 【三/少年游】02 贺国公捻鬚忖度好半晌,才说:「如果你能说服九郎帮你,这事应该就不难办了。」 「外公此话当真?」宋瑞双目发亮。 「九郎有能耐带走宋琅,到时如果你连宋瓏都斗不过,还当个屁皇帝!」贺国公直白嗤道,年过七旬的他鹤发苍苍,仍声若洪鐘中气十足,儘管已位居皇亲显贵,私底下还是不改满身匪气,不忌市井粗口,常自嘲自己是个大老粗,并不以此为耻。 「外公说的是。」宋瑞卑恭附和,神态阿諛逢迎。 「少拍马屁,老子不吃这一套。」贺国公挥挥手,最不喜他这副唯唯诺诺的德性,就算是外孙,同样流着贺家一半血脉,小曾孙女都比他有气慨多了。 「外公,那孙儿就直言了,您说九郎可带走宋琅,这话是何意?」 「带走就是带走,能有什么意思?」 宋瑞稍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贺国公瞪他,真想朝他的脑袋呼一巴掌,怒道:「贺家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绝对不做背后下手的小人!」 「是孙儿想错了,外公息怒。」 「哼,你若是为了争那张椅子而残害手足,跟宋璋那个畜牲有什么两样?」 宋瑞闻言怔了下,不由苦涩一笑,竟应不出话来。 认真想想,他之所以想争那个位子,其实有些意气用事,他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对他刮目相看。 话正说到此,贺容玖就来了。 「爷爷。」贺容玖先向贺国公抱拳拱手,再朝宋瑞施揖礼。「末将参见三皇子殿下。」 「都是自家人,表弟不必多礼。」宋瑞微笑道,私下称贺容玖为表弟以示亲近之意,贺家第三代以九郎最为出色,如能收为己用,无疑如虎添翼。 唯一的问题是,贺容玖和宋琅最为交好,既使宋瑞是他的表哥,可态度同对待他人一样淡漠,喜怒不形于色,令人不知如何才能讨好。 然而贺国公的话,让他更坚定的想拢络贺容玖,以便达成目的。 「爷爷,您找我有事?」贺容玖问。 「不是我找你,是三皇子找你。」贺国公回道,不说你表哥找你,而是三皇子,亲疏立见,同时表示宋瑞找他为的不是家人私事。 贺容玖看向宋瑞,不主动询问。 每次给这人直视着,宋瑞便会压力山大。 这个表弟的脸实在太好看,可表情偏偏太瘮人,面上总是冷冷淡淡的,眼神却锐利如剑,像要把人看穿出一个洞来。 「你们小伙子自个儿聊,老头子找人喝酒去了。」贺国公豪爽的拍拍屁股走人,把宋瑞丢给万年面瘫的小孙子。 宋瑞好想对他伸出尔康手,大叫外公你不要走,单独面对贺容玖的压力更大啊! 「咳,那个……表弟,你与五弟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宋瑞期期艾艾的试探道。 「还好。」贺容玖清冷回应。 「你们也算从小一块长大的竹马,情同手足。」 「嗯。」 「我最近得了一把绝世宝剑,表弟要不要到我那儿瞧瞧,如果你喜欢,宝剑赠英雄,方适得其所。」 「不需要。」贺容玖直截了当的拒绝。 宋瑞登时不知如何接口了,这就是个铁打石造的铜人,他想拿自个儿的热脸去贴冷屁股,可人家完全不给贴,又不能直接说,表弟我想当皇帝你帮我好吗? 外公,你是故意整我的吧! 正当宋瑞绞尽脑汁的想找话题,急欲讨好贺容玖,一小廝驀然来报。 「九少爷,五皇子殿下来访。」 「五弟也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宋瑞找到台阶下,忙不迭道别离开,心想回去再好好想想该如何拢络贺容玖。 「恕末将不送,殿下慢走。」贺容玖拱了一下手,站在原地,当真不送。 宋瑞特地走小道绕开,不正面遇上宋琅,莫名有点作贼心虚的错觉,但想想他才是堂堂正正的贺家外孙,光明正大的来,有何可心虚? 远远的,他听见宋琅清朗欢快的声音。 「九哥,我来找你玩啦!」 不是第一回听见宋琅唤贺容玖九哥,可每回听见,宋瑞心里抑不住泛出酸味儿来。 无论是宋琅或贺容玖,对他这个有血缘的兄弟反而都没那么亲热哩,真是让人既羡慕又嫉妒,心里很不是滋味。 宋琅像个移动的小太阳,一身明黄色锦袍比阳光更灿烂,照亮贺容玖又深又闇的双眼。 「末将参见五皇子殿下。」贺容玖施了下礼做个样子,旋即握住宋琅的手,牵他走进室内。 自宫变那日后,贺容玖奉命暂时留京,协助调查宋璋谋反一案,他们各自忙碌着,偶尔在朝中匆匆见面,话都没能说上几句。 宋琅自然而然给他牵着,小时候都像这样牵来牵去,要说俩小无猜也是可以的。 二人相对而坐,贺容玖亲手替他斟茶,将一盘芙蓉糕推到他面前。 「最近大哥要我跟着上朝,帮他批看折子,整天关在宫里头,今天总算能出来了。」宋琅说着,伸了伸懒腰。「你回京城好些天了,我们却没能好好说一回话,所以今天就来找你啦。」 「嗯。」贺容玖淡应,眼神更为柔和了。 这回宋瓏拉着宋琅一同上朝,名曰人手不足,需要他协理政务。 宋琅没有推拒,很听话的去了。 经歷两位兄长的谋反,看见父亲的衰老与无力,突然生出一股觉悟来,心知他理应扛起身为皇家人的责任和义务,不能再游手好间不务正业,于是丢开吃喝玩乐的紈裤小伙伴们,认真学习起朝政事务。 「皇上可好?」贺容玖神色依旧淡淡,可不似方才对宋瑞那般冷硬。 「很好。」宋琅开心回道。「我每天都会去看他,原本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会恶化,没想到却一天比一天好转,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不再日日卧床了,还说明天的大朝会他要亲自上朝,真是太好了,说不定又能亲政了。」 贺容玖沉默一瞬,点头道:「你近来辛苦了。」 「辛苦倒还好,大多还是大哥主持,我就听他吩附,学着帮把手,处理些小事而已。」宋琅捧着热茶喝了一口,与贺容玖随意间聊些朝中事。 他从小认为长大后会当个间散王爷,不需插手朝政国事,然而父亲曾跟他说过,天家所食乃万民米,莫可白白享受百姓恩典。 此时他才知掌朝理政并非易事,国家大大小小的事异常繁琐,相当耗费时间心力,他批的奏摺还是筛过三轮挑出来的。 大哥让他处理他可做主的小事,指导他如何写朱批,最后让秉笔侍中替他盖上五皇子的印璽,表示这本摺子是他审阅的。 「光批阅奏摺,我就快看花了眼,批到手都酸了。」宋琅虽貌似有些小埋怨,可心中心甘情愿。 贺容玖拉过他的手,一面替他揉捏手指头,一面听他叨咕着在朝中的琐事和困惑,偶尔应声,例如: 「我看礼部侍郎一位长年空缺,问吏部尚书是否有适合人选补上,史部尚书却说无人敢坐那位子,好奇怪,这明明是个肥缺,为何没人想当?」 「德治帝的情人终其一生为礼部侍郎,后人难免有所避讳。」 「说的也是,史书说那个礼部侍郎的外号叫瞌睡侍郎,哈哈,真不知天祖爷爷怎么会那么喜欢他?」 「有时人之所爱,觅无因由,眨眼之间便刻骨铭心了。」贺容玖抬眼注视着宋琅,深邃中闪烁噬人的光芒。 宋琅懒洋洋撑着下巴,没注意他的眼神,兀自叹息道:「唉,真羡慕天祖爷爷,那时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贺容玖无言,垂目继续揉捏他的手掌,眼底有一分他人看不出的懊恼。 宋琅说,根据史书载记,德治盛世时期四海熙恬,年丰富足,江山繁华似锦,一片河清海晏。 可惜到了德治帝的孙子长平帝时一落千丈,长平帝是他曾爷爷,仅在位五年的无能昏君,眾皇子明枪暗箭互相倾轧,最后贞武帝弒兄囚父,自登大位,紧接而来的是烽火连天,搞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说来若无你们贺家,大绍朝恐怕亡在我爷爷的手上了。」宋琅略显严肃道。 「贺家不过顺势而为。」贺容玖无喜无骄,对家族荣耀没有太多感受。 「唉,当今圣上竭心尽力,勤政爱民,不知我大绍何时才能重现繁华,再造盛世。」宋琅再叹一声,打心底发出感慨。 他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晓得民间并非人人温饱,且四方临国依旧虎视眈眈,不得轻忽松懈。 「毋须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便好。」贺容玖平声道,眉心微蹙,不喜欢听他叹气,不喜欢看他忧愁的样子。 「嗯,我也只能尽我所能罢了。」宋琅应道,舒舒服服的让他揉手指,并不觉得他们的动作太过亲暱,小时候他被罚抄书时,贺容玖便会像这样帮他揉手指,舒缓痠疼。 贺容玖一根一根揉过洁白无垢的手指,养尊处优触感细腻,与他纵横沙场的粗糙截然不同,摸着摸着就摸上癮了。 除了摸,他更想将这隻手举到嘴边亲吻,然后含住粉嫩的指尖吸吮…… 「哈哈哈,好痒!」宋琅转头见手指给贺容玖叼住,疑惑的问:「九哥,你做么咬我的手?」 「听说咬指尖可舒通血路。」贺某人信口胡扯,面瘫的好处之一,就是说谎不脸红。 「是这样吗?」宋琅一脸天真无邪。 「嗯。」贺容玖拿帕子替他擦拭,不要脸的转移焦点:「听说近来不少人奏请皇上立太子。」 「没错,东宫尽早有主也是好的,以免再生憾事,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提到我,我并不想当太子呀。」 ////// 妖:九哥,帮我揉手指。(伸) 啪! 手指断成十截的妖:救命啊送我去急救啊啊啊啊啊!!!! 【三/少年游】03 「谁?」 「王太傅。」宋琅有点烦恼。「他打小看我长大,可不能因为与我较亲近,便举荐我当太子,小时候他还骂过我顽劣不堪,朽木不可雕也。」 「王太傅自有见地。」 「总之,还是大哥最适合当太子了,他是嫡皇长子,本来就应该由他来做,不是吗?」 宋琅一手撑着下巴,闲情逸致的吃糕喝茶,光只是这样坐着和贺容玖随便间聊,也觉得轻松开心。 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兴致勃勃的邀请道:「对了,我听说三哥那儿得了一把绝世宝剑,九哥,咱们去开开眼吧。」 「好。」 贺容玖对那把剑无什兴趣,不过对于宋琅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于是,宋瑞请不到的人,就这么被宋琅一句话拉到三王府去了。 二人说走就走,他们都是不喜欢乘马车的人,直接驾马去三王府。 因此,宋瑞后脚才刚踏进王府大门,便听到宋琅在外头喊道:「三哥,我和贺容玖来看你的宝剑啦!」 宋瑞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回头,但见宋琅笑嘻嘻的与贺容玖跃身下马,双双并肩走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贺容玖的脸色似乎没那么冷冰冰了,眼神隐隐透出一丝脉脉温情。 看着他们,宋瑞不由想起贺国公的话,心忖,难道贺容玖对宋琅怀有异样心思? 假使真是如此,那么,他晓得该怎么做才能讨好贺容玖了。 只要把宋琅送给他,就行了! 宋瑞双眼一亮,热情上前欢迎他们,领他们去他的书房,看他刚得到不久的宝剑,他其实不爱收藏武器,大多用来赠予他人,以利收买人心。 古玩字画赠文士,宝刀名剑赠武将,投其所好,事半功倍,而送美人则是两者皆通,不过贺容玖心中的美人,想来并非平凡人。 宋瑞偷偷瞟了眼宋琅,见其容貌俊秀如姝,眉目如画未笑似笑,明朗喜人,总是神采飞扬的轻狂少年模样,十分讨人喜爱,坦白讲,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弟弟,只要不要和他抢皇位。 下人捧上用金丝楠木匣装着的宝剑,剑柄与剑鞘精雕细鏤,极尽奢华的镶满宝石,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此剑名为鐘音剑,奇异之处乃以剑击剑时,会发出鐘斧之鸣,且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宋瑞骄傲的介绍道。 「好漂亮。」宋琅真心称讚。 「表弟觉得此剑如何?」宋瑞期待望着贺容玖,如果他露出一丁点的欣赏,立刻当场送给他。 「尚可。」贺容玖眼神未动,更想回他一个「俗」字,这把剑在他看来华而不实,俗不可耐,跟宋瑞差不多。 他当然能看出宋瑞想讨好他,看来是爷爷把争储的棘手问题丢给他了,然而无论是宋瑞或宋瓏成为太子,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宋琅。 「三哥,可以让我玩玩吗?」宋琅再问,他打小是个好奇宝宝,对新奇玩意儿充满好奇心,总想摸一摸,玩一玩。 「当然。」宋瑞落落大方。 「谢三哥。」宋琅开心道谢,拿出来放在手上掂了拈,刷地拔出剑来,剑尖直指贺容玖,挑衅般的扬了扬眉,兴致盎然道:「贺校尉,试试?」 剑身闪闪发亮,光可照人,锋利无比。 「五弟,不可无礼。」宋瑞刷地冷汗就下来了,竟敢拿剑对着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杀神,不管交情再怎么好,怕也会惹火对方的。 「好。」贺容玖平平应声。 「表弟,五弟少不更事,你别与他一般计较。」宋瑞连忙相劝,如果宋琅在三王府出事,皇帝震怒,别说当太子,说不定都得去陪宋琥看坟了。 贺容玖不离身的无名古剑通身漆黑,样式极朴实简单,宽厚沉重,无任何雕纹装饰,仿如尚未打造完成,然传言以殞落星石打铸,沉逾百斤,坚不可摧。 两人不顾宋瑞的劝阻,退到书房外的庭院,极有默契的开始过招,一片剑花目不暇给。 宋琅的剑式行云流水,身姿轻盈,衣袂翻飞,舞起剑来飘逸灵动,剑光将人衬得更璀灿夺目。 贺容玖则身沉如磐石,剑重招重,极少移动脚步,未拔出剑来,只用剑鞘应付宋琅的花俏攻势,好整以暇的左格右档。 电光火石,剑走偏锋,你来我往的斗在一处。 宋琅想听听剑击声,大喝一声:「九哥,拔剑!」 贺容玖脚下一沉,倏地拔剑,剑身亦是漆黑古金,朴质无华,剑刃钝重,却发出慑人的杀戾血气。 无坚不摧对上坚不可摧,两剑空中相交,陡地錚然清越的长啸一声「鏘——」,果真发出鐘斧之鸣,只是绝世宝剑这下真绝世了,生生断成两截。 宋琅剎地一愣,和贺容玖同时顿住。 宋瑞表情一僵,差点泪奔,心里抓狂吶喊着我的千两黄金啊! 「啊?断了?」宋琅一脸懵的眨了眨眼,收势举着断剑转向宋瑞,露出天真无辜的表情道歉:「三哥,真对不住,这把绝世宝剑值多少钱?我赔你吧。」 绝他妈蛋!宋瑞内心禁不住粗口大骂,顿时感到里子面子全给这把破剑丢光光了。 「咳,没关係。」宋瑞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掩饰抽搐的嘴角。「原来是个破玩意儿,当不起绝世之名,断了便断了。」 才怪!宋瑞暗暗咬牙切齿,直想抽死把这破烂玩意儿夸得天花乱坠的人。 「果然好剑。」贺容玖言不由衷的称赞,算是安慰一下宋瑞受伤的小心肝。 都给你劈成两半了,好个屁!宋瑞忍不住想再骂,心里不住为千两黄金泪流成河。 宋琅连连向他三哥道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一时好奇好玩弄坏了,承诺赔给他同等价值的东西。 宋瑞忽计从心起,大度笑道:「这样吧,下回休沐日你陪三哥去京郊游猎,你猎几隻毛色漂亮的狐狸给我做赔礼,当然,贺表弟也去,如何?」 「当然没问题。」宋琅欣然应允,他好久没去游猎了。 贺容玖点头同意,宋琅去哪,他就去哪。 三人心思各异,却同样都开心得不得了。 宋琅是开心能去游猎玩耍。 贺容玖是开心能陪伴宋琅。 宋瑞则是开心将成就好事……嘿嘿嘿…… 三王府没什么好玩的了,宋琅向宋瑞告别,偕贺容玖离开,宋瑞亲自送他们到大门口,热切的说有空再一起来三哥这儿玩啊。 宋琅与贺容玖各骑一匹马,两马齐驱在城中御道上,俩俊俏儿郎鲜衣怒马,自然引来无数人的注目,偷覷着他们交头接耳,七嘴八舌。 那二位是哪家贵门少爷? 是五皇子和贺九郎。 吓!大名鼎鼎的贺九郎? 正是那个见佛杀佛、见魔杀魔的贺九郎! 哎哎,果真郎俊甚好。 五皇子也是极好看的。 是呢,是呢,俩人在一块儿好登对呀! 不管「登对」这词用得对不对,姑娘姨嫂们见之无不捧颊叹息,心花儿朵朵开,登时春城无处不飞花。 引得春城飞花的二人行于御道,御道只有皇室及特许之人才能行走,因此与一般百姓有点小距离,且宋琅只顾着和贺容玖说话,无心去听他人的唧唧咕咕,有些疑惑道:「我把三哥的宝贝弄坏了,他怎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日后等他得到新宝贝,你再去帮他弄坏,想必他会更高兴。」贺容玖漫不经心的说。 「胡说八道!」宋琅笑睨他。「三哥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我晓得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 「你的心眼儿变坏了。」 「是吗?」 「不过这样挺好,变得比较像凡人。」 「我一直是个凡人。」 「可你长得太好看了,有人形容你像传说中的神仙,说贺九郎兴许是天上謫仙,下凡歷劫来着,神格犹在,因此少了喜怒哀乐,无有七情六慾。」宋琅听闻这个传说时大笑,又觉得似有几分道理,訕訕然的揶揄道:「敢问贺神君,您下凡来歷什么劫?」 「情劫。」贺容玖低语。 「什么?」宋琅没听清楚。 「我只愿当人。」贺容玖再道,心说因为这世上有你,所以我只愿当一个有血有肉、有慾望的凡夫俗子。 「也是,当人才能吃佳餚,喝美酒,听说神仙不可食人间烟火,餐风饮露就能饱,多可怜。」 宋琅摇了摇头,想想还是当凡人比较好,嚐遍天下美食,喝尽四海绝酿,这才是瀟洒快意的人生。 二人一壁间聊,一壁间逛,随意晃到京郊琵琶湖边,贺容玖跃身下马,一手牵着自己的马,一手牵着宋琅的马,在湖岸边悠间漫步。 宋琅不再同贺容玖吱吱喳喳的,只是静静地让他牵着他的马慢慢走,彷彿就这样走出京城,走向他们的海角天涯。 暮春时节乍暖还寒,但见陌上少年游,不笑东风凉,不见清愁见清悠。 放眼眺望湖光山色,绿水波光粼粼,桃花初开春色,遍野粉红烟云,看惯的风景此时却显得特别美好。 微风熙徐拂面,宋琅感到格外的神清气爽,转头对贺容玖粲然一笑,心想,因为身边同游之人,是他的九哥呀。 湖边杨柳裊裊,阳光穿透枝叶洒落,点点星芒像在宋琅身上跳跃,辉煌似乎成为他独有的特权,无时无刻都能耀人眼目。 贺容玖默默仰望着他,瞬间几乎看迷了眼。 不讳言,他喜欢他。 非常的非常的喜欢。 喜欢到不能自已的地步。 三年前,当他发现对宋琅生出别样心思,身体產生慾念时,他明白必须暂时离开,到山高水远的地方,如野兽蛰伏着,耐心等待宋琅长大。 终于,他回来了。 这次,如果不是他带走宋琅,就是他留下来。 贺容玖忽开口轻声道:「我这次回来除了奉召护驾,还想带你走,如今情势看来,恐怕有些难了。」 宋琅低头注视他的双眼,认真想了想,回道: 「我若走不了,那换你留下来吧。」 ////// 其实,小皇子在此时已开始展现出女王受的潜质了... 【四/选官子】01 「皇上驾到,跪——」 翌日早晨,司礼太监高声宣告,诸臣无不怔了下,连忙齐齐跪地迎驾。 「臣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眾卿平身。」皇帝施然而至,宽大的龙袍掩不住形销骨立,却不减帝王威仪。 皇帝许久未亲自临朝,今日毫无预警的上朝,眾人心想幸好今日没告假或翘班,否则怕不给皇帝抓了个惰职怠慢的罪名。 待眾人起身站定后,皇帝神情慈和的问候道:「朕许久未见眾卿家了,不知眾卿家可都好?」 左丞相站出来,卑首恭身代眾人应答:「回皇上,臣等皆好,各尽职守,竞竞业业,无敢怠慢一日,今日见皇上亲临朝会,圣容神采奕奕,龙体安康,实乃万民之福,天下之大幸,臣等心中无限喜悦。」 左丞相不愧为朝臣首辅之一,溜鬚拍马的官腔说得顺畅顺耳。 「愿丞相吉言如是,诸卿亦然,朕甚感欣慰。」皇帝龙顏大悦。 眾臣察顏观色,相继出列说奉承好话,祝福皇上千秋长春万寿无疆之类的,金鑾殿中登时一片和乐融融。 这些人是否真心高兴,从表面来看不得而知,君臣和谐之下,人心暗潮汹涌。 不过,宋琅绝对是最真心感到高兴的人,由衷希望皇帝从此健康长寿,天下于是太平。 最后,皇帝当眾宣佈:「贺容玖护驾有功,朕理当论功行赏,晋其为羽林军统领,正三品御前带刀,封号玄戈将军。」 朝上一片哗然,贺国公从容出列,单膝跪谢圣恩:「老臣代小孙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国公教导有方,贺氏儿孙皆不凡。」 「承蒙先帝与皇上厚爱,贺家功微德薄,老臣愧不敢当。」 「贺国公不必过谦。」皇帝眼神闪了闪笑道,负手退朝而去。 眾臣纷纷上前向贺国公道喜,今日贺容玖连升三级,令贺氏一手掌握三军,北境为贺氏主家的天狼军,西疆有贺容陆的轻骑长沙军,贺容玖今得皇京羽林军,说是权势涛天都不为过。 羽林军掌皇宫禁卫,「玄戈」原为护卫紫微垣的星宿名,意喻彰显,视其为护卫中宫的一把武器。 宋琅心头却有些堵堵的,按理说应该为贺容玖感到高兴,他曾说过要去北境陪他,然后携手游歷五湖四海,可如今他成为羽林军统领,等同绑在皇宫中,哪都去不了了。 好吧,反正我也在这里。宋琅再转念一想,要绑,我俩也是绑一块儿的。 今日皇帝亲自上朝,精神颇佳,面色红润,看来不像久病缠身的人,装病的谣言因此私下流传起来,说是为了引蛇出洞,敲山震虎。 这不,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夺朝野心就曝露了,落个凄惨不堪的下场,当真皇家无情,连亲生儿子都算计,尚不如市井小民亲睦和乐呢。 眾人摇头嗟叹,伴君如伴虎,天家子纵然生来即得泼天富贵,却可能一夕倾倒,连小命都保不了。 自此日起,皇帝开始逐渐亲临朝政,三位皇子依然上朝协理,皇帝让大皇子暂任户部侍郎,三皇子任礼部侍郎,五皇子任兵部侍郎,各掌一方权力,令其三分鼎立。 臣工们不得不再暗中揣测圣意,这是想要考验三位皇子的能力,观察他们哪个适合做太子吗? 树倒狐猻散,风吹墙头草。 朝堂一阵大风吹过,各脉势力重新洗牌,一些劫后馀生的二皇子党人观察到皇帝明显冷落大皇子,因而渐渐倒向三皇子,不论朝野内外,立宋瑞为储君的呼声最高。 这其中不乏宋瑞的汲汲营营,他努力营造谦和恭谨、礼士亲贤的形象,似无意若有意地暗示允诺好处,积极收揽人心,获得许多好评,如果当时有网路社交平台,点讚追踪的粉丝数肯定能破万。 宫变事件后,他和宋瓏共同掌朝,他终于站在金阶之上俯瞰眾臣,内心志得意满,儘管皇帝重新执政,然而太子之位依旧空着,谁能入主东宫还没个定论。 宋瑞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反观大皇子宋瓏的恭默守静,安分守己,保嫡一派自然心中焦急,怒其不争。 在他们心中嫡庶有别,庶不可争嫡,宋瓏身为嫡皇长子,理所当然由他继承大统,方是顺天应道。 因有两个皇子的前车之鉴,双方势力暗枪暗箭,无人敢在这时强出头,西市口的血还没乾透哩。 除了两大派系的势力角逐,尚有一些保持中立的少数人观望着,或者,他们心里更倾向支持宋琅。 不表态的人包括贺国公,且所有贺家人皆不提此事,纵使宋瑞是贺家的外孙,然而贺国公从未说过支持他,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宋瑞为此心里颇有不满,却无可奈何,他和贺家人其实不亲近,以前他很少去贺国公府,每回去那里总像个外人,除了贺国公之外,其他表兄弟对他恭敬守礼,感情生疏,对宋琅反而更亲热些。 贺国公叫他拉拢贺容玖之后,便做了甩手掌柜对此事不闻不问,他几度试图再和老人家商议,贺国公要不直接甩脸说「想当太子跟你皇帝老子说去,跟我说有个屁用!」,要不四两拨千金,反问「九郎答应帮你了吗?」。 宋瑞没空子可鑽,心中暗恨他的冥顽不灵,想来想去,只能让其他人去御前諫言了,决定私访支持他的左丞相,语意迂回的透露心思。 隔天,左丞相立即偕同数名大臣,早朝后去御书房求见皇帝。 可想而知,左丞相先说东宫虚悬,人心不安,朝堂浮动云云,继而大力吹捧宋瑞,说得一通洋洋洒洒词畅理顺,总而言之宋瑞是最佳太子人选,选他选他选他! 此时御书房中恰好有保嫡派大臣,当即出声反驳,力推宋瓏,说宋瓏身为嫡皇长子,由他主持东宫才符合宗礼法度,才是顺应天理,祈请皇帝不可废嫡立庶,否则礼法不存云云。 双方一言不合,你一语我一句的争吵起来,事关至重不能相让。 老皇帝默然看着他们争吵不休,直到都快勒袖子打起来了,才出声道:「诸卿稍安勿躁,朕已年迈体虚,自知时日无多,然卿可知朕为何迟迟未立东宫?」 大臣们这才惊觉御前失仪,惶恐作揖同声道:「微臣不敢揣测圣意。」 「不瞒诸卿,朕本欲从宋瓏与宋璋之中择其一,无奈宋璋操之过急,自毁长城,宋瓏虽恭俭仁孝,却懦弱怕事,宋瑞表面温谦宽宏,实则狭心善妒,此二子皆不足为人君者。」老皇帝不疾不徐的说道。 眾大臣两两互视一眼,听出老皇帝语有未竟,要他们接话,其中一个大胆开口问道:「啟稟皇上,五殿下何如?」 眾人皆知皇帝特别偏宠五皇子,或许是想立他为储君,继承皇统社稷。 老皇帝长叹一口气,仔细评估各皇子,宋琅确实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 他正直却不迂腐,良善却不愚昧,能明辨是非,行事果断,他虽没长时间和兄长们一起上朝理政,可小时候待在大殿中耳濡目染,权谋治国之术早已深植其心。 然而,正因为他太喜欢这个小儿子了,所以才不希望他坐上金鑾宝座,挑起天底下最沉重的责任,几乎一辈子都得困死在这张椅子上。 做皇帝的,若做不好,给想方设法弄死是活该,可若做得好,依然有人能想出千方百计来折腾你。 不再能随心所欲,事事都曝露在他人的眼皮子下,比平头百姓更不得自由。 「朕会好好想想,诸卿都回去吧,免礼了。」老皇帝掩不住疲乏的一挥手。 「臣等告退。」 眾臣退下,御书房重拾清静。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那个心累呀。 他不敢自夸明君,可至少算得上是勤政之君,无一日敢懈怠,收拾着先帝留下的烂摊子,日渐民安物阜,初显太平气象。 如今东宫一事搞得乌烟瘴气,他不是不想早日立储,以免多生枝节,只是选谁都不合心意,除了宋琅。 当真要这孩子背负万重江山? 他实在不忍心呀…… 「皇上,您歇会儿吧。」石公公轻声劝道。 「小石头,你说朕都一脚踏进棺材了,怎么反而更不省心?」老皇帝倦声问他。 「陛下江山不老,大德必寿。」 「你别跟别人一样,净说些空泛的好听话哄朕,说说你的想法。」 「那奴婢就斗胆直言了,奴婢看大皇子也是好的,宅心仁厚,会是仁君。」 「还不到仁君坐殿的时候,况且他是妇人之仁,行事犹豫不决,遇事当机不断,怎扛得住大绍江山?」 「三皇子心思活泛,胸有城府,也许会是能君。」 「他那是诡计多端,小有聪明,无有大智。」老皇帝对此二子左看右看都不满意。「唉,怪朕早年一心全扑在朝政上,疏于对孩子们的教导。」 「陛下日理万机,很是辛苦了,几位殿下各有千秋,无论是大殿下或三殿下承继大统,想必都心怀大业,欲一展鸿图。」 「你怎么不说琅儿?」 「奴婢与陛下相同,不忍心小殿下。」 「小石头,果然还是你懂朕。」 「奴婢已是老石头了。」石公公笑道。 「五年前给你恩典,让你返乡安享天年,你怎么留下了呢?」老皇帝再问他。 「奴婢在跟着您的那一刻起,生是您的奴,死是您的鬼。」 「待我宾天后,你要回乡?或再留下来?」 「留下来,照样侍候您。」 「别侍候朕了,替朕多看顾琅儿才是,除朕之外,抱他最多时候的人便是你了。」 石公公一顿,心中暗叹口气,卑恭作揖:「奴婢谨遵圣意。」 老皇帝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说:「去把贺容玖叫来,朕有话要跟他说。」 ////// 紫微垣:中国古代星宿名,意指中宫(皇帝) 玄戈是这座星宿宫中的其中一颗星,意指护卫中宫的一把武器。 在想九哥的将军名号时,把一堆歷史上的将军封号翻来覆去的看, 想了想,再看看星宿名称当参考,刚好就非常适合啦! 除了有正经的意义,也有很不正经的意义, 在某件事情上很有情趣...咳嗯... 【四/选官子】02 春到荼靡花事了,过穀雨,近立夏,又到一个休沐日。 大绍朝十日一次小休沐,休朝一天,一个月一次大休沐,休朝三天,朝臣多趁此三天走访出游,但不得擅自远行,必须随时等待宫中传唤。 依照朝廷官史规制,三品以上大员想要离京出城,都必须事先申请说明原由,核准了才能离京,管制颇为严格。 这日恰好是大休沐日,连休三天。 宋瑞约好宋琅及贺容玖去京郊游猎,不少权贵子弟同时收到邀请帖,全兴冲冲的跑来凑热闹。 宫变事件至此已过一小段时日,皇帝重新亲政,朝堂局势稳定,不再草木皆兵,大家的心头总算能放松一些了,不须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自然乐于参加社交休间活动。 京郊猎场建立一座甘泉行宫,便于皇帝休憩,猎场范围约莫五个山头,山林苍翠,风景优美,人养与天养的飞禽走兽满山乱跑,除了天家皇室,平时贵族高门子弟亦可来此游玩狩猎。 这日宋琅兴高采烈的来了,顺带他的紈裤小伙伴们大多跟来玩,不是王爵世子就是高门少爷,还有几个贵族千金。 大绍朝当然也有男女大防,但京城贵族子女间的来往反而开放些,只要不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一群少年儿女玩在一块儿,并有女性长辈同行,只要不逾越礼节分寸,长辈通常不会阻挠,反而鼓励他们多多参与,上流社交圈的友谊交流是很重要的,还可促成门当户对的联姻。 贵女们除了琴棋书画等必备基本技能,有些会学骑马游猎,先帝尚武,特别编制了女兵营,使得女人亦能投身军伍,出了几个女将军,不过是极罕见的少数人,皆为出身武将世家的女儿,其中一个即是贺家女儿,贺二老爷子的女儿贺玉衡,德妃贺瑶光的堂姊。 「臣女参见五殿下。」清川郡主当然不会错过,控马踱到宋琅身边施礼,一身打眼的艷红猎装,正是青春貌美的二八好年华。「殿下,好久不见。」 「郡主,好久不见。」宋琅有礼的頷首微笑,稍微退开一些,她对他的意图向来明显,曾直言想嫁给他当皇子妃。 两人相差一岁,算得上青梅竹马,大绍婚姻法制有定则,女子及笄方能说亲,平民人家常会提早定亲,等到女儿满十五岁正式成亲。 清川郡主身为清川王的掌上明珠,正是择觅良人的年纪,身世显赫,容貌妍丽,虽说性格骄纵,但上门求亲的贵户仍不少,然而她对宋琅情有独钟,认为只有他配得上她。 「五殿下,您让我想得好苦哇!」清川王世子江丹书也驾马过来,硬挤入两人之间,表情夸张的嚷嚷。「您好久没和我们一起玩了,少了您,我吃什么山珍海味都食之无味啊!」 清川郡主瞪哥哥一眼,气他老爱打扰她和宋琅独处,整天只知吃吃吃,肥不死你! 江丹书背着她对宋琅挤眉弄眼,晓得她一有机会就想黏宋琅,恨不能主动扑上去,奔放得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很汗顏,人说烈女怕缠郎,放他家妹子身上恰好相反,是缠女爱烈郎。 「少了我,那些山珍海味你才能多吃两口,心里其实乐着吧你!」宋琅会意笑道。 「果然还是殿下最了解我了。」江丹书说着,转向清川郡主:「大妹妹,其他世家千金们都在等你,你不过去吗?」 「哼。」清川郡主不悦哼了声,对宋琅施礼退下。 「殿下,真不好意思,我家妹子老让你见笑了,都怪我爹曾对她说过,想要什么自个儿去争,亲手争到了,才能一辈子都是你的。」 「清川王说的极是。」 「噯,怎没看见小雷童。」 「他师父说他学艺不精,今日把他叫回去训练了。」 事实上是只要有贺容玖在,雷童便无用武之地,还会被贺容玖嫌碍眼,只好哭着回去找石公公,努力加强训练。 「虽然我这么问有点不适合,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你最近可好?」江丹书关问道。 「刚开始确实有点不好,不过最近好多了。」宋琅坦白回答,明白江丹书是真诚关怀,一眾酒肉朋友中,他和江丹书最亲近,能说些真心话。「一切尚可,感谢世子关心。」 「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你扛得辛苦,你向来是间惯的自在人,一下子绑住了,怕你透不过气来。」 「还好,政事朝务比我想像中的容易,一旦上手了,倒也不负圣人所託。」 「你自小不管学什么都快,一本书读两三遍就记住了,不像我,哪怕再读一百遍都记不住。」 「那是因为你不走心,而且贺容玖才真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嘖,你就爱夸他,在你心中,天底下他最好了。」江丹书故意酸溜溜的说。 「他本来就是最好的。」宋琅笑瞇瞇的应道。「至少他长得最好看。」 「是是,当初你选伴读时说过了,我那天回家大哭了一场哩!」江丹书回忆儿时,俊脸皱成一团。「还亏咱俩小时候常一块儿玩,你竟然选他不选我。」 「你后来不也每天进宫,陪我一起听王太傅讲学。」 「别提王太傅,一提他老人家我就怵。」 「我也是,哈哈!」宋琅爽朗大笑。 两人随口胡侃,江丹书对宋琅亲而不諂媚,近而不逾矩,态度恰到好处。 说起来,清川王是大绍朝少数几个世袭异姓王,表面是有名无权的采邑虚号,实际上在朝廷颇具影响力,对太子一位不予置评的中立者之一。 不过其世子和五皇子的交情甚好,从小一起读书,一块儿挨王太傅的揍,他怕极铁面无私的王太傅,小时候比宋琅乖多了,所以挨的戒尺比较少。 其他小伙伴们陆续过来,多是年岁相当的王侯世家子,他们虽与宋琅一派轻松的说笑,却不再敢跟他勾肩搭背,他们心知肚明,五皇子已渐渐成为他们难以触及的人了。 宋琅面对少年玩伴们,忽然感觉有点陌生,彷彿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往日他们扎成一堆的混吃混玩,骑马游猎,只差没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谁敢带皇子去花街柳巷玩,回家肯定给打断双腿。 一群人正热和着,直到贺容玖默默而来,静静待在一边不吭声,更别提向他们招呼。 这帮不学无术的紈裤子弟们瞥眼见到他,登时活像鸟兽散。 他们对贺容玖又敬、又怕、又恨。 又敬又怕不用说,恨的是家中老人莫不以贺容玖为榜样,叫自家孩子向他看齐学习,换言之,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好棒棒」的典范。 「我把他们吓跑了?」贺容玖面无表情的问。 「不然呢?」宋琅略感无奈的笑看他,又觉得天地间如果只有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好像也挺好的。 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 仔细想一想,剑妖的耽美作品中很少出现女性反派角色, 这次终于写了一个啦! 清川....清穿?!(并没有!) 【四/选官子】03 「没把你吓跑就好。」贺容玖平声道,再靠近他一点,两匹马几乎要相贴了。 「不管谁跑,我是一定不会丢下美人跑掉的。」宋琅用鞭柄挑着贺容玖的下巴,浮浪调笑道:「美人儿,给小爷我笑一个。」 「你确定?」贺容玖微微斜睨他。 这斜勾一眼,竟仿如蕴有无尽风情,美人未笑,却魅比妲己,眼角鉤子似的,要把人的魂魄都鉤出来了。 宋琅一顿,訕訕然收回鞭柄,乾咳一下说:「咳,美人一笑值千金,小爷今天没带千金在身上,下回吧。」 贺容玖不着痕跡的勾了下嘴角,稍稍倾身靠向他,轻声调戏回去:「爷除了想看我笑,想不想看看其他地方?」 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明显透出诱惑的意味。 宋琅倏地从背脊底窜上一波电流,浑身打了个激灵,脸面莫名热了起来。 记得以前贺容玖一本正经,绝不会有这种轻佻言行,去了北疆三年,肯定有人带坏他了,说不定就是和女人这样打情骂俏。 这么一想,脸上的笑意瞬间都没了。 「你果然变坏了。」宋琅皱了皱鼻子,心中泛出一股浓浓的酸味来,衝口道:「你浑身上下我哪没看过,才不稀罕!」 贺容玖未应话,静静注视他,让人看不出情绪。 宋琅噘了下嘴撇开脸,驀然生出一丝彆扭,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感到不快,方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一个小小念头便让他想赌气。 他不晓得,这种情绪叫做吃醋,而且是无端飞醋。 贺容玖嘴角的笑意难以查觉,只觉得这样子的宋琅好可爱,真想抓过来揉一揉。 宋瑞正好过来,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五弟,记得给三哥猎几隻好狐狸。」 「当然!」宋琅扯起韁绳,「驾!」一声率先策马入林,用打猎转移心思,缓解不明原由的浮躁。 贺容玖紧紧跟着他,眾人自是尾随在后,热热闹闹的展开游猎。 原本静謐的森林喧腾起来,呼喊声、笑声、哨声以及猎狗的吠叫声,嘈杂声音此起彼落的交错,惊起树林一片鸟飞。 宋琅对骑马射箭很拿手,此回他专注在狩猎狐狸上,对其他猎物不太上心,不过仍顺手猎了几隻獐子和大雁。 清川郡主一直想跟着他,可惜速度完全赶不上,总是好不容易瞧见他的背影,努力赶过去之后,人早跑走了。 还有那个贺容玖,实在太碍眼了! 清川郡主老觉得他看着宋琅的眼神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总之就是怪怪的,或许女人对于情敌,总会生出敏锐的直觉。 这场游猎从早上开始,午饭各人自行解决,贵女们则回到行宫更衣洗漱,一同用行宫备好的午膳,不再入林游玩,只在行宫中三两成聚,有的游园散步,有的吟诗作对,有的在临水角亭中一边喝茶下棋,一边间话家常,聊的不外乎东家长、西家短,顺道品评各家才俊儿郎。 「贺九郎极俊,却极冷,我可不想日夜对着那张冷冰冰的脸。」许家小姐惋惜道。 「我如果能日夜看着那张脸,肯定每天多吃三大碗饭。」杜家小姐津津有味的吃着糕点说。「长那么好看,多下饭呀。」 「你别一天到晚吃个不停,腰都粗了,人贺九郎哪瞧得上你这饭桶样儿的。」陈家小姐调侃道。 「我猜他约莫喜欢会耍枪玩刀的,像玉衡女将军那样,能与他并驾齐驱,共赴沙场。」李家小姐猜测道。 「噯,你们怎不问问我,我小叔叔喜欢什么样儿的?」贺家小姐插嘴,她是贺容参的嫡长女,岁前刚过及笄之年,个性直爽率真,不似清川郡主那般傲慢骄气,很受世家贵女们的喜爱。 眾女望向她,李家小姐问:「他喜欢什么样儿的?」 贺莫璃表情俏皮,视线故意在她们身上溜一圈,最后放在正偷吃陈小姐的点心的杜小姐身上。 大家不可思议的覷向杜小姐,杜小姐一脸懵,心虚吶吶道:「我以为你不吃,这放久不好吃的……」 眾姊妹真想用手上的扇子打她,许小姐抢走她手上的糕点,说:「还吃,贺九郎可能喜欢你呀!」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瞎了眼,这是不可能的!」杜小姐抢回糕点,啊呜一口塞进嘴里,再仰头咕嚕嚕喝一大杯茶压压惊。「你们少吓我,贺九郎虽然很下饭,但他一定不想让我看着他吃饭。」 「呿!」小姐们异口同声的嘘她,忍不住轮流拿扇子拍打她。 「咳,我没说我小叔叔喜欢她。」贺莫璃赶紧澄清,再道:「真要说,小叔叔喜欢五皇子那样儿的。」 「可是清川郡主喜欢五皇子耶,郡主没你家小叔叔好看,不下饭,肯定赢不过五皇子。」杜小姐嚼着糕点噥声道。 眾小姐忍不住翻白眼,这丫头看人的标准,就是下不下饭。 「是说清川郡主呢?你们可有瞧见她?」 「我没瞧见。」 「午膳后就没看见她了。」 「别是又去找五皇子了吧。」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她们不喜欢清川郡主,因此不多注意她去了哪里,復又谈天说地,不拿她当一回事。 杜小姐:「你家小叔叔长那么好看,笑起来是不是更好看?」 许小姐:「你想说是不是更下饭吧。」 李小姐:「至今很少人亲眼见他笑过,听说笑起来会让人失魂丧魄,是真的吗?」 陈小姐:「他笑起来到底什么样子,璃妹妹,你就给我们说说嘛。」 贺莫璃:「……不要问,很可怕。」 她绝对不会说,她家小叔叔笑起来鬼气森森,非常恐怖,的确能把人吓得失魂丧魄,还是让他的笑容成为神秘的传说吧。 贵家小女儿们嘻嘻呵呵,彼此逗闹打趣,笑语吟吟,鶯声燕喃的煞是悦耳。 到了日铺申时,陪伴出游的嬤嬤来请,她们互相道别,各自乘坐自家的马车回府,女眷尤其是未婚姑娘,是不准在外头过夜的。 「谁有瞧见我家郡主?」清川郡主的一名丫环着急询问其他下人,竟无人见到。 她慌张的急哭了,生怕主子在树林里出事,连忙想让随行侍卫和行宫守兵去寻,却被王府嬤嬤拉住,说事关郡主清誉,千万不可张扬,必须私下找人。 此事到底如何,暂且按下不提。 ////// 小皇子吃醋啦!耍傲娇啦! 九哥心里暗爽爽。 写眾家小姐时其实很愉快,这群少女们好可爱, 妖太太目前也开始创作一般向原创言情小说, 之前在fb小小嚐试了下【穿越进冷宫】这篇大纲文, 写出了兴趣,应该会抽空捡回来好好的写完吧,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fb粉丝团挖挖看~ 【五/踏春游】01(微h) 日暮时分,夕阳西下,游猎眾人接连归来,有的满载而归,有的两手空空,真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日落西山,夜幕四合,甘泉行宫外围燃起火把,宫内点亮宫灯,燄火华灯明灿,映照月色更煌煌生辉。 主子们去沐浴更衣,下人们忙着架火烤肉,当眾人再度齐聚时,已是肉香四溢,烧烤野味引人垂涎。 行宫前广场铺上地毯,摆设两排桌几,按照尊卑阶级入座,宋瑞做为此次聚会东道主,亦是身分最高的人,独自坐在中央前方的首座,宋琅则坐在他右手边,两桌比临,理所当然的和贺容玖同席。 宋琅的下首席位是江丹书,跟进忠伯世子同桌而坐,都是宋琅的少年玩伴。 「感谢在座诸位赏脸,陪小王至此一游,今日不必拘礼,定当尽兴才是,小王先乾为敬。」宋瑞向大家举杯敬酒,不失皇室的贵仪风范。 「敬三殿下。」眾人起身齐齐回敬。 接下来,大家拿出今天的猎获物拚比,宋琅猎到一隻纯白、两隻银灰的大狐狸,皮毛无杂色,皆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全送给了宋瑞,当做弄坏宝剑的赔礼。 许多人也将最好的猎物送给宋瑞,宋瑞面上有光,大为欣喜,眾星拱月的感觉令他陶陶然。 酒宴气氛热烈,野味肥美,觥筹交错,喜好交际的人拿着酒杯在筵席间走来走去,递杯换盏互相敬酒,尤其是宋琅的玩伴们,个个是吃喝玩乐的翘楚,最懂如何炒热场面,好不热闹。 他们都过来想与宋琅喝酒,却全给贺容玖吓了回去,只见他在宋琅身旁盘坐如石,冷若冰霜,生人勿近,在热闹的酒宴中显得格格不入。 因此宋琅没喝几杯酒,且全是贺容玖给他倒的,别人倒的酒全进了贺容玖嘴里。 宋琅这人在某方面是有点没心没肺的,只要有得玩儿,没多久就将先前的忸怩情绪全拋开了,眉开眼笑,酒酣耳热,愉快的和旁人言笑晏晏。 「五弟,来,陪三哥喝一杯。」宋瑞捉了个空档,亲手替宋琅的杯子斟满,抢白道:「别人的酒你可以不喝,三哥的酒你不能不喝。」 「这是当然,弟弟敬三哥。」宋琅不疑有他,举起酒杯。 宋瑞忽感觉另一边的肩膀被人点了下,转头过去看是谁。 转瞬间,贺容玖抢过宋琅手上的酒杯,和宋瑞桌上的酒杯交换,动作敏捷迅速到无旁人瞧见,酒水没洒出半滴。 宋瑞没看到人,回头时,见宋琅略略睁大眼,他手中的酒杯依然是满的,催促道:「五弟,喝呀,怎么不喝?」 「哦,我喝。」宋琅仰头将酒喝了。 宋瑞目光闪烁,露出满意的笑容,望向贺容玖意有所指的再道:「今夜要麻烦表弟多多照顾五弟了。」 「嗯。」贺容玖頷首。 有人来找宋瑞敬酒,宋瑞转回去应酬,与他人谈笑风生。 宋琅手肘顶了顶贺容玖,低下头小声问:「你刚才做么呢?」 贺容玖把自己的酒杯换给他,再给他添满,小声回道:「我看见他在酒里放了东西。」 「不是吧?」 「你不信我?」 宋琅睞着他,不知该信或不信,宋瑞是他亲哥哥,为何想下药害他,难道怕他抢做太子吗? 这么想着,禁不住担心,怕是致命毒药,如果三哥今天给他自己毒死了,不说他冤不冤,三皇子在大庭广眾下被毒杀,朝廷肯定又要动盪好一番了。 「放心,不会死。」贺容玖气定神间,心里猜到八九分,宋瑞的暗示太明显,只差没直接剥光了某人往他床上送。 「你知道是什么药?」宋琅问他。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叫我如何放心?」 「你看他,像是要毒发身亡的样子吗?」 宋琅扭头看向宋瑞,见他面泛霞红,精神比刚才更亢奋,偶尔偷偷拉扯一下衣领,臀部扭来扭去,坐立不安。 「诸位,小王有些喝高了,先休息去了,大家继续尽兴的玩,不必顾虑小王。」宋瑞突然站起来说道,匆匆转身而去。 宋琅看着他急促匆忙的背影,怀疑道:「说不定只是巴豆,走那么急,或许是去茅厕拉肚子。」 贺容玖正喝着酒,差点一口喷出来,强忍住笑,他不想看那些醉醺醺的人鬼哭神号的样子,绝对比他的笑容更难看。 再过晌时,宋琅也倦了,偕贺容玖相携离席。 大家见贺容玖对宋琅如影随形,私底下笑说,贺将军简直像护老婆似的护着五皇子哩。 宋贺二人不急着回房睡觉,闲庭漫步,散散酒气,随兴走到一处野草荒蔓的偏僻处,隐隐约约不知从哪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嗯……啊……」 宋琅正想开口问什么声音,贺容玖快一步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眼睛往某处一瞥,示意方向。 宋琅眨了眨眼。 贺容玖拿开手。 宋琅好奇心旺盛,哪能不去探查究竟,用眼神说,走,去瞧瞧! 向来纵容他的贺容玖点点头,他们伏低身子,作贼般躡手躡脚,悄悄挪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一看不得了,宋琅险些惊讶的叫出来,贺容玖再度用手捂住他的嘴。 宋琅剎那目瞪口呆,对眼前正在进行的事不敢置信。 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老树下,宋瑞衣衫不整,弯腰抱着树干,屁股光溜溜的向后翘起,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抓着他的腰前后摇摆下半身,一看便知俩人在干淫乱之事。 定睛仔细再看,宋瑞身后的人,赫然是清川王世子江丹书。 方才江丹书在酒筳中也到处拉人敬酒,不知何时离开了,谁能料到,竟然跑到这鬼地方和宋瑞乱搞。 是宋瑞药性发作时,恰巧碰上江丹书,于是就地取材?或者江丹书有意尾随宋瑞,待宋瑞无力反抗时趁火打劫? 宋琅胡乱猜测,竟看得目不转睛。 那两人沉浸慾海,没发觉有人蹲在旁边偷窥,愈干愈放荡,江丹书大力揉搓宋瑞白花花的臀肉,玩起九浅一深,今夜的月光特别明亮,可见粗长阳具拉风箱似的,在宋瑞的屁股中插进抽出。 我操! 宋琅心里不住骂了声粗话。 小爷我的眼睛快瞎了! 「快……快一点……啊!太深了……再用力点……对,就是那里……啊啊……就是这样……啊啊啊啊……」 宋瑞忘情的闭眼呻吟,满面艷色红潮,春情风骚浪荡,竟淫媚得令人脸红心跳。 宋琅的脸不觉红了,胸口怦怦跳,霎那间不知如何是好。 出声阻止不是,不阻止好像也不是,哥哥和好友搞成这副淫秽不堪的模样,要让外人看见了还得了,天家顏面荡然无存。 荒郊野合,实在太不知羞耻,太不成体统了! 宋琅过于震撼,整个人惊呆了,忘了正人君子非礼勿视的礼教,贺容玖不提醒他,让他呆滞覷着。 龙阳断袖他当然听人说过,小伙伴们偶尔会不经意提到,猥琐打趣的说,男人玩起来比女人爽快等等之类的话。 宋瑞的呻吟声有时痛苦,有时快活,高高低低的浪吟不休。 埋首辛勤耕耘的江丹书驀地抬起头来,眼神如刀子般射过来,如果偷窥的是别人,下一秒肯定会被扭断脖子灭口了。 宋琅仍处于震惊状态,一时回不过神来,因而没注意到。 贺容玖以凛冽的眼神回敬他,微一頷首,用只有宋琅能听见的声音说:「走吧,别打扰他们。」 他的嘴几乎贴着宋琅的耳朵,然后拉着人离开。 ////// 三皇子和清川王世子这对也算是恶马恶人骑~xddd 哎唷~人家二位主角都还只在牵小手,配角们却先搞上啦! 【五/踏春游】02(微h)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宋琅才呼出憋着的一大口气,忿忿说道:「竟然是春药?」 「看来是。」贺容玖淡应,毫不讶异。 「三哥为什么对我下春药?」 「听说清川郡主不见了。」 「她怎么会不见……」宋琅一顿。「难道,是想让我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好让她能嫁给我?」 贺容玖不语,他稍早听到清川郡主不知去向,猜测她可能躲在宋琅过夜的偏殿中,好巧不巧的,他们竟撞上宋瑞的齷齪事,恰好可带宋琅另憩他处,连藉口都不用找了。 他心中有数,宋瑞绝对不是想成全她,而是想成全他,她只是个巧合罢了。 或许是宋瑞发现了他对宋琅的心思,或许是,贺国公告诉他。 无论何者,想算计宋琅,就等于想算计他,同样都不可原谅,儘管他的确很想得到宋琅,但不是在这种迫不得己的情况之下。 宋瑞害人不成反害己,自食了恶果,贺容玖心想,希望他被江丹书干个半死不活。 回到行宫中,贺容玖牵着宋琅去另一间偏殿,亲自侍候他洗漱更衣,最后同床共枕。 宋琅心神不定,迷迷瞪瞪的任贺容玖摆佈。 「不必担心,那两人都见过世面,晓得分寸。」贺容玖和声安抚道。 纵然宋瑞愚蠢至极,但毕竟事关皇家脸面,又不可冒然对江丹书杀人灭口,毁尸灭跡,这件事他只能硬生生的吞忍下来,烂在肚子里。 「三哥自作自受,看起来应当不会有太大事,我只怕他事后杀丹书灭口。」宋琅掩不住忧虑。 除了与他交情颇佳,主要是因为江丹书的身分特殊,倘若明天被发现他横尸荒野,清川王必然不肯罢休,非追究到底不可。 「宋瑞不敢。」 「唉,希望如此,出来玩就好好的玩,何必弄出这么多事呢?」 宋琅有点忿忿,想这些人怎么这么不安生,非得搞些么蛾子,真是吃饱太间了。 「有我在,别多想了,快睡吧。」贺容玖拍抚他的背部,哄他睡觉。 宋琅心里乱糟糟的,身体热乎乎的,哪里睡得着,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 脑中不断浮现宋瑞被侵犯的那一幕,他翻身看着贺容玖,陡不期然,那幕中的人竟替换成他和贺容玖,一下子他成了宋瑞,贺容玖成了江丹书,一下子两人交换了位置。 他给这想像惊得心头一跳,胸口小鹿乱撞,眨了眨眼,凝视着贺容玖的脸。 烛光朦胧,人也朦胧,然而再怎么朦胧不清,眼前这张脸他闭上眼都能清楚描绘出来,心想,九哥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呢? 愈看愈觉得好看,愈看身子愈热,脑中全是他操着贺容玖,或贺容玖操着他的想像画面,变来换去,抑制不住的慾望愈烧愈旺,胯下阳物鼓胀得异常难受。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童稚小儿,自然晓得男人的慾望该如何抒解,他想起身去浴间自个儿弄出来,但他睡在里边,要下床得先跨过贺容玖的身体,一定会吵醒他。 实在受不了啦! 宋琅怀疑他可能也不小心吃了春药了,慾念难抑,难受得要命,忍不住伸手握住精神昂扬的小小琅,偷偷摸摸的擼了擼,偷偷瞟一眼贺容玖,更受不了了,翻过身去加快勒动的速度,加重手劲力道,咬住下唇忍住声音。 冷不妨,一隻手臂陡地从身后伸过来,准确隔着薄薄衣料握住他的手。 贺容玖在他耳边温热吐息,微微沙哑的问道: 「在做什么?」 宋琅身体猛地一颤,洩了…… 胯间晕开一片黏腻溼濡,阳精的味道在又密又狭窄的床榻中飘散开来。 怎么就这样……早洩了……? 「你不要理我。」宋琅小声嘟囔,羞耻欲死。 除了做坏事当场被抓到的惊慌,更是尷尬极了,手足无措,浑身僵硬,心慌意乱的想,九哥会不会觉得他骯脏下流,然后就讨厌他了? 贺容玖用宛如从后面抱着他的姿态,下巴搁上他的肩膀,极轻的笑一声,哄慰道:「男人有慾望很正常,不须羞耻。」 「嗯。」宋琅闷应一声,仍僵硬着身子,动都不敢动半下,仍羞耻得好想哭,不由自厌起来,自我责备不该对贺容玖起了淫心,并做出自瀆这么无耻的事。 贺容玖沉默片刻,再问:「长公主没替你安排侍妾或通房丫头?」 芊皇后薨后,宋玲长姊如母,代替母亲照顾才十二岁的宋琅,生活起居皆由她安排,出宫建府后依旧处处照看,房中事当然不会漏掉。 「有。」宋琅嚅嚅回道。「可是我没碰过她们。」 「为什么?」 「因为她们都没你好看。」 贺容玖忍不住再无声轻笑,心中极其愉悦,轻轻抚摸他的手背,再问道:「所以你都自个儿来?」 「嗯。」 「要不要,九哥再帮你一次?」 宋琅的身子抖了抖。「可是……我……」 贺容玖用唇摩娑过他的耳后,着迷地汲取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如何?」 「九哥……」宋琅哽咽唤他。 贺容玖眼神一沉,将他翻过身来,二人直接面对面。 宋琅连忙将脸埋入枕头,作贼心虚不敢直视他。 「你已是男人,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贺容玖正经貌,看不得宋琅有一丁点委屈。 「可是……可是我刚刚……想着你……」宋琅囁囁支吾。 「想着我?」贺容玖眸中闪烁光芒。 宋琅一咬牙,破罐子破摔的抬眼望向他,坦白道:「我刚刚竟想着和你行那淫事,我、我怕你觉得我骯脏下流,你如果感到噁心的话,我……呃,九哥,你在笑吗?」 「嗯。」贺容玖努力控制脸部肌肉,尽量压下上扬的嘴角,想笑却不能笑,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忍不住想笑,不是嘲笑你,是因为高兴。」 「高兴?」 「你愿意对我坦白如此私密的心里话,我很高兴。」 「可是我在意淫你耶!」 「没关係。」贺容玖索性拥他入怀,将他的脸按在胸口上,不让他看见他的脸,然后放开脸部肌肉,尽情的展开笑容,说:「你喜欢怎么意淫,就怎么意淫,我完全不介意。」 而且非常乐意! 「真的吗?」宋琅咕噥,脸颊贴着厚实的胸膛,隔着薄薄衣料,感受贺容玖的体温、气息、心跳,怦咚怦咚的,跳得又快又大力。 「真的。」 「不噁心?」 「一点也不。」 岂止不噁心,贺容玖简直开心坏了,嘴角都要裂到耳边了,吓人指数破錶。 宋琅对他也有慾望,这表示除了兄弟般的情感之外,已生出更多情愫。 他的小殿下终于长大了,等待时机更成熟时,他将由里到外、完完全全的拥有他的小殿下。 「九哥……」 宋琅低低轻唤,心跳耳热,魂荡神摇,小小琅再度抬起头来,贺容玖身上的味道太诱人,他觉得自己像隻饿狗闻着一大块红烧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嗯?」贺容玖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忍不住摩娑他的背部,强忍着吃掉怀中之人的强烈渴望。 「我又想要了……这样是不是不好?」 「你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不打紧的。」 贺容玖说着,手伸进宋琅的褻裤中,轻轻握住已成长为男人的地方,触感饱满光滑,尺寸倒是不小呵。 「九、九哥?」宋琅惊吓的颤了颤。 「别慌,我帮你。」贺容玖声音又沉又柔的安抚他。 宋琅双手紧紧揪住贺容玖的衣服,浑身臊热如火烤。 贺容玖的手,就是炙烤着他的那把火,火彷佛从那处漫延至全身,错觉连每根汗毛都烧起来了。 难受极了,比刚才更难受。 因为想要更多、更强烈的刺激。 「九哥……九哥……」 呢喃低唤,忍不住凑身子过去,说不出口的乞求。 ////// 这碗小肉汤未删减,和实体书内容是一样的哦! 贺九郎慢慢的开始吃这块小鲜肉啦awa 【五/踏春游】03(微h) 贺容玖深呼吸忍耐着,稍微加重手劲,有技巧的又擼又揉,长着薄茧的粗糙手指扫过光滑的顶端,抹开从铃口渗出的清液,溼润让捋动更顺畅,并磨擦出渍渍水声。 「嗯……」宋琅抑不住呻吟出声,感觉又刺激、又舒服,比自瀆更胜百倍。 贺容玖俯下头,轻轻含住他圆润的耳垂,吸吮着、用舌头逗弄着。 「九哥……这样感觉好奇怪……」宋琅浑身一颤,呼吸急促。 「不喜欢?」贺容玖轻舔一下他的耳廓问。 「喜……喜欢……」 宋琅没完全说出口,只要是九哥,做什么他都喜欢的。 贺容玖故意时缓时快,时重时轻,操控着他的慾望忽上忽下,像吊着他的魂魄拋过来荡过去。 「九哥……我想要……别这样了……」宋琅咽声颤颤,几乎快哭出来了。 太舒服,又太难受了! 贺容玖忍住亲吻他的嘴的慾望,还不到时候,陡然快速勒动,很快将他弄得喷发而出,射了满手雪白精水,床榻之间的味道更重了。 「呼……呼……」宋琅闭着眼大口喘气,舒爽到像魂都一块儿洩出了。 贺容玖终是忍耐不住,飞快轻啄一下他的嘴角,翻身下床。 宋琅睁开眼急问:「九哥,你要去哪?」 贺容玖令道:「躺着别出来,当心着凉,我去拿块布来帮你擦擦。」 「哦。」宋琅应了声,安心的乖乖躺好,身子软绵绵的,还沉醉在舒爽无比的快感中。 贺容玖捧着宋琅的精水进入浴间,解开裤带,掏出坚硬如铁的勃发阳物,将手中的体液涂上去,快速有力的勒动,喉结滚动,手臂青筋浮突,咬牙闷声不吭,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洩了出来,抒解快爆炸的慾火。 再忍忍! 他咬了咬牙告诫自己,未到完全成熟的时机,不得躁动急进。 行宫浴间随时有热水可取用,贺容玖飞快弄乾净自己,再打了盆热水替宋琅擦拭身子,换上新衣衫,抱着他一起睡了。 宋琅丢精之后,身体彻底放松,倦意与睡意袭来,舒舒服服的躺着让贺容玖侍候好,给拥进温暖厚实的怀中时,打了个呵欠,心想,如果能每天都和九哥睡多好。 当然,如果睡前都能这么耍一次,就更好了,给九哥弄,真的太舒服了。 恍恍惚惚的想着,羞耻心什么的,不知何时扔到哪个爪哇国了,很快坠入香甜梦乡。 贺容玖没他那么没心没肺顺心顺性,心思难得多了些、重了些,弯弯绕绕了一大圈。 最后,得感谢一下宋瑞,若非宋瑞的愚蠢,不会这么快就能触碰到宋琅的身体,诱发出他的情慾。 宋瑞的本意是想将宋琅送给他,得以讨好拢络他,用了春药这等下九流的手段,简单粗暴却最有效,岂知宋瑞弄巧成拙,自个儿享用了,想来他和江丹书还酣战不休,正大战三百回合,他等着看明天呵。 贺容玖低笑出声,反正宋琅睡着了,不怕吓着他。 这一晚的甘泉行宫中,有人睡得酣声震天,有人彻夜不能成眠,有人则是直到天濛濛亮了,才能上床好好的睡。 隔天,因为休沐日的关係,加上昨夜大家都喝了酒,大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各人陆陆续续告别回家去。 宋琅睡到自然醒,醒来时,贺容玖已不在身边,枕榻微凉,想来起床有些时候了。 他坐起身来,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脑中浮现昨夜的事,不由再度面红耳热,羞臊得不行,可莫名十分欣喜,整个人舒畅得不得了,抱着被子乐滋滋的笑。 他偶尔会自瀆,只是少年人发洩生理慾望的单纯天性,他十四岁时第一次在睡梦中遗精,嬤嬤立刻找太医来为他检查身体,说明原由,叫他不必惊慌,他只是长大了,要成为男人了。 后来,十五岁出宫建府,宋玲做主将他的贴身宫女升为侍妾,安排了两个通房丫环,让宫中老太监教导他房中事。 他看到女子光裸的躺在床榻上,着实兴趣缺缺,提不起劲儿,半根毛都没碰一下,想着没九哥好看,如果换成九哥躺在那,他或许会比较高兴。 回忆起当时,贺容玖刚离京不久,那时宋琅还在跟他呕气,气他不愿留在京中,明明已请皇上赐他御前侍卫的职位,他却执意远赴北疆,投身戎马,放着京城舒适日子不过,非去凶险苦寒的地方吃沙受难。 贺容玖说,男儿志在四方。 宋琅反驳,在京城同样可为民造福。 贺容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一去三年,浴血沙场,闯过鬼门关好几遭。 人总算平安无事的活着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了。宋琅心中万分庆幸,心想,九哥肯定一直对閰王爷笑,吓得閰王爷不敢收留他。 人称贺九郎是玉面閰罗,哪里晓得他笑起来是真的像閰罗呵。 想着那人时,那人走进来,听到床里头传出吃吃笑声。 「起了?」贺容玖走近床边问,他习惯天刚破晓时,即起来打拳晨练至少半个时辰,未曾休停过一日。 「起了。」宋琅噥噥回答。 贺容玖掀开床帐,见他眉飞色舞,仍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迷糊,甚为娇憨可爱。 「起来吃早饭。」 「好。」 宋琅朝气蓬勃的跳下床,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心情相当好,让宫女侍候他漱洗更衣,再与贺容玖同桌用膳。 「噯,九哥,你昨天问我有没有侍妾和通房丫环,那你有没有?」宋琅一边吃,一边问道。 「家里安排了几个。」贺容玖平声回答,挟了一个小汤包到他碗里。「小心烫口。」 「哦。」宋琅眼神一黯,又变得不太爽快了,筷子尖戳破小汤包,流出的汤汁都像酸味,胸口鬱闷闷的,心说难怪手法那么熟练。 「不过我没碰她们。」贺容玖再道。 「为什么?」宋琅望向他,双眼又亮了。 「她们也都没你好看。」 「真的吗?听说邯金国的女人都很美,邯金公主更是国色天香,你在北疆见过吗?」 「全比不上你,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 「呵呵。」宋琅傻乎乎的笑两声,又开心了起来,喜怒哀乐皆形于色。 贺容玖看在眼里,不由莞尔一哂,用碗掩住嘴角的弧度。 宋琅喜笑顏开的吃完早饭,贺容玖说带他去别处玩,于是他们去向宋瑞道别。 服侍宋瑞的宫人略面有难色,说三殿下还睡着,殿下吩附过,不用特意道别,自行离去即可。 宋琅和贺容玖互视一眼,挑了挑眉,彼此心领神会。 他们不知那药厉不厉害,不过想必昨晚江丹书干得狠了,宋瑞大概暂时下不了床。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大概就是三皇子这样的了。 当他们从偏殿出来时,又好巧不巧的和江丹书撞了面,他说他也要回去了,想向宋瑞道别。 宋琅拍拍他的肩膀,佯装松口气道:「丹书,我本以为从今以后可能见不到你了,幸好你没曝尸荒野,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向清川王交待。」 「咳嗯。」江丹书尷尬的乾咳一声。「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的确天知地知。」宋琅揶揄道,再拍了拍他。「你快进去吧,我哥正等着你呢。」 「真的吗?」 「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江丹书闻言,喜滋滋的进去,灰溜溜的出来,哀怨瞪了宋琅一眼,还可隐约听到宋瑞的咒骂声。 宋琅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看完好戏,拉着贺容玖走了。 三皇子和清川王世子这笔桃花烂帐,他们自个私下慢慢算,反正俩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主,谁都佔不了谁太多便宜。 贺容玖好笑,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不得不提醒道:「宋瑞记恨,别让他晓得,徒增麻烦。」 「知道啦,走吧,咱们去其他地方玩儿!」 宋琅淘气爱玩的性子未改,他总是想,未来会如何无法预测,那么,及时行乐最重要了,况且有九哥在身边,哪想那么多呢? 昨日酒,昨日醉。 今日醒,今日欢。 鸟雀呼晴天,芳郊红绿遍,正是春最明媚时,与郎携手入长安。 ////// 小皇子嚐到肉味了,开始食髓知味了,啡啡啡...... 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么说,但这篇文的主角设定是所谓的双洁, 并不是特意这样设定的,而是他们的故事就该是这个样子, 再仔细回想,不管古代现代,我好像很少写俩主角都是处的哩o_o 【六/殿前催】01 时光荏苒,日子似乎风平浪静了,谁该做什么做什么,各司其职,各守其位。 朝会上一批旧人不见了,站了一批新人。 顺安皇帝一改以往的温和作风,变得愈来愈雷厉风行,臣工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给抓到了错处,轻者罚俸一年半年,重者廷杖或贬黜。 数个月来,将好几个旧臣贬到山旮旯子去,个个都写了封懺悔自责的奏章上呈,字字血泪,乞求圣人垂怜。 老皇帝阅看之后,或摇头叹息,或嗤之以鼻,语重心长的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宋琅任职兵部侍郎两个月,对军政了解得都差不多了,老皇帝让他和宋瓏对调,去当户部侍郎,他已十分习惯朝政之事,调到户部不久,很快即上手了。 贺容玖正式接管羽林军,调换了一批旧部兵员与侍卫,并且每日须上朝议政,成为殿上人之一。 宋瓏依旧行事低调,愈来愈摸不透老皇帝的心思,愈感到忐忑不安。 至于宋瑞,仍坐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间间无啥大事,恰恰能让他心有馀力的在朝野之间八面玲瓏,长袖善舞。 哦,还有和清川王世子成了死对头,每回撞了面都针锋相对,原因为何,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朝会上,宋瓏、宋瑞、宋琅三位皇子并列于眾臣最前端,文武诸臣恭列于后,一切都安安稳稳,顺顺当当。 只是每隔数日,就会有大臣当殿提出册立太子一事,祈请皇帝尽早选定储君,稳固社稷,安定民心。 今日老皇帝脸色微沉,问:「诸卿以为谁合适?」 诸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人敢回覆。 「左丞相,你说。」 「啟稟皇上,恕臣斗胆直言,臣以为三皇子殿下谦和贤能,是合适人选。」 「啟稟皇上,臣以为大皇子殿下为嫡又为长,依礼依法都应该由大皇子殿下承位。」右丞相马上站出来说,自然是保嫡一派。 「啟稟皇上,我大绍向来选贤与能,嫡庶平等视之,不该囿于古法迂礼。」一位大臣也站出来。 「啟稟皇上,大殿下仁孝天下皆知,乃为万民表率,方可彰显我朝以孝治家、以仁治国之根本。」另一位大臣跟着出列。 「啟稟皇上,三殿下贤德才智兼备,胸怀天下苍生,必能成为英主明君。」再一位大臣也跳出来了。 「呵,英主明君?」老皇帝忽笑了笑,不辨喜怒的缓缓道:「朕都还没死,就出现英主明君了,真是天下大幸事,不是吗?」 「父皇,儿臣该死,求父皇恕罪!」宋瑞赶紧跪下,先自我请罪。 「臣等该死,求皇上恕罪!」左丞相这方的大臣全噗通一跪,吓得面色如土,两股战战,这失言的罪名大了,简直像在咀咒皇帝早死。 「朕已明瞭诸卿的意思,今日到此,散吧。」老皇帝倒无追究,起身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眾臣齐声跪送。 三位皇子先起身,眾臣才跟着站起来,左丞相等人冷汗直流,神情惶恐的欲走向宋瑞。 宋瑞不悦哼了声,拂袖而去,心中骂他们是群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蠢东西! 右丞相等人则面露得意,落井下石的嘲讽他们,双方人马差点当庭打起来。 然而这些争执,都与宋琅无关,他逕自去找贺容玖,与他说说笑笑的走出殿外,将风雨全拋在身后。 五皇子与贺将军过从甚密,眾人习以为常,无人认为有何不妥。 宋琅问他:「贺将军,今日可有事?」 贺容玖回答:「末将无事。」 「那来五王府陪我下棋。」 「末将遵命。」 宋琅愉快的去户部衙门了。 贺容玖愉快的去羽林军了。 贺国公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低低叹喟一声:「今日之后,这两个孩子恐怕无法再这般走在一起了。」 ◆ 这日午后,皇帝单独召来宋瓏,先讨论一会儿政务,驀然徐声问他:「大皇子,你可有自信成为江山之主?」 「回父皇,儿臣力犹未逮,恐怕操刀伤锦,无法担此大任。」宋瓏此次未有踟踌,恭恭谨谨,诚惶诚恐。 「难道你想让三皇子继承大统?」 宋瓏一掀袍襬,单膝跪地,恭首拜揖回道:「父皇,儿臣力荐五弟入主东宫,五弟虽年少,然实为帝王之材,儿臣愿效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一生辅赞其左右。」 「你当真这么想?」老皇帝直视着他问。「愿意屈居你弟弟之下,未有私心?」 「儿臣不敢妄言,望父皇明察。」宋瓏改以双膝跪地叩头。「五弟是儿臣的同母亲弟弟,此即儿臣私心,相信五弟能成为英明君主,再创我大绍荣耀。」 老皇帝沉吟久久不语,才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了,起来吧。」 「谢父皇。」 「你以前唤朕父亲,自称儿子,你我父子二人何时竟生疏了,朕明白你心里怕什么,你怕落入那二人的下场,是不?」 「父亲……儿子……确实有苦不敢言。」宋瓏垂首恭立。 「说吧。」 「恕儿子直言,儿子自知性子优柔寡断,空有恭和仁孝之心,却无杀伐决断之力,天下初平,父亲虽夙夜忧勤,却仍有百废待举,仁孝能治家,却不足以治国兴天下。」 「嗯,你能有此自知之明,为父心中甚慰。」 「儿子希望父亲心常宽慰,莫有忧虑。」宋瓏言语极为诚挚,掩藏在袍袖中的手握了握,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好孩子,你自去忙吧。」 「儿子告退。」 宋瓏离开后,老皇帝闭目凝思良久,吐出一口气,说:「去把五皇子叫过来。」 不久,宋琅来了,规规矩矩的见礼:「儿臣参见父皇。」 近半年来,他日渐沉稳,不再老是年少轻狂的模样,然而眉目间依旧明朗,带着抹不去的天真孩子气。 老皇帝瞧见么儿心里就欢喜,这孩子的相貌太像芊皇后了,多少将对发妻的思念移情到他身上。 「琅儿,到父亲这儿来。」老皇帝表情慈祥,朝他招招手。 「是。」宋琅走近御案。 御案上是一副展开的江山地理图,出自名家之手的百年古画,大致描绘出大绍山河,空灵而壮丽。 老皇帝指着画问:「儿看此画如何?」 宋琅仔细看了看,老实回道:「画是好画,不过有些地方画错了。」 「哦,何处画错了,你指给为父瞧瞧。」 「豫安县应该在这里,大禹山应该再偏一些,这条河现在叫俊川,不叫大蛇河了,还有这里……」 宋琅一一指出来,显然已对大绍山河瞭若指掌,老皇帝微笑点头,父子俩自然而然地聊起各地风土民情,宋琅大多是听来的,他离京三百里以上的次数很少,最多只到江南地方罢了。 他现在任职于户部,对百姓与民间的事了解更多,常找家乡在他处的官员问询地方事,又问了些吏治问题,纵使是欢脱爱玩的性子,可做起事来务求完善,力求甚解。 宋琅顺口提出几个治理地方的想法,笑说自己是纸上谈兵,空谈而已,他希望能亲自去那些地方走走看看,直接听听老百姓的声音。 老皇帝叫他多说一点,他们像一般父子谈天说地,宋琅神态自然亲暱,清朗的声音令老皇帝开怀,笑声连连,不像在其他儿子面前的威严肃穆,指责他偏心也罢,他不否认,这心确实偏到没边儿了。 聊着聊着,老皇帝陡不期然的说道:「父亲欲立你为太子,你以为如何?」 宋琅霎时怔了下,其实心中略略有所预感,然而并无喜悦之情,原本轻快声音不禁沉了些,回道:「孩儿年岁尚幼,阅歷浅薄,见识不足,敢问父亲为何想立孩儿?」 「你大哥优柔寡断,你三哥多疑善妒,都不适合。」 「孩儿亦不比兄长优秀。」 「为父知你不愿争位,然无论品性才德、胸襟气度,均于他们之上。」 「许是父亲偏爱了,看孩儿什么都好。」 老皇帝再问他:「琅儿,你不愿意?」 宋琅心中再一沉,眼神微黯,低眉顺眼回道:「孩儿但凭父亲做主。」 老皇帝指指山河图,笑说:「你瞧,咱们大绍的山是好山,水是好水,江南秀丽,北境壮阔,不都挺好的。」 「嗯,很好。」 「儿不喜欢?」 「孩儿喜欢。」 「唉,为父知晓,你更喜欢亲眼去见五湖四海,而非坐守金城,在纸上指点江山。」老皇帝叹道。 「孩儿当以大局为重。」宋琅恭顺回应。 「为父不强迫你,你好好想一想。」 「孩儿会的。」 老皇帝再暗暗叹了一声,怜惜宠爱的摸摸他的头。「为父也不忍心,可是这大绍江山唯有你最适合继承,希望你能谅解为父的苦心。」 「父亲,您不要这么说,孩儿心里都明白。」宋琅握住他枯瘦冰凉的手,将脸偎上去,充满孺慕之情的说:「是孩儿不孝,总想您能安康长寿,顶天不坠,忽视您撑得太辛苦,孩儿如若能为父亲顶着天,那么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说着,宋琅心口疼得想哭,为父亲的辛苦与为难,身为儿子,他只能尽量的顺其心愿,分忧解劳。 老皇帝几乎流下泪来,摸着他的脸不停的说,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 宋琅有些浑浑噩噩的离开御书房,让宫人去户部知会一声,他今日先离开回王府去了。 他不想当太子。 他想展翅高飞。 他想和贺容玖一起去天涯,去海角,一起吃遍天下美食,喝尽四海绝酿,过着瀟洒快意的人生…… ////// 小皇子:人家想和九哥一起过没羞没臊的生活呀qaq 【六/殿前催】02(限) 时近傍晚,贺容玖依约前往五王府,领路的下人说殿下已在寝房中等他了。 贺容玖稍微挑了下眉毛,心说今天怎么这么猴急? 自甘泉行宫游猎之后,宋琅喜欢上了那事,甚至有点上癮。 第二次是在五王府中,贺容玖间暇时来找宋琅,原本好好下着棋,宋琅却心不在焉,频频走神下错子,脑中充斥行宫那夜的事,愈想心跳愈快,心如擂鼓,面红耳热,小小琅精神昂扬,叫嚣着想让贺容玖再摸摸。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值精力充沛,血气旺盛,初嚐情慾妙趣,难免食髓知味,想一嚐再嚐。 贺容玖自然会注意到异状,那日他特意穿上一件束腰窄袍,展现宽肩蜂腰的完美体态,襟领宽松,隐约露出锁骨,侧脸四十五度微勾眼角,摆出宋琅最喜欢的样子,并有意无意地触碰宋琅的手指,整个人散发出诱惑气息,总之活像隻开屏的雄孔雀。 刻意的引诱,逮到了时机,半哄半骗地再次帮宋琅洩了身。 用现代话来说,贺九郎压根就是个闷骚心机boy! 一而再,再而三,后来宋琅想要时,起初还会遮遮掩掩的暗示,非常靦腆难为情。 贺容玖不停洗脑他,说男人帮男人这种事十分正常,在军中更是常态,可促进弟兄间的信任等等似是而非的歪理,次数多了,宋琅渐渐丢开了矜持和羞耻心,没羞没臊起来。 他太信任贺容玖,没有任何事不能跟他说、与他做,包括这种最亲密的肢体接触,简直将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每回邀贺容玖至五王府喝茶下棋看看画什么的,或他去国公府找他玩时,最后都会让贺容玖帮他手淫,成为他最期待的一件事。 不过,通常还是会先做做其他事,例如喝茶下棋看看画,或舞剑过招先打一场。 贺容玖的抚触令他神魂颠倒,忘却所有烦忧,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了。 他们也不是天天宣淫,各自都忙碌着,五天十日的才能私下碰头在一起。 来到寝房门外,下人稟报道:「啟稟殿下,贺将军来了。」 房门由里打开,侍女对他福礼道:「奴婢见过将军,将军请进,我家主子等您好些时候了。」 贺容玖跨过门槛进入屋内,侍女旋即退了出去,由外关上门,与其他侍从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召唤。 贺容玖见前厅无人,绕过屏风走到里间,看到宋琅半卧于窗前间榻上,趴在窗边凝望天空,表情稍显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贺容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何事不开心?」 宋琅回过头来,难得没有笑脸相迎,只是默默注视着他,若有所思。 贺容玖未追问,安静而耐心的等待他开口。 宋琅驀然紧紧抱住他,直白道:「九哥,我想要。」 「好。」 贺容玖直接在间榻上解开宋琅的衣物,手掌附上他,肤质温润无瑕,养尊处优却不柔弱无力,四肢修长匀称,肌理紧緻无半分赘肉,秀骨天成,是具很漂亮的身体。 宋琅着迷于他的触摸,贺容玖何偿不是,同样为他痴迷不已,抚摸着这具身体,宛如抚摸着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 他不再只是替宋琅手淫,每一回多摸一点,一点一滴的慢慢扩大摸索范围,直到摸遍宋琅的每一寸肌肤,唯有后庭不敢冒犯,怕克制不住体内的野兽,一旦触及禁地,必将丧失最后的理智,破栅而出,不管不顾的将宋琅吞吃入腹。 宋琅敞开衣衫,几近赤裸地躺在榻上,闭起双眼,任由贺容玖的双手在身上游走抚摸,迅速点燃慾火,脸颊霞红,呼吸急促,情不自禁地扭动身体,反应直接而热烈,呻吟般的低唤: 「九哥……」 「我在这儿。」贺容玖俯身在他耳畔呢喃,轻咬他的耳垂。 「我想要……更多……」 「如你所愿。」 贺容玖墨瞳深闇,嘴唇向下游移,舔舐他的颈侧,在皮肤上吸吮出浅浅红印。 「啊……痒……」宋琅跳颤了一下,双手捉住贺容玖的肩膀,因为感觉太敏感而想推开他。 贺容玖的唇舌再向下,忽含住一颗乳珠。 「啊!」宋琅低叫一声,扭动颤抖得更厉害。 这是贺容玖第一次用嘴挑弄他,比用手更为刺激,宋琅被陌生的强烈感觉衝击着,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然而不管是何者,他都不希望贺容玖停止,甚至想要更多更多,慾火焚身。 贺容玖又是啃咬,又是吸吮,小小的粉红色乳珠肿胀,似一颗成熟小樱桃,色泽鲜艷,鲜嫩欲滴。 「嗯……啊……九哥……好奇怪……」 「舒服吗?」贺容玖嗓音微微沙哑,移向另一颗乳珠。 「不知道……」宋琅不觉拱起腰身,用下半身磨擦贺容玖的身体。 贺容玖的眸色更闇,心跳呼吸克制不住的急促起来,胯下那物跟着充血膨胀,恰好抵在宋琅的双腿之间。 「别动。」贺容玖忍不住稍用力的咬一下。 「啊,痛!」宋琅轻叫一声,睁开眼委屈的看他,眼睛因慾望而水光濛濛,似纯真、似魅惑。 被这个人这样看着,贺容玖几乎快受不了,强行囚禁的野兽嘶咬出一个裂口,快要破胸而出了。 宋琅突然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嘴上印上自己的嘴。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做,他就是想这么做,所以他顺从心意的做了。 他晓得这种行为极度亲密,只有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 贺容玖一顿,猛地一手按住他的脑后,狂野的加深这个吻,舌头伸进去搅弄,将宋琅吻到忘了呼吸,几乎快窒息时才放开他。 宋琅大口喘气,头晕目眩,眼前彷佛星星乱闪。 「宋琅……你要逼死我了……」贺容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喘低语,一下一下地啄着他的嘴唇。 贺容玖极少直呼宋琅的名字,宋琅很喜欢听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彷彿将他整个人含在嘴里,舌尖在他身上跳动。 「是你要逼死我了。」宋琅呢噥应声,一手抚上他的胯间。「九哥,你这里每次也都硬了吧,这回让我帮你,好吗?」 贺容玖粗喘一声,再度更狂野的吻他。 宋琅一边生涩的回应他的吻,一边胡乱扯开他的衣衫,露出肌理分明的光裸胸腔,再拉松他的裤带,扯下褻裤,直接握住硕大的阳具,热得像根烧火棍,烫手烫手的。 宛如把玩着新玩意儿似的,摸了摸,捏了捏,稍用力的握了握,说: 「唔……九哥,你这里好大……好硬……」 贺容玖撤下最后一丝理智,伸手下去,将两人的阳物併握在一处,赤裸裸的相贴,二者差异立见。 宋琅的阳物笔直淡润,漂亮得像雕刻的玉势,贺容玖的粗浑雄壮,筋脉盘结浮突,前端状如箭簇,宛如一把充满攻击性的武器。 宋琅好奇的低头看去,眨眨眼低笑道:「不愧为玄戈将军,当真是把玄戈呵。」 「小殿下亦是物同其名,美如琅玕,玉润天生。」贺容玖说着,握着俩物事擼搓几下。 这种感觉太刺激了,宋琅忍不住发出呻吟,浑身电流窜向那处,几乎快喷洩出来。 「九哥……我快要……唔!」 贺容玖用姆指堵住他的铃口,低沉道:「精贵如金,稍忍一下,我们一起。」 宋琅血气方盛,难以忍耐,难受得直哼哼。「那你快点儿……」 贺容玖亲亲他的嘴角,手上开始动作,两根阳物相抵搓揉,上下捋动。 「嗯……啊……快一点……九哥……我难受……」 新奇的感觉让宋琅呻吟不止,想要洩精却给堵住出口,快感混合着一丝痛苦,眼角不觉渗出泪水。 贺容玖舔去他眼角的泪痕,加快速度和力道,忽放开堵着宋琅铃口的姆指,一蔟精水猛地喷薄而出,竟射到了贺容玖的下巴上。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精水则发在胸腹之间。 贺容玖还没洩精,继续擼动着,宋琅洩尽了,颤抖喘息着,眸眼迷濛间,看见贺容玖的下顎处悬着一滴浊白,颤巍巍的将坠未坠,心口头脑同时一热,着魔似地,仰起下巴伸出舌头,用舌尖舔去那滴精露。 「嗯……」贺容玖闷哼一声,瞬间射了,阳精如强劲水流,来不及避开,一道道丢发在宋琅的脖颈和脸上,有一道恰好落在宋琅唇边。 粉红色的唇瓣沾上一抹稠白,宋琅瞇着双眼,直觉用舌头舔进嘴里,那模样简直又淫又媚,艷色无边,含糊不清的说: 「九哥的……比较浓……」 贺容玖低吼一声,用嘴封住他的嘴,狂乱地啃咬吸吮他的嘴唇舌头,真要被逼疯了。 亲吻渐渐温存,良久,二人才分开来,贺容玖翻身躺下,将宋琅扯到身上趴着,两人的精水全混在一起,似要黏贴住两人的身子,所谓如胶似漆,莫若如此。 过了半刻,呼吸心跳缓缓的平静下来,贺容玖揉着他的头发,轻声问道:「今天怎么了?」 宋琅趴在他的胸膛上,沉默久久未语,脑中念头杂沓,想同贺容玖说皇帝欲立他为太子这事,话到嘴边却又不想说了。 贺容玖不追问,安静沉稳的抚摸着他,一下一下的,无声为他梳理纷乱的思绪。 「九哥,你觉得我适合当太子吗?」宋琅开口问道。 「你自认适合,那么便适合。」贺容玖淡淡回道。 「就晓得你会这么说。」 「如果你想当,我帮你,如果你不想当,我也帮你。」 「你别老惯着我,我都给你惯坏了。」 贺容玖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只惯你。」 「九哥,你真好。」宋琅如猫般微瞇双眼,满足慵懒的笑道,用脸颊蹭了蹭他。「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之一。」 贺容玖默然不言,心里希望他是世上待宋琅最最好的人,不是之一。 宋琅踟踌思考许久,到底要不要做太子,内心挣扎举棋不定,最后,闷声闷气的说: 「九哥,我们私奔吧。」 ////// 斟酌一下,决定不删掉h部份,公开和大家分享gt;///lt; 反正还只到互摸的程度,后面的大肉则留在实体书中囉~ (电子书中当然也有,电子书在哪,请到fb粉丝团观看,感谢。) 【七/望远行】01 宋琅拉着贺容玖跑了。 宋琅说走左边,贺容玖绝不会走向右边,俩人只差没把彼此的裤带绑成一团。 未报而私自出京违反京规法制,不过他二人何等身份,自然畅行无阻,守城门的卫兵看了下他们的腰牌,向他们打恭作揖,未有任何询问即刻放行。 驾马跨出皇京外城墙,宋琅上一次走出这道城墙是去年初冬,至皇陵祭拜母亲,他突然想去看看母亲,于是驱马前往儷山皇陵。 儷山皇陵距离京城不很远,为便于祭祀,建有一条直通的宽敞官道,骑马数个时辰便可抵达。 「少爷,等等我呀!」雷童骑马从身后追上来喊道。「师傅要我跟着侍候您,如果您不让我跟,就踏着小的尸体过去吧!反正小的也会被师傅打死!」 宋琅稍缓速度,待他跟上来。 雷童是打小侍候他的人,老皇帝特地让石公公万中挑一、用来近身保护他的武卫太监,并像小廝一样,兼具陪伴与跑腿功能,年纪虽小,却算得上大内高手了。 他比宋琅小一岁,曾与宋琅一起接受虎賁将军的武艺教导,虎賁将军直言此子天生根骨佳,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可惜因为家穷送进宫里,不满十岁去了势,才会被石公公挑中。 石公公既能及时遣他过来,表示他们的行踪都在老皇帝的掌握之中,宋琅毫不讶异,除了明面上的雷童,不知还有多少暗卫跟着他们。 贺容玖略瞟他一眼。 雷童缩了下,最怕贺将军这种不耐烦的一瞥,打扰了他与主子的二人世界,唯恐哪天一个老大不爽,背着主子哢擦了咱这小小龙套。 三人马不停蹄,月至中天时到达皇陵,皇陵旁建有一座小行宫,供前来祭祀的帝后嬪妃与皇子女休憩。 皇陵行宫简朴狭小许多,只有一主殿一偏殿加上四个院子,毕竟是前来祭祀而非游玩,不好让祖先们看见后代奢华铺张。 行宫侍人早备妥膳食,打扫好偏殿,妥帖的接待两位贵客。 时已入夜,不宜再进皇陵,只好等隔日早晨。 用完膳洗去一身尘土,宋琅和贺容玖同床而眠,宋琅心中有事,虽奔波劳累,却一时仍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贺容玖忽拥他入怀,轻轻拍抚他的背部。 他闷闷问道:「九哥,你想,我娘会希望我当太子、当皇帝吗?」 贺容玖回答:「想必皇后娘娘只希望你能过得平安开心。」 「当太子和皇帝应该不会很开心。」 「看你如何当。」 「此话怎讲?」 「天下之主,万民之君,掌握至高生杀大权,使你不快的人事物皆可除去。」 「所以要慎之更慎,否则不成暴君了,不是吗?」 「暴虐之名,由我担下,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若想杀什么人,我替你杀。」 「呵,连这种事都惯着我。」宋琅低笑道。「你上辈子肯定欠我很多,这辈子才要这样来还债。」 「嗯。」贺容玖淡应了声。 欠下的,必然是情债吧。 他心想,光用这辈子来还依然还不够,但愿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能有几辈子,就用几辈子来还。 宋琅在贺容玖的拍哄之下放松身心,慢慢入睡,一夜梦境杂乱无章,先是梦见母亲生前种种,那么的美丽,却在父亲没看见时,那么的悲伤与哀愁。 然后梦见那日宫变血流遍地的景像,梦见父亲在宫变时被宋璋杀了…… 他猝然惊醒,淌了一头脸的汗。 贺容玖敏锐的醒来,拿帕子替他擦拭。 「我梦见父亲死了……」宋琅喃喃道,对梦中那种慌乱悲慟的感觉馀悸犹存,那么真实且深刻的害怕与哀伤。 「皇上安康无恙。」贺容玖轻拍他安抚。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像我娘一样。」 「我不会离开你。」贺容玖在他耳边低声轻语。「永远不会。」 「到时我只有你了,也只有你了。」宋琅抱紧他。「说好了,绝对不许再离开我。」 「好。」 他们迟迟无法再入睡,絮絮说些他们年幼时的事,直到天光微亮,索性起身下床。 宫人侍候漱洗更衣,吃过早饭,由守陵卫士引领带路,从巍峨的闕门进入皇陵区界,走过由各种瑞兽、怒目金刚、飞天神佛等夹道护法的神道。 神道尽头是宗室宫祠,宋琅偕贺容玖进入,向诸位先祖的牌位拈香跪拜磕头,宫祠左右两面墙壁悬掛歷代帝王像,个个圣容庄严目光炯炯,瞪视着宋家后人有无守护好大绍江山。 皇陵佔地极广,依山群地势起伏而建,不是所有帝王均葬于此处,有的会在喜欢的地方另造,例如崇佛的神惠帝陵墓建在敦煌千佛洞旁,喜山乐水的常乐帝长眠在百岛湖正中央的小岛上,勇武好战的贞武帝则选择西疆沙漠,遥望着梦想征服的沙漠彼端,如此等等。 目前儷山皇陵区共有十数座陵墓,一对帝后与其嬪妃同葬一陵,也有帝后分陵的,不过亦会比邻相依,墓室中建相连通道。 他们来到已建好的顺安帝陵,顺安皇帝生性俭朴,给自己造的陵墓比歷代皇帝小些,他的后宫总共只有一后二妃二嬪,不曾临幸宫女选侍,百年后能进帝陵者加上他仅六人,芊皇后最先一步永眠其中了。 陵墓前建立一座堂殿,收纳帝后生前惯用的物品,每日皆须奉食,事死如事生,放置棺槨的墓室只有皇帝能进入,皇子女只能在堂殿中祭祀。 宋琅在堂殿旁的守墓小院看到了宋琥,他身上披枷戴锁,极其落魄凄凉,宋琅几乎不忍见,毕竟这人是与他有血缘的异母哥哥,儘管他们一直都不对盘,宋琥讨厌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心生妒恨也在常理之中。 宋琥见到他,愣了一愣,不发一语的转身背对他,不过半年时间,已将倔傲锐气消磨殆尽,自暴自弃,悔不当初。 逼宫谋反本是死罪,皇帝留他一命,丢在这里守陵,算是仁慈的了。 宋琅本想开口说什么,可不论说什么都无事于补,不想怒斥他,更不想嘲笑他,只能默默的走开,进入陵墓前的堂殿。 贺容玖非宋家人,不可进入,只能在殿外等待。 宋琅跪在芊皇后的画像前,磕了三个头,仰望着她问道:「阿娘,您说,孩儿该不该当太子,继承大位?」 美丽嫻淑的芊皇后微笑如昔,温柔慈爱的凝视着他,却永远无法再对他细声柔语的说话了。 宋琅对娘亲叨叨说着近况,说父亲病已大癒,圣体康健,说长兄宋瓏和长姊宋玲皆安好,姊夫的伤势復原了云云。 当然,他也很好,只是他很烦恼。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就这么任性的跑了出来,即使有贺容玖陪着,父亲应该不会太担心。 倘若,他就此不回去呢? 父亲会非常、非常的烦恼吧。 「阿娘,我有贺容玖陪着,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最后,他问娘亲:「嗯,还有,您觉得让贺容玖当您媳妇儿如何?」 贺容玖在堂殿外守候,没听到这句问话,否则肯定会笑得活活吓死了雷童。 同一时间,御案上,皇帝将一张纸条压在白虎石镇下,纸上写着: 『敬稟父亲,不孝儿外出视听民情,贺将军同行,勿忧,诚乞父亲原谅,不孝儿琅,跪呈。』 ////// 小皇子:阿娘,我要娶贺九郎啦! 芊皇后:傻孩子,你一看就是嫁的那个人。 小皇子:那当做他入赘好了! 芊皇后:............ 其实,这是个双向暗恋的故事。 坦白讲,小皇子颇有心机....(不然怎么当皇帝?) 【七/望远行】02 宋琅在离开皇陵前,还是去了趟守墓小院,吩咐雷童给守墓卫兵一锭金元宝,私下请他照拂宋琥,切莫过于苛待。 守墓卫兵唯诺连连称是,欢喜的偷偷收下金元宝。 宋琅平心静气的对宋琥说:「四哥,望你能在此诚心悔过,修身养性,有机会我会向父皇求情,减轻你的刑罚。」 「谁要你求情,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宋琥嘴硬撇开脸,目眶却红了。 他原本是享尽富贵荣华的皇家骄子,眨眼间却成为阶下囚,肩脖负枷锁,手脚绑铁鍊,当真应验了宋玲那日的咀咒,活得猪狗不如。 宋琅不再多言,转身走开。 宋琥扭头望向他的背影,抬手用力擦了擦眼睛,语带讥誚的喊道:「五弟,等你当上皇帝,大赦天下,四哥不敢求能走出这里,但至少拿下我身上这些鬼玩意儿。」 宋琅回头,点头应允:「好。」 宋琥稍稍一怔,四个哥哥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最后却是最不争的么弟得宝,简直是鷸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最佳写照了,哈哈! 宋琅听到身后传来宋琥的大笑声,不想追究他为何而笑,离开皇陵,随兴往附近的县城而去。 他换上一般人民的衣着穿戴,住龙蛇混杂的客栈,吃粗茶淡饭,神态安之若素,没有表现出不习惯的娇惯样子。 他以前同父母一块儿时,父母身上穿的是轻便常服,吃饭时,都自己动手挟菜,不用宫女太监侍候,吃的是较简朴的五菜一汤,一家三口仿如民间百姓家。 正因如此,他不似其他皇子傲然不可冒犯,顶多像个稍微骄纵的高门少爷,天生贵气却不傲慢可厌,年少恣意飞扬,叫人一看便打从心底喜欢。 这次拖着贺容玖私奔,没有目标的随兴乱走,今日走过杏花村,明日停留龙凤镇,流浪似的随遇而安。 第五日中午,他们进入路边的简陋小麵摊,叫了麵食粗菜,随便应付一顿饭。 隔壁桌是一家三口,又瘦又小的孩子年约五、六岁,夫妻点了两碗白水汤麵及一颗滷鸡蛋,三人分食两碗麵,滷鸡蛋则扠在一根筷子上,给孩子拿着吃。 麵摊老闆娘和夫妻间聊几句,得知他们是要往京城去投亲,现在天下虽然还算安稳,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仍时而闻之,大半数的百姓处于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 「不过比起前面那位那会儿,现在至少每天可吃上一顿热饭,也不用东奔西跑的逃难,日子安生多了。」一个老头儿感慨道。「年初发生那样的事,咱们又要怕了,怕这安生日子又过完了。」 宋琅默默吃麵,嘴里心里五味杂陈,心绪随着他们的话波动着。 那小孩儿手里拿着吃一半的滷鸡蛋,站在宋琅身边,直盯着他碗里的鸡腿嚥口水。 小孩儿的娘瞧见了,赶紧把孩子拉回去,向宋琅道歉。 宋琅摇头微笑说没关係,直接用手拿起鸡腿,递给小孩儿。「这鸡腿送给你。」 小孩儿的爹连忙婉拒,小孩儿哭丧了脸。 宋琅想了想,咬了口鸡腿,然后再递向小孩儿,说:「我不喜欢鸡腿,比较喜欢滷鸡蛋,我和你交换好不好?」 小孩儿不等爹娘答应,忙不迭一手抢过鸡腿,一手将用筷子扠着的滷鸡蛋塞进宋琅手中,撒腿就跑。 夫妻俩面露尷尬,连连道歉与道谢,说孩子确实很久没吃过肉了,瘦皮猴子似的。 宋琅看看像老鼠啃过的滷鸡蛋,毕竟生于富贵,从没吃过别人的剩食,儘管有惻隐之心,可真要他吃这东西,哪里吃得下,不禁犯难了。 贺容玖对雷童使眼色,雷童立刻开口问道:「少爷,我最爱吃滷鸡蛋了,能给我吗?」 于是雷童得到半颗滷鸡蛋,啊呜一口吃掉,小时候他连鸡蛋都难得能吃到呢! 随后,他们漫步在一处小树林中,宋琅感到有些乏,随便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枕着贺容玖的大腿睡午觉。 贺容玖轻轻用手指梳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又一下,细软光滑的发丝从指缝间流过。 多年前,他们曾经像这般景况,度过无数个午后悠间时光。 这将是最后一次了吗? 贺容玖忍不住低下头,偷偷亲吻他的嘴角。 那五年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两人不分主从,比亲兄弟更亲。 忽然回想起来,宋琅十四岁时依旧十分顽皮,某日拿笔画了王太傅的脸,王太傅气得鬍子一吹一吹的,恰好皇帝前来,哈哈大笑的将宋琅按在大腿上,让王太傅打他屁股。 这次贺容玖没一同挨打,皇帝令他跪在旁边看,宋琅每哀叫一声,他的心头就抽疼一下,恨不能代他受罚。 后来,皇帝私下找他说话,说朕知道琅儿于人后时唤你九哥,你便是他的阿哥,望你俩能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皇帝早已察觉到,宋琅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甚于贺家荣耀,甚于社稷苍生。 贺容玖心知自个儿是个极度自我的人,心中无家无国无天下,唯有宋琅。 他很轻、很轻、几近无声的对宋琅说: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无论天上天下,无论碧落黄泉。」 未几,宋琅清醒过来。 听路过的樵夫说,这座山叫紫霞山,夕阳西下时的霞色会泛出紫光,十分漂亮,山顶建有一座小亭,供游人观霞。 宋琅听了很有兴趣,兴冲冲的领头爬上山顶,除了看到紫霞生辉,也看到大绍山河的另一边。 脑海中浮现很久很久以前,他年幼时跟父亲的对话。 ——山河的那边是什么? ——那边还是大绍的山河。 ——父亲,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山河。 ——好,等你长大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如今,我见到山河的另一边了吗? 他想着,极目远眺,紫光云霞飘渺,山嵐如烟雾冉冉,视线彷佛穿过千山万水,瀏览过四海八荒。 想起御案上那副大绍山河图,想像他正徜徉其中,他的手抚过温柔的江南水乡,他的脚踏上壮丽的西北荒沙。 霞光逐暗,夜色渐合,宋琅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无茫然,无犹豫,回过头望向贺容玖。 「九哥,我们回去吧。」 「好。」 贺容玖驀然单膝跪地,执起他的袍襬一角亲吻,抬头仰视他,坚定的眼神中流光繾綣。 「贺容玖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那日,老皇帝将他单独叫去御书房,对他说,朕欲把江山交给琅儿,把琅儿交给你,你必须以性命守着他,并为他守着他的江山。 贺容玖跪揖,末将遵旨。 他并非遵从老皇帝的命令,而是遵从自己的心。 「宋琅,我喜欢你。」 宋琅双目发出逼人光采,展顏一笑,说: 「真巧,我也喜欢你。」 ////// 网路试阅版到此暂时告一段落,感谢追文的朋友们~ 后面8~11回+尾声+番外收录实体书及电子书中, 贩售相关资讯请至fb粉丝团观看, 喜欢的朋友们请考虑支持一下作者啦,再次非常感谢! 本作品的平台连载,应该会在实体书完售后再开, 到时会再行公告,不过为求公平性,会採取收费制, 不便之处,敬请见谅。 【八/摸鱼儿】01 宋琅拉着贺容玖一同逃家,愜意云游了七日,第八日返回京城,回到皇宫中。 老皇帝看到他,微微一笑,语调平常的道:「吾儿,回来啦。」 「父亲,孩儿回来了。」宋琅向他揖礼回应。「儿不孝,令父亲担心了。」 「过来,跟为父说说在外头的见闻。」 「是。」 宋琅坐在御座旁,父子二人亲近的说话,聊着这数日的乡野趣事与市井间的所见所闻。 宋琅说:「百姓尚有一日飢者,天下即难一日安悠。」 老皇帝点点头,叹一声说:「自吾即位以来,夙夜劳心,勤理万机,然祖制陋习沉痾积重,先朝老臣挟权自重,难以革新,只能如刮腐肉,一点一点的慢慢刮除。」 「孩儿明瞭您的难处。」 「你明瞭就好。」老皇帝欣慰的拍拍他的手,再次询问:「是否都想清楚了?」 宋琅点点头,清目澄亮,心中通亮。「孩儿都想清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那么,可有要求?」 「我要贺容玖。」 「嗯。」老皇帝应声一笑,心说贺家九小子一直是你的,你不要,他也会紧巴巴的2贴着你,恨不能栓你裤腰带上呵。 宋琅坦白直言道:「我喜欢他。」 老皇帝不甚为意:「皇帝拥男宠一二,无伤大雅即好。」 「他不是男宠,我不会把他当成男宠,天祖德治爷独爱礼部侍郎,生同寝死同棺,不是传成佳话吗?」 「天祖爷有二子可继承大统,你如果能像天祖爷做得一样好,他人也无什可说。」 「我可过继宋澈为儿,他是嫡皇长孙,未来由他继位合情合理。」 皇帝无奈,瞧他心意已定,不再为此事多言,不忍剥夺其所爱,当是给这孩子的补偿了,问道:「儿为何独爱贺九郎?」 宋琅理直气壮:「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皇帝顿时语塞:「……」 好吧,这就是个顏控皇帝的故事。 宋琅再补充道:「他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好看。」 皇帝:「…………」 浑身上下都看过了吗? 自己这小儿子从哪儿哪儿看,都是当娘子的那个,瞧这金枝玉叶的小身板,哪禁得起贺老九这样那样的折腾,老皇帝内心老泪汪汪,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父子再聊些体己话,宋琅见父亲忽连连咳了起来,急忙侍候茶水,命人去传唤御医。 老皇帝按下他说不用了,石公公侍候即可,叫他回王府休息。 宋琅只好告退,十分担心的悄悄待在御书房外,直到没听见咳嗽声了,才稍稍缓了缓担忧,然而心上依旧掛虑,当石公公出来时,立刻扯他到一边去询问:「石公公,陛下的情况如何?」 石公公没料到五皇子还在外头,错愕了下,眼神闪了闪回道:「回殿下,陛下尚好。」 「为何咳嗽不止,御医如何诊治?可有医注进方?」 「陛下是早年的旧疾復发,常年积劳所致,多食药方反而有伤圣体,只能好生安养,别无他法。」 宋琅沉吟了一会儿,再道:「石公公,请你同我父亲说,孩儿愿尽股肱之力,可尽快立我为太子,以期能分忧解劳。」 石公公眼露欣慰,恭首回道:「老奴必会转达殿下之意。」 除此之外,宋琅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帮助父亲了。 「殿下,有一事,老奴不知当不当说?」石公公迟疑道。 「石公公但说无妨,您老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还得叫一声石叔才对。」 「老奴万不敢当。」石公公忙作揖,说:「陛下曾召贺将军与贺国公私下一谈,方才决意将大任託予殿下,往后贺家无论多大权势,皆是殿下的靠山,然而功高震主,殿下往后难免忌惮,陛下嘱咐过老奴,到时殿下若怀疑贺家怀有异心……」 「我不会怀疑贺容玖。」宋琅斩钉截铁。「他不会对我有异心。」 「殿下如此信任贺将军,乃将军之幸也。」石公公再揖道,不欲再多言。「老奴逾矩了,望殿下恕罪。」 「我了解陛下的用心,他把我託付给贺家与你了吧。」宋琅口吻淡淡,眼神却闪烁玉石俱焚的冷冽光芒,说:「如果真有那日,我必然抱着贺容玖一块儿死。」 「殿下!」石公公的眼泪快喷出来了,色慍言厉道:「万金之躯,何以言死,要死也是贺将军去死就好!」 「您老别紧张,我只是说如果。」宋琅拍拍他的肩膀,安抚激动的老人家。「我保证,不会有那一天,石公公信我,要不我们来勾小指头。」 宋琅淘气的对石公公眨了眨右眼,小时候有时要石公公替他打掩护时,他们就会勾小指头约定。 石公公拿他没輒,这孩子从小宠着惯着,貌似开朗温煦,可也藏着天家与生俱来的冷酷与刚烈。 贺将军外冷内热,求的是自我牺牲,只愿对方一世安好。 小殿下外热内冷,求的却是同生共死,不惜同归于尽。 或许,老天爷早都注定好了,让这二人相依互补吧。 但愿,天长地久,永无背叛。 ◆ 隔日早朝,老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百官,亲自宣佈道:「朕决意立太子,嫡子琅天资聪颖,英明睿哲,能承继社稷大任,故而欲立之,眾卿可有异议?」 群臣一阵面面相覷,却莫敢当庭耳语私议。 宋琅神态自若,宠辱不惊。 宋瓏垂首恭立,波澜不兴。 宋瑞则颊容鼓胀,暗自恨恨切齿,快把一口牙都磨碎了。 最先应答的人,是站于前列的贺国公。 「臣恭贺皇上择良为储,敬祝太子殿下千秋大德。」贺国公话落,跪地伏首行叩头大礼,声若洪鐘的三呼万岁与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眾臣见他此状,无一敢不从,俯身叩首齐声同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眾卿能与朕同心,朕极欣喜。」老皇帝满意的微笑点点头,龙心大悦。「五皇子承旨。」 「儿臣接旨。」宋琅双膝跪地,恭首领旨。 老皇帝对身旁的石公公点了下头,石公公往前站一步,展开手中圣旨,扬声宣读封立太子的詔书,宣读完毕,步下金阶将圣旨交予宋琅。 宋琅双手接下:「儿臣谨遵圣旨。」 眾臣再度三呼圣号,东宫自此入住新主。 散朝后,老皇帝和三位皇子都离开了,诸人才交头接耳窃语纷纷,有人面色凝重,有人面有估量,也有人面带欣然,眾家愁喜不一,胸中各怀忧惧,心下各有谋算。 不说宋琅和宋瓏如何,两人早有心理准备,自是泰然处之。 咱们单单来说宋瑞,他下朝后未前往礼部衙门办公,而是回到三王府。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他暴怒如雷,鬱愤填膺,眼目赤红的拿剑胡刺乱砍,今日册封太子,圣旨詔书已公告天下,他几乎无任何夺位的机会了。 侍候的奴婢全跪在屋外恐惧发抖,害怕主子在盛怒之下把他们杀了。 宋瑞虽权欲薰心,却不是嗜虐残暴的人,亦不会苛待下人,比起时常死人的四王府,三王府平静安和,极少打杀见血,眼下他却怒火冲天,把屋子里砍成一片稀巴烂。 王府总管赶忙叫人去宫里请德妃过来,现在唯有德妃能安抚他。 约莫一个时辰,德妃来了三王府,听到书房内的响动与咒骂声,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奴婢叩见德妃娘娘!」一个嬤嬤慌忙迎上跪拜,她是宋瑞的奶娘,打小照顾他,出宫建府后依旧跟着侍候,是王府中具有重要地位的老人,几乎等同宋瑞的第二个母亲。「娘娘,您可总算来了,殿下他……他怕是气坏了。」 「你怎不好生劝劝?」 「奴婢劝过了,可殿下气得连奴婢都要杀了……」嬤嬤说着就哭了。 德妃眉心蹙得更深,面露不悦,走到书房门前令人打开。 「滚!」宋瑞随手将一个玉雕丢过来。「谁敢打扰本王,本王杀了谁!」 「娘娘小心!」眾人惊吓尖叫。 「哦,你要杀了我吗?」德妃俐落偏身闪过玉雕。 「母亲……你怎么来了?」宋瑞怔愣住,连忙丢开手上的剑,恭首施礼:「儿子失态,望母亲原谅。」 德妃跨过门槛进去,扫视成了废墟的书房,美目盛满不耐。「不过没当上太子,何必气成这样,当心气坏了身子。」 「儿子只是……心有不甘!」宋瑞愤慨的衝口道。「我哪处比不上宋琅?父皇根本就是偏宠他,才让他当太子!」 「宋琅比你聪明,懂得不争是为大争的道理,清楚如何审度时局,顺势而为,而你只会玩些偷鸡摸狗的小把戏,陛下立他为太子是迟早的事。」德妃严词训斥。 「如果我不争,就更不可能有机会了。」宋瑞执拗反驳。「如果外公肯帮我,说不定今日拿到太子詔书的人是我!」 「傻孩子,你真以为你外公想帮你?」德妃微带鄙薄的奚落道,心说她怎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贺国公貌似态度中立,却放任贺容玖和宋琅交好,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贺家想要扶持的人,从来都是宋琅,不是自家外孙。 贺国公为了不伤外孙的心,不直接说破而已。 ////// 宋瑞太抢戏,我喜欢他wwwww 【八/摸鱼儿】02 宋瑞瞬间恍然大悟,掩不住忿然的瞪着她。 是呀,他如何会看不出来,外公并不想帮他,说什么说服贺容玖,外公早知道他根本无法说服贺容玖,不过耍着他玩儿罢了。 今日在朝殿上,贺国公不就是第一个出班跪拜的人吗? 他驀然感到极度难堪,原来从头到尾他只是个跳樑小丑,他的汲汲营营,他的苦心孤诣,在别人眼中全像拚命的竹篮打水,是场愚蠢至极的笑话。 或者,他的出生、他这个人,都是个笑话! 「我知道,父皇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外公也不喜欢我,连兄弟姊妹也没一个喜欢我……」他忿懣难平,再度失控的对她怒吼:「既然如此,当初你根本不该生下我!」 德妃一时无言以对,忽然对儿子心生愧疚与怜悯,她之所以生下他,是因为必须巩固后宫地位,维持贺家的权势,皇嗣是后妃固位的最大依仗,她必须有一个孩子,尤其是儿子。 她虽和皇帝两情不相悦,甚至相看两讨厌,可皇帝同样必须让她诞下皇嗣,流有贺家血脉的皇子,更能箝制掌控贺家,血脉是最坚韧的锁链。 摊开来说,宋瑞其实是政治角力的產物,是皇帝与贺家互相牵制的牺牲品。 「我恨你!我恨你们!」 宋瑞的情绪彻底崩溃,颓坐在满地碎玉中号啕大哭起来,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说穿了,就是个严重缺爱的可怜人。 爹不疼,娘不爱,连姥爷姥姥都不喜欢他,打小在冰冷无情的宫殿中长大,只有照顾他的奶娘嬤嬤给予一些真心关怀,可毕竟主僕之间永远比不上家人亲情。 他想争皇储,其实只是想让父母亲多关注他一点,会吵的孩子有糖吃,可他不论吵或不吵,永远都拿不到他想要的那颗糖果,所有的糖果全给宋琅吃掉了。 德妃不忍心,蹲下来用袖子为他擦眼泪,能体会这孩子心里的苦楚,晓得他是多么憋气窝火的活着。 想当年圣命不可违,她被迫入宫,当时她已有心上人,两家亦开始说亲,却生生给拆散姻缘,因此对皇帝心怀憎恨,也是满心苦楚,不得不在宫中和其他嬪妃勾心斗角,极为憋气窝火。 贺家家训男儿不许纳妾,女婿亦同,婚嫁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伴侣,贺家女儿此心皆然,德妃被迫成为帝妾,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心中不由充满怨懟。 虽然生下宋瑞,他却擅文不擅武,因他为了讨好皇帝而刻意重文轻武,容貌亦偏像其父,她因此不怎么喜欢他,但关乎母族兴荣,不得不替儿子多想想,魏家殷鑑不远。 她心知肚明,顺安皇帝不会让宋瑞坐上皇位,怕大绍江山以后成为姓贺的了。 宋瑞夹在权力斗争中,心性日渐扭曲,她却总是敷衍了事,眼不见为净,她想,这的确是身为人母的她的错,这终究是她的孩子啊,唉。 「别哭了,大男人哭成这样子成何体统,叫人看了笑话。」德妃呵责他,语气却是和徐的抚慰。「你打小不爱哭,今日倒是把泪水都倒出来了。」 宋瑞眼泪汪汪的看她,打着哭嗝,眼神像个倔强的小男孩。 德妃叹息一声,再和声劝道:「来日我向陛下为你讨个好封地,待陛下升遐,新帝即位,咱母子俩自去做富贵逍遥人,何苦一生困在这狭隘的金笼子中。」 宋瑞久久不语,不知是听进亲娘的劝解,或者心中另有想法。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尘埃即已落定,万事俱灭,多说无益。 ◆ 清川郡主怀孕了。 这件事没几个知悉的人,她身边的僕妇丫环全换了一批,原本的那些不知去向,恐怕都给封口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清川王府内吵吵闹闹,且事关宋琅,宋瑞的探子报来此事,他忆起游猎那日,清川郡主一夜下落不明,事过三个月,她一口咬定腹中所怀的当今太子的骨肉。 再回想当时,他给宋琅下了药,自己好像也不小心吃到,火烧火燎之际撞上江丹书,本想抓来洩火,没想到反被压倒,给狠狠折腾了一整夜,此笔恨事至今难平,恨不能杀了江丹书灭口。 不管宋琅当日是否中招,清川郡主在王府中闹腾不休,对清川王说孩子是宋琅的,一名幕僚说女人最重名节,她胆敢这么说,肯定胸有成竹。 思索一番,计上心头。 儘管非常不想看见江丹书,宋瑞还是至清川王府私访,话语诚挚,殷切的煽惑清川王,说皇帝极重视天家血脉,绝不会让太子皇嗣流落在外。 他内心实则想以品性不端参宋琅一本,在宋琅实实坐在九龙座上之前,就还有机会扯他下马。 捫心而论,宋瑞就是心中极有不甘而已,不想看宋琅顺顺利利的当着太子,然后当上皇帝,一辈子给他压在头顶上。 人急则无智,清川王听从了宋瑞的建议。 于是乎,他们趁宋琅离开京城,去视察卫城守军时,宋瑞领着清川王和清川郡主入宫,前往御书房求见皇帝,让传召太监说是家务私事,与太子有关。 宋瑞想,京城至卫城之间来回十天路途,快马加鞭也要三日,只要在宋琅回京前的这几日,让老皇帝答应赐婚,或者让老皇帝对宋琅的印象变差,事情大致就成了。 既然与太子有关,老皇帝当然应允召见。 说实在话,清川王对是否来讨公道游移不定,可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今天要上吊,明天要投井,搞得整个王府鸡飞狗跳,而且不仅拿出刻着「琅」字的玉珮,说是宋琅给她的定情信物,还找来一个行宫黄门侍人为她作证,指证歷歷,信誓旦旦。 他晓得她一心想嫁给宋琅,可能用了不好看的手段与他成就好事,再加上宋瑞的攛掇,心想终归是皇室血脉,皇帝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假使传扬出去,天家顏面无光。 清川郡王见父亲神情动摇,再苦苦哀求说,如果女儿如愿嫁给太子殿下,既成全女儿心愿,亦是带喜入门,一举两得。 她恋慕宋琅许久,想做他的皇子妃,如今宋琅贵为太子,那么她就是太子妃,是大绍未来的皇后,想得都魔怔了,当时头脑一热衝口说是宋琅的,有时都生出怀的就宋琅的种的错觉,自欺又欺人。 清川王让女儿弄得焦头烂额,关心则乱,糊里糊涂给宋瑞带着父女俩闹到皇帝面前了。 三人进入御书房恭揖施礼,清川王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清川郡主抢先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哀凄求道:「求皇上为臣女为主。」 「哦,要朕做什么主,说来听听。」 「臣女……臣女……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 御书房瞬间陷入死寂。 老皇帝肃容不语,无人敢出声,个个噤若寒蝉,心惊胆战。 清川王登时后悔走这一遭,冒冒然的唐突了皇帝,御前失仪可是要命的事。 老皇帝喜怒难辨,眾人卑恭垂首,惴惴不安的等待他开口,莫敢直视圣顏。 约莫半刻,老皇帝缓缓出声道:「既然事关太子,那么等太子回来再议,石总管,你去请太子回来。」 意即要让清川郡主和宋琅当面对质,而非只听清川郡主的一面之辞。 「老奴遵旨。」石公公领旨而去。 「你们先回吧,等太子回来再说。」 「皇上,臣女……」 清川王连忙拉起还想说话女儿,向皇帝揖礼告退。 「父皇,儿臣已查过,清川郡主那日确实在行宫中过的夜。」宋瑞稟报道。「隔日清晨,不少宫人侍卫看见她从太子夜宿的偏殿出来。」 「你倒是有心先查了。」 「恕儿臣自作主张,事关太子殿下与皇裔,儿臣不敢轻忽大意,只愿能替父皇分忧,望父皇原谅。」 老皇帝不置可否,圣心难测。 在宋琅回京面圣之前,清川王屡屡求见皇帝,均拒于门外,他愈想愈觉事有蹊蹺,多次逼问女儿,她坚持就是宋琅的种。 至于宋瑞,他本想趁隙挑拨老皇帝和宋琅,无奈老皇帝不爱提这件事,他察观圣顏不豫,不敢再多嘴了,以免先惹老皇帝不高兴。 反正到时就算不是宋琅造的孽,他也可将责任推卸给清川王父女,说事关皇室血脉不敢推諉,才不慎为他们父女所蒙蔽。 不管如何,能让宋琅不爽,他就觉得很爽。 【九/犯东宫】01 宋琅一得到石公公的口諭,立刻快马加鞭的策马回京,心忖此事拖迟不得,胎儿愈大,愈易节外生枝,小事滚成大事。 六日后早晨,宋琅回到京城,派人通报老皇帝,再入东宫洗沐整衣,不急着主动面圣,先小睡补眠一会儿,待在东宫中等待传唤。 当日下午,老皇帝将清川王和清川郡主召进宫来,宋瑞当然会来凑一脚。 清川郡主重使老招,柔弱哀凄的跪在地上,未改说辞,并呈上玉珮为证,乞求皇帝为她做主。 事已至此,她已经无回头路可走,不能改口说不是宋琅的,否则先前所言即是诬搆。 老皇帝表情深沉,不发一语,俯视跪在地上的清川郡主,并未因为她说怀了宋琅的孩子而叫她起来,让她跪在那里等宋琅前来。 清川王心疼女儿,现在她的身子不比平时,虽正值仲夏,但汉白玉石又冷又硬,凉气浸身,怎生好受。 「皇上,小女身子重,臣斗胆请求皇上怜悯,圣恩赐座。」清川王深揖央求道。 老皇帝凛然问道:「清川王,你可知诬陷太子是何罪?」 「臣惶恐!」清川王惊惶不已。 清川郡主剎那面无血色,慌急说道:「皇上,臣女腹中孩儿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三个月之前于甘泉行宫游猎时有的。」 「是吗?」老皇帝无动于衷。「那么等太子说明清楚,朕自会定夺。」 很明显的,老皇帝不相信她的话,他年迈但不昏庸,要说天底下最了解宋琅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贺容玖,一个则是老皇帝,甚至比贺容玖更了解他。 清川王益发惶惶不安,心想如果宋琅不承认怎么办?该继续闹吗?闹到皇帝答应赐婚为止? 未几,宋琅奉召前来,他先拜謁皇帝,再接受其他人向他施礼。 他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老皇帝遣石公公亲自去传召,便是要石公公告知清川郡主来告御状,宋琅心中冷笑,来龙去脉一猜即知,他连她半根毛都没碰过,不知怀了何人野种,企图赖在他身上,她若非疯了,便是有人教唆。 「啟稟父皇,清川郡主所怀非是儿臣骨血,儿臣未曾与郡主有任何逾礼之举,请父皇明查。」宋琅不慌不忙的澄清。 「太子殿下,您敢做不敢当吗?」清川郡主忿恨喊道。 「本宫未做之事,何必当之?」宋琅冷冷一笑。「郡主金枝玉叶何苦自我作贱,再诬赖于本宫,那日本宫与贺容玖贺将军同宿,如何让你有孕。」 「你明明是与我同宿,有行宫黄门侍人可为证!」 皇上问:「哦,人带来了吗?」 清川王作揖回道:「回皇上,带来了。」 「带上来。」 俄而,一名黄门侍人被半拖半拉进来,抖如筛糠的伏跪叩首,这阵仗令他惊恐万状,怕得魂不附体,一句跪圣的话都抖得说不出来。 「啟稟皇上,那日正是他在偏殿为太子守门,他可为臣女作证。」清川郡主言之凿凿。 石公公代皇帝审问:「你可看见了太子与郡主一同夜宿?」 那守门太监哆哆嗦嗦的回答:「奴、奴才确实看见……清川郡主在殿下的寝殿中……直到隔日早晨才出来……」 「太子殿下那夜也在殿中?」 「奴才……奴才……不清楚……」 「啟稟皇上,这廝是守门奴才,却没看清何人宿于殿中,要眼睛何用,不如挖了吧。」石公公说。 「皇上饶命!」守门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把一颗头磕得捣蒜似地飞快道:「奴才那日确实看到郡主进入太子寝殿,在里头过了一夜,也确实有一男子同宿,可奴才不知那男子是不是太子殿下,奴才句句实言,绝不敢说谎!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你胡说,你看见的人明明就是太子!」清川郡主心慌怒斥,原以为花钱买通这个太监,有此人证,宋琅再辩无用,岂料这贱奴竟临阵倒打一耙,早知杀人灭口得了! 不能怪这守门太监说实话,在皇帝面前哪还敢信口雌黄。 「父皇,儿臣请求传唤贺将军,为儿臣作证。」宋琅作揖请求道。 「皇上,您不相信臣女吗?」清川郡主贞烈的又哭又喊:「臣女名节已污,今日受辱至此,臣女不如带着太子的骨肉死在皇上面前罢!」 话落,就要一头撞向柱子,以死明志。 「女儿不可呀!」清川王惊急大叫。 清川郡主当然没撞柱成功,太监半路拦截,御前撞柱的戏码他们看多了,何况撞柱子其实很难死,顶多脑伤晕倒,大多做做样子罢了。 老皇帝皱眉,令道:「叫贺容玖过来。」 清川郡主袖遮半面,梨花带雨,她自认貌美无双,此番楚楚可怜的模样,必能惹皇帝与眾人怜惜。 可惜除了清川王,无人怜惜她,她的矫揉造令人烦腻。 老皇帝听她哭哭啼啼,眉心的皱摺更深了些,若非看在清川王的面上,真想叫人堵了她的嘴,吵得他头疼。 清川王一面怕皇帝发怒,一面心疼女儿,忙不迭的轻声安慰她,他是出名的宠女儿,才把她宠得不像样子。 不久,贺容玖也来了。 老皇帝不多赘言,直接问他:「甘泉行宫游猎那日,贺卿与太子同行,太子当夜在哪儿?可曾私行外出?」 贺容玖拱手恭敬回答:「啟稟皇上,太子殿下与末将一夜同床而眠,未曾私行外出。」 清川郡主更慌了,口不择言道:「你与太子情谊极好,自然会替他掩盖。」 宋琅不悦:「郡主,你是指本宫与贺将军说谎?」 清川郡主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驳,心一横乾脆胡搅蛮缠起来。 「殿下,那日您对我许下承诺,还给了我定情信物,说您会向皇上请求赐婚,以大礼迎我入王府,立我为正妃,我苦苦等您三个月,奈何音讯全无,叫我镇日以泪洗面。」她先凄凄切切的泣诉一番,再忿然伤心的指责道:「您对我始乱终弃便罢,如今我有了您的孩子,您怎可不认?」 老皇帝重情,看不得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她决意孤注一掷,大不了鱼死网破。 清川郡主对皇帝重重一磕头,嚶嚶哭道:「皇上,天下皆知您最重情重义,一诺千金,若皇上无法为臣女做主,那么当场赐死臣女吧。」 老皇帝未应她,眼神凛然。 宋琅冷冷笑了声,对老皇帝说:「父皇,郡主所言儿臣一句皆不认。」 【九/犯东宫】02 贺容玖接道:「啟稟皇上,末将不敢说谎,亦毋须说谎,当夜太子与末将宿于梅阁,可问询行宫僕卫,同行游猎的眾位郎君皆可佐证。」 甘泉行宫一主殿三偏殿,另有梅、兰、竹、菊等数座庭院楼阁,各有宫人洒扫守院,主殿仅帝后二人可宿,皇子皇孙去玩只能住偏殿,其他客人则安排在各院子,那日少说有数百来人。 一旦将这些人全召来问话,搞出如此大动静,这件丑事肯定无法遮掩,不仅清川郡主的闺誉荡然无存,清川王更是面子扫地,哪里还有脸再待在京城。 没有人会质疑贺容玖的话,他说一是一,绝不会说二,嗯,对宋琅除外。 清川王面容铁青,更加难看了,此时才恍然醒悟女儿对他说谎,仔细推敲她的说辞,处处都是漏洞,他怎会这般糊涂。 「皇上,臣教女无方,求皇上恕罪,臣且带顽劣小女回去好生问询教导,闭门思过。」清川王一看苗头不对,赶紧的想把女儿带走,免得增加更多是非,甚至担上诬陷太子、欺君罔上的罪名。 「等等,既然郡主一口咬定是本宫,那么郡主不妨说说,那夜本宫是如何与你相亲?」宋琅直白追问道,叫女儿家说如何与男人私相苟且,等于当眾狠狠打她的脸。 她既然不要脸,那就不必给脸了。 清川郡主脸色乍白乍红,可能认为有机可趁,绘声绘影的继续扯谎:「那日臣女在太子的寝殿中等待他回来,臣女本想与太子说几句话便走,无奈太子喝醉了,便将臣女的衣物扯了……然后就……就要了臣女的身子……事后太子对臣女承诺,并赠玉珮为定情信物,说必会迎娶臣女,臣女句句属实,绝不敢虚言,求皇上垂怜臣女一片痴心。」 清川郡主哀凄哭诉,说得煞有介事,泪雨涟涟,做我见犹怜之状。 清川王却一手掩面,听自家女儿说如此不知廉耻的事,他完全没脸见人了。 「那玉珮在哪?」宋琅问,石公公上前将玉珮呈交给他,他接过来看了看再道:「这块玉珮我在两年前赠予进忠伯世子,如何会到你手上?」 清川郡主死缠烂打:「殿下,这明明是那日您亲手交给我的。」 宋琅讽笑一声,说:「啟稟父皇,郡主口口声声说是儿臣所为,那么儿臣理当负责,此事是否能让儿臣做主。」 「你想如何?」 「未成亲即有孕,不成体统,打了吧。」 「宋琅,这是你的亲骨肉!」 「如果真是本宫的亲骨肉,本宫当然怜惜。」宋琅的眼神极冷极狠,不怒自威。「是否为本宫骨血,郡主最为清楚,不知是何人野种,竟也敢赖在本宫身上。」 非他想草菅人命,孩子无辜,可他此时不能心怀妇人之仁,该狠即狠,当机立断。 今日若让一个小小女子扳缠不清,让旁人觉得他愚懦可欺,往后如何慑服百官,立威于天下。 「你……好狠的心……」清川郡主浑身发抖,从未见过这样的宋琅,不禁打心底发寒。 本想一口咬死是他的种,搅混水,好摸鱼,加上人证物证俱在,冀望由皇帝做主指婚,没想到皇帝不相信她的话,直接将她丢给宋琅发落,宋琅的眼神让她再说不出半句谎言了。 他不是她印象中那个友善开朗的少年,她忘了,他生于世上最绝情的家族中,或许不久之后,他将成为世上最绝情的人。 「清川王可有想法?」老皇帝问。 「遵照太子殿下说的做吧。」清川王无奈回道,她腹中孩子无论是不是太子的,都留不得了。 打掉胎儿,无证无据,待日后船过水无痕,找个远山远水的贵户下嫁,或者乾脆绞了她的头发,发到庵里做姑子,至少保住了清川王府名誉。 「阿爹,我是你的亲女儿,腹中是你的亲外孙,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清川郡主不敢置信的大叫。 清川王悲叹一声,撇开脸不再看她,低道了声:「作孽呀。」 宋瑞一脸悻悻然,龟缩一旁默不吭声。 大家都明明白白的看出来,清川郡主确实说谎,而且说得极为拙劣,谎言一戳就破,甚至能治以诬陷谤毁太子的罪名,胎儿定然保不住了,她本人也逃不过责罚。 老皇帝点点头,做最后的裁夺:「清川王既然同意了,那么来人,去太医院拿药过来,这事便这么了结吧。」 清川郡主神色惨极,抖如风中落叶。 未几,一个太监快步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呈到她面前:「郡主,请用。」 清川郡主扬手欲打翻,太监眼明手快的闪开,药汤没溅出一滴。 老皇帝微頷了下首,另两个太监上前,各抓住她一隻手臂制住她,以防她挣脱,那太监一手端药碗,一手箝住她的下巴,恭而不敬道:「郡主,恕小人无礼了。」 说着,便要将药汤硬灌入她口中。 除了清川王,在场的人大多冷眼旁观,她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我不要喝!」清川郡主挣扎哭喊,她心中有预感,一旦喝下这碗药,不仅流了胎儿,连她都会一起没命。「阿爹救我!」 清川王以袖掩面,不忍卒睹。 「我说!我说!这的确不是太子的孩子!」 「慢!」宋琅阻止道。「先让郡主说。」 三个太监退到一边,清川郡主瘫软在地,牙一咬,忽指向宋瑞:「是三皇子的!」 宋瑞躺着也中枪,原地一蹦三尺高,大叫:「不可能是我的!」 清川郡主恶狠狠瞪着他,眼神疯狂的豁出去道:「三皇子,您先玷污于我,后再迫我诬赖太子殿下,您怎么能这么恶毒?」 「胡说八道,你这个女人才恶毒吧!」宋瑞怒急交加,衝口而出:「那夜我和江丹书在一起……秉烛夜谈,江丹书可以做证!」 清川郡主一愣,怎么扯上自家哥哥了? 清川王的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恨不得挖个洞鑽进去,女儿和儿子没一个省心,早知当初出生时就全该一把掐死得了。 「咳,我也可以做证,三哥那晚确实和世子在一块儿……」宋琅故意顿了顿,才道:「秉烛夜谈。」 宋瑞暗瞪他一眼,不知该恼恨或该感谢他,想必他知道那夜的事,简直奇耻大辱,这回又搬石头砸自个的脚了,这是要有多蠢呀! ////// 宋瑞蠢得很可爱~xddd 糟糕,他真的太抢戏啦! 【九/犯东宫】03 老皇帝脸色一沉,语气冷肃的令道:「来人,此女屡次诬搆太子与皇子,詆毁皇家名誉,先拖出去杖十,再行审议。」 「臣惶恐乞求皇上,求皇上网开一面,饶恕小女年幼无知,臣愿代小女领杖!」清川王护女心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道。 怀着身子受杖打,一尸两命,必死无疑。 「阿爹……」清川郡主泪流满面,这才明白闯了多大的祸,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 「郡主,你腹中孩子究竟是谁的?」宋琅再问,神情和缓三分的劝道:「如若你愿实话实说,道明苦衷,皇上念你怀有身孕,其情可悯,或可法外开恩,并为你做主,如若你还敢任意诬枉,恐怕连你阿爹都会受你牵连,背负欺君之罪,你要想清楚。」 欺君之罪何其重,甚至可能连整个清川王府都受拖累,宋琅的话压垮了清川郡主。 「是……」她心如死灰,终于坦白说出实话:「是……进忠伯世子……」 宋瑞松口气,暗暗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破事啊! 其他人的表情则都快麻木了,除了贺容玖,他从头到尾眉毛没动半下,不过此人本来就是个面瘫。 进忠伯世子同样是宋琅的玩伴,京城紈裤帮的一员,家世比其他少爷稍低,平时不太起眼,像个小嘍囉地在大伙儿身后跟着玩,没想到竟然敢干出这等下流勾当。 老皇帝又命人召唤进忠伯及其世子前来,偌大御书房都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 进忠伯世子一见到清川郡主,不用说明都能猜到是何事,跪下磕头,主动自首道:「啟稟皇上,甘泉行宫游猎那夜,是小臣与郡主在一起的,小臣与郡主两情相悦,乞求皇上赐婚于我二人。」 他与清川郡主见过好数次,倾心恋慕于她,那日才会注意她的行踪,悄悄尾随她身后,最后在衝动之下铸下大错,惹起这场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的风波。 「你胡说,明明是你强迫的我!」清川郡主大怒。 「你闭嘴!」清川王转身当眾给女儿一耳光,再对皇帝叩头请罪:「臣教女无方,险些欺君罔上,臣无顏面对皇上,无顏面对世人,此事但凭皇上做主,是生是死,臣与顽劣小女皆无怨言。」 「阿爹……」清川郡主伏身在地,泣不成声。 进忠伯的脸色不好看,既使今日能高攀清川王府,也高兴不起来,这种难堪丑事实在有污门楣,况且清川郡主骄横跋扈,品性不端,进忠伯府还能有太平日子吗? 如此这般,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那行宫黄门侍人自然是打杀了,不过老皇帝对清川王府还是宽洪大量的,当场令两家结秦晋之好,给清川郡主和进忠伯世子赐婚。 不过清川郡主欺上瞒下,先诬赖太子,再搆陷三皇子,罪责难逃,褫夺郡主封号,贬为一般无品级贵女,连封有乡君封号的杜小姐都比不上,而杜小姐正是她一直最瞧不起的。 子不教父之过,清川王代女领罚,杖责十下,宋瑞突然跳出来为清川王说情,言其年岁不小,代女领罚更不合人伦礼法,理当让世子江丹书代妹受罚。 这才真叫躺着也中枪,江丹书房凭白无故给喊来挨打,儘管施杖者未打实,做个样子而已,他仍吃了一顿皮肉痛,十分倒楣。 宋瑞在旁观看,恨不得抢过棍子由他打,往死里狠狠的打! 此外,再罚三年食邑税收,对清川王府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最主要是清川王丢光老脸,好阵子紧闭王府大门,称病谢绝会客,没脸见外人。 清川郡主临走经过贺容玖身边时,语带恨意的对他说:「你别得意太久,总有一日你也逃不过。」 贺容玖置若罔闻,视她为无物。 他何必要逃? 他这辈子注定是逃不过的。 这场栽赃荒唐戏就此落幕,自古至今,上流社交圈都是很八卦的,这种事瞒得了一日,藏不了三天,成为当年最大的京城世家丑闻之一。 王爵女儿下嫁低了三个品级的伯爵家,对心高气傲想嫁入天家的清川郡主来说,可能一生都会在痛苦和后悔中渡过。 顺道说一下,七个月之后,她险些难產的生下一个女儿,对外宣称是不足月的早產,抱出来一看,却是足有八斤的胖女婴。 做满月礼时,五王府派人送了不轻不重的礼过去,三王府则只派人去道贺一声,扔下一只金葫芦当贺礼,着实让她面上无光。 此女往后如何,无关紧要,毋须再多说。 宋琅早猜到老皇帝会这么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并没为此恨上清川郡主,因为他对她全然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情亦无恨。 不过宋瑞肯定记恨上了,这回再次砸了自己的锅,给清川郡主摆了一道,在皇帝面前更没脸了。 幸好老皇帝没当场斥责他,给他留点情面,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定明天就怪罪下来了,他一点都不想去守皇陵啊! 于是,只好再哭着去找妈妈……嗯,这次没哭,只是带着张惨无人色的脸找他亲娘。 事情了结,眾人拜礼退出御书房,宋琅理所当然和贺容玖同行,他们半个月没见面了。 自从入主东宫后,他时常代替皇帝到这里、去那里,今日检阅军队,明天接待使节,努力学习和协理朝政。 太子这职业不是享福的间差,是苦差累差,皇帝逐渐放权给他,让他分担更多政务,诸臣恭呈太子御览的奏章增多,有劝导諫言的,有歌功颂德的,有为民请命的,种种类类不一而足,光批阅处理这些给他的奏章就颇劳心费神,比以前更加忙碌。 在宫中仍可每天看到贺容玖,但通常匆匆一见,私下相处的机会和时间减少许多,例如这次他去巡视卫城守军,如果不是清川郡主的事提早回来,还得在那边待几天。 「清川王这次真是丢脸丢大了。」宋琅摇头一笑。「没想到清川郡主竟敢这么做,游猎那日你说她去向不明,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也算勇气可佳。」 「哼,该死的愚蠢之辈。」贺容玖显露怒意,难得情绪形于色。 「如今事情圆满解决,你别想着怎么弄死她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太造孽,晦气。」 「嗯。」 贺容玖垂目掩住眼中的暴虐戾光,收敛杀气,他在战场杀人无数,双手沾满鲜血,然而他不想让宋琅在他身上闻到血腥味。 「三哥必料想不到会给反咬一口,江丹书莫名被叫来打一顿,瞧三哥那得意劲儿,看来他们的孽债很难掰扯清楚了。」宋琅不掩幸灾乐祸,等着看这两人之间的好戏,谁叫宋瑞老想扯他后腿,这次手段卑鄙,手法拙劣,可惜这个如意算盘还是砸了,且砸了自个的脚。「希望这次三哥能学聪明点,别成天想搞么蛾子,到最后不都还是他自食恶果。」 「如果清川郡主一开始就说是宋瑞的,宋瑞或许会因为想拉拢清川王府而认下。」 「你很瞭解我三哥嘛。」 「我最瞭解你。」 自互表心意那日起,他们简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偏偏各都忙碌着职务朝政,相思常常氾滥成灾,一旦见面了,恨不能化为狗皮膏药黏在对方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宋琅笑眼如新月弯弯,像喝了十斤糖水,整个人甜滋滋的,凑到他耳边,带着诱惑气息低语: 「九哥,我想你了,今夜到东宫来。」 ////// 到东宫当然是这样吶样嘿嘿嘿,请大家自行脑补五千字,谢谢。(喂喂喂!!! 【十/龙升遐】01 翌日,德妃到御书房主动求见老皇帝,她向来看他不顺眼,能不见就不见。 皇帝晓得她是为宋瑞而来,清川郡主的事他明显有教唆之嫌,还没来得及敲打他,他娘就先过来了。 德妃依宫仪见礼,老皇帝赐座,她却傲然站立着,年过四十仍风华美貌犹在,依稀可见当年英姿颯爽的影子,那个在朝宴上舞剑而惊艷全场的美丽少女。 「难得德妃来找朕。」皇帝说。 「别跟我来虚与委蛇这一套,咱们俩人谁不知道谁。」 「那么,有话直说无妨。」 「当年你明知我有心上人,?却下旨召我入宫,只为箝制贺家,毁我一生,事到如今,我再如何怨你恨你亦无事于补。」德妃对老皇帝不假辞色,直言今日来意:「我从未求你任何一件事,但这次我要求你,但凡你还有点良心,但凡你对宋瑞这孩子有点愧疚,便保我母子性命无忧,安享此生。」 「倘若你俩永无异心,必能一生富贵安顺,何需朕多言承诺。」老皇帝平声和气道,未因她的无礼态度而龙顏大怒。 「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皇帝笑了笑。「想来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敢对朕如此直言犯上,你厌恨朕也算人之常情,朕心里明白,你我夫妻多年,总有几分情份。」 「少说违心之论,你并不喜欢我,你心中只有芊皇后,其他女人不过都是权宜之计,哼,你也只有这点值得我高看一眼了,言尽于此,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况且我贺家是钢造铜打的铁骨錚錚,你若善待,必然忠君事国,报效朝廷,可若逼人太甚,莫怪贺家仁尽义至。」 「此回非朕能为,是好是歹端看贺家之意,相信贺家心如明镜,或者说,但愿贺容玖心有所系。」 「想得倒美,哼!」德妃重重哼了声,未行宫仪退礼,甩头拂袖而去。 老皇帝未发怒,反而摇了摇头苦笑,心说此女依旧烈马一般性子,后宫的勾心斗角并未消磨掉她的骄傲与意志,不愧是贺家女儿,又想当年他确实做错了,不该毁她好姻缘,当真是他的报应。 「咳咳咳……」老皇帝一旦咳起来就难停止,咳得撕心裂肺似的。「小石头……拿药来……咳咳咳……」 石公公犹豫了下,忧心忡忡的劝道:「陛下,这药……还是少吃些吧。」 「无妨……快拿来,咳咳咳咳……」 石公公暗叹口气,从百宝阁夹屉中取出一只沉香小木匣,掀开匣盖呈到老皇帝面前,匣中七、八粒朱硃小药丸,粒粒色红似血染,进御者称其为还命丹,少食可还命来,多食则还命去,用之不可不甚。 老皇帝颤抖着手拈起一颗,配水服下,登时通体舒服,很快不再咳嗽,头也不疼了。 药丸子气味香甜,千年老蔘、灵芝、龙涎香等珍稀药材揉进阿芙蓉,可治咳止痛,短暂振奋精神,多食易成癮。 极致大补之物,是药亦是毒。 「怎么只剩这些,小石头,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老皇帝看了看匣中打趣道。 「奴婢岂敢。」石公公恭声回答。「儘管奴婢确实很想这么做。」 「这不是啥好东西,你可别偷吃。」 「既然如此,陛下别吃了罢。」 「你也别再劝朕了,朕晓得利害。」老皇帝挥挥手,神情淡然的说:「朕这身子再拖顶多三年,却是无用朽木,不如一年内替琅儿打好路子,少些扯腿东西。」 「陛下用心良苦。」石公公应道,将木匣放回百宝阁时,悄悄用袖子拭了下眼角。 皇上将三年寿命浓缩成一年,只愿能换来大绍天下太平,可皇上的苦又有谁能晓得呢? 朝堂先前因各皇子的势力盘根错节,相互倾轧,而这些势力很少属于宋琅,若无经营谋划,可能成为一个无背后势力仰仗的帝王,被权臣与宗族世家共同架空,彼时势单力薄,孤掌难鸣,恐怕沦为有形而无权的傀儡君主。 老皇帝护子心切,深谋远虑,开始为宋琅明面暗里的集拢势力,清除障碍,他依旧宠爱心疼着这个被迫入住东宫的孩子。 他时时刻刻的叮嘱教导,对宋琅说,做皇帝要像做守财奴一样,家国山河就是你最珍贵的财宝,你要竭尽所能的紧紧抱在怀里,片刻不离身,绝不能让他人覬覦偷走,我们既是这珍宝的主,亦是它的奴,守护着它的同时,也为它所奴役着。 宋琅字字句句铭记在心。 然而,谁能知守财奴看似富有,却是最贫穷的,因为这财宝他只能看着、守着、护着,而不能浪费一分一毫,否则就不是个称职的守财奴了。 一如天子,是天之子,更是天下之子,他不属于自己,他属于整个天下的。 ◆ 月馀后,老皇帝趁着寿辰大庆,封赏功臣,大赦天下,册封宋瓏为梁王,宋瑞为吴王,各赏王爵封地,待他上宾后才可离京赴邑。 守皇陵的宋琥得到皇恩特赦,卸除身上枷锁,但仍不得离开皇陵。 监禁于宗人府天牢的宋璋,赦为流放三千里,去西疆沙海守贞武帝陵。 宋琅依旧当着忙忙碌碌的太子爷,老皇帝几乎把能给的权力都放给他了,殿堂朝会上,他坐在九龙椅下首的百鸟座,百鸟摆翅簇拥,宛如要将他拱到天上去。 夏去秋至,秋末冬来,日夜温差骤大,有时白天热如三伏天,入夜却寒凉侵身。 某日早朝,老皇帝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猝然当庭晕了过去,三位皇子及满朝文武惊慌不已。 老皇帝再度卧床不起,一日比一日羸弱,眾御医束手无策,莫不摇头叹息,病入膏盲,药石罔效,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已仿如风中烛火摇曳,随时会熄灭。 十月朔日,圣躬剧衰。 老皇帝人之将死,回光返照,自知大限已到,服下最后一粒还命丹,是他特地留下来在这时候用的。 服用之后,稍稍觉得回了些精神气,传召德妃、宛嬪、皇子皇孙及数位重臣前来候驾。 眾人心中有数,彼此默不言语,家人在中殿守着,臣子则在外殿跪候。 大渐弥留之际,他使人唤宋琅进内殿,希望最疼爱的小儿子陪他度过人生最后一刻。 宋琅跪着膝行至龙榻前,把脸埋在父亲身上,如同儿时撒娇。「父亲,孩儿来了。」 「琅儿,你来啦。」老皇帝颤巍巍的抬手,慈爱抚摸他的头发,笑着回忆道:「为父这几日总想起你幼年模样,想起你小时可淘了。」 「孩儿那时年幼不懂事,有您和母亲惯着,每天都想飞天遁地。」 「是呀,真是调皮,市井百姓怎么说的,对了,放屁崩坑儿,活泼泼一隻毛猴子,成日满皇宫乱跑,上窜下跳踢天弄井的。」 「皇宫太小了……」 「是啊,真是太小了,把你关在这金笼子中,倒是委屈了你。」 「不委屈,有父亲和母亲的宠爱,怎么都不委屈,孩儿心中欢喜无忧,总想就算天塌了,也有您替我顶着。」宋琅赶紧应道,回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觉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忍不住偷偷流泪。 父亲曾经伟岸挺拔,巍峨如山,在他眼中是天底下最高大的人,可以一手托起天来。 他曾经跨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眺望远处万里山河,他问父亲,山河的那边是什么? 父亲说,那边还是大绍的山河。 他说,父亲,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山河。 父亲说,好,等你长大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如今,他长大了,却依旧困在山河的这边。 困在这琼宫贝闕中,穿着锦衣,吃着玉食,却可能永远不知山河的那边是什么样子。 老皇帝感受到他的愁绪,悄悄叹息一声,父子连心,怎会不理解孩子心思。 此儿本欲展翅高飞,飞出皇宫四角天,飞过重山万岭,走遍天下百万里,看遍人间千江月。 他曾经答应过这孩子,等他长大了,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然而终究食言了。 龙囚于宫,深锁长门。 不忍心也得忍得下心。 「孩子,是为父拖累你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孩儿从来不觉拖累,能替父亲分忧解劳一二,孩儿心里也是甘心欢喜的。」 老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还有许多忧虑,大抵天下父母心,永远会替孩子的未来担心。 【十/龙升遐】02 「不说这个,就说你喜欢捣蛋恶作剧。」老皇帝拍拍他的头。「你这皮猴子,曾经趁王太傅午间小憩时,偷偷在他脸上画王八,王太傅那会儿气得吹鬍子瞪眼,你让他抓了个现行还敢跑,为父身为皇帝,竟得亲手按着你,给他打你屁股,呵呵,幸好你性子没往歪处长,王太傅可谓功不可没,妥妥的治住你。」 宋琅哭着笑了。「王太傅打起孩儿毫不手软,孩儿现在一见到他老人家,心里还会悚着哩。」 老皇帝再道:「当时我让贺家九小子跪在旁边看你挨打,他紧紧盯着你看,恨不能代你受罪,朕就是要他看你挨打,听你疼得哀哀叫嚷,让他晓得打在你身,痛在他心,而且更痛十分。」 「孩儿不了解。」 「你要记住,当你喊他第一声九哥时,他这一生就是你的阿哥了。」 「孩儿知道知晓了。」 老皇帝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虚弱,呼吸忽缓忽急,说完最后一句话,手从宋琅头上滑下,气若游丝。 宋琅伏首哭泣:「父亲,父亲……别丢下孩儿……孩儿害怕……」 老皇帝捨不得就这么閤眼去了,再次十分吃力的抬手,无力摸摸他的头,气息奄奄的断续笑道:「都十八岁了,怎还像八岁时一样爱哭……要当皇帝了……这可不行……」 「在父亲面前,孩儿永远是八岁。」 「父亲走了,你得长大了……不许在人前落下一滴泪,知道吗?」 「孩儿知道,现在您让孩儿哭最后一次吧。」 「老子要死了……儿子哭,也是常理之事……」 「父亲……您不会死的……」 「为君者,不可自欺欺人……乖,为父去找你母亲了……芊芊……你终于来接我啦……我很……高……兴……」 老皇帝不再与死神拉扯,呼出最后一口气闭上双目,微笑以终,撒手人寰。 「父亲!父亲!」宋琅哭着喊他,却永远无法再唤醒他了。 守候在龙榻旁的御医上前为老皇帝诊脉,再探鼻息,确定圣人晏驾,对石公公微微点了下头。 石公公用袖子抹去眼泪,对外高声宣道:「皇上宾天——」 君王升遐,宫殿内外登时一片哭天喊地,帝崩国丧,天地同悲。 宋琅哀慟至极,丧父的痛哭声回响在偌大的紫云殿中,彻夜久久未息。 ◆ 顺安帝龙驭归天,举国大丧,八音遏于四海。 宋琅极为悲伤,然而太多事必须由他做主,他大哭一夜后擦乾眼泪,强抑哀慟处理政务,国丧与登基相关事宜交由礼部安排。 顺安帝在生前预先立好遗詔,嘱咐仪礼勿要奢侈铺张,尽量从简速行,然生死大事,讲究厚葬久丧,从钦天监选定日子,直至入驾皇陵,仍用了整一个月时间完成,祭典祀礼异常繁复。 国不可长日无主,老皇帝驾崩之前,已先令礼部开始做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晏后第十日,礼部尚书偕诸阁臣奏请太子即位,宋琅遂依宗礼继位,年号九曜。 九曜再新环北极,万方依旧祝南山。 九曜又为太阳的别称,期许大绍王朝荣耀如日,如日中天。 只有宋琅心里知晓,其中包含了极大的私心。 九与玖同音。 他愿与他的九哥共享山河,共治江山,一起守护这片神州大地。 登基大典那日,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湛蓝一片澄澈乾净的天空。 天未亮,宋琅即起床穿戴。 贺容玖身为羽林军统领,今日一身盛威戎装,带刀随侍在侧。 宋琅先身着孝服祭拜过先皇,再套上金黄色袞服龙袍。 贺容玖在石公公亲自侍候他换装时,逾礼从石公公手上接过龙袍,帮宋琅穿上,低声道:「这件袍子很适合你。」 宋琅展开双臂,由他侍候穿戴,低声回道:「挺沉的。」 五爪苍龙在金帛上张牙舞爪,合该是天底下最沉最重的一件袍子了。 石公公恭立一旁观看,小心掩藏复杂的眼神,心想贺九郎此举,乃所谓的黄袍加身吗? 穿戴完毕,等待吉时到,宋琅至奉天殿上的奉天门向诸先祖及神佛祭祷,最后戴上冕旒帝冠,进入金鑾殿接受眾臣朝拜。 午门击鸣鐘鼓,宣告天下新主登基。 金鑾殿内外,文武百官依口令齐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同声宣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礼太监宣读完登基詔书,宋琅才肃穆儼然的扬手道:「眾卿平身。」 新帝坐在皇座上,神态英凛威仪,气度沉稳雍容。 这张椅子他小时候就坐过了,他还有些记忆印象,五岁之前,每日跟着父亲上早朝,坐在父亲的大腿上听眾臣啟奏论政。 听父亲说,母亲高龄生產伤了身子,需好好静养,无法亲自照料他,夫妻老来得子,喜获麟儿,爱极他这个么子,想仿照民间百姓亲自哺育,不交给奶娘嬤嬤照顾,于是父亲抱着他上朝。 先皇当时年富力强,一边奶孩子、一边处理朝政,竟游刃有馀,甚至当着眾臣帮他换尿布,就在至高无上的龙座上。 先皇还是个爱炫耀儿子的父亲,他一啼哭,就会抱着他走下龙阶,在诸臣中走来走去的哄他,让臣子们抱抱他,三公、左右丞、王太傅、护国大将军等位极一品的大臣都曾抱过他,甚至尿了御史大夫一身。 他们起初莫不诚惶诚恐,怕摔了尊贵龙子,可被迫多抱几次后,抱出了乐趣,反而争先恐后的抢着抱他哄他,比赛谁哄得快、哄得好。 宋琅是个漂亮婴孩,咯咯笑起来声若天籟,笑容可爱到能把最铁石心肠的人融化。 朝堂一群老大人每日都期待着上朝哄孩子,逗他笑,平时唇枪舌战,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因为一个幼儿而不再剑拔弩张,怕吓着了孩子,大家和声和气的,竟难得文武和谐,上下一片融融。 直到宋琅满五岁必须去上宫学,接受正规皇子教育,他第一天没跟着皇帝去早朝时,眾臣掩不住失落之色,议起政来没精打采,少了小殿下的淘气稚声,大殿竟显得清冷起来,明明人挨着人站,却错觉太过宽敞。 宋琅不仅受父母宠爱,满朝下上都惯着他,小时候满皇宫乱窜,颇为顽劣,偷拔左丞相引以为豪的鬍子,把右丞相的裤子剪了个大破洞,央大将军驼他爬树抓蝉掏鸟窝、把王太傅画了个猫花脸等等,顽劣事跡数不胜数,差不多把满朝臣工祸害了个遍。 王太傅因此常揪着他揍,先皇从不喝阻王太傅揍他,倒还常帮忙按着他哩。 这些老大人一日一日看着宋琅长大,看着他包裹在襁褓中、在勤政殿中满地乱爬、抓着威武大将军的配剑站起来学走路、模仿眾臣奶声奶气的喊万岁万岁万万岁,再学着皇帝喊眾卿平身…… 或许,当他一生下来,上天就注定让他坐在这张九龙盘据的椅子上。 撇去权力纠葛,不谈利益衝突,眾臣是极喜爱这个如同儿孙的孩子。 此时此刻,他重新坐上这张大椅子。 九龙座又冷又硬,他一人独自高坐,每个人都离他那么远,连贺容玖都站在他生出十条手臂也搆不着的地方,竟觉得此时此刻,是他这辈子中最委屈的时候。 瞬间,他驀然生起些许茫然,不知前程该看向何方,直觉望向贺容玖,带着一丝无助和求救。 贺容玖抬到头来,眼神坚定不移的仰视他。 再一个瞬间,他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朕即天下。 天下即朕。 宋琅不疾不徐的训示道:「朕蒙先帝垂爱,今日登极,承继大统,上表于天道,下詔于万民,祈愿兢业勤政,克绍前烈,以贤能治国,以仁德爱民,望诸卿同心辅佐,恪尽职守,视民如子,与朕造福天下,不负先皇託付。」 眾臣同声应和:「臣等遵旨。」 登基大典过程冗长,气氛庄严隆重,登极仪式直午时圆满完成,宋琅始而成为大绍王朝第二十三世皇帝。 天昇九曜,耀我大绍。 【十一/醉春宫】01 新帝即位,国丧期间,只举行了简单国宴,用以拉近君臣距离。 国宴亦是隆重,朝臣和各国使节轮流上前向新帝道贺敬酒,宋琅独坐高位,由宫人斟杯侍酒,其实喝的大多是水,且每一杯都没斟满,半口而已。 国宴不能像一般筵席走来走去的劝酒,礼部虽安排了节目,不过碍于国丧,只能是些庄重礼乐,很是无聊,让人昏昏欲睡。 约莫一个时辰,宋琅先行离席,让臣工使节之间互相往来。 其实,宋琅命人准备了另外一个酒宴,找了些较亲近的亲朋好友来,其中当然包括了宋瑞和江丹书。 宋瑞于国丧结束后,即须离京前往封地,对于宋琅登基继位一事,虽然仍有一点不甘,不过今日在金鑾殿仰望宋琅时,真心为他的帝王威仪所慑服,心说他果然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吧。 如此一想,心胸便放宽了些,反正不久之后,他也要到封地去作威作福了,做个逍遥一方的富贵王爷没什么不好。 只是,当他在酒宴中碰上江丹书后,就感觉非常不好了。 亲朋好友之间自然较亲近热络,没那么多赘礼顾忌,长公主和二公主携駙马来贺,宋琅不再喝假装是酒的水,而是喝真的酒,几乎来者不拒。 贺容玖坐在他的下首位置,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酒宴中,大家热热闹闹的敬酒寒暄,就他一个人坐在那儿,还是没什么人敢主动靠近他,桌位前冰清鬼冷的没人行走。 以前在酒宴上,他通常和宋琅同桌共席,此时清清冷冷孤孤单单的,看起来竟有点寂寞味儿。 江丹书持杯上来,向宋琅恭揖道贺:「恭祝陛下登极大宝,愿八境降服,四海昌平。」 宋琅问:「操男人很爽吗?」 江丹书:「噗——」 江丹书面红耳赤而去,往宋瑞那儿偷瞄一眼,脸更红,耳更热。 宋瑞远远见状,输人不输阵,也来向宋琅敬酒,言不由衷的说些贺词,酒正入口时。 宋琅问:「被男人操舒服吗?」 宋瑞:「噗——」 三王爷恼羞脸热,明知他和江丹书水火不容,还故意说这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琅亲自替他斟酒,略带狡黠的调皮笑道:「放心,这酒我也喝,没放其他东西。」 宋瑞一顿,不由得苦笑,想当时他真是丑态毕露,全都给宋琅和贺容玖看在眼里吧。 瞟了眼独自冷坐在旁的贺容玖,想以前他和宋琅总是比肩同坐,二人在一起时就黏黏糊糊的,如今一人为君,一人为臣,尊卑上下有别,不知贺容玖心里会如何想。 再仔细想想,宋琅之所以能坐上大位,除了先皇厚爱与他自身的能力之外,贺容玖应该佔了很大因素。 宋瑞不禁摇头笑了笑:「莫怪有人说过,得贺九者得天下。」 宋琅理所当然的回道:「可是,他一直是我的。」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 到死,都是他宋琅的。 听他这么说,宋瑞心里不禁酸酸的,忍不住没好气的再道:「别人求之而不得的,你却不屑于顾,你心里必定嘲笑我们这些俗人的贪婪和愚昧。」 宋琅正色回道:「我从未嘲笑过你们,也从未对皇位不屑一顾,我已毋须对你或任何人解释。」 「是啊,你已是万人之上,天下之主。」 「三哥,说真的,我挺喜欢你这个哥哥的。」 「坦白讲,我也挺喜欢你这个弟弟。」 「所以三哥,被男人操到底舒不舒服?」 宋琅脸颊鸵红,酒气氤氳,双眼眨巴眨巴的微醺醉态,说话没头没脑的,明显已经喝多了。 宋瑞囧到不行,心说你自己试试不就晓得了,转向贺容玖说:「皇上喝多了,贺将军送皇上回宫吧。」 贺容玖点点头,起身过来扶宋琅。 「我有点喝醉了,先回去休息,你们继续啊。」宋琅对眾人挥挥手说。 「恭送皇上。」眾人跪送圣驾。 宋琅再挥了挥手,由贺容玖掺扶离席。 宋玲和宋琇互视一眼,显露一丝担忧之情,担心喝醉的弟弟给某人趁机佔了便宜,她们早看出那两人之间的曖昧端倪,不捅破窗户纸而已。 宋玲质问宋瑞:「三弟,方才皇上和你说了什么话?皇上既然醉了,理当由宫人侍候,让贺将军扶他回去适合吗?」 「姊姊们不必担心,咱的皇上看似天真,事实上精得跟什么似的。」宋瑞不以为然。「何况贺将军身为禁卫首领,护送皇上回宫合情合情,不是吗?」 嘴上说是这么说,内心却不忿道—— 表弟,今晚就上了那个臭小子,让他知道被男人操到底爽不爽,哼哼! 二位公主无话可说,暗叹一声,么弟即使已当了皇帝,还是令她们两个姊姊操碎了心。 「待国丧期满,你就给我乖乖去封地。」宋玲对宋瑞令道。 「知道了,我好像也喝多了,弟弟先告退。」 宋瑞打礼一溜烟跑掉,这两个异母姊姊都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打从宋璋和宋琥宫变之后,便对他这个弟弟盯得紧,生怕他也想造反。 要是能爽爽的当太子、当皇帝,谁想用命来造反呀? 似乎爽爽的当太子、当皇帝的宋琅走出殿外,果真喝多了,不胜酒力的一个踉蹌,跌进贺容玖怀中,娇憨央道:「九哥,今夜你陪我睡吧。」 贺容玖轻声回道:「君臣岂可同榻而卧。」 「我说可以就可以!」宋琅歪了歪头思考一下。「嗯,我想起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卧榻之侧,容卿酣睡。」 贺容玖嘴角微微勾了下,纠正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对,就是卧榻之侧,容卿酣睡!」宋琅酒意蒸腾,双眼水亮水亮的,直勾勾瞅着贺容玖,充满冀望与一丝祈求。「九哥,我们好久没一块儿睡了。」 贺容玖眼神闪了闪,烛火似落在墨瞳中摇曳。 他的小殿下如今成为小皇上了,然而无论如何,一样还是他的。 「今晚我若上了龙榻,恐怕你无法睡了。」 「不睡就不睡,我们可以稟烛夜谈。」 贺容玖偏身转过头去,不让宋琅看见他的脸,因为克制不住的露出一记明显笑容。 光影幢幢,邪气横生,宛如鬼附了身的画皮人偶。 不远处刚好路过一队巡逻卫兵,吓得他们不慎互相踩脚,差点撞成一团。 「九哥?」宋琅倾身去看他。 贺容玖抹了抹脸收起笑容,恢復面无表情,眼中仍残留一丝笑意。 「你刚刚是不是在笑?」宋琅问。 「嗯。」贺容玖应声,这次没否认。 「笑什么?」 「笑你是个小傻瓜。」 「我才不傻呢!」宋琅冲他噘嘴,嘟嘟嚷嚷:「我都当皇帝了,你怎么可以说我傻,这是欺君!」 贺容玖忽低头咬了下他的嘴,说:「这才是欺君。」 宋琅眨了眨眼睛,呵呵傻笑起来,一路软软倚着他回到寝殿。 【十一/醉春宫】02(限) ※本章含有限制级内容,未满18岁请勿观看,谢谢。 数名宫人自来侍候梳洗,宋琅一直揪着贺容玖不让他走,满脸酒酣笑瞇瞇的,心情十分好。 当宫人要替他褪下龙袍时,宋琅挥退他们,只留下贺容玖,逕自坐到龙床上,对他招招手说:「容卿,你来。」 贺容玖依言上前,单膝跪地,抬头仰望高高坐在龙床上的人。 「容卿真是个美人呵。」宋琅嘻笑调戏,轻挑摸他一把脸,皇帝陛下并未烂醉如泥,颇有几分藉酒壮胆的意思,命令道:「玄戈将军,朕命令你留下来侍寝。」 贺容玖唇角不住微勾。「末将遵旨。」 他缓慢站起身来,缓慢褪下配刀放置一旁,由仰望变成居高临下的俯视宋琅,缓慢伸出双手,缓慢解开宋琅身上的龙袍。 「我知道,这件龙袍是你送的。」宋琅说。 贺容玖凝视着他,将龙袍缓慢的他从肩头褪下,音嗓低沉说道:「送你龙袍,是为了想脱下来。」 宋琅的脸庞再添三分嫣红,目光盈盈如秋水,软软糯糯的笑语应声:「既然如此,爱卿快来睡觉。」 贺容玖心头悸动,招架不住宋琅的诱惑邀请,低下头亲吻他的嘴,一边亲吻,一边褪下灿烂却沉重的金色龙袍,随手甩到旁边去。 宋琅熟练又热情的回应他,除了互相手淫狎玩,他也非常喜欢和贺容玖亲吻,总能让他情不自禁,心荡神驰。 然而他渐渐不再满足只有手淫,他贪婪的想要更多更多,想要完完全全的契合身体,融入彼此的骨血之中。 「好想吃了你……」贺容玖的唇抵着他的唇呢喃。 「那就吃了我。」宋琅轻喘,脸上的酒意化为春色。「九哥,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他虽仍为处子身,可晓得龙阳性事如何做,他想要进入贺容玖,同样愿意让贺容玖进入他。 或者说,他更渴望贺容玖狠狠的侵犯他,而他愿如献祭般,毫无保留的将血肉全部献给他。 两人又缠吻起来,贺容玖像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剥开宋琅身上繁复的外袍内衫。 宋琅也伸手去扯他的,可戎装与一般衣服穿法不同,更加复杂难解,扯半天扯不开,急了,恼道:「以后侍寝直接洗乾净脱光了,躺好等朕临幸!」 「遵旨。」贺容玖莞尔答应,自行一一解开戎装,直到剩下白色的褻衣褻裤,褻衣领口敞开,健美的胸肌半遮半掩,极其性感撩人,很好吃的样子。 宋琅的口水快流出来了,伸手拨开他的衣襟,裸露出上半身,两点粉红乳首在黝麦色的肌肤上衬得格外鲜嫩,猫崽舔人似地凑上去轻舔一口。 贺容玖身子微微一抖,以往做这种事的人是他,一点一滴的蚕食鲸吞着宋琅,早已摸遍舔遍他的每一寸肌肤,除了后庭那处尚未触碰过,现在换成宋琅这么做,实在太考验他的自制力了。 好想立刻把人压倒,狠狠的操! 今天是宋琅的登基日,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贺容玖同样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完完全全的侵入他、占有他。 宋琅见他反应,生出顽皮心来,嘬住他的乳珠,用力吸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贺容玖再按捺不住,将宋琅推倒在龙床上,扑上去啃噬他的脖子,一路啃下去,在他的胸口烙下无数红印子,对两个乳头又吸又咬,弄成两颗肿胀的红樱果,双手在他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臀部,丰润的臀肉弹性极好,手感极佳,搓麵糰般的用力揉捏。 宋琅给弄得有些疼,这种疼痛却让他更兴奋,感觉到贺容玖今天特别激动,不再刻意保持理智,宛如一隻衝出栅栏的饿虎,叨住了一块肥美的肉,一口一口的把这块肉吃掉。 这样很好,宋琅呼吸急促的想,他喜欢贺容玖失控的样子,因为能让冷静自持的这人失控至此的人,是他,世上唯他能看到贺九郎的这一面。 略含暴虐的爱抚,引发二人更强烈的情慾。 「九哥……」宋琅低吟,双手插入他的发中,将他往下推去。「那里……我想要……」 贺容玖如深潭的墨瞳中慾色汹涌,俯下头去,一口吞入宋琅挺立的阳茎,品嚐青涩迷人的味道。 「啊!」宋琅低叫一声,下意识拱起腰来,那物事随之更深入贺容玖的口腔中。「好舒服……」 这是贺容玖第二次用嘴侍弄这里,第一次那回宋琅简直快疯了,极度羞耻,却舒服得不行,才给舔弄吐纳了几下,便耐不住的射了贺容玖一嘴巴。 贺容玖竟全吞了下去,正经着一张面瘫脸说,龙种珍贵,不可浪费。 那当时宋琅羞得把自己埋成驼鸟,臊得没脸去看他,但舒服又舒畅的快感令他回味久久,之后贺容玖没再这么做过,他想要却羞涩得开不了口要求。 今天喝了酒,酒意加上长久的期待,全然拋开矜持和羞耻,放飞所有的慾望。 其实贺容玖每回都想弄宋琅这处,但总是强忍着,让他先嚐过一次滋味,然后吊着,直把他的念想吊到最高处,让他渴望成狂。 一如现在,宋琅意乱情迷不能自已,满面春情的模样又淫又美,哪还有高坐金鑾殿的威严肃穆,在龙床上成为慾望的俘虏。 成为他贺容玖的俘虏。 「啊……不行了……九哥……我想要出来了……」宋琅摇晃着头,腰枝一颤一颤的跳动,阳物胀得塞满贺容玖的口腔,龙精就快洩出。 贺容玖吐出那物,唾沫与那物之间牵出一条白丝,景象极为情色。 宋琅呼出一口气,却空虚得厉害,几欲喷发的慾念陡地中断,叫他难受极了。「九哥,我还想要。」 「这次给你更多,好吗?」贺容玖沙哑问道。 「好,好,快点儿!」宋琅迫不及待的扭了扭腰。「只要是你给的,我都要!」 贺容玖内心喜悦愈狂,抑不住勾起嘴角,伸手扯来一条丝帕,缚住宋琅的眼睛。 「九哥?」宋琅忽目不能视,有些慌,直觉要去拉下丝帕。 「别扯下来。」贺容玖抓住他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亲。「乖乖躺着。」 宋琅当真就乖乖躺着了,全身心的信赖着这个男人,若是有异心者,可能趁此割下他的头,天底下有太多人想要皇帝的头了。 贺容玖轻笑,肆无顾忌的展开笑容。「真听话呵。」 宋琅一顿。「九哥,你笑了?」 「嗯。」贺容玖爱怜的重新亲吻抚摸他,说到底,绑缚双眼只是为了不让他看见笑容。 此一时刻,他不想再忍耐的绷着脸,他想尽情的笑,却不想吓到宋琅,怕给一脚踢下了龙床。 生为一个貌比潘安,却笑比鬼怪的大帅哥,贺容玖表示── 老子他娘的也很哀伤好吗怒! 【十一/醉春宫】03(限) 宋琅噗嗤一声笑出来。 「莫笑我。」贺容玖有些恼羞地咬一口他的唇,无可奈何的说:「我虽天生不喜笑,可我看着你时总会想笑。」 「容卿忍得辛苦了。」宋琅扬手摸索到他的脸,摸索着软软的唇,心中同时软得一塌糊涂,笑道: 「容卿,你实在太可爱了哈。」 贺容玖执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掌心,爱恋着此人多年,为之痴迷到执迷不悔的地步,今夕得偿所愿能拥抱此人,死都值了。 「陛下,我此生必不负陛下,在此乞求圣恩,乞求陛下亦莫负我,否则我必疯狂。」卑微的请求,道出内心最深沉的恐惧。 玉面閰罗杀佛杀魔,天不怕地不怕,唯怕宋琅一人,内心深处藏着刻入骨髓却又卑微的爱情,可撼天动地的英雄,却愿意为这份爱情卑微到尘土里去。 他们之间于今朝横亙出君与臣的鸿沟,宋琅不再是天真率性的皇子,而是大绍天子,他必须掌握至高权力,必须掌控宗族世家,必须制衡朝堂势力,有太多太多的必须。 或许某一天,他必须为了收回兵权,而不得不除去贺家,除去贺容玖这个人。 「陛下,末将不怕死,若要死,只愿死在陛下手中。」贺容玖将宋琅的手掌贴到脖颈上。「假使有朝一日,陛下不得不杀我,我会引颈就戮,请陛下亲自在这里割下一刀,然后,让我死在陛下的怀中。」 「九哥,父亲说过,当我喊你一声九哥时,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阿哥,这辈子,你永远是我的九哥。」宋琅柔声说道,感受到掌下有力的脉动,一下一下震撼着他的心。「假使有朝一日我不得不杀你,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拿杀了你的那把刀,杀了我自己,你说过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我心同此誓言,要死,咱俩死一块儿吧。」 贺容玖胸口盈满暖流,俯头亲吻宋琅隔着丝帕的眼睛,极致的温柔与虔诚。 宋琅明白这个男人内心的忧惧,贺容玖瞭解他,他何偿不瞭解贺容玖,这个男人用生命爱着他,他又何偿不是? 痴迷于彼此,为对方疯狂,几乎欲疯狂成癲。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餵贺容玖吃,再把贺容玖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吃掉,吞噬彼此,该是最美好的死法了吧。 「容卿,你若疯狂,朕许你在这龙床上疯狂。」皇帝陛下微微一笑,诱惑道:「要死,咱俩一起死在龙床上。」 说着,伸手摸索悬在上方的男人身体,愈摸愈下去,碰着了横亙在二人之间的火热巨物,摸索着光滑的前端。 贺容玖眸色一闇,转而轻咬宋琅的耳朵。「陛下,末将正在表诉心跡,这就是陛下的回覆?」 「少囉唆!」宋琅不耐烦的拽他那里一把。「平时话少得跟什么似的,在龙床上谈什么死不死,多扫兴,要死也是欲仙欲死。」 贺容玖呵呵笑了出来,低沉的笑声充满磁性,竟是又好听、又撩人,一点都不可怕。 宋琅耳朵给他的气息搔得痒痒的,笑声更是搔到心尖子上,然后浑身都发痒了,一边拽着手中热物,一边说:「玄戈将军的玄戈已在弦上,朕可等着看将军的这把箭何等厉害。」 贺容玖忍抑不住,笑得更大声,听起来十分愉悦。 宋琅想看看他此时的脸,一手欲拉掉脸上的丝帕,却被中途截住。 「陛下,乖乖的不要动,末将马上让您见识这把箭。」贺容玖说着,将不知何时沾取润滑膏脂的手探向宋琅的后庭,涂抹上去。 宋琅那里不曾被触碰过,极敏感的夹起臀肉,紧绷得让贺容玖得其门而无法入。 「陛下,放松些,让末将进去,末将问询过御医,这处如不先好好润滑拓展,怕会疼痛受伤。」 「你竟然问御医这种事?」 「嗯,这瓶膏脂是御医给的,陛下莫怕,末将会好好侍候您,不会让您疼痛受伤。」 宋琅的脸热了起来,本来拋到九天开外的羞耻心回来一点点,心想,现在大概整个皇宫的人,都晓得了今夜皇帝寝殿中会发生何事。 「你……这种事何必问御医?」 「陛下是初夜,慎重起见,必须要问。」 贺容玖又恢復成正经八百的贺大将军了。 初夜…… 宋琅心里噙着这两个字,滋味甜甜的,不觉放松紧绷的肌肉,乖乖躺着让贺容玖侍弄。 由于目不能视,身体触感变得异常敏锐,感觉到双腿被打开,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进入后庭中,里里外外仔细涂抹膏脂,将那处涂得水水滑滑的,异物侵入的不适感,随着手指进出次数的增加而习惯,甚至生出一种异样的舒爽,想要更深的、更粗的、更用力的…… 「嗯……」极敏感的某处给刮搔过,激起一阵快感颤慄。「你摸到哪里了……啊……就是这里……」 贺容玖压抑住爆胀的慾望,认真盯着令他血脉賁张的小菊花,认真的做足水磨功夫,晓得找到花心处了,一下子按压,一下子抠揉,弄得宋琅遏不住呻吟出声,扭动腰枝迎合他的手指。 后庭愈来愈放松,旋即再加入一根手指,涂上更多膏脂,专心而耐心的开拓,直到溼滑松软,能轻易吞入三根手指,贺容玖看着吞纳自己三根手指的地方,嘴角勾起邪气横生的一弧笑,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了。 「九哥……九哥……」宋琅迭声唤他,体内慾火炽盛,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抬起屁股难捺磨蹭,恰好蹭着二人的阳物,真真是火上浇油,再耐不住的低喊:「够了,九哥,我想要你!」 贺容玖见火候已到,缓缓抽出手指,改由剑拔弩张的硬热肉棍抵上去。 「陛下,末将要进去了。」 「废话少说,闭嘴快干!」 贺容玖嘴角上的笑意加深,缓缓的挺身进入,那儿虽开拓足了,可毕竟是第一回,紧緻生涩的很,且他阳具巨大,只进了头部便给紧紧绞住,无法再得寸进尺。 「嗯……疼……」宋琅低吟,十指紧抓着贺容玖,几乎快抠进肉里。 侵入的一瞬间真是疼,然而伴随疼痛而来的,还有一种异样的饱胀充实感,九哥的东西那么巨大,不禁有点儿害怕,不想要却又非常想要。 贺容玖停顿住,双手再度温柔抚摸他的身体,低头亲吻他的嘴,安抚轻哄:「莫怕,听说刚开始总是会有些疼,过一会儿就不疼了,忍一下可好?」 「……嗯。」宋琅闷应一声,乖乖忍下了,努力放松再度紧绷的肌肉,勉强去适应体内的巨物。 贺容玖不断的抚摸他,亲吻他,絮絮呢喃着平时说不出口的爱语。 宋琅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放松,疼痛感减轻了,慢慢适应了那侵入的巨物,体内重新燃起慾火,尤其当贺容玖说: 「宋琅,我喜欢你,当我的娘子好不好?」 「好。」宋琅糯糯回应。「你也要当我的娘子。」 「好。」贺容玖笑着用力亲他的嘴一口,明显感觉下身的紧束感松了些,微微再挺腰,缓缓的再次进去,卡住时再抽出,然后再进去,一次比一次更深入。 「啊……好大……好胀……」宋琅颤抖呻吟,疼依然会疼,但同时冉冉生出陌生的、和手淫截然不同的快感,更让他难耐难受,却想要更多更多。 【十一/醉春宫】04(限) 贺容玖压抑不住了,克制不了的加快速度和力量,一下一下的浅出浅进,一次一次的捣开紧密的穴径,愈来愈深,直至几乎尽根而入,填满了宋琅的身体。 「九哥……九哥!」宋琅仰头叫唤了出来,脖颈拉出优美的线条,难受极了,却一点都不停下来。 身与身相楔,揉入彼此的骨中血中肉中,连心魂都相互缠绕住,牢牢紧紧的永远不松开对方了。 贺容玖咬住他的喉咙,舔舐他微微突起的喉节,下身猛地狠狠一抽,再狠狠一插,狠狠的尽根没入,二人之间再无间隙。 「啊!」宋琅浑身颤慄,魂魄像要给撞出来了,一道电流从尾椎骨窜上,头皮一阵酥麻,对这般奇妙滋味欲罢不能。 贺容玖活像隻野兽,咬着他的脖子抽插起来,起初还能不快不慢的,渐渐慢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捣得那处汁水横流,愈发进出顺畅无阻,溼了身下一片锦绣朱被,清脆的皮肉拍击声响彻寝宫,混合着水声渍渍,吟哦浪喘,龙阳春光艷浓,满殿活色生香。 刺激的快感升腾,宋琅身酥骨软,神昏智乱,只能听见贺容玖粗重的喘息,意乱情迷地胡乱叫着他容卿、九哥、爱卿…… 无论叫哪个,都能让贺容玖一阵激动,比上阵杀敌的兴奋更胜千百倍,杀伐着,征服着,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人,成为他的…… 「我的,皇帝陛下……」 「你的你的……我是你的……」嚶嚀宛转声似浪吟,似哭泣,玉柱高竖空摇曳,津液汨汨流不尽。「太快了,容卿慢些……啊啊……怎么更快了……啊啊啊……」 贺容玖忽跪立而起,双手各捞起宋琅的一条白晳长腿,杀红了眼的狂抽猛插,一下重过一下,每一下都阳根没尽,直捣黄龙深处,彷彿想把他的皇帝陛下操穿了。 他脸上的笑容没了,表情仿若更狰狞的凶神鬼兽,如他正大肆杀伐的武器,显得兇狂而残暴。 「啊……我快要……」宋琅承受着猛烈撞击,胯间阳物跟着剧烈摇晃,拍打在自己的肚子上,一拍一打的刺激他未用手触碰,即飞升似地攀上高潮。「啊啊啊──」 龙精陡地洩了出来,贺容玖仍不断的狂野操干,害宋琅的精水四处飞溅,乱七八糟洒了一身一床,红锦点点雪露,景色香艷淫靡。 「不行了……不要了……九哥……你先停停!我快受不了了!」 正操得入魔的男人哪里停得下来,阳根给温热的肉壁绞得极度爽利,愈加爆胀塞满整个后庭,失控的杀进杀出,直到宋琅的喊叫声带了哭腔,才驀地稍微回神,俯身吻住宋琅的嘴,继续操操操。 「唔……嗯嗯……」宋琅被堵住了声音,忽然感到委屈起来,心说九哥一点都不体贴,这是他的第一次呀,怎么能就操得这么狠。 嗯……那感觉又来了……啊啊……更强烈了……又快不行了……啊啊啊…… 咱们的皇帝陛下此时还不知道,往后多的是操得更狠的时候! 贺容玖初嚐甜美肉味,不可自拔,大开大合的疯狂衝杀,真应了方才宋琅说的,要死,咱俩一起死在龙床上。 腰眼窜升一阵阵酸麻,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猛地捣入最深处停顿住,一股股阳精全发洩在宋琅的身体中。 宋琅脸上的丝帕早松脱蹭掉了,却仍闭閤双眼,满面泪水,太过刺激的感觉令他分不清快感还是痛苦,或者两者皆有,只觉得身体和魂魄都快给撞散了,当真欲仙欲死了。 贺容玖亲吻他的脸,温柔舔去他的泪水,待二人的喘息稍平缓,微微一笑道:「陛下许末将在龙床上疯狂,末将怎好违背圣意呢?」 「我差点要喊救驾了!」宋琅睁开眼瞪他,却已见不着刚刚那抹微笑了。「第一次就想操死我吗?」 「陛下想被我操死?」 「我才想操死你!」 「如果陛下能打得过我,被陛下操死也无妨。」 「别陛下陛下的直喊。」宋琅没好气,明知他打不过武艺高超的贺大将军。 「可我喜欢这样喊你……陛下。」贺容玖在他耳畔嘶哑低唤,这声「陛下」极致缠绵悱惻,能撩死个人。 宋琅打了个激灵,脸热耳热,浑身都热,还插着根硬杵的私密处更热。 得了,给这人操死也无妨。 爱极这个似神似鬼的男人,如同这个男人爱极他一样。 双手捧着贺容玖的脸细细端详,不住叹喟一声,心中再道怎么看怎么好看,果然美色误人,勾得人不色授魂与也难,现在看好像更好看了呀。 事实上,皇帝陛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贺容玖确实很好看没错,可并非真到绝色无双艷冠天下的程度。 忍不住揉搓这张在他眼中好看得天怒人怨的脸,孩子气的又掐又捏,揉来揉去,稍微平衡一下心态。 贺容玖乖顺不动,任由他欺负,眼中充满宠溺与温存流光。 守候多年,总算完全拥有这个人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是他的,真好。 这一晚,皇帝寝宫响动了一个时辰左右,后来安静了,因为皇帝陛下累极睡着了。 贺将军彻夜伴驾,携手同入巫山云梦中。 隔日,宋琅趴在龙床上压根起不来,幸好皇帝生辰宴后都会休朝三日,让皇帝好好的休息或游玩。 贺容玖自然随侍在侧,洞房初夜方过,二人宛如新婚燕尔,正是最浓情蜜意时,你儂我儂的都快揉成一块糖糕了,又甜又粘。 宋琅:「下回别蒙我眼睛,我想看着你。」 贺容玖:「可是我想笑。」 宋琅:「那就笑唄。」 贺容玖:「怕吓着你。」 宋琅:「……说的也是,指不定我那儿就吓软了。」 贺容玖:「……」 贺大将军四十五度角仰望苍天无语,非常的明媚,非常的忧伤。 ◆ 先皇顺安帝遗詔圣諭,国丧半年即可,莫要打扰百姓生息。 未及弱冠的年轻新帝初登大宝,刚开始难免受制于朝堂各派势力,老臣恃权持重,宗族世家则常把祖制掛在嘴边,无法一下子大展手脚,大刀阔斧的做事。 宋琅参考德治帝时期的治理政策,决定修改前三任皇帝留下的苛政旧法,施行以民为主的新法,撤销贞武帝为筹军餉的各种税赋,还富于民,并且收回许多被地方官员盗卖的土地等等。 种种改革非一蹴可就,其中牵扯到太多利益衝突,新旧两派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争议许久仍无法定论。 宋琅虽身为天下之主,但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改革如果太过急进,反而适得其反,会激起朝野党派斗争,殃及无辜百姓,官怨民恨,政局自然又会动盪不安。 歷史中太多因改革而付出巨大代价的先例,当然,付出代价是一定要的,如何权衡利弊,获得所能做到最好成果,考验着宋琅与改革派的智慧与手段。 某一日,殿上再度吵成一团,不知是哪个起头,和另一个撕打了起来,原本劝合拉架的人也被捲入,平时最重视言行儒雅的文人大臣打起混仗,一时间拳来脚往,扯衣服拉头发,缠在地上打滚,完全不顾仪表形象了,鞋子笏板满天飞舞。 武官们哪敢加入混战,搞不好不小心就一拳打死谁谁谁了,大多闪到旁边隔岸观火,津津有味的给大臣们的花拳绣腿下评语,这个拳打得不错,那个腿踢得不够有力云云。 宋琅简直傻眼,偏头躲过天外飞来一记笏板,又无奈又想大笑,眼前场面实在太滑稽,用口形无声对底下矗立不动的贺容玖说: 快笑。 贺大将军眼神微动,侧转过身,回眸一笑。 美人回眸一笑当是百媚生,可偏偏他这个美人,是百鬼生。 大殿瞬间噤若寒蝉,个个安静如鸡了。 从此,民间稗官野史如是描述贺家九郎: 貌美如潘安,一笑比钟魁。 当殿回眸笑,群臣滚尿流。 ////// 有读者朋友曾对我说,这文的h不像以前那么多而重口,稍稍觉得吃不够, 其实在写任何一部作品时,我都会斟酌适合的尺度, 这个故事在设定时,就想以剧情为主,h适度调味就好, 而且採循序渐进的温水煮青蛙方式,让贺九一点一滴的吃掉宋五, 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许会补一盘红烧肉也不一定啦, 妖太太我也爱吃肉! 【尾声】卧榻侧(完/限) 韶华荏苒,光阴似箭,匆匆三年过去,人总在不经意之间一年一年的添增岁月。 或许连老天爷都特别眷顾宋琅,三年以来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无啥太大的天灾人祸。 这一年,最重要的事有二: 一是皇帝孝丧期满。 二是皇帝年满二十。 礼部大张旗鼓的为皇帝筹办生辰宴,低调了三年,礼部官员个个摩拳擦掌,忙得不亦乐乎。 皇帝生辰宴那日,是个艷阳好天气,按例休沐三天,举国同欢,万民同庆。 休沐结束,宋琅神采焕发的上朝,和贺容玖黏黏糊糊了三天,心情好得不得了。 直到诸位大臣共同上奏:「啟稟皇上,后宫至今空虚,无后无妃,礼法不就,望皇上择淑女入宫,期早日诞下皇嗣,繁茂枝叶,方能安定民心,实乃社稷之福。」 宋琅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挺烦这件事,自从他行过冠礼后,三天两头就得听相似的话一次,内容的意思全都是—— 皇上,您该娶老婆纳小妾,开始努力生儿子啦! 纸终究包不住火,何况贺容玖外冷内热,是把极烈的火,倘若他选秀纳妃,肯定翻天覆地,烧尽四海八荒。 宋琅思考了晌,他与贺容玖都无意避嫌,平日间暇时常腻在一块儿,在他人面前不忌讳较亲暱的举止,不用说都能看出他们肯定有一腿。 不过有一腿归有一腿,和选秀纳纪填充后宫并无衝突,大绍南风兴盛,多位皇帝有男宠,其中最富盛名的莫非德治帝,与礼部侍郎长相廝守,生同寝,死同棺,流传为当代佳话。 因此,男人之间互为「知己」者不少,然而依旧各自娶妻生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人生任务。 总而言之,生育皇嗣是身为皇帝的重要任务之一,乃国家大事,不想生也得生,而且要多多的生。 换个角度看,皇帝这个职业的业务非常广泛,管天下事之外,还得当种马,努力播种,真真是日也操、夜也操,日夜操劳不息,想来不少皇帝其实是过劳死的。 可是,他只想被姓贺的某人操,不想操别人呀! 宋琅心中一转,微微一笑,当着眾朝臣的面做出柜宣言:「不瞒诸卿,朕乃断袖,只好南风,在位之期后宫永不纳佳丽,免误佳人良缘,毁她一生。」 眾臣譁然,有志一同的全瞟向贺容玖,皇上的姘头是哪个谁猜不到,正明明晃晃的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这要斥他是佞倖,断然不适合,天下谁不识少年英雄,说起玉面阎罗之名如雷贯耳。 不过,到底是陛下在上,还是将军在上啊? 眾人心中的八卦偏移方向的乱转起来,偷偷打量贺九郎。 身形英伟,在上,面如冠玉,在下,唷唷这分明是个可上可下的极品尤物,莫怪皇帝陛下会为他着迷不已,不惜自曝龙阳之好呀。 言而总之,在皇帝陛下公然出柜后,他们大多不小心跑歪了心思,画错重点了。 儘管如此,依旧有人食古不化,立场毫不动摇,例如王太傅。 散朝后,王太傅立刻去御书房求见。 贺容玖恰好在场,王太傅先气呼呼瞪他一眼,继而向宋琅直諫道:「国无后,不成体统,望皇上不可因私情而枉顾礼法。」 宋琅困扰的回道:「老师,可是朕对女人硬不起来,因为这样,要把朕废了,另立能生下皇嗣的君主吗?」 「老臣……老臣……呜哇!」王太傅如遭雷击,当场大哭。「是不是老臣以前打你屁股,把你打坏啦?老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宋琅和贺容玖都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宋琅的眼中闪烁一抹淘气,装出一张苦瓜脸。「这事也不能全怪老师,老师莫要太过自责了。」 王太傅捶胸顿足。「老臣是社稷罪人,赐臣死罪吧!」 贺容玖丢给宋琅一记眼神。 宋琅心知这玩笑不可开大,忙道:「老师多心了,朕开玩笑的,没有的事。」 王太傅又哭又怒:「君无戏言!」 宋琅忍不住打俏皮话:「老师,您可别再打朕的屁股,再打也许要坏了……」 王太傅又要大哭,恨不得以头抢地。 「咳。」贺容玖掩嘴轻咳一声,再瞥一眼宋琅,用眼神叫他不要玩弄老人家。 王太傅当然没諫言成功,老泪纵横而去。 贺容玖默然不语,宋琅看出他的不快,他若不高兴,会一副想去杀人放火的恐怖表情,才想出口安抚几句,奈何其他大臣又来了。 一连三、四拨多是来提此事的,个个苦口婆心,殷殷劝諫,有的连以死相諫的手段都耍出来了。 宋琅不耐烦,却莫可奈何,看来此事得从长计议了。 如此这般,当晚,皇帝寝宫啪啪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皇帝的哭喊声── 「朕的屁股真要坏啦!」 贺大将军竟把皇帝陛下的双手绑起来,狠狠的在他身上发洩火气,用巨大如戈的胯下凶物衝杀操干,面对面干完一次,再翻过去背对着操,把个白绵绵的屁股撞得波涛荡漾,肉色生香。 大半个晚上压着人狂插猛捣,从前面操,从后面操,从侧面操,躺在龙床上操,站在龙床下操,姿势一下子观音坐莲,一下子老汉推车,再一子下金人捧玉杯……各种姿势这样那样的操了又操,操了又操,彷彿真要把皇帝陛下的屁股给操坏了,才肯休兵。 宋琅高潮连连爽得不要不要的,可也被折腾得不要不要的,到最后都快喊来人救驾了。 咳,快把天下最尊贵的屁股弄坏的激情过后,皇帝陛下自觉真是冤死了,他又没答应要娶后纳妃,而且还当庭宣佈自个的龙阳之癖,贺容玖发这么大通的火干么? 贺容玖冷冰冰的说道:「如果你娶哪个女人,我就杀了那个女人。」 宋琅瞥他一眼,应嘴:「那我娶男人呢?」 贺容玖哼哼:「挫骨扬灰。」 宋琅也哼哼:「哦,你要怎么把你自己挫骨扬灰?」 贺容玖双目发亮,一隻手又摸上那饱受摧残的屁股。 宋琅则双目发狠,一隻脚又重又狠的把人踹下龙床。 「滚!」 贺容玖腆着脸爬回龙床,恬不知耻的死赖着,哪儿都不滚。 只要宋琅在哪,他就在哪。 生不离,死不弃。 尤其是他的玄戈和宋琅的龙臀,到死都不分开。 宋琅还没气消,抬脚想再把人踢下去,贺容玖一把抓住脚踝,扯开他的双腿,再次插了进去。 于是云狂雨骤復起,极尽颠鸞倒凤之欢,皇帝陛下的屁股再遭一次殃,因为贺大将军实在太兴奋了,除了尽心尽力的干皇帝,没其他事可表达出他内心的欣喜若狂。 操完了这次,宋琅连生气的精神气力都给操没了,失神盯着龙床顶帐的吉祥花鸟发昏。 贺容玖爱不释手的抚摸他,久久不肯拔出孽根,硬是埋在里头佔据着,摸着摸着,自个先累得睡过去了。 近来西疆频频传来戎夷人扰境的军报,贺容玖与兵部及眾将帅连夜商讨对策,亲自加强兵马训练,已经够累的,再听到一堆人急着要宋琅娶妻生子,他完全无法忍,才会失控的连做好几次,更累了。 宋琅回过神来,转头凝视贺容玖的睡顏,瞧他还皱着眉哩,伸手替他把眉心皱摺抚平,长长叹口气,心忖这人怎么会如此没自信,老是怕会被他拋弃呢? 顶天立地的贺九郎比谁都坚强,却比谁都脆弱,只要他的一句话,便可叫他生不如死,万劫不復。 皇帝陛下这么想着,不由微微心疼起来,在他的将军的耳畔很轻、很小声的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卧榻之侧,唯容卿酣睡。」 ////// 故事在这里完结,也算圆满了, 主要讲述宋琅如何爽爽的(无误)的当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