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今天追回宋老师了吗》 第1章 [gl百合] 《江医生今天追回宋老师了吗gl》作者:真是兔了【完结】 文案: 【这是一条小通知:兔兔本周末休息一下,周一开始日更番外】 【张扬跋扈天之骄子医生x清冷温柔病美人老师】 大魔王江宜从小顺风顺水,家庭和睦,智商超群,是不可多得小说女主的人生。 直到五岁那年。 江宜被母亲带着从京城搬到了江城。 她遇上了人生第一个对手。 住在她家对门的小青梅宋卿,性子温婉,举止大方,精致漂亮的像童话里的洋娃娃。 两个人一静一动,性格天差地别。 却又有唯一的目标,那就是从学业到爱好凡事要争第一。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是水火不容的死敌。 直到高考前的最后一个秋,江宜突然出国。 宋卿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被拦在安检口外,眼眶有泪:江宜,能不能不分手。 再度重逢是十年后。 在宋卿的订婚现场,坐在亲属席的江宜身份是宋卿母亲的干女儿,是宋卿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仪式开始前,宋卿回休息室补妆。 随后进来的女人蛮横地吻上她,将刚补好的唇妆亲得一塌糊涂。 宋卿想要躲开,却被江宜蛮横地圈禁在怀中,背脊抵在冰凉的镜面上。 别躲。 桃子酒香味的吻随着腰间收拢的手臂渐近,带有惩罚的意味,江宜声音低哑:你也不想等下宣誓时,脖子上印着我的吻痕吧,姐姐。 那就好好回应我,像十年前在你房间里那样。 排:【订婚对象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定义,更没有情感上的羁绊,出场少,零互动,没有感情,纯工具人】 本文包括不限于:青梅变死敌,死敌变情人,重逢后是先do后i,天之骄子为爱发疯,她逃她追,吃飞醋等狗血情节。 主基调是欢脱又带点酸涩狗血风,是he! 1、两个主角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无血缘关系的伪姐妹。 2、双洁。 3、宋卿没有和订婚对象有过任何亲密接触,也没有产生感情。 4、不是严格意义的追妻火葬场。 5、破镜重圆。 6、抱歉如果本文没有被你喜欢,请不要太凶,祝您生活愉快万事如意 内容标签: 都市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词:主角:江宜,宋卿 ┃ 配角:云九纾、宜程颂,江枝、宋雪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别逃了,你只与我般配 立意:珍惜眼前人 第1章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会变成藤蔓缠绕住入梦者。 一次一次重演却无法改变的,就是梦。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抵达目的地:江城,当地时间13:30分,室外温度-5°,请..... 空姐掀开帘子,进入头等舱。 小姐。空姐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昏睡中的人的肩,提示着:请醒一醒,我们马上要降落了。 被唤醒的人轻颤了下像是挣脱了某样枷锁,细白的指节慢慢掀开遮了半张脸的眼罩。 空姐看着露出来的脸,感觉心脏漏了一拍,瞬间姬达狂响。 眼前还带有惺忪困意的女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衣,长发散在肩头,胸前的两颗扣子被解开了,露出的肌肤白胜雪。完美的骨像美人,乍一看误以为是娱乐圈的新晋顶流。 不好意思,吵醒您了,飞机即将降落,室外温差有些大,请注意保暖。空姐微笑着提示着,视线忍不住被吸引。 刚醒的美人轻轻揉了揉眼,眼皮四周的肌肤被揉的有些红,左边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空姐看得有些失神,后知后觉地挪开眼,耳尖悄悄红了。 谢谢。江宜将毛毯递还给空姐,混沌的脑袋开始清醒。 飞机已经开始滑行了,江宜穿上大衣,等待着手机开机的过程中,看向窗外。 狭小的可视玻璃将世界揉成碎片,闪过的空旷树影将人从白云深处拽回现实。 看着窗外的景色,江宜有些恍惚。 一别十年,她没想过会再踏上这片土地,更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回来。 想到这,江宜的指尖又搭上左边口袋,被叠成四方形的a4纸将大衣口袋撑得直挺。 当拖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后,江宜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此行的冲动。 哈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久久未能散开,来往的人都穿着肥大棉服,路面堆积着厚厚的积雪,来往车辆都格外小心。 江宜曾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二年,还是第一次见江城的司机开车这样谨慎。 正当她愣神时,一辆黑色越野从边上滑过来 车窗降下后露出一张娃娃脸:请问,您是江宜学姐吗? 江宜看着眼前面容稚嫩,眼神清澈的女生,轻声问:莫淮水? 娃娃脸女生开心地惊呼了声:是我!学姐您等等我来帮您搬行李! 听着熟悉的乡音,封存住记忆的螺丝钉开始松动。江宜十七岁那年就出了国,飞机刚落地便将国内的手机号和联系方式全部销毁,从此在亲戚和朋友圈里销声匿迹。 第2章 所以江宜在国内并没有朋友,而眼前忙前忙后的学妹莫淮水是她在论坛里认识的。 刚认识时,莫淮水正为考研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她在医学论坛里发帖子问问题,一发就是十几条刷屏。 江宜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求知欲,于是便善心大发回了几条,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今年六月莫淮水就要拿到京大医学院研究生的学位了。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路面上的积雪已经被反复碾压成了灰黑色的泥浆,混着雪水冰碴的路有些难行,所以前进的速度很缓慢。 莫淮水扶着方向盘,视线落在了车内后视镜上。 女人身上的大衣没有logo但从面料上看应该是价值不菲,手工的大衣有着独特的设计魅力,下身搭配着的黑金花色的长裙直至脚踝。 黑与金是极致的配色,也是最挑人的颜色。 可江宜却驾驭的很好,优越的下颌线与明艳的眉眼,光是坐在那一言不发就已经气场满满。 察觉到频频望过来的视线,江宜淡淡开口:怎么了? 莫淮水立马收回视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您,更没想到您会为了我专程回来一趟。 寒假实习期,莫淮水被分在江城医院,她念书向来刻苦认真,但真正被叫莫医生时,她还是有些胆怯。 在第一个病人终于肯来复诊后,莫淮水立马将复印件病例和自己的诊断方案一起发给了江宜大菩萨求助。 一向只用文字与自己交流的人在看见病例后,拨来了电话。 在挂断电话前,江宜说:我买了最快一班航班,见面聊。 在四十二小时后,莫淮水见到了这个为自己当了五年云老师的菩萨。 虽然很早就知道江宜毕业于全世界排在top1的医学院,是最年轻的博士后圈里神一样的存在,可见到真人时,莫淮水还是被惊艳了,她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颜值和实力并存。 听完莫淮水的话,江宜只是勾了勾唇,淡声道:你传我的病例我看完了,我有一个问题想确认。 病人二十八岁,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一般都是上了年纪容易得要不就是家族遗传或者是三高等疾病,具体的还要做一个细化的身体筛查,但,这个病没得治。莫淮水熟练背诵着病例的同时轻踩了脚油门,赶在最后十秒顺利地过了个绿灯:姐您还有什么想确认的? 听着背书式的复述,江宜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左侧口袋,那边有一个被折叠成四方形的病历单,单上印着的便是刚刚莫淮水说的病症。 只是病例单上的人年纪既不大也没有家族遗传,可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呢。 从江宜看见病例确认身份到现在才过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就已经从西半球跨越到了东半球,甚至连天气都忘了查。 江宜长叹了口气问:病人的右眼下两指,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吗? 莫淮水啊了声,赶上个红灯,忙不迭地踩下油门:小痣? 或者,你描述一下她的长相?江宜又问。 那个病人是一个月前来的了,当结果出来后并没有按照时间来复诊,莫淮水打过电话催促也无果,于是就变成了一个积下来的病例了。 直到这周终于联系上病人后,莫淮水才去向江宜求助。 很漂亮,跟您是两种感觉的美人。 医院的工作繁重来往的人也多,可是美人少有,再加上是第一个病人莫淮水的印象格外清晰:第一印象是瘦且白,用流行话讲是温婉冷清类型的美人,远山眉秋水眸感觉是老师,嗯...有没有痣我就不太清楚了,有可能有也有可能是被画上去的,现在很流行泪痣妆容的。 复述完,莫淮水恍然大悟般惊呼:您是怀疑病与那颗痣有关吗?哇,这倒是个新思路。 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莫淮水自顾自地碎碎念着,完全没察觉到后座上的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江宜没有再接话,听着莫淮水的描述,她基本已经确定了病人的身份。 即使莫淮水支支吾吾说不个所以然,但江宜还是确认了。 因为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着与自己对称的小痣。 在寂寥无人的仲夏夜里,自己曾无数次吻过那枚痣,看着那双如水般的眼眸为自己情动,泛起涟漪。 暖黄色的小台灯影下,那枚痣是垂在水影旁的月。 而自己,是那枚月的主人。 回忆是可怕的东西,一旦开闸便如洪水猛兽般将人吞没,直至溺死为止。 江宜平复了下狂跳的心脏,视线挪向窗外。 被玻璃阻隔的冰天雪地里有几个行走的学生,熟悉的蓝白校服挽手穿过叫不出名字的明星立牌,走在翻新后的柏油路上。 这里是学校区域,来往的车辆自觉放慢了速度。 莫淮水也将视线落在窗外,感叹道:下大雪还要上课,学生真苦。 陆续走过的身影增多,江宜却收回了视线闭上眼。 陷入黑暗的瞬间,脑海中有两个牵着手的少女跑过,校服被脱下系在腰间,露出同色不同款的卫衣。 少女发丝被风扬起,欢笑声随着发丝飞舞的方向飞远。 第3章 好奇怪,明明一切都变了,记忆却分毫未改。 ........ ........ 莫淮水一直将江宜送进了小区里,亲眼看见电梯门合上后才不舍地转身。 由于视线太过于专注,在转身时,撞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莫淮水双手合十,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没事。女人的声音很柔。 真的不好意思,您......莫淮水的话在看清女人长相时戛然而止:宋女士? 眼前的女人穿着杏色羊毛开衫,长发被束成低马尾,黑发映衬胜雪的肌肤,望过来的眼似春日里的一泓清泉。 莫淮水第一次具象的理解了李白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宋卿看着眼前人,一时间并没有想起能对应上的身份,不解道:不好意思,你是? 明明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可右眼下却没了那枚痣,莫淮水试探着问:您一个月有去医院挂过号吗? 没有。宋卿想也没想答道: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可除了没有痣外几乎没有区别的脸,莫淮水还是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道完歉的人走远了。 叮 右侧的电梯门打开了,宋卿猛然回过神,攥紧的手慢慢松开,绷直的背脊松懈下去。 看着空旷的电梯,宋卿想起刚刚进去的女人。 即使身高发型衣着和气场完全不同,可那张脸...... 那张自己曾吻过无数次的,已经深刻入骨的脸,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这是濒死前的幻觉吗?她可能会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但绝不可能在这里。 宋卿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宋卿愣神的时候,身后响起急促的奔跑声。 阿卿?夹杂着大喘气的问询声从身后传来,又改口道:啊,对不起我又忘了,只有在特定时候才能只有叫...我来晚了吧?是不是等了很久? 听见声音宋卿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挤出笑脸转身道:邹晋老师不用这么客气,该抱歉的是我,突然叫你来一趟,我妈她非要让你来吃饭...... 没事没事。邹晋摆了摆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能帮上你我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假期漫长,我也很想见你。 第2章 人的记忆是难形容的东西。 当在熟悉的门前站定时,江宜仍有些不真切。 入眼依旧是砖红色的实木门,从二十三年前就长这个样子。 第一次按响铃时,自己五岁。 明明母亲就在身侧,却要在按下门铃后撒谎说是刚搬来的住客找不到妈妈了,需要借用一下电话。 江宜长呼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起手。 叮咚 门铃按响,渐近的脚步声。 接着紧闭的门就会被打开,然后就会出现在梦中经历的场景 围着围裙的热心女人举着电话,她身后的回廊内里是一扇被刷成粉红色的门。 在听见声音后,粉色房间会被打开,一个戴着皇冠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会探出头。 眨着那双紫葡萄似的眼睛,柔柔问:你是谁呀 脚步声在门口止住,没有如梦里那样直接打开门,而是隔着门板问:谁啊? 江宜如梦方醒般看着眼前,明明是熟悉的一切,却没有按照记忆中的样子重演。 是我。她清了清嗓子,江宜。 她刚出声,原本紧闭着的门被打开,还伴随着一声尖叫。 小宝回来了,啊呀!真的是小宝 记忆里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似乎并未被岁月多折磨。只是这次宋雪意腰上并没有围围裙,也没有拿锅铲,手里攥着的是一沓子红色请柬。 宋雪意的语气中满是惊讶,哎哟一声便丢开了请柬:小宝回来了!小宝回来了!枝枝 随着她这一声吆喝,原本只开了一半的门被彻底打开,露出了室内客厅的全貌江枝正踩在板凳上,手里还举着一副半贴的红色喜字。 这里倒是与梦里不同,没有从粉色门后探出头的公主。 只有挂了满墙的红色喜字以及散了一地的红色请柬信封,原本公主房的位置也变成了尚未布置完的婚房。 江宜还没有来得及提出疑问,便被大力拥入怀中。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出去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不肯给家里打,就一点都不想我们吗!宋雪意的声音染上哭腔,佯装生气地拍了把怀中人:下这么大雪怎么就穿这一点,是不是冻坏了?好歹打个电话给家里啊。 这个素来优雅温柔的体面女人在此刻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紧紧环抱住了怀中十年未见的女儿。 久违了的拥抱,并未勾起江宜对家的渴望,更多的是不习惯。 只身一人在国外十年,这种被大力拥紧的怀抱,飘满饭香味的房子,充满爱意的嗔怪,被定义为家人的关系,江宜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她松开行李箱,抬起手回抱住宋雪意,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对不起啊宋妈,让你担心了。 第4章 宋妈哪要你的对不起。宋雪意将她松开,抬手抹了把落下的泪: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好就行。 江宜冲这个温柔的女人笑了笑,轻声哄:我过得好呢,宋妈。 满满...一声极轻的呢喃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真的是满满。 江枝颤抖着走近,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脚,看着被宋雪意拥紧的人,眼眶的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 阔别十年的亲生母女俩没有像影视剧里那样相拥而泣。 看着眼前人流露出来的悲伤,江宜只是在心底冷笑她的好演技。 是满满。没有察觉到的宋雪意牵起江宜的手便将人往里领:我就说下这么大的雪肯定有好事发生吧,大宝要订婚了小宝也回家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江宜的脚步一顿,皱眉问:订婚?谁? 我。 一道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明明是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刹那间浑身血液逆流而上,江宜的背脊下意识绷直。 身后人带着霜雪冷意,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只需要转过身,就能看见。 看见那张反复重现在梦魇里的脸。 可江宜现在却像失去了转身的能力,单薄大衣下的身体终于感到了冷意。 尚未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的宋雪意,看着答话人立马笑道:姐妹俩真是前后脚,大宝也回来了。 宋卿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经年不见,从前还能平视的人已经需要仰望了,别着黑发的耳尖不知是冻的还是如何,此刻正红得滴血。 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就这样凭空出现,短时间内给了宋卿两次刺激。 宋伯母,江伯母好。原本被挡在墙后面的男人鞠了个弓,笑道:我又来打扰您了。 好好好,小邹好。宋雪意抹干净了泪痕,又恢复体面:不打扰不打扰。 江宜张了张嘴,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微弱声音:宋卿。 她不敢大声,生怕震碎了梦境,眼前这个和记忆里一样却又哪里都不一样的宋卿就会消失。 不能消失,自己还没来得及记住呢。 这声极轻的呢喃还是被宋卿听见了,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张扬惯了人。 未施粉黛的脸,越发明艳的眉眼,与记忆里梳着马尾挽起袖口抄家伙帮忙自己出气的少女一样。 眉眼间的那抹张狂犹在,甚至更傲。 二人的视线相接,彼此相顾无言。 宋卿垂下眼睑,将情绪藏匿,淡声道:好久不见。 快快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小宝穿这样少,我看着都冷。宋雪意牵着江宜往里走,又招呼着宋卿:大宝呀,带着邹晋进来坐。 敞开的门被合上,宋雪意折返回去捡着地上散落的请柬。 而全程站在一旁的江枝神色有些慌张,像是怕被江宜看见一般,下意识将手里的喜字藏了藏。 枝枝,你去看看米饭闷好了没有。宋雪意看穿她的局促,体贴地走过来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去:满满应该没有吃饭呢。 江枝应了声好,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便转身进了厨房,宋雪意后脚也跟了进去。 长辈的离席让客厅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但这种微妙仅限于对立坐着的江宜和宋卿之间。 江宜倒是坦荡,坐在沙发的左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卿瞧。 而宋卿却垂下眼眸,谁也不瞧。放在双侧的手隔着裤子死死掐住腿,剧烈地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冷静,才不至于又跌入眼前人的陷阱里,成为可悲的猎物。 被视若无物的邹晋看着宋卿发白的脸色,体贴道:你是不是又没有吃早饭? 吃了。宋卿礼貌答他。 邹晋点了点头,又问:只穿这一点不冷吗? 宋卿答:不冷。 看着两个人像做任务般一问一答,江宜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经年未见,宋卿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 身体褪去青涩,头发更长了些,眉眼间的温柔更甚,岁月给予她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 江宜的视线顿住,察觉到了唯一的变化:痣呢? 她的问询突然,声音带着些许怒气,邹晋被吓了一跳:什么? 宋卿。江宜眯了眯眼,咬着牙问:你眼下的痣呢?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起眼,神色疏离:祛了。 仅仅两个字,却像是平地惊雷般让江宜的情绪瞬间失控,你骗我。 爱信不信。宋卿猛地站起来,冲邹晋道:是不是饿了,我去厨房看看。 因为江宜的出现,原本消停了几天的心脏又开始阵痛。 像是被一双无情的手握住反复揉捏,而江宜的每一句都像是为痛觉加码。 见人走,江宜立马抬脚跟了上去。 察觉到两个人的气氛不对,邹晋急了,也站起来冲江宜道:妹妹 第5章 你叫我什么?江宜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转头看向邹晋,眼神里是不掩饰的厌恶。 察觉到自己用词不妥的邹晋立马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江宜轻蔑地瞥了眼这个怯懦的男人,转身就要走。 她的眼神极具攻击力,邹晋有些发憷但还是鼓起勇气道:你刚刚问阿卿的痣呢,我可以回答你。 见人停住了脚,邹晋咽了咽口水道:从我认识阿卿的时候她的脸上就没有痣,一个都没有...... 你懂个屁。江宜白了他一眼,警告道:还有,别叫这么亲密。 眼看着客厅就要燃起火药味,厨房传来一声开饭了。 江宜看着站在江枝旁边的宋卿,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 餐桌还是原来的那张,只是多加了一张放在边缘的临时凳。 江宜在属于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看着宋卿纠结片刻,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明明极其不愿意却不得不妥协的表情让江宜的心情好受了许多。 她们二人曾在这张餐桌上一起吃过无数次饭。也曾在家中无人时,在这张餐桌上缠吻亲密。 那个时候宋卿也会偶尔出现这样的表情,但不愿中还带有少女羞怯。 江宜最爱看她含泪的眼眸,听她压抑的啜泣,以及一遍一遍轻吻过自己的耳垂时念着自己名字求饶的尾音。往往这时,江宜的动作就会轻缓些,然后俯身吻上宋卿眼下的那枚小痣。 承载过爱意的餐桌在此时变成银河,横在二人之间,变成无法越过的鸿沟。 她的视线太过于直接,如同她的吻一般带有极强的侵占性。 宋卿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四周的氧气在顷刻间变得稀薄。 眼前的人像是有着与生俱来的魔力,只要与她在一起,眼睛里脑海里就再容不下其他人。 不论自己多么努力去克制和忽视都无法静下心来,抄录背诵了十年的静心经在江宜出现的那一刻彻底失效。 即使非常不愿意承认,但却是事实。 江宜赢了,只要她出现,就能轻易将自己的生活掀起风浪。 尽管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 第3章 餐桌上的气氛怪异,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被安排坐在临时椅上的邹晋小心地打量着江宜,这是邹晋第二次来宋卿家里了。 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江宜,以前也从未听宋卿提过有这么个妹妹。 眼前这个女人有着不容忽视的美丽,而与美丽并存的则是危险。 宋卿没有抬头,视线落在玻璃下的桌布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那个女人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卿,这种眼神不像是妹妹看姐姐,而像是胜利者在看自己的勋章,捕猎者欣赏自己的猎物,夹杂在其中的似乎还有难以言喻的某种情愫....... 她的毫不收敛显得邹晋更加怯懦渺小,即使此刻坐在一张桌子上,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天啊雪意。江枝端着菜站在厨房门口,感慨道:这两个位置空了十年,终于补齐了。 宋雪意端着一盘红烧鱼站在江枝身后,视线也停留在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身上,叹道:是啊,小宝在国外十年,大宝上大学后就一直住校,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岁月对待美人总是格外温柔,眼前的两个女人即使年近五十,仍旧眉眼如初,就连皱纹都比同龄人要少。 看着两个母亲依偎在一起感慨,江宜将视线从宋卿身上挪开,对上江枝的泪眼,很快又挪开。 十年?邹晋终于找到切入口,大着胆子道:确实太久,阿卿都没有和我提起过。 他的话音落,饭桌上的气氛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江宜双手环胸,仰到椅背上去,视线在邹晋身上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又落在了宋卿脸上。 坐在对面的宋卿察觉到视线中的不友善,握住筷子的指尖紧了紧,抬起眼迎视上。 二人的视线相接,眼神中情绪各异。 江宜没有讲话,轻勾了勾唇便将视线挪开。 小宝,尝尝宋妈捏的珍珠米丸子,新鲜猪肉香得嘞。宋雪意并未察觉到饭桌上的尴尬,将手里的碟搁下后便举起筷子。 一筷子夹给江宜,另一筷子给了宋卿。像小时候一样,绝不偏颇。 宋卿盯着碗里的丸子,迟迟没有夹起来。 刚刚江宜的那抹笑意里满是讽刺,她在对自己说:没想到啊宋卿,你的眼光竟然差到这种程度。 青梅间的默契早已经深入骨髓,仅仅只是一秒的笑意,就连讽刺也能瞬间感受到。 没人接话的餐桌气氛冷了下去。 刚刚还泪眼婆娑的江枝尴尬地笑了声,端着菜过来了:大宝话少,有很多事情连我们都不告诉呢。 这个有些拙劣的台阶递过来,宋卿轻轻笑了声: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有告诉你。 那什么才是大事?江宜轻托着脸,沉眸看向宋卿:结婚?还是......生病? 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宋卿瞬间想起刚刚送江宜上楼的那个医生。 唇边的笑意消失,宋卿冷冷道:与你无关。 第6章 两个母亲并没有听出这潜台词中的意思,但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敌对的火药味。 宋雪意起身牵过江枝的手让人坐回位置上,打着圆场道:说到生病,小宝在国外学的医吧?听枝枝讲你的学校是业内顶尖呢,应该没有遇到过棘手的问题吧? 有呢宋妈。江宜沉吟片刻,将视线落在宋卿身上,一字一句道:我就遇到过一个病人,连复查都不肯去做,却有时间跑去搞什么订婚。 她的话字字带刺,全都扎在了宋卿的心上。 但宋卿不予理会,只是拨弄着碗里的米饭,自从身体出现不适后,食欲就大幅度下跌,原本爱吃的菜现在连碰都不想碰。 两个母亲是念旧的人,家里的痕迹十年如一日的保存着。 越是熟悉的环境就越是容易勾起回忆,所以宋卿的高考志愿填在了离家千里的京大,本硕博连读下来,多年没有回家。 这确实是不像话。宋雪意并不知道她的意有所指,只是附和道:不论是结婚还是生病都是大事,一件都瞒不得,那这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江枝腾升起某种猜测,视线落向了始终没参与话题的人身上。 现在怎么样了啊。江宜沉吟片刻,低声问:你说呢?宋卿。 被点到名的人嗯了声,连头都没抬:不知道。 踢到铁板上的江宜也不怒,而是轻声道:不知道病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作为医生,我还是建议这位患者及时就医,以及早点离开那位与自己不般配的伴侣。 宋卿猛地将筷子搁下,站起身道:妈,江妈您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看着一丝未动的碗,江宜的眼神暗了暗,也将筷子搁下:宋妈,我也吃饱了。 啊?看着双双搁筷子的人,宋雪意有些懵:可你俩都没怎么吃啊。 宋卿嗯了声说:你上次不是说要买年货吗?我去吧。 我我也去。邹晋立马搁下筷子站起来。 现下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 往年家里只有宋雪意和江枝两个人,所以年货什么的都弄得很敷衍。 但今年宋卿有了交往对象,又商量下了订婚的日子,压在宋雪意心里多年的大石头终于松懈。所以宋雪意和江枝就决定双喜同庆,便张罗着收拾屋子置办年货。 这几天二人忙着亲手写请柬,办年货的事情就拖延至了现在。 也好。宋雪意没有多想:大宝小宝这么多年没见了,刚好可以聊聊体己话。 宋卿应了声好,捞起沙发上的棉服套上后就出了门。 江宜紧随其后。 门被嘭的一声合上了,原本热闹的餐桌冷清了下来。 被丢在原地的邹晋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端着碗有些犯难。 小邹。江枝突然出声提示道:你不去帮大宝提东西吗? ......... ......... 宋卿出来时刚好遇到向下的电梯,进去后便狂按关门键。 刚合上的门还是被打开了江宜跟着走了进来。 我走楼梯。宋卿按下开门键就要出去。 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 江宜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原本要走出的人拽回。 只是眼前人的体重比想象中还要轻,这一拽便牢牢将人圈入了怀中。 后脑勺撞上胸膛时,发出了闷闷一声响,江宜吃了痛,手却环抱得更紧。 柔软宽大的棉服被挤压出多余的空气,让二人的拥抱更加贴合,江宜感受到臂弯里瘦弱的肩膀。 明明年岁长了,身体却比记忆里更加薄了。 你瘦了。熟悉的味道在鼻腔蔓延,江宜闭上眼将头搁在了宋卿的肩膀上,紧紧拥着这捧来之不易的栀子花。 自从离别,江宜夜夜无法安睡。 十年很久,久到那件校服上的最后一丝香气也散去,只余下眼泪。 宋卿不爱用香水,也不爱花,却独独喜欢栀子的味道。 从十二岁那年喜欢上一直至今,宋卿再未换过沐浴乳,淡雅的栀香已经与她融为一体,早已经散在时间里的味道又重新出现,江宜有些鼻酸。 这个拥抱短暂却又漫长。 宋卿任由人从身后紧紧环抱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 她比熟悉自己还要熟悉江宜,如果自己此刻稍有抗拒,一定会被江宜抵住吻上。 电梯里有摄像头,宋卿还没有开放到任人欣赏的程度。 叮 电梯门打开,凛冽的冷空气袭来,江宜打了个哆嗦。 你疯够了吗?宋卿的声音淡淡,仿佛此刻被紧紧搂住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江宜轻轻摇了摇头,但还是松开了手:对不起。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做错事被责罚后的小孩。 苛责的话化作长长一口气叹出去,宋卿最终什么都没说,抬脚走了出去。 江宜不再碰她,只是乖巧地跟在宋卿身后。 一如高中那样,跟在宋卿身后踩她的影子。 可雪地里没有影子可踩,只有沉下去的深渊。 第7章 宋卿。江宜踏进宋卿踩过的脚印里,声音同脚步声一样都是闷闷的:为什么不去复查?万一是误诊呢? 黑沉沉的天又开始下了起来,分不清是冻雨还是大雪,落在人肩膀上生疼。 宋卿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卷散在漫天大雪里。 江宜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见被风卷来的答案。 算了。 这两个字像冰锥子,戳在了江宜的心上,她颤声问:什么? 算了。宋卿又加大音量重复了一遍:我说,算了。 她全程没有回头,不在意前方的终点也无所谓渐渐下大了的雪,只是闷头朝前走着。 一脚踏进新雪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江宜突然觉得心脏好痛,眼前的路也变得模糊,不仅是那种四十八个小时不眠不休的疲倦的痛,而是被人一刀一刀凌迟的痛。 她的脚步停了,扬起脸才感知到天上又开始落雪了。 夹杂着冰碴的冻雨砸在脸上,眼睛里飞溅入一滴不知道是冰还是雪的液体,刺骨的寒顺着眼球迅速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记忆里的那场雪也如今天一般大,原本被取消的航线又突然能飞了。 十七岁的少女站在检票口,身上单薄的夹克不能御寒却察觉不到冷。 因为身后人滚烫的视线几乎要将人穿透。 江宜最终没有回头,攥紧着手里的机票沉声对身后人说 算了... 宋卿,我说我们,算了吧。 第4章 时至今日,仍旧保留着浓重年味的地方只有超市。 从踏入的那一刻耳边就只剩下那首魔性洗脑的恭喜发财。 江宜拉过身侧的购物车,混入人群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年了,她原以为这种欢天喜地阖家团圆的感觉距离她太过于久远,远到需要很努力才能找回部分记忆。 可事实是当在人群里第一眼望见那个人的身影时,根本不需要再去做任何回忆。 过往就像藤蔓似的紧随而来,将江宜紧紧缠绕住。 宋卿并未走远,而是在货架上挑选着糖果。 修长白皙的指节捏住零食罐,神色专注地看着配料表,被挽在耳后的长发垂落了几分。 江宜的脚步停住,有些不挪开眼。 记忆里的校服少女和眼前的女人重叠,江宜直观地体会到什么是白月光的威力。 江宜的眼神如此热烈,宋卿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她将手里的糖果罐转了转又放了回去。 为什么不拿?江宜回过神,立马推着购物车向前。 滚轮在光洁的地板上摩擦出咯吱咯吱声,江宜探身去拿。 江妈血糖高,这个她吃不了。宋卿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她前年大病了一场,很多东西需要忌口。 血糖高...大病一场...... 江宜试探着问:你呢? 什么?宋卿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离开的这么多年。江宜的声音很轻,你的生活... 江宜突然没法继续说下去了,她讨厌揣着答案问问题,口袋里的复印病历单像铁似的烫人。 我过得很好啊。宋卿无所谓道:你看不出来吗?我马上就要订婚了。 似乎是为了刻意证明,宋卿将订婚两个字咬得很重。 呵...江宜刚想开口,身后就传来了那句让人厌恶的声音。 邹晋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跑了过来:阿卿! 他很急,可是身体素质却跟不上,于是在距离宋卿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停下喘气。 江宜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讥讽地笑了声:a stupid idiot。 还没有喘顺气的邹晋抬起头,茫然地啊了声。 怎么不慢慢走?宋卿忽视了江宜那句讥讽,问邹晋:你没事吧? 邹晋摇了摇头,终于顺匀了气,抬起头道:我没事了,我追出来的时候电梯刚下去,所以就等了一会儿,只是没想到你们走的这么快。 谁叫你出来的。江宜冷眼看着这个碍事的人。 是阿姨。邹晋回答完,便伸手就要过去环抱住宋卿,有些挑衅道:不过妹妹,我是阿卿的订婚对...... 邹晋手还没碰上宋卿时,迎面便狠狠挨了一拳。 江宜的速度极快,像一头忍耐到极致的豹,猛地亮出了利爪。 江宜 宋卿想也没想立马拦腰搂住躁动的江宜。 江宜穿的少,但宋卿没想到竟然会单薄到这种程度,入怀的温度是凉的,一手可以环抱住的腰腹,隔着衬衣隐隐还能感受到清晰的肌肉线条。 她紧紧环抱住江宜的腰腹,颤着声音道:江宜,不要。 这声似请求又似命令的话在耳畔响起,刚刚还躁动江宜安静了。 挨了一拳的邹晋呸了声,将口腔中的血吐了出来,不用猜脸颊已经肿了。 听见动静的销售员立马走了过来,这是? 没事的何阿姨。宋卿紧紧抱住江宜,冲赶来的人笑:妈妈叫我来买点东西,只是刚刚不小心东西掉下来砸到了。她的谎撒的很拙劣,左手不受控制地有些抖。 第8章 宋卿撒谎的时候,左手就会不受控制地发抖,所以一般宋卿撒谎时,就会把左手给藏起来。 眼前来的何阿姨和宋雪意是牌友,两个人已经打了小二十年的牌了。 卿卿啊!何阿姨立马认出眼前的女人,哎哟还是和小时候长得一样好看哦,你好久没回家了啊,老听你妈念叨你想你。 宋卿勾了勾唇,礼貌道:何阿姨也和年轻一样好看。 来给你妈买年货是不是?何阿姨笑道:你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懂事哦,你怀里的这个是...... 宋卿确定怀里人不会再暴动后就松开了手,改换成牵手的动作:是江江啊。 呀!何阿姨惊喜地叫了声,走近几步道:就是出国留学的那个吧,真的哦,天啊长得比小时候更俊了,你们妈妈真是好福气哦,我记得江江中考是全省状元吧!我还看见过红榜嘞! 那时江宜才十四岁,用近乎满分的成绩被保送至省重点高中。 她的初中老师大喜过望,拍了江宜的证件照做了张状元红榜,发到短视频app上,瞬间爆红。 后面的一切罪孽,也皆因那张状元红榜而起。 温暖的指尖包裹住冰凉的掌心,江宜的理智瞬间回笼,逆流而上的血液渐渐冷下去。 江宜垂着眸看着宋卿的指尖,白皙如玉的指腹,并没有做美甲,透着淡粉色的甲床看上去都十分健康。 如果单看外表,的确很难将宋卿和病人联系上。 江宜抬起眼,用了几分力气牵住宋卿,像是得了宝贝的小孩,一丝也不愿与人分享。 有了何阿姨的打岔,这场闹剧被平息了下去。 看着何阿姨走远的背影,宋卿舒了口气,刚想松开,却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人紧紧牵住了。 宋卿用了些力气想抽离,却发现根本抽不动,她叹了口气看向身侧人。 江宜。宋卿的声音有些严肃,眉梢的温柔在此刻散尽,琥珀色的瞳孔暗了暗。 这个表情往往表明,宋卿有些生气。 江宜紧紧牵着宋卿的手不肯松开,刚刚还傲气的脑袋垂下去,像是等待发落的小孩。 首先,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回来,但是。宋卿咬了咬牙:不要参与,也不要打扰我生活。 最后两句话说得格外重,江宜有些无措:宋卿我...... 我不想听。宋卿用了几分力气,松掉了江宜的手。 挨了一拳的邹晋看着宋卿走过来,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挑衅似的看了眼江宜。 没事吧?宋卿看着邹晋肿起来的脸,就知道江宜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 江宜是医生,知道如何用最小的力打最重的伤。 邹晋摇了摇头,捂住自己的侧脸道:我没事的,阿卿,你怎么样?刚刚有没有吓到? 宋卿将包包里的卫生纸递给邹晋,冲他道:她是小孩子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我知道的。邹晋不敢再叫妹妹这个称呼,只能含糊地附和。 他突然觉得让江宜打的这一拳好值得,最起码能得到宋卿的一丝可怜。 即使是完全没有感情,只是出于礼貌的问候,也足以让邹晋感到温暖。 她走了。邹晋看着远去的背影,小声道:你们以前的关系,很不好吗? 她走了。 宋卿本想忽略这句话,可还是忍不住抬起眼望去。 购物车还在原地,可江宜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她在人群中仍旧显眼,不仅是因为优越的长相身高,更是因为那身单薄的衣装。 江宜...应该很冷吧。 意识到自己又不受控制了,宋卿的手指攥紧,指甲嵌入皮肤,掌心传来丝丝痛意。 宋卿收回视线,淡声道: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会多支付三倍的佣金,算是给你的补偿。 阿咳宋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邹晋有些窘迫,着急地解释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去追她的责任,我只是... 邹老师。 宋卿打断他没有讲完的话,将手机熄屏的同时,一笔五位数的汇款已经打到了邹晋的账户:我很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但是在合约的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之间只能是合作跟同事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再继续这笔交易,可以随时提出终止。 我尊重你的选择。宋卿冲他微微鞠躬:今天的事情实在抱歉。 看着眼前人疏离的态度,邹晋不得不从幻梦中清醒,回到了现实。 是啊,自己和宋卿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是特聘进来的优秀教师,个人履历和优秀证书堆起来比人还高,优越的家境和美丽的长相不过是锦上添花。而自己不过是靠勤学苦读削尖了脑袋才挤进来的,每个月的工资连手都不过就要汇入医院。 要不是宋卿找到自己请求自己帮忙,恐怕这辈子自己都不会有和宋卿并肩走在一起的机会。 就更不用提宋卿每次支付的丰厚报酬都是自己工资的好几倍。 邹晋长舒了口气,自嘲道:宋老师太客气了,您知道的,我很需要这笔钱救我的父亲,所以我只是很感激您。 第9章 刚刚江宜的那一拳将自己从幻梦打回了血淋淋的现实,即使不愿意清醒也必须明白。 宋卿这样优秀的人,不是自己配肖想的。 邹老师不要这么客气。宋卿轻咳了声道:今天就这样结束吧,您去医院看看伤口。 宋卿说完,将购物车推回原位,顺着超市出口走了出去。 ......... ......... 当宋卿打开家门时,江宜正坐在沙发上。 宋雪意正提着药箱仔细地帮江宜处理着拳头上的伤口。 这是刚刚打邹晋时留下来的,只是擦破了些皮,却让宋雪意紧张得不得了。 看见宋卿只身一人进来,江枝疑惑道:大宝啊,邹晋呢? 学校有事情,他先回去了。宋卿边换鞋边回答。 江枝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朝沙发努了努嘴,示意宋卿小心点。 大宝。宋雪意像是感知到了二人的小动作,抬起头有些严肃:你过来。 宋卿乖乖嗯了声,走了过去。 看着宋卿坐下,宋雪意将手上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双手环胸道:我觉得你和邹晋的订婚仪式,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第5章 嗯?宋卿有些不解:为什么? 在没带回邹晋之前,宋雪意最大的烦恼就是宋卿为什么还不找对象。 每天微信,短信,电话见缝插针地问,变着花样地催,最常说的就是那句:你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妈妈死之前能看见你有归属吗? 终于在宋雪意不厌其烦地轰炸下,宋卿将邹晋带了回来。 老实本分,上进有孝心,与自己同为老师的邹晋,很快获得了宋雪意的满意。 自那以后,宋卿的手机消息就清净了下来,宋雪意不再拐弯抹角地催婚了。 可好景不长,在交往半年以后,宋雪意又开始催新的进展了什么时候订婚? 宋卿搪塞了好几次,最终无奈松了口,表示今年过完年就订婚。 这段时间宋雪意和江枝闲暇时也不再打牌了,而是坐在家里开始搜罗请帖,准备订婚的事情。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宋雪意满意的方向发展着,为什么又会反悔呢? 因为我觉得这孩子不喜欢小宝。宋雪意说出自己的原因:刚刚吃饭时我就觉得气氛不对。 宋卿瞥了眼江宜,刚刚还张狂的人此刻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腿间,十分乖巧。 你也别看小宝,她没有告状是我自己感受出来的。宋雪意说:虽然说小邹这孩子哪里都好,但是如果对小宝不好甚至有敌意的话,我觉得需要重新考虑。 宋卿叹了口气说:妈,有敌意的是她才对吧。 胡说!宋雪意反驳道:小宝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莫名其妙对人有敌意?我看你们就是太久没见生分了,刚好把订婚的事情放一放,这个寒假你就和小宝重新培养感情。 真是的,枝枝你说。宋雪意将脸转过去对江枝说:这俩以前小时候多好啊,不论干什么都形影不离,每天都腻在一起分不开似的,现在怎么生疏成了这样。 端着水果的江枝走了过来,将果盘搁在桌几上,顺着宋雪意身侧坐下来:我觉得小邹那孩子很好,这件事你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要问问大宝。 那我问你。宋雪意转过脸冲宋卿问:刚刚你们出去的时候,对小宝做了什么? 宋卿皱眉,不解道:什么做了什么? 她的手怎么破了?宋雪意说:还有,刚刚明明是你们俩先出去买的年货,为什么就小宝一个人回来了?是不是你们孤立她? 宋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我们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孤立? 坐在一旁的江宜没有抬头,却忍不住想偷笑。 眼前这个场景以前也经常上演,不过一般挨骂的那个是江宜。 江枝从小对江宜的管束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周末的两天休息内,江宜要参加六个培训班。 抛去架子鼓和滑板是江宜自己选的外,书法高数编程等课程都是江枝强加给江宜的。 但一般这些课,江宜都会逃,可是培训班和学校不同,如果学生没来是会通知家长的。 等到后来江宜和宋卿成为好朋友以后,江宜就天天哄着宋卿帮自己去上课。 宋卿从小就乖,性子绵软,上课认真,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有暴露。 直到课程结束,江宜和宋卿一人拿了本证书回来,江枝才发现这出狸猫换太子。 被罚跪的江宜很不服气,还反驳道:老师讲的东西都太基础了,而且你花一笔钱培养两个孩子,明明是你赚了好不好? 再后来,上了中学,江宜就更加张扬,翘课逃学打游戏,走前还不忘叮嘱宋卿好好读书,让宋卿帮忙自己打掩护。 可很快就东窗事发了,宋卿连带着也被老师骂了。 那是江宜记忆里,自己第一次被家法责打。边打江枝就对江宜进行长篇大论的说教。 第10章 那时候两家还没有合并到一家,宋卿进不去,只能等在门外扮演乖乖陪骂的角色。 想到自己挨完打还要出来帮宋卿擦眼泪,江宜就忍不住笑了声。 她的笑声在严肃的氛围里有些突兀。 宋卿却像是抓到稻草似的,把锅甩过去:妈您看!江宜她根本没有听您讲话。 你胡说!江宜下意识反驳:我明明就有在听!你主张你举证啊 哪里有?你低着头,手这样搭在腿上,一般这种时候你就是在神游啊!从小到大都这样......宋卿的声音突然断了,她看着身侧的人,恍惚间又回到了高中,可江宜身上并没有穿校服。 而自己也不再是十六岁的少女了。 想到这里,宋卿闭了嘴,神色有些不自然。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 而更可怕的是,自己根本无法改掉它。 不论是十八岁的江宜还是二十八岁的江宜,总能这样三言两语挑起自己的情绪。 宋卿的所有柔软,坚强,勇敢,在遇到江宜的那一刻,统统粉碎。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宋卿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宋雪意原本还欣慰地看着二人吵嘴,找回了些过去的感觉。 可看着女儿突然站起身,脸上的笑意也随之而散。 这么晚了,不如住家里?宋雪意到底是舍不得宋卿,她看着女儿收拾包包的背影,有些难过:你都多少年没在家住过了,你和小宝的房间我都有收拾好,就连高中的衣服我都洗的干干净净收在柜子里。 宋卿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妈,我得回家备课,寒假也是要工作的。 宋雪意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只能作罢:好,那妈妈给你们装点吃的。 说罢,宋雪意站起身便往厨房走。 江枝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客厅一下就又安静下来,江宜抬起头,看着根本没什么东西收拾却不得不反复在包里翻找的宋卿。 这是她一贯的习惯,想逃避时就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我没有地方住。 江宜抬起头后,眉眼间又恢复了张扬,她看着自己话音落,宋卿瞬间僵硬的动作。 看样子还没讨厌自己到不可接受的程度。 江宜笑得狡黠,语气里有些耍赖:酒店我不习惯,家里也没收拾出来。 宋卿不理会她,只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 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再睡过觉了,很困。江宜继续说:我认床,认人,会睡不好的。 认床,认人,会睡不好的。 宋卿手一顿,这句话江宜曾经也对自己说过。 在是高一那年的研学之旅,学校包车去一个纪念馆,参观了些什么又学到了些什么,宋卿都不记得了。 唯有的记忆是自己和江宜被分开了,两个人住在不同的宿舍。晚上洗漱完后宋卿宿舍早早熄了灯,听见另一个舍友均匀的呼吸声后,宋卿摸出手机悄悄给江宜发短信,叮嘱她早些睡觉,不要玩太晚。 她根本不用问江宜的舍友是谁,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不论江宜和谁住在一起都可以成为好朋友。 毕竟没人会不喜欢长得漂亮性格开朗的学神。 当宋卿叮嘱完后,看着迅速弹出的对话框 【好,你舍友睡了?】 【睡了。】 宋卿回完,又抬头仔细听了下,刚准备问怎么了的时候,宿舍门锁跳动了下,一个人影偷偷推门进来了。 抱着被子的江宜站在月光下,冲自己粲然一笑::我认床,认人,会睡不好的。 宋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因为她又听见江宜问 你可以收留一下我吗?宋卿。江宜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宋卿一惊猛地回过神来。 是的,江宜问自己可不可以收留她,话虽一样但念的昵称不同。 十五岁的江宜不会直呼自己的名字,而是软下眉眼撒娇的叫一声,姐姐。 宋卿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猛地将包给合上,站起来道:关我什么事。 第6章 啧,好生硬的拒绝,江宜有些意外,她又发现了宋卿的一丝小变化。 若说以前的宋卿是棉花,那现在宋卿小棉花里塞满了刀子。 外表还是柔的,只是性子不同了。 妈,江妈,我走了。宋卿冲厨房的方向叫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大宝! 一声急促的惊呼,宋雪意快步从屋里追了出来,手里还端着用打包盒包装好的食物:今晚的饭都没有怎么吃,晚上饿了的话就拿出来热一热,别叫外卖。 看着满满一大袋吃食,宋卿有些犯难: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妈妈。 谁说只有你一个人吃啦。宋雪意从江宜扬了扬头:还有小宝呀,你们两姐妹这么久不见了,可不得好好叙叙旧啊? 没给宋卿拒绝的时间,宋雪意就将话题转到了江宜身上:小宝哦,宋妈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是什么,还是按照你高中爱吃的口味,给你做的菜,和大宝回家以后,第一时间叫大宝给你找厚衣服穿上,明天来我要检查的。 第11章 好哦宋妈。江宜冲她笑,眉眼间明艳一片。 乖小宝。宋雪意抬手想摸摸江宜的头,却发现已经够不到了,手落在肩膀上拍了拍:这么些年,我和枝枝都很想你。 江宜看向站在一旁想要靠近却踌躇的江枝,又将视线挪开。 妈。宋卿忍不住出声打断眼前的温情,冷冷道:我那边没地方睡。 她话里的拒绝很明显,正常人都能听出来。 可江宜偏偏就是那个不太正常的,她轻笑道:没关系,两个人一起睡更暖和。 宋卿忍不住瞪她。 满满要不就留在家里吧?江枝试探着说:你外公知道你回来了,他很想你。 刚刚还笑着的江宜瞬间冷下脸,她瞥了眼江枝,轻哼了声。 宋雪意意识到了不对,打圆场道:大宝你别找借口!你房子虽然是一居室,但肯定有能睡觉的地方,小宝刚回国,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有没有点样子? 又搬出了姐姐论,宋卿实在是心力交瘁,她叹了口气:跟我回去也可以。 睡地上。 没问题! 江宜想也不想就回答,像是怕她反悔,立马拖着行李箱开了门走出去。 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人,宋卿有些无奈。 小宝还是一点没变。宋雪意夸赞道: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喜。 宋卿穿好棉服,提着宋雪意打包的食物,妈,我们走了。 ........... ........... 出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 傍晚时分落过雪,小区楼下一片白。 宋卿忍不住转头看江宜,她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大衣。 话到嘴边,宋卿又咽了下去。 没必要。 现在晚高峰,又是恶劣天气,路边的车辆很少,二人并肩站在小区楼下等车。 江宜察觉到了宋卿的视线,知道她是在看自己的衣服。 于是松开提着的箱子,向宋卿靠了过去。 干嘛。被突然环抱住的宋卿有些不适,挣扎了下却被抱得更紧。 我冷。江宜紧了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感觉自己好像要感冒了。 她没有撒谎,手的确已经冻僵了,晚上的风比白天的更加伤人,像锥子似的刺进骨子里。 宋卿。江宜把脸埋在身下人的棉服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声音的宋卿也没有问,只是安静地任由江宜抱着。 身体的记忆比嘴巴诚实,在江宜抱上来的那一刻,即使夹杂着冷意,但也仍旧让宋卿有了片刻的安定感。 二人没有再开口,只是这样无言地抱着。 路灯落在雪面上,四周的地面被映得亮堂堂的。 没有被推开,江宜的心情大好,奔波了两天后,从未有过如此放松的时刻。 她依偎在宋卿怀里,渐渐有了困意,双眼不自觉地合上。 宇宙在此刻安静,万物消失,只留下彼此。 我很想你。 江宜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随即飘扬下来的雪花一样,混杂进风里消失不见。 什么?宋卿没有听清,身后人让她无法专注。 江宜却摇了摇头,没再开口。 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伴随着强大的白光照过来,蓝白色的出租车晃晃悠悠地在眼前停下,车窗摇下,司机探出头问:您上哪啊? 山水私苑。宋卿报出小区名字,轻轻拍了拍江宜的手臂:上车。 江宜有些不情愿地挪了挪,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听见地名,司机没有犹豫,立马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行。 这几天断断续续地下着雪,路面上的新雪覆盖上旧雪厚厚的积起来,但已经被来往车辆反复碾压成了灰黑色的泥浆,司机三步一滑艰难地将行李塞进了后备箱。 宋卿几乎是半搀着地将江宜哄进车里面的,二人双双落在后排。 关上车门后,宋卿看着身侧仍旧闭着眼睛的人,江宜从小就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疲倦,在暖黄色的顶光灯下看起来白得有些脆弱。 沉吟片刻,宋卿倾身过去,为江宜系上了安全带。 感受到那一抹栀香气主动拥过来,江宜没忍住抬手将人抱住。 因为坐着的缘故,江宜很轻易就将人揉进怀中,与从后面拥上的怀抱不同。 面对面的拥抱更加让人沉迷。 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的宋卿有些生气,用了几分力气将人给推开,然后便转过脸不再看江宜。 而一脸满足的江宜却是心情大好,她捏起面前的收款码,扫了三位数过去。 姑娘,我们是打表走的。刚坐下的司机忙不迭将车表拍下,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跳动了下,变成初始价格。 江宜嗯了声:下车结账,这个是小费。 小费比车费还要多,不愧是住在江城富人区的。 司机佯装扣安全带,忍不住从镜子里偷偷往后打量。 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美人,一左一右地坐着,彼此之间并不讲话。 第12章 从外形来看,像是一对正在闹情绪的情侣。 卡扣合上,发出清脆地咔哒声,司机收回视线的同时启动了车辆。 混着雪水冰碴的路有些难行,所以前进的速度很缓慢。 大雪连着下三天咯,您怎么挑这么个天回国?司机得了小费,心情美滋滋,就连架在一旁的美女直播间都关掉了。 吵闹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江宜的耳朵得到了片刻的安静。 嗯?江宜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司机是怎么看出来的。 而司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困惑,哈哈一笑道:我看见您箱子上贴着托运的条,是今天刚从国外回来吧?衣服都没跟上,不冷啊? 在没落地前,江宜也没意识到会赶上大雪。 从看见病例和接到短信到现在才过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就已经从美国飞回了江城,满脑子都是宋卿。 甚至连天气都忘了查。 但这些都没必要对眼前人讲,江宜礼貌疏离地嗯了声:有点事。 是急事儿吧?司机还在扯闲话:也是赶巧,江城已经好多好多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有好意头啊。 是急事吗?江宜看了眼身侧扭着脸的人,没有讲话。 你们是本地人吗?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用方言问了句:还是来江城旅行的? 江宜无意闲谈,出于礼貌还是应了句:十年前那场就挺大的。 听了这话,司机瞬间来劲了:哟,您本地人啊?您说的倒是对,跟这场雪比起来,还是十年前那场大,据说当时所有交通工具都瘫痪了,个斑马平日里爱飞车的人一个个都怂家里了。 江宜的视线落在了宋卿身上,不再接话。 十年前的那场雪的确大,不仅地面交通瘫痪,就连飞机也被停飞了。但江宜还是赶上了最后一班飞机。 似乎连老天都希望她离开。 江城算是中部城市,有着南方的湿冷却没有北方的雪,所以为数不多的几次大雪被本地人视为稀奇。 关于十年前的事情,江宜件件都清晰如昨日。 尤其是那双频频入梦的泪眼,以及那句散在秋风中的乞求。 记忆力太好其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它会将你刻意回避的事情变得深刻。 江宜叹了口气,将紧闭的车窗降了丝缝隙,凛冽的风夹着雪花灌入,让她清醒了不少。 司机察觉到了后窗溢进来的风,忍了忍没有吭声,默默地将暖气调高了些。 大雪路难行,硬是将半个小时的路程拖了将近两个小时。 宋卿全程都侧坐着没有回头,没有看江宜,也没有和司机扯闲话。 到了。 被大力合上的后备箱将座椅震得直晃,江宜捏起眼前的收款码按照打表价格付了钱。 司机很贴心地将箱子放在了路边,接着便一脚油门走了。 站在路边的宋卿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江宜也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等了很久,宋卿似乎终于做了某种决定一般,长舒了口气:走吧。 ........... ........... 宋卿所在的小区是出了名的富人区地皮贵,可这个富人却和周边设施无关。 因为贵的是旁边临近的学区。 江宜跟着宋卿在门口停下,看着眼前纯白色的门。 宋卿按下密码,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温馨的一居室,不论是布置还是收纳都非常的有宋卿的风格。 去客厅化的装修做了一整面的书墙,随处可见的就是书本,原木色调的家具与书本融合的很好,阳台上是一张大大的桌台,上面摆满了宋卿的毛笔与宣纸。 宋卿将门给推开,引着江宜走进来。 去洗澡。宋卿似乎有些累,声音低低的。 江宜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应了声好。 自己现在的确需要好好洗个澡了,来回奔波的一天充实的不像话。 江宜将自己的行李箱给打开,拿出换洗的衣物和毛巾以及洗漱用品。 她的洁癖有些严重,或许是天性,又或许是当了医生后才有的,在到一个新环境时,总是要花很多天去习惯与接受。 可唯有在宋卿身边,不论在哪里,江宜都能很快适应。 浴室门合上的瞬间,宋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跌坐到了地上。 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刻迎来爆发点。 宋卿死死咬着牙将自己的情绪锁在口腔中。 她恨不能此刻生出力气,拉开浴室门冲进去问江宜。 为什么突然出现? 十年前为什么又要突然离开? 既然决定要走为什么又还要回来? 宋卿的理智彻底乱了套,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江宜,并且在涉及到江宜的话题上,也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当宋卿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内时,并没有发现浴室里已经没了流水声。 第7章 被关了静音的手机在脚边震动起来。 第13章 屏幕上闪烁着的闹钟备注是【吃药】。 宋卿长舒了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抑住,抬手关掉了闹钟。 不知道僵坐了多久,腿已经有些酸麻。 药箱放在客厅的书柜最下面,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药片,她随意放了一板常吃的,也没看也没就水,直接咽了下去。 等宋卿吃完药才意识到了些不对劲。 江宜洗澡的时候是从来不会关水的,即使是打沐浴乳也会将水开着,这个坏习惯不知道被江枝骂了多少遍。 可现在浴室里确实静悄悄的,别说流水声,就连脚步声也没有。 江宜? 宋卿将药片塞回箱子里,拉了几本书挡住后朝着浴室走去。 这声呼喊并没有得到回应,宋卿有些担忧地敲了敲门,你洗完了吗?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空旷。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诡异的安静。 宋卿有些不确定地扭头看向衣挂上的那件黑色大衣。 要不是放在客厅的箱子以及浴室亮起的灯,宋卿会以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幻觉。 江宜你还好吗?宋卿将耳朵贴在门上,又等了良久还是没有回应:你再不回答,我就进来了。 还是没有声音,宋卿有些没由来地慌张,她下意识旋转门把手 门被推开了,江宜并没有上锁。 浴室里也没有水蒸气,就连地板都还是干的。 宋卿将门推开的瞬间,入眼便是跌坐在地上的黑色身影,江宜的额角贴在浴缸边缘,整个人朝前俯着,看不清她的脸。 刚刚吃下去的安定药片失去效果,宋卿的情绪瞬间紧绷起来,浑身血液顷刻间逆涌而上,她猛地将门全部推开,大步朝着那抹身影扑过去。 指尖触及江宜身体时,宋卿被凉得打了个寒噤。 她哆嗦着将江宜翻过来搂入怀中,白皙的额角上没有伤口,但因压得太久已经出现了红印,江宜的脸色不自然的惨白,额角处渗着细细密密的冷汗,身上更是冷得吓人。 江宜。宋卿的声音发着抖带了些许哭腔,她将掌心贴上江宜的脸,轻声唤着:醒醒江宜。 感受到温暖怀抱的江宜轻轻哼唧了声,将脸下意识地朝着温暖的来源处蹭了蹭。 看着怀中人神志不清的样子,宋卿迅速反应过来,她小心地将江宜的身体放平,然后又爬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急,甚至连拖鞋都忘记了穿,一路赤脚跑进了厨房。 直到温热的糖水顺着江宜的唇全部灌进去后,怀中人发出难受地两声轻哼。 宋卿才舒了口气,只觉得胸口憋得慌,刚刚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江宜。宋卿将杯子搁在脚边,将人一整个拥入怀中,轻声哄着:你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吗? 有了糖水的回暖,江宜的眼睫颤了颤轻轻睁开眼睛。 可以...听见...江宜小幅度地吞咽了下,声音已经哑了:应该是低血糖导致的晕厥,我没事的,你不要紧张。 连轴转了四十八个小时没有休息的身体几乎滴米未进,再加上不适宜的气候天气。 在进入浴室后的江宜眼前一黑,整个人径直栽了下去。 没想到再睁开眼时,会对上一双泪眼婆娑。 宋卿被吓得不轻,她捧着江宜的脸颊和耳垂,很努力地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明明该狠心下来置之不理,明明视若无睹更适合彼此的关系....... 可是在看见江宜昏倒的那一刻,宋卿的第一反应还是担心。 她无法忤逆自己的本能,逼自己不去在意江宜。 .......... .......... 被宋卿从浴室里搀出来时,江宜还是有些难受。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向健康,可再健康的身体透支到极致后还会出现问题。 但她没想到的是宋卿居然还会为自己紧张担心。 思及此,江宜又喝了一口手里的蜂蜜水,清甜的温水顺着喉管滑下,直抵心田。 看着正在厨房忙活的身影,江宜忍不住托起腮发呆。 自己之所以敢这样冲动的回国,也是吃准了宋卿的心软。 从小到大不论自己怎么惹宋卿生气,只需要低下头服服软,或者撒撒娇,宋卿总是会原谅自己。 还记得高二那年,自己带人揍了一个爱偷拍女生的刺头。 对方家长很有钱,扬言要将此事闹大,毁了自己。 当时物理竞赛近在眼前,学校拼尽全力想将这件事给压下去,不论怎么商量,对方家长就是不肯善罢甘休。 那个刺头更是大放厥词,要江宜在周一升旗时念五千字的检讨并向自己鞠躬道歉。 对这种蝼蚁的挑衅,江宜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对于自己而言这个竞赛参加与否,并不重要。 但这个事情最后还是被顺利解决了。 任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最是乖顺懂事的宋卿竟然写了长达一万字的控诉文章,将这个刺头在学校的恶劣行迹以及刺头家里生意的税收漏洞一起上交给了教育局以及市长热线的举报箱,还是实名举报的。 后来那个念检讨鞠躬道歉的人自然是刺头。 只是这件事完全出乎了江宜的意料,也是从那天起,江宜意识到这个以前一直被自己强行护在身后的小青梅比想象中要强大。 第14章 她有着比任何人都乖顺的脾气,同样也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勇敢。 论对待江宜,没有人比宋卿更好。 正当江宜发着呆,一碗清汤面搁在了眼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吃一些吧。 宋卿在她对面坐下,面前也放了一碗。 两个面碗是同样的花色,碗口抵着碗口,里面放着一样配料的青菜小面。 没有香菜,没有葱花,也没有蒜。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不论是喜好还是厌恶的都高度吻合。 江宜看着碗,忍不住勾起了唇:谢谢。 宋卿没有讲话,只是低头开始吃面。 她本来没有准备吃的,以往开学季忙起来一天一顿饭也是常有的,要是实在饿了就点个外卖或者吃点面包糊弄一下。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为什么,在水煮沸时宋卿突然有了饿的感觉。 二人默契地没有讲话,只是安静地吃着面。 阔别已久的味道,让江宜有些鼻酸。 以前生病时自己会难受的什么都吃不下,宋卿就会去给她煮一碗这样的小面。 像是鼓励又像是陪伴,宋卿会给自己也端一碗陪着江宜一起吃, 那个时候也是碗口碰碗口,两个人埋头吃面。 江宜忍下心头酸涩,抬起眼轻声道:宋卿。 什么都不要说。宋卿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动筷子,她的声音很低:如果今天是个陌生人倒在我家里,我也会把她扶起来给她煮面,没有别的原因。 我只是不想弄脏我的房子。宋卿说完,低头吃了口面,把没说出的真心话一起咽下去。 是么?江宜轻笑了声,看着眼前人的发顶,没有再讲话。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宋卿结束碗里最后一口面时,江宜还剩下大半。 一方面是因为宋卿把大部分的面分给了江宜,还有一方面是江宜吃饭本就慢。 她的慢不是让人生厌的磨叽,而是细嚼慢咽的优雅。 江宜吃饭很文雅,五岁前被养在外公身边,养成了食不言寝不语,轻柔不出声的斯文做派。 以前宋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吃完饭后看江宜吃。 她的动作优雅,实在是赏心悦目。 被丢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新的短信进来了。 宋卿晃然挪开视线,不知不觉间竟然又看着江宜出了神。 她收回情绪,捞过手机看信息。 【邹晋: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唐突了,合约里有明确规定过不能有肢体接触,我还明知故犯,真的很抱歉。 邹晋:希望宋老师不要生我的气,如果你觉得我毁约的话,我愿意返还所有的佣金。】 看着道歉信息,宋卿有些怔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缘故,她开始有些健忘。 所以在超市江宜突然揍邹晋,是因为介意他要碰自己吗? 可是她又以什么身份来管束自己呢? 看着眼前握着手机陷入沉思的人,江宜有些不悦。 二人就坐在对面,江宜比宋卿高,只需一瞥就能看见那个备注【邹晋】,是那个回家吃饭的订婚对象吧。 这么晚了居然还会发来短信,江宜冷笑了声,将筷子搁回碗里。 这声细微的动静惊得宋卿回过了神,她抬起眼看着冷笑的江宜,轻咳了声道:你没有吃完。 你信息也没有回完。江宜朝她扬了扬下巴,冷笑道。 宋卿吓得手一抖,下意识就把屏幕熄了。 你不回他,不怕他生气么?江宜双手环胸,盯着那个手机。 那个男人其实不足以被当成对手,按照自己对宋卿的了解,即使是再怎么感情空缺,她也不会去找一个这样的人交往。 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宋卿轻咳了声,淡声道:与你无关。 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江宜突然往前倾,双手撑住下巴道:和你订婚的这个男人,知道你生病吗? 宋卿,我们聊聊。 宋卿将手机熄屏搁在桌上,抬起眼看她:没什么好聊的。 你的病。江宜的手伸到衬衣口袋,将病例拿出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卿的表情有些不耐,淡声道:我没病。 看着被推到眼前的复印件,宋卿挪开视线:全江城不止我一个人姓宋。 莫淮水对病例上的姓名和证件都做了隐藏,只留了年龄和性别。 可在拿到病例时,江宜却有很强烈的直觉。 为了这个不确定的直觉,江宜没有犹豫地回了国。 她无比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误的,但却又私心想用这个错误的直觉给自己一个勇气。 一个重新来见宋卿的勇气。 瞥了眼病例,宋卿收回视线淡声道:你既然已经有心思管闲事了,那看来已经休息好了。 你在这里住吧。宋卿已经捞过了自己的棉服,把钥匙放在餐桌上:我出去。 她的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江宜忍不住站起身追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里? 需要和你汇报吗?宋卿的语气很冷,带有几分不屑:你又以什么身份问我? 第15章 江宜被她的话堵得一怔,悻悻地松开了手:我没有身份,所以,还是我出去吧。 说罢她将地上的行李箱给合上: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直到门落锁,房间内彻底恢复安静。 宋卿才长长舒了口气,她的左手始终揣在口袋,掌心已经布满了细汗。 她偏过头,看向桌上正挨在一起的两个碗。 还剩下大半的面条,终究是没有吃完。 第8章 江城这场雪下得离谱,一直连续不断地下到了后半夜。 路面上新雪覆旧雪,所有的脏污都被掩藏在纯白之下。 世界有了短暂的安宁祥和。 从宋卿家出来后,江宜找了酒店住下。 等洗漱完躺会床上,身体像是已经撑到了极致,自动启动了休眠模式。 这一睡竟是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深度睡眠。 再醒来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江宜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摸索过身侧的手机。 多达99+的未接来电,无数的留言挤爆了对话框。 江宜看得有些头痛,她划掉载满关心的短信界面,登陆了国内的外卖软件,点了厚衣服。 酒店有专门准备餐食,江宜叫了服务后便又躺了回去。 再去见宋卿之前,必须先吃饱和穿暖,决不能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丢脸事件了。 一贯身体强健的自己居然会晕倒在别人家的浴缸里,江宜光是想想就觉得丢脸。 可宋卿流露出来的担心...... 她肯定还是在意自己的吧,想到这里,江宜的心情好了很多。 搁在枕头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江宜以为是外卖便按了接听。 可听筒内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dawn,你真的已经回国了吗?电话那头的女人拔高了声调,似乎是很生气:这个项目你跟了这么久,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现在就等着领奖了你却不要了? 自己回国的消息居然已经传开了? 江宜嗯了声,按下免提后便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 电话那头是江宜在国外的好友之一娜杰日达·佩妮。 佩妮是俄罗斯女孩,有着美丽的金色长发,比江宜大一届,是江宜的学姐。 二人最开始的相处并不融洽,江宜最年轻成绩也最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好几项专利傍身。 她的入学,让原本是最强的佩妮变成了老二,起初二人是针尖对麦芒互看不顺眼,但到后面惺惺相惜成为彼此的左右手。 态度的转变起因点是这二人的一次合作,佩妮发现这个中国女孩不仅仅只有美貌,能力更是在自己之上。只服能力的佩妮主动找江宜和解,二人从此便一起做研究。 你疯了吗?佩怡有些忍不住爆了粗口:dawn你的天才大脑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吗? 江宜嗯了声,将衬衣扣子扣好,淡声道:被一个人。 人?佩怡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立马追问道:你恋爱了? 嗯...应该不算是,毕竟她还没原谅我。江宜想到昨晚那碗小面,又想起宋卿的泪眼婆娑,忍不住勾起了唇。 听到电话那端的笑意,佩怡明白了些许,试探着问:是你房间那些礼物的主人吗? 礼物...... 自从离开江城后,江宜就不再过生日这些带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可唯有每年的八月六日,她会特意留出这一天去精品店挑选礼物。 但这个礼物并送不出去,长年累月地积下来,已经在江宜家里占据了一片专属区域。 起先佩怡以为江宜背着自己恋爱了,可这十年来只看见江宜拒绝过无数次别人的求爱,除了搞学术研究,如何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佩怡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但江宜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江宜这个人强的可怕,不仅长得好脑子好,就连酒量都好得离谱。佩怡不论是问还是灌酒都没法子套出江宜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也无法得知这个礼物的主人。 是的。江宜没有否认。 多年来的困惑在此刻被解答,佩妮几乎是瞬间兴奋了起来:你中国的家在什么地方?我要来找你! 项目你也不要了吗?江宜为手机充上电,坐下去问:在我手里她比我的荣誉重要,你也这样认为吗? 项目......一想到自己熬了快三个月得出的结果,佩妮沉默了。 所以,获得了奖项再来找我吧。江宜精准掐住佩妮的软肋,柔声道:希望那时,她已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佩妮爽快地应下,又寒暄几句表示自己会帮忙江宜照顾国外的一切后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其实自己在国外并没有什么需要照顾的,除了家里阳台上的十盆植物...... 酒店的机器人敲响了门,衣服和餐一起到了,江宜才回过神去洗漱和换衣服。 等全部弄完后,江宜看着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今天睡了太久,也不知道宋卿现在正在做什么。 这样想着,江宜又忍不住在手机上输入那一串铭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号码是十年前的了,江宜知道是打不通的。 第16章 因为在这十年内,自己曾发过无数封带有思念的短信,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 是啊,狠心和过去断绝一切的,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 江宜突然觉得房间里闷得慌,看着窗外沉下去的天,竟然生出几分出去走走的心思。 她昨晚找酒店时,将位置定在了宋卿家附近,然后直接将价格拉到了顶。 入住后她向前台提出了自己想更换全新床品时,很快就有侍应生来帮她处理了。 酒店内的配置与设施都很豪华,但是江宜还觉得少了些什么。 等江宜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走到了宋卿的小区楼下。 凛冽的晚风有些吹人,即使已经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顶,但江宜还是打了个哆嗦。 顺着楼层望上去,江宜在心里数着那一盏灯。 暖色调的光透过落地窗溢出来,可却被窗帘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大雪落下,世界都在此刻变得柔和。 江宜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她仰着头看着那盏亮着灯的房间,一直等到灯光熄灭。 才不舍地动了动身子,肩头已经堆积了些许雪落,四肢冻得有些僵硬。 江宜叹了口气,不舍地转过了身。 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她没有看见原本遮挡严实的窗帘动了动。 躲在窗帘后的人影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望着走远的身影。 久久无法回神。 ............ ............ 大雪封城的同时,年关将至。 街头巷尾都挂起红灯笼,家家户户都有了年味。 江宜接到短信时,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一个陌生号码传来的讯息,很是简短【回来过年。】 不用猜就已经知晓了身份,江宜冷笑这将这条短信删除。 即使自己回国后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信息,但还是被找到了电话号码。 可见江家在国内的势力有多大。 不过......回家过年。 自己确实是会回去的,原因无他,只是想再见一见宋卿。 第9章 新年到来时,江城的大雪突然停了,罕见地出了太阳。 宋雪意一大早就起床忙活了,回来的江宜和宋卿连门都没有进,就被赶出去贴对联了。 你...宋卿看着江宜身上的厚衣服和红润的脸色,将关切的话咽了下去: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宜笑了笑,冲她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些了,不用担心。 二人在门口客套的寒暄,看着眼前的对联,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 ......... 哎哟,最后一道菜好咯~ 宋雪意端着菜,双手端着一盘红烧鱼,哎呦哎哟地叫:快快,腾个地儿。 你慢点儿。原本站在身后的江枝听见了动静,立马上前一步帮忙推开了门。 最后一道菜归位,桌上二十四道菜算是齐活儿了。 看着丰盛的菜品,宋雪意满足地叹了口气:完美! 是啊,这可是某人从大清早忙活到现在的呢。江枝体贴地攀上宋雪意的肩,轻轻为人捏着:累坏了呢。 宋雪意享受地眯眼,轻抚上江枝的手,叹道:只要有你们在我身边,怎么都不算累。 江枝从后面拥上宋雪意的腰,将下巴搁在宋雪意的肩上轻轻吻住她的耳垂。 别闹。宋雪意轻轻吻了吻江枝的脸,孩子们还在里面呢。 江枝将脑袋抵在宋雪意肩上,轻声撒娇道:你真的不准备告诉她们吗?刚好,满满也回来了...... 怎么啦?宋雪意牵住江枝的手,柔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枝却只是摇头:只是满满回来的事情,我爸他知道了。 她伏在宋雪意的肩膀上,语气有些落寞:我只是怕满满在国外的这些年,会和我一样,也...... 没关系的枝枝。宋雪意安抚道:大宝长得这样好,你父亲会满意的,就算以后大宝要选择同性伴侣也没事呀。 不会的。江枝的语气冷了下去,带有几分不用拒绝的严肃:她的选择只能有一条。 江枝看着敞开的门,举着对联的江宜正偏头在等着宋卿递她胶水。 眉眼间的喜爱就快溢出来了。 江宜比自己要勇敢,但,这份勇敢是不应该存在的。 这样想着江枝收回了视线,搂住爱人的手紧了紧。 .......... .......... 被打发出来贴对联的两个人还在和手里的对子斗智斗勇。 齐了吗?江宜踩在板凳上,将手往左边挪了挪。 宋卿退到后面,眯着眼量了量:再往左边一点。 江宜听话地往旁边挪了挪,这样呢? 再往右一点点。宋卿用手挪着,突然喊:好!可以了。 两侧的对联贴上,江宜捏着福字的手有些自信:我可以自己来。 宋卿站在下面没有讲话,挑了挑眉算是等她表演。 中国人贴福字讲究要倒着贴,意为福到了。 第17章 江宜轻拍完最后一掌后,有些满意地往后仰去,可她忘记了自己站在椅子上,整个人身形不稳地踉跄了几步。 哎哟。江宜的脚一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几乎是身体反应胜过了大脑,等宋卿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牢牢将江宜搂在了怀中。 宋卿没有江宜高,但所幸江宜够轻,这样搂住也不会觉得吃力。 二人四面相接,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 歪倒的凳子滚了几圈,便停住了,宋卿轻咳了声道:你站起来。 江宜看着她不自然羞红的脸,狡黠地轻轻笑了笑,抬手便扣住了宋卿的手臂。 几乎是不容抗拒地将人圈在怀中,直抵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江宜的吻来得突然,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这瞬间来得心动是怎么一回事。 大脑下达指令,江宜此刻只想狠狠吻住眼前人。 宋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紧紧搂住,腰间的手收拢几分,江宜便倾身压了过来。 听见外边椅子摔落声的宋雪意和江枝正在门内焦急地拍着门,担忧道:大宝小宝,你们没事吧? 可没有声音回应她的紧张。 宋卿被江宜一整个圈入怀中,整个人被抵在门板上无法动弹。 门把手被江宜死死握住,里面的人一时间无法拉开,可拍门与关切的问询声还在耳侧。 宋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和羞耻让她无法再顾忌其他的情绪,只能轻轻地推了推缠吻上来的人。 大宝?宋雪意的声音渐渐有些大:你们没有摔吧? 身后的门板被从内使劲拉拽着,可江宜将门把手死死扣住,被抵在中间的宋卿被迫随着颠簸着。 江宜的吻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给了宋卿喘息的机会。 妈...宋卿深呼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没事,江宜没有摔。 江宜没有出声,只是挑了挑眉,眼神像是在夸赞。 啊?宋雪意有些不确定:可是妈刚刚听见了嘭的一声,是不是小宝掉下来了?贴的怎么样了?猫眼怎么全堵住了? 宋卿不敢大口呼吸,怕压制不住的喘息暴露,只敢秉着气道:没...我们在贴福字,只是椅子倒了,很快,妈我们很快就好唔。 江宜看着眼前人撒谎的模样,忍不住心一动,俯身咬在了宋卿的脖颈处。 齿尖轻轻碾过皮肉,酥麻感像过电般传遍全身。 宋卿忍不住轻哼了声,怨念地瞪着身上作乱的人,将喉间未溢出来的声音生生忍了下去。 见人被自己欺负得够了,江宜满足地松开了这个怀抱。 混蛋。宋卿轻轻喘着气,捂着脖子愤愤地瞪着江宜。 江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轻声笑道:我是混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她笑得张扬,眉眼间明艳一片。 即使此刻说着混话,也丝毫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宋卿将自己的衣领扯了扯,遮住被江宜咬出来的红痕,然后转过身打开了门。 宋雪意和江枝站在门后,神色有些紧张。 看着毫发无损的两个人,宋雪意拍了拍胸脯道:还好没伤到,不然今天这个年叫我怎么安稳哟。 宋雪意将宋卿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边看还边念叨她。 站在一旁的江枝视线落在宋卿的脖颈处的那一点红,视线瞬间暗了暗。 宋卿牵着宋雪意的手,母女俩搀扶着往里走,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而江宜则是盯着愣住原地的江枝,有些挑衅地笑了笑。 敏锐如江枝,在察觉到宋卿脖颈上的红痕时,她就已经知道刚刚抵住门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 ......... 江城的团年饭吃在晚上。 宋雪意特地将春晚给打开,放在身后当背景音。 今天是这么多年,咱们家第一次这样团聚。宋雪意举起手中杯,感叹道:这么多年,小宝背井离乡,大宝一路求学,现在孩子们都这么有出息,我和枝枝也可以放心了,就算以后我撒手走了也无憾了。 宋卿端起酒杯,看着母亲因激动而泛红的脸,有些难受地叹了声:妈,你别说这话。 宋雪意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感叹道:妈的身体妈知道,妈就希望你们姐妹俩能和好如初,日后即使你有了家庭,也不能忘记,只有小宝,是你最亲的人了。 江宜端着酒,轻声道:会的,宋妈您放心吧,您会长命百岁,我和宋卿,也会和好如初。 她说到和好如初四个字时,忍不住去看身侧人的表情。 而宋卿却被宋雪意那翻话惹出了泪,轻轻擦了擦眼角。 好啦,大过年的不许说这种话。江枝端起杯,吆喝道:来,咱们干杯,把所有的不快乐全都干掉! 宋卿将手中的饮料换成了酒精,在碰杯后一饮而尽。 看着身侧人这种合法,江宜有些担心,但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去就被堵了回去。 小宝也喝点。宋雪意将酒推到了江宜面前,柔声道: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尝尝宋妈的手艺有没有变? 第18章 江宜点了点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饭桌因为酒精的加入而变得活跃了些。 ............ ............ 酒过三巡。 宋雪意已经有了些许醉意,歪倒在江枝怀中哼唧。 时间不早了。宋雪意打了个酒嗝儿,轻声劝道:大宝和小宝就在这住下吧,反正房间还是按照你们以前的样子收拾的...... 不宋卿想也没想,直接回绝道:我不要再看高中的那堆东西,包括那个人。 她的话指向性太过于明显,但所幸宋雪意已经醉了,没有听清她这话。 宋妈,那我先带着她回去了。江宜半搀着将人从凳子上扶起来:您也早点休息。 宋卿看着负责自己的手,有些愣:你是谁啊? 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儿,眼睛亮晶晶的。 她是你妹妹呀宋雪意突然抬起头答了句,却因为起的太猛,整个人难受地向前干呕着。 宋卿醉了,摇着头说:我没有妹妹。 你有。江宜轻哄着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你的妹妹叫江江。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宋卿的爱意,坐在宋雪意旁边的江枝脸都绿了。 幸好宋雪意已经醉了,正伏在桌上难受地干呕,并没有抬头。 既然大宝不愿意,那就让她在家里休息吧。江枝搀着宋雪意,眼睛盯着江宜搀住宋卿的手:毕竟,姐妹俩大了,也该避避嫌。 江宜却像没听见似的,将宋卿搀扶起来,哄道:我们回家。 眼看着两个人真的要走远,江枝有些急:江宜 被叫住名字的人却连头都没回。 你是想气死你外公吗?江枝的声音带着怒,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优雅,看向眼前人时,眼神中满是怒气:如果让你外公知道...... 让他知道也没关系。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宜站住脚,冷冷道:我爱得起,也承担得起后果和风险。 她说罢没有回头,而是狠狠摔上了门。 ............ ............ 回到家的宋卿有了片刻的清醒,非要嚷着去洗澡。 江宜拧不过,将人搀到浴室后再三叮嘱完才去拿衣服。 可等她折返回来时,浴室门已经被锁上了。 宋卿?江宜拍了拍门,生怕宋卿会在里面出现问题: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应她,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水声。 江宜站在门外,并未继续再推门。 宋卿说自己能行,那就是能行的。 以前宋卿被江宜带出去喝酒,也是这般,虽然酒量不好,但酒品极佳,每次即使喝多了,也会不忘把自己洗干净后再休息。 即使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但出于本能也会把自己清理干净。 从回忆里恍过神的江宜,听见里面的水声停止,立马准备好衣物递过去。 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宋卿开门来拿,正当江宜想要敲门催促时,浴室门被猛地拉开 水蒸气扑了出来,而裹挟着一身水汽的女人未着寸缕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江宜愣在了原地,她捏着毛巾,有些无措。 难受...似乎已经彻底陷入了醉意里的宋卿看着眼前人,有些愣:你是,江宜不可能,她不可能在这里。 自说自话地否定,神色中的落寞让江宜有些心疼。 卿卿。江宜将手中的睡袍展开,环住宋卿的腰,将人靠在自己的怀中:你醉了。 被搂住的宋卿任由江宜抱回房间,在身体落入床中的时候,宋卿突然坐了起来。 江宜手中的衣服被拍掉,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宋卿抬手捧住眼前人的脸,仔细凝神看着。 江宜的呼吸轻缓,任由人捧着脸,一点一点靠近。 二人跪坐在床上,膝盖陷入柔软的棉被里,暖气开得很足,叫人有些口干。 鼻尖抵住鼻尖,酒香混合了些许少女身上沐浴后的清香,一齐萦绕在鼻尖。 江宜不自觉地吞咽了下,眼前人的手开始作乱,缠绕上来的吻带着醉后的赖皮与蛮横。 二人的距离渐近,彼此的呼吸也一点一点融合,所有的感官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卿卿......江宜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已经有些发不出声音。 身上多余的衣衫被一件一件剥落, 热,火一样的手臂缠绕上脖颈,几乎束缚住了所有新鲜空气。 江宜不再有动作,任由身上人胡乱吻着自己的脖颈。 被酒意燃烧掉所有理智的宋卿 在欢愉达到顶峰时,宋卿紧紧拥住了眼前的人,眼眶中积压许久的泪意从此刻彻底决堤。 曾在深夜拥紧过无数次的外套在此刻变成具象的体温。 宋卿紧紧环抱住身上人的肩膀,肌肉骨骼撞到一起发出闷闷的痛意,痛觉让欢/愉达到了另一个高度。 第19章 被剥夺理智的人一遍一遍拥吻住身上人,呢喃着那句:江宜...... 江宜听见她的声音,低头轻吻她,同时放缓了动作。 唇吻过眼前人的泪眼,带有些许安抚之意。 所有情绪皆由江宜调动着。 宋卿的大脑有着片刻失神,她只觉得自己变成缺氧的鱼,呼吸都变得艰难。 安抚的吻落下,落在眼睑,鼻尖,耳垂。 此刻窗外迸发出第一声烟花,抢跑在所有人面前。 漫天华光映衬照亮天空,电视声中的春晚倒计时已经到了最后一秒钟。 当主持人喊出那声龙年大吉时,窗外烟花齐发,昏暗的夜空被点亮,彩色烟花绽放定格在空中最高点。 化作无数祝福的星辰落下。 江宜轻吻了吻身下人汗津津的发,低声贴在宋卿耳旁,呢喃道:新年快乐,姐姐。 第10章 宿醉后的代价是头痛。 宋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袋像被地雷轰过一般,闷闷的痛。 脑袋脑袋更痛一些 脖颈,手臂,就连腰腹处都是大大小小斑驳不一的吻痕印记,看着布满全身的暧昧印记,宋卿有些懵。 宋卿向来没有喝酒的习惯,更别提自己 和别人,一夜情了?还带回家了? 可在理智彻底丢失时,自己叫的名字明明是......江宜...... 关于酒醉的那段记忆像是被人特意截掉了,任凭宋卿怎么回忆都没有半点线索。 算了。宋卿摆烂地张开手,整个人仰后躺下去,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她又不会在乎。 想到这,宋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下,指尖过处带起零星回忆,曾情至深处时留下的心头血,变成了眼下的一抹痣。 被搁在床头的闹钟又开始震动,屏幕上闪烁着【吃药】两个字。 但宋卿却翻了个身将闹钟关掉,尽管医生曾反复叮嘱过要控制药的剂量,但宋卿却并未放在心上。 情绪越来越失控时,吃药的闹钟就会越来越多。 但此刻宋卿没有动,药还是得控制一下剂量,不然也太堕落了。她这样喃喃念着。 卧室的门被从外推开。 宋卿吓得一哆嗦,立马扯起被子遮住自己,警惕地打量着门口的人。 可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宋卿的脑子嗡一声空白了。 醒了?女人穿着深灰色的真丝睡衣,一手捧着笔记本一手推开门,齐腰长发散在肩头,未施粉黛的脸色戴着副金丝框。 是很成熟明艳的美人,如果不是长着一张和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的脸的话,宋卿或许会原谅自己昨天的放纵。 看着傻了的宋卿,江宜轻笑着:还没有醒酒么? 反应过来的宋卿啊了声,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给遮住。 眼前人反应着实可爱,江宜将电脑里的会议切断,丢开电脑赤足走了过去。 你昨晚脱我衣服时,可不是这个态度哦。江宜扯了扯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玩笑道:酒醒了就不负责了? 埋在被子里的宋卿恨不能原地去世,她攥紧被子把头闷在里面摇得飞快。 见人真的害羞了,江宜也不再逗她,好啦,宋妈刚刚打电话来,说今天要去外婆家,你快起来收拾收拾。 衣服都给你拿出来了。江宜说完便体贴地走了出去。 卧室门被关上后很久,被子里才动了动。 宋卿探出脑袋,看着脚边叠放整齐的衣服,黑色蕾丝的内衣被体贴地放在最上面。 救命。宋卿咬住被子,将哀嚎声堵在喉咙里。 ......... ......... 给自己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的宋卿终于鼓起勇气从卧室走了出来。 江宜戴着耳机坐在沙发上,一手慵懒地搭在靠枕上指尖正转着电容笔,一手托着腮,眼睛很认真地盯着屏幕。 原本开了条缝的门没再继续,宋卿躲在门口悄悄看着她。 一旦认真起来的江宜就会变得格外有魅力。 她爱转笔,白皙纤长的指尖夹住笔身,原本死板的笔在指尖翻飞时又活了过来。 那时班里男生总爱偷偷模仿江宜转笔,可反复不得要领,结果是将笔头墨水飞溅到前桌女生身上去。 有大着胆子的男生来找江宜请教,态度中带有些许傲慢。 被挑衅的江宜只是扬了扬眉道:转笔不难,先做套满分的一模卷子,很快就学会了。 想起旧事,宋卿忍不住勾起笑意的同时,心脏处传来猛抽地一痛。 似乎是惩罚自己的忘记伤疤,宋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原本犹豫要不要停药的想法动摇,宋卿还是折回去,在床头柜下掏了盒劳拉西泮,吞了几颗。 当江宜处理完工作抬起头时,宋卿已经全部收拾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宋卿正坐在书架旁的沙发上,捧着本书看得入迷。 二人在一个空间,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完全不会因为对方的存在而被打扰。 一如从前无数个深夜。 走吧?江宜换了身衣服,是宋卿还未醒时紧急线上买的。 第20章 从书中抬起头的宋卿看着眼前人,有些微怔。 刚刚成熟慵懒的女人换了身冲锋衣,即使已经年近三十,可看上去却与十几岁差不多。 上天对江宜真好,连岁月都不忍对她留下痕迹,宋卿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 ......... 宋雪意的电话催着急,可等江宜宋卿真的到楼下时,她反而还没有下楼。 一边在家庭群里弹语音,一边和江枝核对着要带的东西。 群是昨天新建的,在大年三十的当晚,四个人第一次有了家庭群。 宋雪意的语音条一直弹个不停,宋卿已经习惯了,把手机调回静音放进口袋。 昨天后半夜大概又下了些雪,小区楼下的公园里没人清理,鹅卵石的小路被雪覆盖。 宋卿凭借着记忆抬脚踩了进去,看着深陷下去的脚,有些欣喜。 江城是不南不北的南方城市,这样大的雪在宋卿记忆里拢共就下过两次。 所以在面对雪时,宋卿总是很向往。 察觉到她走远的江宜也站了起来。 宋卿围着白色的围巾,宽大的羊毛围巾很轻易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酒红色的大衣映衬着雪一样的白,站在雪地里的人宛如天地间独辟出的一支红梅。 江宜的脚步慢了下去,在距离五米的地方停住了脚。 没有察觉的人还独站在雪地中等待,似乎等得已经很久了,有些无聊地跺起了脚。 卡其色的厚绒雪地靴陷入雪里面 宋卿有些慌张地站起来,用手下意识挥了挥,试图遮住地面上的东西。 不冷吗?江宜将纸巾递过去:擦一擦。 纸巾被握在手中久了,沾染上了江宜的体温。 宋卿抽出一张又递还过去,低低说了声:谢谢。 二人站在原地等着还在下楼的宋雪意和江枝,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讲话。 宋卿。江宜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嘘!宋卿伸出手指抵在唇边,阻止了江宜的话:什么都不要提。 江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打趣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讲什么? 看着眼前人紧张的模样,江宜的笑意更深。 她喜欢被宋卿全部看透的感觉。 这种什么都不需要说,就已经被对方全部掌握的感受,让江宜觉得她们之间还是如高中一般。 高中的时候江宜有段时间特别迷漫画,里面的冷血杀手都不爱讲话。 照猫画虎的江宜也不讲话,一个超级活泼的人突然变得沉默,将好朋友们都吓得够呛。 只有坐在她身侧的宋卿从题海中抬起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淡淡道:三天,或者要不了三天就恢复了。 事实也确实如宋卿所说,装到第二天的时候,江宜就因为一个惊天大八卦恢复了话痨的属性。 回忆渐渐清晰,江宜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宋卿看着江宜的笑意忍不住有些晃神,但很快又说:不用告诉我,我才不在意你笑什么。 即使嘴上是这样说,江宜还是轻易看穿她的伪装,解释道:我只是想起高中自己当杀手的那件事。 杀手......宋卿没有接话,想装作没有听她讲话,可脑海中却已经有了回忆。 在江宜沉浸到杀手角色里的那一天里,宋卿就是她的传话筒。 只需要江宜一个眼神动作,宋卿就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旁人只是羡艳她们的默契,只有宋卿知道,每当被夸一句你们真有默契,她的心就会小小悸动一下。 少女暗恋藏匿在唇齿间,忍不住会从眼神中跑出来。 不过这样的默契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天半,好友带来了隔壁班的那个谁恋爱了的狗血八卦故事时,杀手破了功。 当宋卿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时,高冷杀手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两个少女坐在位置上笑得肆意,她们靠的很近,临窗那个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听着前桌好友激动地手舞足蹈。 阳光很巧地落在她的睫毛和发梢。 前桌好友不知道讲了个什么,逗得少女哈哈大笑。 宋卿没有动,站在门口看得有些入神。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扭过脸来。 二人的视线相接。 看着江宜的笑,宋卿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眼前人总是这样,能带给周围人无限治愈的快乐能量。 却也同样能带给自己,灭顶般的绝望。 好了好了大宝小宝,我们走了!宋雪意特地穿了身雪白的轻羽绒服,方便等下打麻将。 从回忆中缓过神的宋卿没有再接江宜的话,先一步转过身挽住了宋雪意的胳膊。 母女俩在前面走着,欢笑声时不时传过来,对比着身后二人的沉默。 满满。江枝看着江宜,眼神不像是在看女儿:能和妈妈聊聊么? 又是这种视线。 从小一直贯穿到现在的眼神,像打量商品的眼神。 江宜没有接话,双手揣回口袋,指尖还捏着刚刚那包纸巾,宋卿握过的地方沾了些雪屑,被手里的暖化作了小水滴。 第21章 感受着指尖的这一抹湿意,江宜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回头望去。 她看向刚刚宋卿站过的地方,即使已经被手推了些碎雪盖上去,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仍旧显眼。 满满?江枝看着江宜的反应,也回过头去看,却只看见了一地的雪:你在看什么? 江宜没有理她,视线在看清字迹的时候,忍不住勾起了唇。 那双脚印的前方用小树枝歪歪扭扭地划拉着 jy大笨蛋。 第11章 江城的雪持续了一整个新年期,每天都有无数的清洁工人铲雪来保持路面整洁,几乎是前一天夜里刚落下雪第二天晨起时就全部被清理掉了。 当车一直到上了高速出了城区,入眼处的万物才皆是银装素裹。 只有下点雪啊才有年味儿。宋雪意感叹的同时打了把方向盘,降下速度滑到了服务区:大概还要个三小时,我过完瘾了,谁来接力? 江枝坐在副驾驶,有些心疼她:我来吧,刚刚就该换我的。 这点算啥,我身体好的呢。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镜子。 宋卿和江宜一人靠左一人靠右,视线都落在窗外,中间仿若隔着银河。 还是让大宝来吧?宋雪意将车停稳,抬手摸了把江枝的头:三个小时还是有些熬人的,前面的路况也不知道怎么样。 她的话语里满是宠溺,江枝的耳尖泛起红,神情中透露出些许少女娇羞。 宋卿带着耳机盯窗外盯的有些出神,脑子里满是昨晚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排两个母亲的举动。 大宝?宋雪意将安全带解开,大了些声音唤:换你来开车啦。 被唤回神的宋卿诶了声,将耳机摘下刚准备解安全带却被人抢了先。 还是我来吧宋妈。江宜先一步开口,她看着宋卿投过来质问视线,淡声道:她昨晚累着了,可能会疲劳驾驶。 她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视线落在宋卿的脖子上。 江宜!宋卿咬牙切齿地念她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立马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围巾。 宋卿有些紧张,她轻咳了声道:妈,您别听她乱讲,我昨晚睡得很好,我来开。 坐在副驾上的江枝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中的二人,视线在停在宋卿脖子上时,表情有些阴沉。 那要不还是小宝来吧?宋雪意没有察觉到江枝的不对劲,转过身打趣江宜:国外的车和国内的好像不一样,驾照是不是也不同,你可以吗? 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笑意,江宜点了点头:我可以的宋妈,我已经换到了国内的驾照了。 行嘞。宋雪意爽快地打开车门下车。 江枝收回视线,也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两侧车门同时打开,江枝与下车的江宜对上视线,眼神中是浓浓的警告。 江宜忽视她的不满,径直走向了驾驶位。 坐在后座的宋卿看着两侧打开的车门,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坐这儿干啥?宋雪意努了努嘴:去副驾驶陪小宝说说话,三个小时呢。 正在系安全带的江宜从镜子中抬起眼,看着宋卿为难的表情和嘟起的嘴,忍不住想起昨夜。 带有酒意的吻,以及那双迷离的泪眼,伏在自己耳畔一遍一遍的呢喃撒娇。 这种久违了的亲密让江宜到现在还有些失真感。 副驾驶的门被重重甩上,碰地一声将江宜拉回了现实。 熟悉的香气在右手边落座下,江宜忍不住转头去看。 却对上一双怒气满满的眼。 宋卿用眼神警告着:你最好别乱讲话。 江宜轻轻笑了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宋卿的脸颊,柔声道:好啦,系好安全带,出发了。 被收回的手被狠狠一拍,发出清脆地响声。 你这孩子!听见动静的宋雪意在后座打抱不平道:小宝手都被打红了,你知道医生的手多贵么? 被母亲凶了的宋卿不敢反驳,只好瞪着江宜。 看着身侧敢怒不敢言的人,江宜的笑意更甚,即使手背痛得有些发麻也不在意。 她只觉得生气的宋卿,真可爱。 江枝也盯着江宜,语气冷冷:本来就该打,谁让她没分寸!要我说就该打断。 大过年的呸呸呸。宋雪意打着圆场道:别理她们啊小宝,有宋妈给你撑腰,姐妹之间摸摸脸不是很正常吗? 有了靠山的江宜笑得开怀,冲宋卿挑衅道:听见没有,这不是很正常嘛? 宋卿憋着气,把后槽牙磨得咯咯响,不肯搭理她。 正常么?江枝幽幽道:可是大宝马上要订婚了,即使再好的姐妹,也应该有分寸。 江枝的语气冷冷,将订婚和分寸两个词咬得格外重,眼神盯着江宜。 她这句话让车内人皆一愣。 宋卿刚刚还怨念的眼神变得有些心虚,她系好安全带后便将头转向车窗外,不看江宜。 第22章 看着身侧人切换成防御状态,江宜唇边的笑意消失,她抬起眼盯了一眼江枝,发动了车子。 原本还算欢快的气氛因为江枝这句话彻底冷了下去。 一时间车内谁也没有再讲话。 眼看着气氛僵硬了起来,宋雪意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被江宜搭住了手。 闭上眼睡一会吧,小心晕车。江枝的声音又温柔下去,还贴心地拆了个毛毯递给宋雪意。 车内的暖气打的很足,宋雪意本想说自己不困,但还是接下了。 现在是年关 宋卿看着车外的影,起初觉得新鲜的雪景在此刻变得有些晃眼睛,她瞥了眼身后已经睡着的宋雪意和闭目养神的江枝,小幅度地转了转身体。 开车的江宜很专注,虽然此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随意又慵懒。 雪天路况糟糕,来往的车辆又多,但江宜却开得平稳。 宋卿垂着眼假装睡觉,偷偷打量着身侧的人。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上隐隐可以看见青黛色的筋脉。 这是宋卿第一次看江宜开车。 空白的十年里,江宜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呢?第一次坐她副驾的女生又是谁呢? 为什么会学医呢?这双手也会掐住别的女生的脸颊吗? 宋卿有些心酸,她盯着江宜的手背瞧。 被自己打过的地方还红着一片,自己好像确实太过分了点。 这双手很贵,宋卿脑子里回忆着宋雪意刚刚叮嘱的话。 可也是这双手,曾在无数次的夜里托起自己,抚过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共度欢愉。 昨夜的记忆再次被掀起一角,带有些痛意的吻与这双手在身上反复流连...... 身体条件反射地轻轻战栗了下,宋卿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荒唐。 她闭上眼不再看,拼命将脑中涌入的回忆给压下去。 那段错过的时间就让它错过吧,宋卿缩了缩身子,攥紧拳头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心脏处,在脑海中警告自己那不是自己该肖想的。 察觉到身侧人的动作,江宜以为是冷,便将温度又调高了几分。 宋卿侧躺在椅背中,江宜只需偏偏头就能看见她的睡颜,心底再次泛起些许满足感。 车内已经陷入了安静,宋雪意靠在江枝肩头昏昏睡去。 而原本合着眼的江枝却掀开了眼,视线落在江宜的身上,眼神有些复杂。 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下,只有江枝能感受到。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短信,江枝看向江宜的视线又暗了暗。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江宜抬起眼从镜中与人对视上。 母女俩视线相接,江宜像是挑衅般地勾了勾唇。 ........ ........ 三个小时的车程也不过是闭着眼睡一觉的功夫。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宋卿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 入眼是满山雪色,静谧的小屋隐在雪色中,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老奶奶和一条大金毛。 一人一狗融在雪景中,有种说不出的安宁感。 妈!宋雪意打开门下车,嗔怪道:这么冷,您站外面做什么? 听见女儿的声音,宋白梅立马笑开,这不是等你们吗? 江枝看着老人,也温柔了眉眼,甜甜地叫了声:宋阿姨。 宋卿的外婆今年已经七十多了,老人家身体硬朗,说什么都不肯住疗养院。 拧不过的宋雪意只好为母亲在江城周边的附近小镇子里买了个小山头,供给老人种种菜养养动物消遣。 小镇远离城市喧嚣,空气清新,生活设施十分完善,吸引了不少人去养老。 宋雪意原本说只允许母亲偶尔去小住大多时候得跟着自己生活,谁料外婆这一住就住了二十年。 安宁祥和的小村庄承载了江宜宋卿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车外一下热闹了起来。 宋卿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侧着睡的后果是左边胳膊都被压麻了。 她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母亲和外婆,还有围在江枝身边转圈圈的金毛。 一时间有些不忍下去破坏这份温馨感。 同样没有下车的,还有江宜。 江宜的视线从车外收回来,落在了宋卿唇边的笑意上。 她有些愣神,这是江宜回来这么多天,第一次看见宋卿笑。 是发自内心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原本凝在眉眼中的霜雪在此刻被卸下,化作春风拂过,衬得一双笑眼水盈盈的。 看着宋卿的笑,江宜也不直觉地勾起了笑意。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第12章 宋梅白是个慈祥的老人,小院里养了三只猫两只狗,各个都喂得膘肥体壮。 平日里最粘着她的就是那只大金毛。 两个孙女自从念大学后就再没回家过过年了,每次都是学业繁忙,走不开身。 这下一回来就又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宋梅白开心,说什么都不允许人走,非要留着她们多玩几天。 中国人对过年的团聚有种特殊的执念,工作的借口在此刻作废。 但外国人不过中国年,也不理解中国人对年的执念。 第23章 佩妮跟导师说江宜回了国在休假,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清闲。 爱才心切的导师怕她玩的忘了形,便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中国同学,非要给江宜安排到同学手下去工作。 这几天江宜的手机都要被打爆了,各种会议和电话,忙都忙不过来。 像是故意躲着似的,宋卿也变得很忙了起来,一连几天都只有饭点才出来露面。 二人只有在饭桌上才会见一会儿,吃完饭的宋卿立马又回了房间。 躲着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 ........ 一连住了一周,外婆才终于松口肯放她们回去。 等开车回江城时,已经是晚上了。 宋雪意将这招有效,便也效仿着不允许宋卿和江宜走。 妈。宋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已经复工了,真的很忙。 这才初几啊?就要复工了?宋雪意有些不舍地看着女儿,眼神里满是落寞。 宋卿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刚入职没多久,手里有几个毕业班要补习,还带着一级新高一,都得备课。 听着女儿说工作安排,宋雪意心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宋卿从小就懂事,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妈小时候管你管太严了,你长大了妈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你啊,好好吃饭。宋雪意轻叹了口气:妈给你弄了些简单的小菜,你等下回去就一起带回去,下次再回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边说着边擦了擦眼泪。 看着母亲这样,宋卿有些心疼,妈,我会经常回来的。 那你和小邹的事情也得上点心哦。坐在一旁的江枝插嘴道:不然你一个人生活,实在是太辛苦了。 听到邹晋的名字,宋卿点了点头乖巧道:会的,江妈。 一个人怎么不能生活了?坐在一旁始终没开口的江宜插嘴道:非要结婚? 她话是怼着江枝,眼睛却看向宋卿。 江枝抬起头看江宜,淡声问:大宝都复工了,你呢? 宋雪意也关心道:是啊小宝,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吧?有没有新的安排? 二人的关心一下从宋卿身上转移了过来,对准江宜。 有啊宋妈。江宜淡淡一笑,轻声道:我准备投简历,江城一中好像就在招校医。 她话音刚落,二人的表情明显僵住了,尤其是江枝,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在听见校名的时候,宋卿手一顿,刚端起的水撒了出来。 江城一中...... 怎么了?江宜抽了张卫生纸放在了宋卿湿掉的地方,又躺会沙发里,看着二人僵硬的表情: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也是我母校,回归母校不是很好吗? 宋卿看着搁在自己腿上的卫生纸,没有伸手去接。 江宜说的没错,一中的确是她的母校,同时也是宋卿的母校,更是她现在工作的地方。 为什么大医院不进,要去当校医? 诸多问题压在脑子里,但宋卿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江枝的脸色。 果然已经彻底黑了脸,眼看着气氛变得僵硬了下去,宋卿站了起来对宋雪意说:妈,那我先回去了,您们早点休息。 宋卿说完没等宋雪意再挽留,便站起身就走。 果然当她刚打开门时,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江宜,你疯了吗? 压抑到极致的江枝瞬间暴走,她将手中的杯盏狠狠摔下,站起来指着江宜骂:你一声不吭地回来了,就那样放弃了国外的生活,只是为了回来当个校医吗? 瓷杯落地,在地板上摔碎,飞溅的碎片落在了江宜的脚边。 她抬起眼看着自己气急败坏的母亲,只觉得可笑。 宋卿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对来送自己的宋雪意使了个眼色,轻轻地将门给关上了。 客厅内只剩下江枝母女,没了宋雪意在身侧,江枝的脾气彻底爆发。 听着这怒不可遏的骂声,江宜只是拿出手机给莫淮水发消息。 问她一些入职校医院的事项。 看着江宜打开的手机界面,江枝的脑袋嗡一声空白了,她上前夺过江宜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江宜!我在和你讲话! 四分五裂的手机碎在了杯子旁边,江宜淡淡抬起了眼:我没有在听。 江枝被女儿的态度狠狠刺痛,加大了声音吼起来:你在国外这么些年就一点没有成长吗?还是这么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的白眼狼!当年要不是我...... 别提当年。江宜冷冷打断她的话,看着气急败坏的江枝,讽刺道:我为什么出国,您比谁都清楚。 第13章 十年前。 这个时间点被提出来后整个房间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江枝脸上的火气瞬间凝结住,她像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女儿,即使不在自己身边,即使年少离家,但少了自己的监管后江宜似乎长得更好了。 是全方面挑不出一丁点问题的好,江宜有全球top的顶尖学历,有富足阔绰的经济能力,也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美貌。 第24章 即使现在正在和自己对峙,也丝毫没有半分狰狞或者扭曲的失礼行为。 江枝突然又有点开心,她很满意江宜身上的好。 因为这样的江宜,会是一份满意又合格的答卷,即使再刁钻挑剔的人都无法找出半分错处来。 江枝的眼神柔和了下去,她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就这样坐在那里,成熟美丽体面,与周遭的狼藉碎片格格不入。 但唯一没改的是,江宜身上那股青涩的冲劲儿,以及一提起宋卿就失控的眼神。 满满......江枝抑制不住笑意,她突然软了态度带有几分讨好之意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对于她的态度转变,江宜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 不论是声嘶力竭还是卖力求和,在江宜眼里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江宜看着坐过来的江枝,猛地站了起来,躲开她探过来的手。 宋妈。江宜唤了声,原本关紧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宋雪意忙不迭应了声:怎么啦小宝? 我先回去了。江宜将自己被砸到地上的手机给捡了起来,屏幕四分五裂但内屏没有损坏。 导师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弹消息。 宋雪意看着一地碎片,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爱人,视线最终落在了江宜身上:诶,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江宜应了声好,安抚性地抱了抱宋雪意,然后转身出去了。 门口没有人,黑黝黝的楼道口,以及停在负一层的电梯。 江宜将防盗门合上,楼道口的声控灯被震亮,江宜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今晚这场对峙来得突然,甚至都不能被称为对峙,只是江枝单方面的失控。 而这种失控,伴随了江宜一整个童年,以及少年时期。 江宜早已经习惯了。 门内传出宋雪意的安抚声,以及江枝的啜泣声。 老房子不隔音,将门内的世界毫不保留地呈现,但江宜并不想听。 她摸了摸口袋,朝着又黑了下去的楼道里走。 火机擦出渺小的一簇火光,江宜咬破烟嘴中央的爆珠。 清爽的薄荷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尼古丁带给江宜片刻地放松。 楼道里很安静,江宜只是抽烟,明灭的星点火光并不足以照亮周遭。 可她还是在黑暗中看见了那双清冽的眼。 黑暗寂静无声,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涌动。 在江宜抽到第三口的时候,那一星火光被人夺走,丢到地上消失了。 江宜夹着烟的指尖还悬在半空,可怀中却拥入了一抹温暖。 宋卿靠在她的胸口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江宜。宋卿的声音很低,似呢喃。 敏捷的声控灯在此刻似乎失灵了,楼道里还是暗的。 江宜用拥紧的双臂代替了回答,她拥抱着怀中的宋卿,闻着她发间的香气。 没有人再开口,二人只是静静地相拥。 宋卿没有问江宜为什么会在这里,江宜也没有问宋卿为什么没走。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拿出来讲反倒成了矫情。 你什么时候走?宋卿的声音响起时,声控灯也亮了。 江宜仿若大梦初醒,感受着怀中的温暖离开。 走?江宜喉头攒动,从胸膛中硬挤出回答:走什么? 宋卿瞧着她,一字一句道: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她的表情认真,尤其是那双眼,带着些不容撼动的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但是我说过,你不能打扰我现在的安稳生活。宋卿抿了抿唇,将心底泛起的酸涩压下:显然,你做不到。 宋卿的声音并不大,讲话时盯着自己的鞋尖,视线却忍不住打量着江宜的宽松的西裤。 大概又只穿了这一条吧。 良久的沉默,久到声控灯都熄灭了。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江宜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说你不在乎我了,我就走。 江宜看着眼前人的发顶,浓密黝黑的发根本看不见发缝,宋卿还很年轻......江宜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她看见了掺杂在黑发中的一丝突兀银光。 仅仅只是一瞬,江宜的瞳孔缩进,呼吸停滞住了。 白头发...... 宋卿才二十八岁,为什么,会有白头发? 她想伸手去确认,确认是自己眼花,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垂在身侧的手最终是没有举起来,江宜也抿着唇没有开口。 她在等宋卿的回答。 黑暗模糊了时间,恍惚间叫人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停滞的时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就像高中时那样,只要宋卿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就会躲到楼道里,在没有灯的拐角处静静地坐着。 往往只有江宜能找到她,二人并肩坐着,谁也不讲话。 一直等到宋卿的气消了,伏在江宜的肩头小声地哭一场就算完。 而唯一能让宋卿落泪的只有成绩。 可偏偏有例外。 第25章 听见了小声的啜泣声,江宜的心一紧。 江宜。宋卿抬起眼,已是泪眼朦胧。 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讲出第二句话时,眼前人便先一步朝她靠了过来。 背脊被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后脑勺被温热的掌心托住,一个蛮横地吻闯了进来。 宋卿来不及讲话,便被汹涌的薄荷味道淹没。 楼道的灯再次灭了下去,没再亮起。 这一次长久地,灭了。 ........... ........... 年后是求职的高峰期。 但江宜的履历实在太亮眼,根本无需她求职,就已经有不少医院向她递来了橄榄枝。 莫淮水的电话弹出来时,江宜刚结束了和导师的视频。 学姐!您真的不回去了吗?莫淮水有些兴奋:在我导圈子里都传开了,有个贼厉害的大神回国不走了,大家都争破脑袋想将人挖过来,我一猜就是您! 江宜在电脑上筛选着导师发来的项目,她将电话开了扩音搁在茶几上,淡淡地嗯了声。 那学姐您要回京吗?我记得户籍地好像不在江城,还是去沪?肯定有不少医院来挖您了吧?莫淮水的声音里满是羡慕:要是我也跟您一样厉害就好了,我现在每天查房点卯倒尿盆觉得自己就是个丫鬟! 江城医院在国内也是能排上名的,每年都引进不少刚毕业的人才。莫淮水学的外科,得站手术台的那种,可她太规矩了,念书时期就一板一眼端端正正,真正捏刀的时候忐忑的不得了。 原先跟着师傅站过几次手术台当助手,但每次神经都是高度紧绷,一场手术结束好几宿都没法子睡觉。 于是就从前边退了下来,就又从基础开始练起来。 早知道就听家里的了。莫淮水叹了口气,嘟囔着。 江宜察觉到她的失落,接了一句:听家里什么? 哦我家里世代都是老师,所以家里希望我退下来找个大学当老师。莫淮水感慨道:我外婆说我这个性子最适合做老师了,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她还说我如果是为了满足救死扶伤的英雄气概,当老师也是一种救死扶伤,可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学了这么多年了,转头去当个老师吧,我挺不服气的。 她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难受了。 江宜的手一顿,满脑子都是莫淮水的那句她这个性子最适合做老师了。 平白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宋卿的脸。 比起认真规矩,没人比得过宋卿,那宋卿又是为了什么当的老师呢? 是因为真的热爱,还是只是因为别人说她的性子适合做老师才妥协的呢。 问题再次挤满了江宜的脑子,眼前的文件看不下去了,江宜干脆关了电脑。 听见电脑合上的声音,莫淮水的性子提起了几分:学姐,您选好了去哪里了吗? 嗯。江宜淡淡应了她一声。 所以是回京还是去沪?莫淮水的语气里有几分羡慕:不过学姐的资历去哪里都很抢手的。 都不是。江宜轻轻笑了笑:我去江城医院。 这下轮到莫淮水沉默了,在几秒钟的呆滞后,莫淮水爆发出尖锐的尖叫声。 江宜言出必行,她挂掉莫淮水电话的同时,接受了江城医院发来的特邀函。 若是以江宜的身份逼迫宋卿去复诊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以医生的身份呢? 江宜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六点了。 明天开学,宋卿今晚肯定又会熬夜的。 江宜这样想着,便拿过大衣和围巾径直下了楼。 昨天发生在楼道里的那个吻,让两个人的关系再次陷入僵持的状态。 声控灯亮起时宋卿噙着泪,根本说不出那句不在乎。最后也理所应当地让江宜送她回了家。 除了那个吻,江宜没再做出过别的出格的事情了。 宋卿的性子她最了解,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只要宋卿说不出那句不在乎,就证明着在她心里,自己仍旧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这十年里宋卿变了许多,一向自信的江宜不敢赌。 所以江宜在酒店续费了包月,反正只需走五分钟就到了宋卿家楼下。 这样想着,江宜已经站到了宋卿家楼下。 冬天的天黑得格外早,才晚上六点天空就已经呈现墨黑色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盏灯并没有亮起。 她没有在备课吗?江宜皱了皱眉,没有走,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计程车在不远处停下。 车门被打开,下车的男子疾步跑到另一边打开了门。 宋卿从车内出来怀里抱着高高一摞卷子,不断地冲为自己开车门的人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宋老师。邹晋的语气克制,在称呼上有了分寸:本来研学就是学校突然安排的,开春就高三了,这可是我带的第一届高三生。 宋卿笑了笑,客气道:邹老师认真,学生们会记住您的这份心的。 邹晋嘿嘿地笑了笑,伸出手道:我帮您拿吧?您一个女孩子搬这么多书有些辛苦。 他的手比话要快一步,在讲完后就已经自觉地要接过了书卷,可就在要拿起时,却扑了个空。 第26章 不用,我拿得动。宋卿礼貌地拒绝了,并向后退了一步:时间不早了,我已经到了,邹老师您就先回去吧? 见人疏离的态度,邹晋也不气,嘿嘿道:好吧,我帮您看看有没有路灯。 邹晋的话音落,视线触及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宋卿此刻正低着头,忙着数手里的试卷有没有遗落。 今天高三组的教师复工,宋卿回学校领了一大堆试卷,这些都是开学要考的。 她新入职没多久,带着毕业班的数学,又带着新高一的物理课,两门课都很重,需要准备的试卷也多。 宋老师。邹晋收回视线,突然出声。 正抱着卷子佝偻着腰的宋卿仰起脸,茫然地啊了声。 邹晋猛地弯下腰,与人平视着:我很期待与您新学期的合作。说罢还抬起手拍了拍宋卿的卷子。 听着这句话,宋卿礼貌地笑了笑,应了声好。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邹晋到底没敢摸宋卿的头,但是在那个人的角度看过来,自己弯下去与人对视的动作错了位,应该会被认错成在接吻吧。 这样想着,邹晋有了微妙的满足感。 计程车还在原地,邹晋上了车,看见车内残留了一份卷子,又唤了一声:宋老师,这里还掉了一份。 正数着卷子的宋卿哦了声,搬着卷子站起身便走了过去。 您走近一些,再低一下我直接放在卷子上吧。邹晋体贴地说:免得您腾出手了。 没有防备的宋卿哦了声,便靠了过去。 这个视觉错位更狠,像极了恋恋不舍的情人分别。 邹晋将卷子放下的那一刻,满意地看着站在原地的人朝着自己走来了。 宋老师开学见。邹晋道了别后立马转头说:师傅,快走! 得了指令的司机一脚油门就走了出去。 宋卿看着被邹晋放上来的卷子,这分明是一份语文试卷。 还没来得极提醒的宋卿站在原地,抱着卷子茫然地看着飞快消失的车辆,有些困惑。 可下一秒她就知道了为什么邹晋走这么快了。 宋卿,你故意的。 一道极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卿如遭雷击地站在原地,她的背脊有些发僵,顷刻间失去了转身过去的勇气。 但这也只不过是瞬间的反应。 宋卿深吸了口气,还是抱着卷子慢慢转过了身。 女人站在路灯下,手中夹着燃了一半的烟,眼尾有些红。 第14章 大抵是教师的职业素养,宋卿的第一反应是去掐掉江宜手中的烟。 但在与江宜对视上的那一刻,宋卿还是没有伸出手。 因为她看见江宜的眼尾红了,一贯张扬的人在此刻有种说不出的无措感。 零下几度的夜,江宜只穿了件黑色大衣,尽管脖子上有围巾,但御寒效果是不能和棉服比的。 刚刚...宋卿酝酿了下,斟酌着怎么解释,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就是你看见的样子。 江宜眼巴巴地等,却只等来了这句话。 一瞬间心头泛起无名火,但又不声不响地泄了,现在的自己没有身份去管宋卿。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宋卿现在对自己还没有到彻底放下心防的时候,所以只能来软的。 江宜将烟给掐了,站在原地没有再朝宋卿走,也没有开口。 只是眼眶渐湿,有些委屈。 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尽管宋卿再三想要忽略,可到底是狠不下心。 宋卿抱着厚厚的一沓试卷,朝着江宜走了过去,在人面前站定问:有什么事情吗? 没。江宜抿了抿唇,轻声答: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来找你吗? 宋卿心一紧,有些无措。 她能轻松应对任何江宜的脾气,可唯独江宜的撒娇和服软,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自己都没有丝毫抵抗力。 只要江宜出现,自己就会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她,即使在心里告诫自己千千万万遍。 可身体也会忤逆本能,要走到江宜身边去。 可以。宋卿垂下眼,轻声说:我今天是回学校拿卷子了,开学事情会很多回家的时间也很晚,一般下自习都是十点以后的事情了,所以....... 事情会很多,时间也会很晚,所以你就不要再怎么早来吹无意义的风了。 宋卿闭上了嘴,没有再讲话,视线垂在最上面的一张试卷上。 折起的那一页上邹晋已经写了几道诗文默写,唯一剩下没写的那句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_______,________。 宋卿盯着那句诗词发怔,在脑子里搜寻着那后半句的时候,眼前探过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面前的卷子被人给抱了过去。 你还是应该要注意身体。得到了解释的江宜心情好了,轻声叮嘱着:闲下来的话,可以去再做个病理筛查,万一是误诊呢,反正上次给你检查的医生也没有很专业。 正在家里吃饭的莫淮水打了个喷嚏。 宋卿怀里一空,看着身侧抱着试卷的江宜。 天已经黑了下去,沿街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这块是学区房,所以路边的灯都格外的亮。 第27章 柔和的暖黄灯落在江宜肩膀上,江宜的美是毋庸置疑的,即使是在死亡顶光灯下也没有丝毫影响。侧脸看,灯光让江宜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挺立的鼻梁以及流畅的下颚线,完美的就像艺术品。 宋卿看的有些入神,不禁想起曾一起并肩走过的无数夜晚。 那时她们刚上高中,晚自习常常被拖到十一点才下课,学了一整晚的宋卿脑子都是昏的,像个挂件似的赖在江宜身上。 而江宜往往是摸鱼看了一晚自习小说,脑子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所以常常一手捞着被学习抽了魂的宋卿,给人讲小说新剧情。 所以宋卿整个高中,除了江宜,没有其余的任何一点娱乐。 记得又有一次晚自习下,江宜为宋卿讲新情节时,总是不自觉绯红了耳尖。 而一贯只看修仙打怪升级流的江宜突然转过脸,很认真地问宋卿:你知道心动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吗? 还在脑子里和三角函数斗智斗勇的宋卿仰起脸,茫然地啊了声。 二人的视线对上,顷刻间谁也没有讲话。 这是一个有微风的仲夏深夜,街道和人们都在沉睡,街角花圃里的栀子花开得正盛,沿途只剩下路灯亮着。 宋卿的脸还枕在江宜肩膀上没来得及抬起,江宜便裹挟着带有栀子清香的晚风,倾身而来。 少女偏过头,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虔诚地闭上了眼。 宋卿原本就混沌的脑子彻底懵了,搭在江宜肩膀上的手忘记收回,就连闭眼都忘了。 亮眼的灯被少女倾过来的动作挡住,几缕灯影落在江宜闭着的眼睫上。温热的唇和呼吸贴近,宋卿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嵌入掌心的指甲发出痛意,提醒着宋卿这不是梦。 宋卿从未想过,自己还可以离江宜这样近。 近到鼻尖抵着鼻尖,唇贴着唇,连呼吸的空气都带有对方的味道,仿佛只要自己再往前一些,江宜纤长微颤的睫毛都能戳入自己的瞳孔中。 这种近不再只是红榜上永远前后的排名,各科都交叠在一起的作业,时刻并在一块的课桌。 原来两个人还可以近到没有距离啊。 宋卿的心脏在那一刻失去自己跳动的能力,不仅不会闭眼,甚至连呼吸都不会了。 她笨拙地想要模仿江宜,可除了攥紧的拳和紧张地呼吸着带有江宜味道的空气外,再没有别的行为了。 这个让时空都安静的吻谁也没有打破。江宜的动作青涩,除了笨拙地轻吻外,并没有别的动作。 等她抬起头时,宋卿已经脸红到了耳尖。 看着江宜看来的视线,宋卿撤出江宜的怀抱,紧张地攥着指尖问:打、打、打、打怪需要用到这一招吗? 她的嗓子哑了。 宋卿自己都有些意外,轻咳了声想要掩饰。 站在灯下的江宜忽而一笑,少女笑颜灿烂如阳,比路灯还要明亮上几分。 我好像知道心动是什么样子了。江宜笑着问:你喜不喜欢我? 宋卿的脑子遭受了第三次轰炸,在这一瞬间里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全都汇成一句自己的暗恋已经被发现了吗? 对不起啊。看着慌乱无措的人,江宜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有些不好意思道:应该说,我喜欢你。 灯下少女声音清冽,眼神诚挚,看上去坦荡又自然,可却悄悄红了耳尖。 夜色中只有栀子香气在无声蔓延。 宋卿眨了眨眼睛,栀子清香散尽,身侧少女的校服与黑色大衣交叠。 恍然梦醒。 并肩的人变成了二十七岁的江宜。 怎么啦?感受到身侧人停下的脚步,江宜的问询声有些紧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卿张了张嘴,却讲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 是心脏吗?江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将试卷腾到一只手上去,腾出手就要去探宋卿的体温。 可就在她抬手的瞬间,宋卿上前一步,将江宜的动作变成了拥抱。 天气恶劣,小区下散步的人寥寥无几。  i 偶尔只有牵着狗狗的人路过,但天气寒冷无人侧目关注这一对灯下拥抱的身影。 江宜... 宋卿收紧了手臂把江宜抱在怀里,将脸往江宜的大衣上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江宜感受到了宋卿的异常,她将拿着试卷的手挪开,用大衣包裹住了宋卿。 怎么啦?听见怀中人的声音,江宜温柔地应她:江宜在。 宋卿却摇了摇头将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等到这一天,在电梯处看见熟悉身影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老天赏赐给濒死之人的幻觉,原本决定狠狠推开的手,却连抬起的勇气都没有,没有人知道自己等这个拥抱等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早已经波涛汹涌。 江宜,你很怕我死吗?为什么在我已经决定要放弃生命的时候又出现呢? 第15章 江宜再一次推开宋卿的家门时,有片刻恍惚。 上一次自己来这里时,是一个失控的夜晚。 江宜垂下眼,将情绪收敛起来,能进来就已经取得了初步顺利和成功。 第28章 宋卿并不知道江宜的心中所想,她抱着卷子径直走到了书桌边,开始给试卷分类。 而江宜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宋卿为试卷分类,并没有打扰她。 你先坐一下吧。宋卿从手里的活中抬起头,对江宜说:我很快就整理好。 江宜乖乖地点了头,但却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宋卿忙碌。 沉浸在自己事情里的宋卿特别专注,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宋卿很瘦,即使是穿着羽绒服也不会显得很笨重,挽上去的袖口露出她纤细白皙的手腕,指尖夹着卷子细细分类着,江宜恍惚间看见了站在讲台上的宋卿。 藏匿在温柔外表下的强大内核,在面对一众学生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江宜看得有些入迷,在宋卿分类好试卷后走过来时,唇上的笑意仍旧未减。 过来坐。宋卿将外衣脱掉挂在玄关,径直走向小厨房,拿出了两支水杯。 江宜乖乖地走了过去,按照宋卿刚刚手指向的方向坐了下去。 看着还在接水的宋卿,江宜抿了抿唇轻声问:所以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你们真的在交往吗? 她的话音落,宋卿的手一顿,接水声停下,转身走了过来。 江宜。宋卿清了清嗓子,将温水搁在了江宜的面前,轻声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定义一下,我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二人此刻面对面地在围着餐桌坐下,宋卿今天回了学校,脱掉羽绒服,露出内里的职业装。 白衬衣扎进黑色裙摆里,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长发被随意挽起用抓夹固定,垂下几缕发丝落在肩膀上。 宋卿拉开椅子坐下,领口扣子解开两颗,神态还没从老师的角色中抽离出来。 她半仰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抬眸看向江宜时,有种约谈同学的感觉。 第一次面对这样严肃的宋卿,江宜心一惊,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她难得乖巧,双手放在桌面上,指尖紧紧攥在一起,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如果宋卿明确地讲出对自己的厌恶,自己该怎么办呢?撒泼打滚还是委屈耍赖呢,江宜的脑子在此刻飞速运转起来。 十年前我们是,朋友。宋卿抿了抿唇,将朋友两个字咬了重音,叹了口气道:但现在不是了。 江宜抬起眼,有些委屈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不是朋友了的意思。宋卿重复了一遍,又说:但是。 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妈妈是好朋友又住在一起,我们两个难免会有交集,所以你以后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子,叫我姐。 宋卿神色在讲完这句话后,终于有了几分松懈,严肃的气场也褪去几分。 姐姐?江宜的眼睛亮了亮,又念了一遍:姐姐。 宋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了声制止道:不许叠词,是姐。 江宜并没有在意宋卿的这个要求,只是傻笑着点头应下。 原本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一下子被驱散,有了正当又合理的关系,这让江宜的心情大好。 看着眼前人明艳的笑颜,宋卿有些失笑,尽管多年未见,眼前人依旧和从前一样,是半点情绪都藏不住的小孩。 咳,主要是因为两个妈妈是好朋友。宋卿解释着:我不想让她们因为我们的事情操心。 宋雪意确实很在意这件事,自从见到江宜的那一天,宋雪意就频繁发来消息劝宋卿多照顾江宜。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的话题总是会变成日后宋雪意撒手人寰,江宜就是宋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而每次只要宋雪意搬出自己的身体,宋卿就会败下阵来,她能坦荡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却无法接受亲人的别离。 宋卿盯着自己眼前的水杯,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了震。 不用去看,就知道又是宋雪意的消息。 而江宜却捕捉到了关键词,皱了皱眉问:她们告诉你,她们只是好朋友吗? 宋卿并没有听出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应道:对啊,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吗? 好一个只是好朋友,江宜觉得有些荒谬,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遮住了忍不住漏出的冷笑。 怎么了吗?宋卿看见江宜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有些困惑:她们两个的关系难道不是...... 没有。江宜将水杯放回桌面,打断宋卿的话:就像她们说的那样,她们只是好朋友。 既然宋雪意没有要告诉宋卿的意思,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画蛇添足帮她们出柜了。 在亲密关系上,如果有心之人要刻意隐瞒,那么背后多半藏着不愿示人的秘密。 江宜不了解宋雪意,但她足够了解江枝。 二十二年前江枝突然要从京城搬到江城,对外是说工作调动,需要在江城过渡一段时间,但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 她逃离京城一是为了摆脱她父亲江钟国全天候的管控,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宋雪意。 江家在京城很有威望,当年刚京大毕业的江枝在父亲的安排下顺利进入体制内任职,年纪轻轻就谋了个轻松又体面的部长工作,然后到了年纪后按照父亲的安排,成婚,生女。 第29章 可以说江枝的人生是一本被江钟国写好的小说,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吃穿住行都有专门的人负责。 在五岁前,江宜的人生也是由江钟国撰写的。 她从小长在军家大院里,身边几乎接触不到同龄人。 从江宜会讲话开始,就是双语教学启蒙,每天都有专门的老师来负责江宜的课程,去幼儿园反而是一种放松。 每天放学后江宜就得去向江钟国汇报每日所学,然后留在书房,按照姥爷开的书单啃深奥难懂的书。 江宜早慧,同龄人都还不能完整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时,江宜已经能写毛笔大字了,也能流利地切换两种语言来和人交流。 一直到五岁那年,江宜跟着江枝来了江城。 见到了宋卿。 第一次见面,宋卿从她的粉色公主房里探出了头,躲在母亲身后怯生生地和江宜打招呼。 她穿着雪白的公主蓬蓬裙,水灵灵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镶嵌在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上,头上戴着宋雪意为她细心搭配的皇冠。 而江宜抱着滑板,干净利落的短发搭配军绿色背带裤,站在江枝身边像极了俊俏的小少年。 被江钟国要求剪短的头发还没有长起来,在和宋卿熟悉后,江宜人生第一次穿上了公主裙。 想到这里,江宜忍不住轻笑了出声。 宋卿喝水的手一顿,看着眼前人的笑意有片刻恍惚。 江宜的笑素来有感染力,即使再不开心,看见她的笑颜也会忍不住勾起唇。 笑什么。宋卿将唇角压下,装无所谓问着。 江宜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是想到了以前,你第一次让我叫你姐的样子。 说起以前,宋卿微怔了片刻,试探问:给你穿白雪公主裙子那次? 对。江宜一下子笑开,眉眼间明艳一片:你说如果我想要穿你的裙子,就得先改口叫你姐姐,要么就只能给你扮坐骑。 说起旧事,宋卿也被拽入回忆,她附和道:但你开始并不愿意叫,也不愿意当坐骑。 我可是滑板queen。江宜笑着反驳:怎么可能当坐骑啊。 江宜搬来江城后,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自由。 虽然每天都还要上补习班,但比起以前,她现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比如滑板。 江枝为了哄江宜顺利完成敲门任务,给她配了个代表奖励的滑板。 有了新玩具的江宜每天放学后就抱着滑板在小区里疯玩儿,而在一旁扮家家酒的宋卿并不喜欢这种极限运动。 直到江宜六岁生日时,宋雪意才牵着宋卿第一次拜访了江宜的新家。 在生日许愿前,江枝告诉江宜,以后她有姐姐了,也多了一个干妈。 温柔的宋雪意和漂亮的宋卿就这样加入了江宜的生活里,此后独来独往的江宜也多了一个小尾巴。 宋卿比江宜大一岁,但却比江宜要文静乖巧许多,讲起话来都是轻声细语的。 那是一次幼儿园活动,老师要求每个女孩子都扮演一个公主角色,男孩扮演王子。 江宜反驳,问老师为什么女孩子不能扮王子,男生不能扮公主。 她的提问被幼儿园老师当成了挑衅,所以老师并没有搭理江宜的问题,只是说不完成的小孩就会失去代表荣誉的小红花,会影响整体班级的荣誉。 宋卿和江宜在一个幼儿园,比江宜大一班,在知道这个事情后,主动问了江宜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但是有代价。 两个小孩已经改口互相叫对方的妈妈为干妈,可江宜死活不肯改口叫宋卿姐姐。 宋卿就以给江宜穿公主裙为诱,让江宜改口叫自己姐姐。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年龄大就会拥有一份优越感,要是在学校里能再有一个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姐姐的人,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现在想起来,那个老师真的很不合理。江宜感叹道:为什么对男女定位那么刻板,还要拿集体荣誉来绑架小孩。 有了这个话题,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宋卿附和道:是啊,在大部分人心里,对性别的定义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女生必须是公主男生必须是王子。 在所有活动里男生必须穿裤子,女生只能穿裙子。江宜倚在椅背上,指尖搭在桌面上轻轻叩着:习惯从外形上定义男强女弱,女生必须是弱者,而男生就能玩儿刺激项目,女生只能扮家家酒,但这种偏见其实不局限于小孩。 没错。宋卿被她引起共鸣,感叹道:成年人里的潜|规则更多,男人三十而立,女人三十必须嫁,男人至死是少年,而女人不嫁就是人生不完整。 尤其是在教师这种职业里,这种规则格外明显。 所以你呢。江宜看着宋卿,话锋一转:你也有刻板印象吗? 宋卿的笑意凝在了唇边,她终于明白江宜聊起这个回忆的目的。 还是为了邹晋的事情。 你也认为自己到了年纪必须结婚,所以......江宜轻轻咽了咽口水,没有勇气将问题问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没由来地紧张。 第30章 她害怕得到宋卿的否定回答,不是因为偏见而是真爱,也怕得到肯定答案,不是真爱只是妥协。 这两种不论是哪一种答案,都不是江宜想要的答案。 就连江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宋卿的神色有些严肃,气氛在此刻僵住了。 江宜的心揪了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就在她要再次开口打破僵局时,听见了宋卿的回答。 重要吗?宋卿反问。 这是江宜意料之外的回答,她有些意外地问:什么? 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结婚与不结婚的话题。宋卿看着江宜的眼睛问:对于作为亲戚的姐妹俩来说,重要吗? 江宜被堵得哑口无言,刚刚的气氛让她忘记了自己和宋卿的关系。 原本轻搭在桌面上的手收回,攥成拳揣回了口袋。 气氛骤降的餐厅,就连原本温馨的暖黄灯光也变得让人难受了起来。 一别十年,宋卿变了许多。 这是江宜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在自己缺席的十年里,宋卿发生了太多变化,脾气秉性,朋友圈子,就连性取向,全都是一种新的未知。 眼前人仍旧是记忆里的长相,但却是一个全新的宋卿。 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宋卿。 那,你幸福吗?江宜换了个说法,自嘲道:别人的妹妹也会关心姐姐幸不幸福的。 宋卿看着江宜落寞下去的表情,心里原本提起的期待也泄了气,她将左手收回口袋,沉声答:还好。 宋卿抬起右手故作镇定地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藏在口袋里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没关系,江宜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反正现在还只是交往阶段,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她看着宋卿,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新办了国内的联系方式。江宜的语气有几分讨好,攥着手机的手有些紧张。 宋卿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原本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几分,笑了笑问:所以你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吗?江宜轻声问:姐。 眼前人改口改的干脆利索,宋卿扬了扬眉没有再发问,而是掏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 新的好友申请弹窗出现,宋卿按灭了屏幕没有搭理。 江宜看着手机停留的界面,忍不住放大了宋卿的微信头像。 是一只歪着头微笑的萨摩耶,雪白的毛衬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软萌 咳。宋卿忍不住提醒道:好歹也得等我不在你面前的时候看吧。 江宜意识到失礼,礼貌地说了句抱歉,然后将手机收回口袋。 宋卿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水,用余光打量江宜。 那,今天我就先走了。江宜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站了起来:姐...你早点休息。 宋卿没想到江宜会这么干脆地站起来道别,忙不迭地也站了起来。 直到密码锁传来上锁的滴滴声,宋卿才回过神。 自己刚刚居然在期待江宜会撒娇要留下...... 宋卿收回自己失落的视线,看着空掉的水杯和椅子,头一次觉得隔音太好也是一种困扰。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宋卿掏出自己的手机,通过了那个好友申请。 几乎是刚通过的瞬间,对话框就来了消息。 dawn:不许熬夜。 dawn:明天见。 第16章 新年的体验感结束的很突然,当长街上堵起早高峰,喇叭声此起彼伏时,人们从一个短暂的缤纷梦境里又踏回了现实。 在第三次被飞驰而过的小电驴抢了绿灯后,莫淮水忍无可忍地踩了刹车,咬牙切齿道:个斑马你蛮翻咧1。 听着她这声骂,坐在后座的江宜闭着眼,也用方言接了句:冇得办法,又堵起辽啊2。 女人嗓音清冽,还夹杂着几分没睡醒的哑,讲起方言来别有一番滋味。 莫淮水气瞬间消了,抬起眼看着镜中人:学姐,您真的会讲方言诶。 嗯。江宜语气淡淡:我五岁就来江城了,这么多年听也听会了。 除去中间空白的十年,江宜也算是半个江城本地人了。 宋雪意是江城人,平日里温柔似水的人在讲起江城方言时也会不自觉地变得很凶。 想起以前有次自己和宋卿在小区楼下玩儿,遇到个醉鬼陌生老头,喝了猫尿的男人变得狂妄自大,对着两个小孩指点说教。 江宜护着宋卿,和老头呛声,可普通话到底不敌方言有攻击力。 就在那老头声音越来越大时,被来找孩子回家吃饭的宋雪意给听见了,走近一看发现这人骂的是自家两崽。 素来温柔的宋雪意瞬间切换了战斗模式,流利的方言脏话骂得老头节节败退,最后实在骂不过了就在宋雪意的骂声中逃走了。 事后宋雪意联系了社区安保,没多久那老头家人就上门来道歉了。 想起旧事,江宜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聊天软件的界面还停留在昨天的那句明天见上,宋卿最后并没有回复自己。 第31章 可江宜并不在意,她挑了个可爱的小狗微笑表情包发过去。 看着镜中人看着手机难掩笑意,莫淮水忍不住八卦道:学姐在和谁聊天?第一天报道您居然一点都不紧张诶。 江宜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之意,清了清嗓子道:好好开你的车。 下了转盘,早高峰的威力仍在持续,莫淮水低速跟着前面的车,忍不住又开口找话题:学姐您真的不紧张吗? 紧张什么?江宜看着仍旧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按灭了手机抬头问:会有很凶的老师吗? 这个...学姐我还不知道您会跟哪个老师,要不是有规矩限制,我觉得以您的资历根本不需要配科室老师。莫淮水眼观八方,随时提防着窜出来的电瓶车,嘴里话不停:不过不论您跟谁,都别跟了薛静鸢薛主任。 薛静鸢,江宜轻轻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不解道:为什么? 鸢姐是心内科里出了名的魔头,管学生非常严,经常能看见被她骂哭的。莫淮水给江宜科普着,话是埋怨可语气中夹杂着的确实仰慕:不过鸢姐真的超厉害的,是心内科一号难求的神仙,她在华科念完博又出国联培了两年,今年也才三十八岁,就已经坐到了科室主任的位置了,她还带研究生,自己也发sci。 说罢莫淮水轻叹了一口气:医学,简直是慕强批的天菜专业,只可惜我是棵白菜。 听了莫淮水的话,江宜对薛静鸢有了初步印象,她轻点了点头道:不过心内严格也正常,分毫之差都足以致命。 这倒是。莫淮水叹道:我还是当我好我的查房丫鬟吧,毕竟再不努力,就要被抓回去当老师,那时候我这双辣手可就要摧残国家的花骨朵了。 江宜被莫怀水逗笑,忍不住又点进聊天框。 dawn:早上很堵,出门前记得备好早餐。 发完这句话,江宜觉得自己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于是又在表情库里挑选了半天。 dawn:【狗狗歪头.jpg】 她发完消息,聊天界面变成全绿色的对话框,江宜忍不住又点进了宋卿的头像。 谁知道手一滑,变成了拍一拍。 【我拍了拍echo一同望向人潮的空白】 看着多出的这一行小字,江宜有些愣神,昨天加了宋卿的联系方式后,江宜对着备注框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能想一个好的备注来给宋卿换上。 好像怎么形容,都词不达意。 所以就保留了宋卿自己的id。 echo是回声的意思,并不是宋卿的英文名,那这是有特殊含义的名字吗? 正当江宜愣神的时候,全绿的对话框被打破,弹出一条新消息。 echo:好瑶姐我在醒了,别催别催...... ......... ......... 宋卿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发完消息后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窗帘溢出丝缕落在书桌上,她再一次比闹钟先醒过来。 昨夜江宜走了以后,宋卿就开始继续处理工作,一直到后半夜写完了抱回来的试卷后,才去洗漱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了江宜的原因,昨夜的安定好像失去了效果,宋卿不知道躺了多久都无法睡过去。 现下四周很静,静到宋卿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闭上眼宋卿再睡不着了,她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掌心不自觉地覆了过去。 您看您的这个心电图显示:v1-v3导联st段压低0.1mv,t波倒置3。再结合您说的阵发性心前区疼痛,伴随着胸闷气短,每次持续数分钟,初步诊断为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具体的请您再做一个详细的病理筛查,尽量早做入院治疗的准备。 另外,请问您是有在服用抗抑郁与焦虑的药物吗? 一闭眼就是医生的问询。 可掌心下跳动的心脏仍旧鲜活,不论从外表还是精神状态,宋卿都和病人这两个字挂不上勾。 或许这就是命吧。宋卿长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呢喃着: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还没问完就在空气中散去。 叮叮叮 闹钟声打破了诡异的安静,宋卿轻轻擦拭掉滑落的泪,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关闭睡眠模式的手机再次活跃了起来,群消息响个不停。 宋卿起床很干脆,从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拖延,今天开学宋卿的任务是晚上的班会,所以洗漱完等早餐的时候她瞥了眼手机工作群。 开工第一天,老师们情绪高涨,大群小群的消息都已经被刷到99+了。 好友姚佳瑶已经一个人占领了聊天框,宋卿从最上面慢慢往下滑着看. 大半是吐槽工作安排的,偶尔夹杂着几句对假期旅行的怀念。姚佳瑶比宋卿大三岁,但一路都在念书从国外留学回来就直接进了江城一中当英语老师,从未离开过学校的姚佳瑶和现在年轻人的网速保持着高度统一。 不仅心态年轻人也格外年轻,看上去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没区别。 宋卿将她的吐槽翻完,手指停在最后两句话上 第32章 瑶(7月30):白天没事,你上次说的那事还弄不? 瑶(7月30):正好我朋友的医院今天也复工了。 宋卿抿了抿唇,回了句好。 瑶(7月30):祖宗,你终于理我了【发怒.jpg】 看着这句话宋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迷迷糊糊好像回过姚佳瑶的消息,但为什么没有呢? 宋卿将和姚佳瑶的聊天记录滑出去后,才发现了原因。 被压在一堆信息的最下面,孤零零地躺着一句问询 dawn:瑶姐是谁? ....... ....... 距离自己发出消息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莫淮水说完薛静鸢的坏话后才得知江宜的对接老师就是自己口中的魔头。 原本说陪江宜等老师的诺言也作废,把人送到薛静鸢的办公室后,莫淮水头也没回地跑掉了。 只留江宜一个人在办公室。 对于莫淮水的叛变,江宜并没有太多在意。 她的注意力在那个反复刷新都没有等来那个红点上,静等了几秒后干脆按灭了手机揣进了口袋。 静音了吗?一句冰冷的问询声从身后传来,江宜一怔,旋即转过身。 入眼是一张清冷的脸,黑发被规矩地束在脑后,一丝碎发也没留。女人是标准的鹅蛋脸,一双杏眼未施粉黛,眉心中央还有一颗半颗绿豆大小的痣。 江宜视线落在她白大褂上的胸牌上薛静鸢,心血管内科,主任医师。 察觉到了江宜的视线,女人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您好,薛静鸢。 您好,江宜。江宜伸手握住那双手,指尖交握又分开,礼貌之余又有些疏离。 江宜站得很直,全然没有半分见了老师的谦卑感,就连腰都没有弯一下。 听说过你。薛静鸢神色淡淡,将办公室门关上后径直走向了办公桌:我有看过你好几篇sci,你在国外有自己专门的研究小组,不论是学校还是医院你的地位都很高,为什么会回国? 江宜没想到薛静鸢一上来就会问这个问题,她轻笑道:人总是要回家的。 这个回答巧妙地避开了薛静鸢想要探寻的问题,在看向眼前这个女人时,薛静鸢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探究。 眼前人很高,薛静鸢坐着看她时需要仰头,女人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铅灰色运动裤里,搭配了双姜黄色马丁靴。黑色皮衣内里叠穿着件藏青格子衬衫,衬衫扣子是开的,露出最里面的纯白打底衫。 不可否置,江宜自带飒爽气场,哪怕是她此刻就随意地站在那边单手插兜,帅得像下一秒就要开拍时尚杂志一样。 真正的医生可不能只会书本逻辑。薛静鸢收回视线,淡声道:既然来我手下了,你就得把自己以前获得的荣誉全都作废,以新的身份从零积攒。 很明显的下马威,但江宜并不当回事,只是笑着轻点了点头。 薛静鸢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老师 原本关紧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闯了进来,川子今天站手术台,出了点状况...... 女生倒豆子似的把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办公室还有别人存在。 原本的慌张瞬间变成尴尬,轻咳了声恢复了几分仪态:您好。 江宜看着毛毛躁躁的人,面前挂着胸牌熊露,学硕研究生。 看清来人后,薛静鸢的眉头忍不住皱起,斥责道:慌慌张张的丢了魂吗?天塌下来了吗? 挨了训的熊露低着头,有些狼狈。 薛静鸢嘴上这样说,还是站了起来:把问题从头讲一遍。 今天是何老师的手术,川子做一助,在下刀的时候出现了柱状喷射形血迹,川子没有反应过来被溅了一脸,现在何老师正在抢救,但是川子吓蒙...... 熊露话音还未落,薛静鸢便抬脚奔跑了起来,她的办公室距离手术室很近,紧急消毒后进入手术室内。 隔着无菌透明玻璃窗,薛静鸢看清了情况。 主刀医师正在进行抢救,旁边站着个被溅了一脸血的男生,显然是吓呆了,手止不住地抖。 废物。薛静鸢低声骂了句,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熊露:把他换出来啊,去三科室找汪洋,这孩子心细。 熊露哆嗦道:老师,三科室里的回学校忙开题了,今天轮休,排在这里的就我和川子。 薛静鸢秀眉拧在一起,低骂了句问:这类型的手术你做过吗? 熊露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嘴摇头。 我来吧。 一道清冽的女声在二人身后传过来,熊露回过头看着走近的人,正是刚刚站在办公室的那个。 应该有备用衣服吧?江宜语气淡淡,转头问熊露:我先去消毒更衣,你给我讲讲病人的症状。 熊露看了眼薛静鸢,得到了老师的点头后便给江宜指了指衣柜:这里是女更衣室,我有一套全新的手术服,您跟我来。 落下遮挡帘,江宜便开始脱衣服,她出门前有预料到这个结果,所以穿的都是很好脱的衣服。 第33章 病人是急性心梗,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男,六十八了,有三高......熊露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看着眼前人的动作有些愣神。 白色t恤被脱掉,露出浅蓝色运动背心,藏匿在宽大衣服下的是完美的肌肉线条,漂亮的蝴蝶骨,流畅的马甲线,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反光。 明明同样身为女性,但在看见这样的好身材时,熊露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江宜正在套手术服,察觉到人的失神,提示道:别停。 病人是先天性心脏病,之前有过手术病史,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回过神的熊露继续哆哆嗦嗦地背诵着病例,手指紧张地拧在一起:里面的主刀医师是何老师,是心内的副主任医师,我只跟着川子看过何老师几台手术,没有过跟他的经验。 够用了。江宜一边换着手术服,将症状听了个大概,点头道:可能是血压升高导致主动脉破裂引发的出血,里面的医生习惯左手刀位还是右手? 右、右手。熊露咽了咽口水,轻声问:妹妹是今天新来的吗? 江宜的速度很快,已经开始套防护服了,长发被挽进蓝色的医用帽中,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是,可以帮我系一下么? 熊露忙不迭地上前,站在正用酒精消毒的人身后,飞速地给防护衣打了个结。 从哪里进去?压在口罩中的声音闷闷的,江宜双手半举着。 熊露连忙拉开手术室门,送江宜进去了。 手术室门关上,熊露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外面,站在了薛静鸢身侧。 补位进去的女人将呆住的川子给换了出来,站在何医生身边的女人侧头对护士说了句什么,手指轻轻往前点了点,为何医生确认出了出血点。 同时血库已经调配来了血包,开始为病人进行输血。 满头大汗的何医生迎来了救星,他主动后撤一步为江宜腾了个位置。 接过护士递来的缝合针,江宜开始处理出血点。 病人的心率正在直线下降,耳侧是急促的警报声,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江宜,她垂着眸,神色专注地对着出血点进行缝和修补。 刺眼的手术顶灯悬在上空,亮得有些晃眼。 白色硅胶手套沾满了鲜血,但并不影响江宜的速度,灵巧的指尖来回穿梭在病人敞开的胸膛中,细小的缝和针正一点一点收缩着出血口。 原本慌乱的手术室因为江宜的进入恢复了秩序。 专注工作时的江宜收敛了张扬,一举一动非常从容不迫,即使是跟第一次合作的医助间也丝毫没有生疏感。 她逆着顶光灯而站,光圈落在她的肩膀,指尖。整个手术室成了她的主场,所有人都听着她的调配。 薛静鸢皱着的眉慢慢松开了,看向江宜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几个小时后,病人的生命恢复平稳,红色灯灭手术成功。 病人被推了出去,等待的家属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脱掉防护服消完毒的医护人员离开手术室往外走。 何医生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扭了扭酸痛的腰肢对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说:静鸢啊多亏有你,居然这么快的时间确定了出血口,你的缝和速度比上次又要快了不少,你没少练啊? 出血点未被第一时间发觉,积血多了就很难找到。江宜转过身摘下自己的口罩,伸出手道:您好,我叫江宜。 何医生摘口罩的动作一顿,立马伸出手回握住:啊,我有幸听过您那篇关于基因隐性的sci研讨会,没想到您居然给我做了一助。 何医生的反应很夸张,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您太客气了。江宜礼貌地笑了笑,我今天刚入职,日后大家合作的机会还很多。 何医生咽了咽口水,一连发出好几个天呐天呐的感叹。 站在门口的熊露眼巴巴地望着,目光锁定在跟在队伍最后面垂头丧气的川子身上时,眼睛亮了亮。 等川子呢?何医生看着激动的人,忍不住道:多亏你给我找来了个神仙帮手,不过川子他今天闯大祸了,我得罚。 熊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声应好:您罚是应该的,这次属于手术事故了,薛老师也要罚我。 我看不会。何老师一脸羡慕地看着江宜,感叹道:你薛老师得了个神仙宝贝,一时半会不会计较这些过错的。 熊露看向江宜,轻声说:谢谢您帮川子,老师说在办公室等您。 那我先去换衣服。江宜跟何老师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进了更衣间。 里面有几个换完了衣服的护士正在八卦闲谈,看见江宜进去后便闭了嘴走了出去。 更衣间恢复安静,江宜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后坐在了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刚开机,屏幕上就弹出不少消息。 进入社交软件,看着熟悉的头像边亮起小红点,江宜的呼吸漏了半拍,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她点进去看见了几条新消息 echo:发错了 第34章 echo:你今天要去办入职么 echo: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最近一条的时间点是十一点半。 江宜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中午的饭点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第17章 薛静鸢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等到江宜敲响办公室门。 原本想板着脸扮演严师责问的姿态在看见江宜的表情后,瞬间打消了。 因为进来的江宜脸色比自己还要严肃,仿佛下一秒就要来责骂自己怎么带的学生。 薛静鸢不知道的是,短短十分钟内,江宜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最终还是没有犹豫地直接关了机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不止有薛静鸢,还有刚刚那个闯了祸的男生川子,和急急忙忙求助的熊露。 江宜一进去,就被三双眼睛迎接。可她仍旧神色如常,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刚刚感觉怎么样?薛静鸢轻咳了声,主动破冰道: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确定出血点的?又是怎么判断的? 提到这个问题,熊露和川子也纷纷看向江宜,一副等待指点的模样。 病人有高血压病史。江宜没有客气,径直坐到了薛静鸢对面的那张沙发椅上,轻声道:所以手术中出现柱状喷射血迹可能是血压升高引起并发症,再加上下刀位置偏移了几毫米导致动脉壁损伤。 当血喷溅出来的时候就要第一时间锁定出血点,不然出血点就会被积血掩盖住,如果是因为高血压引发的出血,那就是基底动脉,如果是因为下刀不精准,那就要观测积血点了。江宜停顿了片刻,忍不住道:今天这个人是第一次站台吗? 江宜用了这个人指代川子,问出问题时也是对着薛静鸢的,即使川子就在她身侧,江宜也没回头。 薛静鸢被问得一愣,摇了摇头道:不是,川子从学校出来后就一直跟着老何给他当助手。 一助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具有挑战性了。江宜挑了个比较温和的用词道:他还需要多锻炼。 江宜话音刚落,那个叫川子的男生就低下了头,一副恼怒自责的样子。 坐在川子旁边的熊露轻轻拍抚着他的肩膀,耐心安慰着。 不难看出她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江宜并不感兴趣。 川子本名叫陈川,是老何一手带着的学生,平日里最宝贝的一个。 但薛静鸢和江宜的想法是一样的,陈川不论是心性还是技术都还不够格,这次是他第一次给老何做一助,但目前来看也会是最后一次。 薛静鸢瞥了眼亲昵的二人,轻咳了声,以示警告。 反应过来的熊露停止了安抚男朋友的动作,起身去为江宜接了杯水。 比较巧的是,他下刀偏移的点正好是基底动脉,所以很快就确认了。江宜接过熊露递来的水,低声说了句谢谢后继续道:后面的血管修复就是比较基础的常识了,清除积血的同时必须立即输血,不然很有可能引发失血性休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家应该都是被吓到了。 薛静鸢再次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就连眉宇间的严肃都不自觉卸下。 过去新人刚到医院,难免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而江宜这次撞上的属于重大危机,可她却丝毫不乱,甚至还轻松完美地解决了。 我还是好奇你回国的原因。薛静鸢再次问出几个小时前问出过的问题,但这一次语气里满是赞许:毕竟以你的资历,在国外获得的待遇会比国内要高几倍,而且你的荣誉都在国外。 我最大的荣誉。江宜轻蔑一笑,淡声道:就是我本人。 她的语气态度实在嚣张,但却没有让薛静鸢有半分不爽,因为江宜的确有傲的资本。 江宜复盘完了这台手术,又听陈川和熊露轮流做了许久汇报。 等二人结束,江宜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除了早中午一起吃了个三明治外,江宜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她从口袋里掏了块巧克力含住了。 我已经叫了餐。薛静鸢看出了江宜有些苍白的唇色,体贴道:刚刚等你没有来,就耽搁了,现在已经去热了。 她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就被敲开了。 一个小护士提着满满两手的食盒,放在了江宜身侧的桌子上。 谢谢。江宜的确饿了,所以没有推拒。 打包袋打开,饭香味扑鼻而来。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薛静鸢也坐过来,端起碗一起吃。 不谈工作的薛静鸢和她的名字很像,是很有禅意的大气类型美人,尤其是眉心的那颗痣,简直如神来之笔。 等吃完饭,江宜和薛静鸢道了别,边走出办公室边将手机开了机。 江宜前脚走,薛静鸢后脚也去查房了,办公室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这人什么来头?留着收拾餐具的陈川看着走远的背影,压着声音问熊露:她来之前是学内科还学外科的?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感激之意,刚刚在薛静鸢面前装出来的乖顺也荡然无存,盯着江宜的眼神中有些怨恨。 我查了一下,她好像是内科专硕后面又转了外科科博。熊露没有注意到陈川的变化,她看着江宜的背影,语气有些钦佩:她发表的sci一个页面都展示不完,是个理论实践双修的神仙。 第35章 而且人长得好看,身材也一绝。 陈川又盯了眼早已经没人的走廊,转过脸不满道:蛮拽的。 .......... .......... 江宜出了医院便叫了车,赶去宋卿给自己的地址。 中午宋卿约自己吃午餐,结果被手术给耽误了。 江宜和宋卿解释清楚后,宋卿告诉她,今晚她可能要聚餐,如果江宜方便的话可以过来一起。 可当江宜推开包厢门时,却并没有看见宋卿,入眼只有一个抱着麦正唱得撕心裂肺的醉鬼。 你是?姚佳瑶眯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片刻地微怔。 进来的人不是无趣的同事,而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 女人身材很好,长腿细腰标准的九头身,眉目间肆意张扬,是标准的明艳大气的浓颜系美人长相。 姚佳瑶本就喝多了,趁着酒劲大胆问:我知道了,你是这个ktv的特殊服务! 长发御姐t是不是!姚佳瑶满意大笑道:我就知道卿卿说上厕所肯定是借口,原来是去帮我点你了呀。 江宜皱着眉看着眼前胡言乱语的醉鬼,再次核对了一下手机界面,确实是宋卿发给自己的包厢号啊。 宋卿呢?江宜有些反感空气中酒精和食物混杂的味道,她曲起指节抵住鼻子,问道:你是她的同事吗? 听见宋卿的名字,姚佳瑶更加确定了,一个飞扑过去就搂住了江宜。 没料到眼前人会搞突然袭击,江宜皱着眉将人往外推。 可是喝醉了的姚佳瑶浑身反骨,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人死死抱在了自己怀里。 我是宋卿的朋友。姚佳瑶打了个嗝儿,叹道:我就知道卿卿对我最好了。 听到那个亲昵的称呼,江宜推拒的手一顿,皱着眉道:你叫她什么? 卿卿 姚佳瑶话没说完,便被人给打断了。 你在干吗?宋卿站在门口,看着被强行搂住腰的江宜,眉眼间有了怒意。 就在进来的那一刻,自己似乎还听见了姚佳瑶找江宜索要亲亲? 十分钟前江宜说快到了,宋卿就借上厕所之由去接江宜。 可是等了许久不见人,谁料回来就撞上了这一幕。 姚佳瑶死死搂着江宜,不仅整个躺在她身上,甚至还索吻? 听见声音,江宜一愣,用了几分力气终于摆脱了姚佳瑶这个醉鬼,她转过脸有些可怜:姐,她非礼我。 什么非礼姚佳瑶打了个嗝儿,猛地站起来:实在不行,我可以加!钱! 话音落,姚佳瑶就又伸出手去要摸江宜。 啪 姚佳瑶伸出去的手被宋卿冷冷拍开,这一巴掌出乎了江宜的意料,她怔在原地心里没由来地暗爽。 但只爽了一秒。 因为宋卿抬手将醉鬼搂进了怀里,而醉鬼也抬手回抱住了宋卿。 从动作的熟练程度来判断,应该是搂过不少次。 江宜抿了抿唇,视线紧紧盯着那支搂在宋卿腰间的手,好心情瞬间就坏了。 专心处理醉鬼的宋卿并没有发现江宜的不开心,她不动声色地将江宜护到了自己身后,用身体把江宜和姚佳瑶给隔开了。 喝醉了的姚佳瑶窝在宋卿的脖颈处蹭了蹭,闻出熟悉味道后嘟囔了句:不要卿卿。 说罢姚佳瑶转过身就要去抓江宜的衣角,嘴里还喊着:你过来嘛,躲我干什么? 宋卿冷着脸将她的手强行掰回来,沉声道:你喝多了瑶瑶。 江宜皱着眉退后了一大步,表情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醉鬼刚刚是吻了宋卿的脖子吗? 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江宜咬了咬牙,眼神似刀,盯着那双还环在宋卿腰间的手。 姚佳瑶。宋卿的声音冷了下去,带有几分不悦:你需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你姐姐吗? 提到姐姐两个字,刚刚还闹腾的醉鬼立马从宋卿的怀抱里闪了出去,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双手规矩的搭在了膝盖上,扯着嗓子回答:不需要! 不需要那就给我老实回家。宋卿冷着脸,拿出手机给姚佳瑶叫车:从今往后,姚佳瑶你不许喝酒。 ......... ......... 将姚佳瑶送回去,宋卿和江宜再回家时,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从刚刚在车上,江宜就有些低气压。 在下车后没走几步,就彻底爆发。 你喊我过来看你照顾她,是想让我难受吗?江宜的语气闷闷,夹杂着委屈。 看着身后人停了脚不肯走,宋卿轻叹了口气站在原地。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江宜站在原地,双手揣进口袋里,沉眸看着宋卿。 二人站在路灯照不到的昏暗处僵持着,四周静悄悄,今夜格外温柔,像是体谅江宜穿得少,连风都没有起。 静谧的夜,偶尔晃过一两束车灯,却并不刺眼。 江宜趁着夜,肆无忌惮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宋卿变瘦了,一个新年过去别人都是胖,可宋卿却没有。 第36章 本就精致的小脸变得更瘦了,露在外边的脖颈雪白。江宜的视线暗了暗,又想起刚刚那个醉鬼的唇擦过宋卿脖颈的样子。 真想把眼前人圈入怀中狠狠吻一通,把那个讨厌醉鬼的味道全都抹除掉。 江宜的眼神直白,丝毫不掩爱意。 用眼神吻她千千万遍,江宜偏偏不肯向前走那一步。 这是她表示自己小脾气的方式之一。 江宜的朋友很多,但关于她这个小性子,却只有宋卿一个人知道。 第一次表露出来,还得追溯回高中时期。 高中时期再要好的两个人,偶尔也难免会有小分歧。 宋卿十七岁时身上的清冷气质和温柔涵养就已经显露,仅凭借一张模糊的被偷拍照,穿着校服的宋卿就成功登顶校花榜。 被论坛的同学们封为白月光一般的惊艳存在。 所有人都喜欢这个脾气好,温柔,努力的学霸。 因为不论在任何时候,宋卿当下在做任何事,只要你去找她问题,她都会放下自己的事情来为你讲。 少女声音甜美,眉眼温柔,即使是很基础的题也会认真拆分讲给你听。 那个时候帖子爆火,很多人慕名来找宋卿问问题。 宋卿脸皮薄,总不好意思拒绝,一次两次还能顾及。直到被问的事情越来越多以后,宋卿总要牺牲很多和江宜独处,甚至是自己休息的时间来为自己追进度。 如果是女生,宋卿刚好讲完就快要上课了,二人还会结伴一起出去接个水上厕所什么的。 起初有人来问问题时,作为同桌的江宜就很不爽了。 趴着睡觉的江宜只需轻啧一声,宋卿就会主动压低讲题的声音,到后面变成只写不讲。 青梅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有点眼力见的同学会挑江宜不在位置上的时候来问,可也有没有眼力见的。 惹江宜爆发的,就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男生。 那个男生是高三部的一个混子学生,靠着体育特招和家里塞钱进来借读的,平日里吊儿郎当混日子,对文化课一窍不通。那男生跟风论坛帖子而来,缠着宋卿反复问同一个问题,霸占了宋卿整整三节课的课下休息时间。 忍无可忍的江宜径直找去那个男生的班级,一脚将人桌子给踹了。 得知自己老窝被偷袭了的男生赶回去时,已经晚了。 藏在抽屉里的手机掉了出来,那里面偷拍了无数张宋卿的照片,甚至嚣张到连手机屏保也是宋卿的照片。 本来就火大的江宜直接将那手机从六楼丢了下去,手机碎在了小树林里。男生还没来得及发怒,江宜的拳头就已经狠狠砸在了那个男生脸上。 这件事闹得很大,大到惊动了这个年级来围观围观这个男生单方面挨揍。 江枝从小就热衷于给江宜报补习班,周末四节课,必定有一节是专门拿出来给江宜练体能的。 专门训练体能的课程和吊儿郎当混日子的体育生不是一个力量级的,江宜拳拳到肉,没给那个男生留半分还手的机会。 彼时江宜才十六岁,将十八岁的成年男生按在地上打得连连求饶,哀嚎不止。 事情惊到了老师那边,二人双双带走教育,保送进来的江宜本来就是老师的心头肉,就更别提这件事本就是对方过错在先。 所以那个体育生背了大过,取消了借读生的资格。 而江宜也只是在升旗仪式上,敷衍地念了篇五百字检讨。 自那以后,再想来问宋卿问题的人都会提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抗住江宜的拳头。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是个完美结束,可是江宜却闹起了脾气。 江宜一连好几天都不肯和宋卿讲话,就上厕所都不愿意和宋卿一起去。要知道一起上厕所对高中女生来说,可是一种关系的象征。 宋卿知道自己这次惹了江宜不开心,所以也很乖,遇到再来问自己问题的人也都会摇头拒绝。 江宜僵着不肯和宋卿好。宋卿又嘴笨不会哄人。 二人就这样别扭了一个星期,在周五的晚上,江宜实在忍不住了,在距家还有几百米的地方,站在原地不肯走。 任凭宋卿怎么说,江宜就是不肯松口。 你以后,只许对我一个人好。江宜语气闷闷,带有几分委屈:不许给别人讲题,不许再对别人温柔,也不许牺牲和我相处的时间去陪别人。 听着这小情绪满满的话,宋卿终于知道了江宜别扭的原因。 她朝着站在原地的江宜走过去伸出手,哄道:好,我以后也只牵你一个人的手。 看着宋卿伸过来的手,诚意满满,江宜终于哼了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走。宋卿轻声说:回家。 少女们手牵着手,在夜色中往家的方向走。所有的不开心也就随着晚风一起飞走了。 刺骨的晚风打在背上时,宋卿打了个哆嗦,感觉到了冷。 她站的地方是个进风口,巧妙地挡住了吹向江宜的风。 看着眼前陷入别扭的人,宋卿知道江宜在想什么。 刚刚自己和姚佳瑶的动作惹到了江宜,所以她在等自己主动求和。 宋卿本来不想要妥协,可视线在江宜身上停顿不到片刻,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第37章 主动伸出去的手,将凝重的气氛给打破。 走。宋卿的声音仍旧很甜,但此刻带了几分不容拒绝的严肃:回家。 女人站在夜色里,一双眼眸似秋水清冽,柔软的掌心向上,是求和的姿态。 江宜轻哼了声,搭上宋卿递来的手。 手落进手,掌心包裹掌心。 宋卿捏了捏江宜冰凉的掌心,头也没回地朝前走去,只是方向不是她家,而是江宜住的酒店。 二人一前一后牵着手走着,就像曾经发生过无数次一样。 暖意顺着二人握紧的掌心来回传递着。 江宜任由宋卿牵着往前走,她眼睛不肯用来瞧路,也不管宋卿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她只管走,眼睛用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四周树叶被风卷得呼呼响,江宜却只能感受到掌心处蔓延的暖。 原来,今夜是有风的啊。 第18章 风一直穷追不舍地粘着人到了门口。 自动玻璃门合上的那一刻,体温才终于回暖。 江宜看着熟悉的大厅布置,心里有片刻失落。 这家酒店有一面临江,江宜订的豪华套间,就是因为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见这个大桥和江景。 滴了房卡,江宜推开门等宋卿进去。 酒店的供暖系统在插上卡的那一刻自动开启。 宋卿走了进去,打量着江宜的居住环境,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那天瘫在她家客厅的行李箱已经收起来了,贴在衣柜旁,宋卿转过身坐在了落地窗边的沙发上。 入了夜的江城仍旧灯火通明,长江大桥上亮着灯,美得像一幅画。 我今天是不是打扰了你的聚会?江宜洗了手,从橱窗里拿出苏打水,放在了宋卿面前。 酒店做了内嵌式灯带,暖黄的光顺着墙壁溢出来,落在宋卿身上与之完美融合。 没。宋卿确实有些口渴,今晚的聚会是平日里和宋卿交好的几个老师组织的。 起初只是吃了个饭,可姚佳瑶的感情受挫非要喝酒,再加上春节期回了家的老师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催婚和催生,情绪到了就一起转了场。 宋卿本来不想去,但架不住姚佳瑶的软磨硬泡,看着堆了满桌子的酒,宋卿想起上次醉酒后自己做的事情......于是说什么都不肯喝酒,连姚佳瑶递来的杯子都没接。 江宜在宋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轻声道:中午的消息,我没看见是因为...... 搁在身侧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宋卿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江宜的话。 你先接吧。江宜体贴说完,低头抿了口水。 宋卿没推脱,在看清备注的那一刻,眼神中闪过些许紧张。 老师,您今晚在家吗?少女清冽的嗓音从听筒内传来,宋卿抬眼看了眼江宜,下意识堵了堵听筒。 几乎是瞬间,江宜意识到打这通电话的人不简单。 起码在宋卿心里的地位,是不俗的。 江宜安静地坐在沙发里,掌心的暖已经将苏打水的玻璃瓶给捂热了,可江宜却觉得有些发冷。 她坐在宋卿对面,看着宋卿的表情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 你回来了吗?宋卿放低了声音,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卿似乎有些意外,还有些着急。 那我现在就回家。宋卿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叮嘱道:你别自己试着开火,太危险了,把你想吃的菜发给我,我很快就回来。 宋卿对着电话又应了几声后,才终于挂断。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江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困惑。 嗯我现在有点事情,可能得先回去了。宋卿打量了一圈江宜住的环境,视线在电视柜上的那堆没拆的速食品上停顿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江宜嗯了声,也站起身来: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宋卿没有犹豫直接打断,她轻咳了声道:我还得去趟超市,你早点休息吧。 江宜点了点头,抿着唇没有讲话。 她的视线落在宋卿身上,心里憋了很多问题想要问,可是她无从下口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让自己送她回家是因为家里有别人吗?还是对于家里那个人来说,自己才是别人? 这么晚了还要专门为那个人做饭吗? 问题堆满江宜的脑子,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自己离开的十年内,宋卿身边到底出现了多少人? ........... ........... 宋卿并不知道江宜心里的百转千回。 从江宜住的酒店里出来后,宋卿想要给宋雪意发个消息,但看了眼时间凌晨2:00. 这个时间发消息恐怕会吓到宋雪意吧,宋卿只好将手机给放回口袋。 夜色寂寥,好在一路有路灯,宋卿裹紧羽绒服加快了步子。 江城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周边所有的小区都沾了光荣升成学区房。 缺点是房价贵得逆天,优点是周边设施几乎是顶配,许多商城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宋卿按照信息上的需求买完了菜,又转到了生鲜区。 第38章 等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买齐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宋卿刚出电梯,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少女穿着一身奶白色的居家睡衣,柔软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漂亮干净,听见电梯门开,少女回过了头。 有片刻恍惚,宋卿以为自己看见了十六岁的江宜。单论眉眼和神情,眼前的少女真的有些像江宜,只是她身上没有江宜的那股子张扬和傲气。 她手里提着同色系的拖鞋,像是早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许意?宋卿看着等在门口的少女,嗔怪道:怎么就穿这么点? 宋老师。 在看见宋卿的那一刻,许意眼睛亮了亮,主动上前接过了宋卿手里的袋子。 二人面对面而站,宋卿看见了许意白净小脸上淡淡的黑眼圈。 是不是晚餐也没吃啊?宋卿抬起手捏着许意下巴,端详了一圈道:感觉过个年把你过瘦了。 许意乖巧地嗯了声:我好像没有什么做饭天赋。 你今年怎么没回北京?宋卿一边掏钥匙一边说:早点说就直接跟我回去过年得了,反正也就是加一双筷子的事情。 嗯,本来是回去的,但是出了点意外。许意抿了抿唇,垂下视线看着手里的购物袋,忍不住道:您怎么买了这么多?购物袋里不仅有食蔬水果,还有面包和贝果,只是同样的品类买了好几份。 宋卿轻轻笑道:是啊,这不是开学了嘛,肯定来不及吃早餐,你等下拿一份回家,没了再跟我说。 谢谢老师。许意站在一旁等着宋卿开门,有些不解:可是老师,那还有一份是给谁的? 宋卿输完最后一位密码,将门给推开,倚靠在门框上等许意进去。 看着许意的脸,宋卿脑海里不自觉又想起刚刚在江宜酒店里看见的那堆速食,不用问就知道江宜一个人吃饭时有多糊弄。 是个和你一样也不太会照顾自己的。宋卿抿了抿唇,想起刚刚江宜站在路旁耍赖的模样,轻声笑道:笨蛋。 许意正换着鞋,听出些许不对来,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别哦了,快进去吧。宋卿转过身换鞋,边换边吐槽道:要不干脆丢一双在我这里得了,拿过来拿过去的我都替你麻烦。 这多不好意思,那我岂不是天天有机会来蹭饭? 来呗,我吃啥你吃啥。 二人的气氛愉快,语气里满是笑意,宋卿家的门很隔音,关上的那一刻彻底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门外夜色正浓万籁俱静,淡淡一隐月牙儿挂在天边的痕迹已经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落寞的身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江宜沉眸盯着眼前紧闭的门,低头点了根烟。 尼古丁混杂着薄荷清香,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烟雾腾升上来迷蒙住她的眼睛,身边是长久的空旷无声,城市彻底沉睡连电梯都停止了运作。 江宜很少抽烟,作为医生的她当然知道尼古丁的危害。 只是遇到心烦事时,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 薄荷的爆珠被她咬开,一股强劲的薄荷味直直冲入口腔。 呛得江宜咳嗽了下。 她偏开头躲烟,薄荷味在口腔里蔓延,视线停留在门缝里溢出的灯。 良久,久到连声控灯都灭掉了。 江宜轻轻呼出一口烟圈,转身按了下行的电梯。 第19章 早七点,莫淮水的车准时停在了江宜酒店门口。 在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酒店里出来后,莫淮水降下车窗,活力满满地叫了声:江医生早! 早。江宜淡淡冲她打了声招呼,整个人神色有些恹恹。 车门关上,莫淮水立马将暖气给调到最高。 江医生,您不冷吗?莫淮水通过后视镜看着江宜,她穿了件卡其色的夹克,内里是件白色t恤,配了条深蓝色牛仔裤。很清爽帅气的早春穿搭,如果忽略堆在路边尚未化尽的积雪的话。 还好。江宜靠在椅背上,半瞌着眼:你这个称呼这么变来变去的? 莫淮水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道:学姐您昨天的那台手术在办公室里都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期待着见一见您呢,您今天肯定会很忙,毕竟就连我老师都说,叫我没事多和您接触接触,学一学。 太夸张了。江宜勾了勾唇,不过是台小手术。 这可不小!莫淮水感叹道:您不知道,我老师说鸢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人这么满意过,听说昨天她还留您吃了饭,要知道鸢姐从来不会和人分享她母亲做的饭的,就连我老师都没吃过,您刚来就吃到了。 提起昨天的饭,江宜有些不解:她母亲?不是说是叫的餐么? 她徒弟们吃的是外卖,但您那份不是,鸢姐从来不吃外卖也不吃速食。莫淮水感叹道:平日里都是鸢姐母亲给她做的饭,然后叫同城闪送,话说我还蛮期待鸢姐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的,她这么厉害,择偶标准肯定也很高。 第39章 只可惜鸢姐是工作狂,长得那么漂亮愣是一个绯闻对象都没有过,也不知道....... 莫淮水提到这些就来了兴致,小嘴叭叭个不停。但江宜并不感兴趣,她又忍不住想起昨天吃到宋卿做的饭的那个女孩子。 就住在对门,还是师生关系,平日里的接触肯定很多吧。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是最讨人喜欢的年纪吧。 想到这里,江宜轻轻闭上了眼,她昨夜从宋卿家回来时都已经三点多了,满打满算睡了不过三个小时。 江城的早高峰威力十足,莫淮水的车卡在路上半天,车屁股还杵在江宜酒店门口。 莫淮水看着闭上眼的人,突然轻声唤了声:学姐。 嗯?江宜没睁眼。 您有没有什么外号或者小名啊。莫淮水抿了抿唇,有些紧张:我老学姐江医生的叫,会不会给您压力? 江宜沉吟片刻道:我朋友一般叫我dawn,我妈叫我满满,你挑你方便的来。 好嘞。莫淮水眼珠子一转,试探道:那我以后叫您江江?您可以叫我莫莫!我比较喜欢叫人的姓氏,这样听起来既尊敬又不失礼貌。 江宜轻笑了下,嗯了声:随你。 小计谋得逞,莫淮水忍不住抬眼看向镜子,坐在后座的人此刻轻闭着眼,昨夜似乎休息的并不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即便是这个状态,也丝毫不影响江宜的美。 这一眼,莫淮水竟有些挪不开眼。 她轻咳了声将视线转移回眼前的路况,可心却收不回来。身后坐着的人是支撑自己走过最困难时候的动力,说自己没有对江宜动别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可是感情的事情急不得,更何况,江宜这次回国,是为了另一个人。 莫淮水看着已经闭上了眼的人,体贴道:那江江你睡,到了我叫你。 江宜嗯了声,说了句谢谢。 车内没人再开口,莫淮水默默将车载音乐降低了音量,只有孙燕姿正低声地唱着: 等不到你 成为我最闪亮的星星 我依然愿意借给你我的光 投射给你......1 黑色的大g汇入车辆,与拥堵的车队融为一体,谁也没注意到那个站酒店门口的身影。 ......... ......... 宋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购物袋,里面是昨天买的贝果和牛奶。 昨天许意问的多的那一份的主人,就是江宜。 但看着远去的车辆,宋卿突然觉得自己此行没什么必要。 虽然江宜刚回国,但她似乎并不缺人照顾。 想到这,宋卿的手下意识攥紧,片刻又松开。 口袋里的起床闹钟开始震动,宋卿回过了神,她将购物袋寄存在了前台,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新年刚过,同学们的玩心并没有收回,教室里楼道上随处可以听见青春的欢笑声。 办公室里也同样热闹。 宿醉过后的姚佳瑶趴在桌子上,盯着手机屏幕刷个不停,在看见宋卿进来时,眼睛亮了亮:wuli卿卿呐!你终于来了。 早。宋卿看着又恢复活力的人,有些羡慕。 姚佳瑶是宋卿是同一时间入职的,两个人年龄相仿,又在同一个办公室,很自然就成了好朋友。 姚佳瑶是典型的开朗型人格,有点什么全都告诉宋卿,尤其是她的感情生活。 我昨天没给你添麻烦吧?姚佳瑶看着宋卿有些许苍白的脸色,有些内疚:我好像又闯祸了。 想起昨天的事,宋卿抿了抿唇,在看见姚佳瑶搂住江宜的那一刻,宋卿的确很不爽。 她走回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将包里的试卷和早餐给拿了出来。 现在正是早餐点,老师们都去吃饭了,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俩人。 没事,我妹她没往心里去。宋卿轻声道:但你确实不能再喝酒了。 对不起嘛。姚佳瑶双手合十讨好道:找机会我请妹妹吃个饭吧,我今天想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八十个大嘴巴子。 宋卿被她逗笑,调侃道:所以一大早又开始当深情种呢? 她意有所指,视线落在姚佳瑶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被刺伤的姚佳瑶瘫倒在在椅背上,看着满是红色感叹号的页面,悲伤道:卿卿你说,要怎么才能将一个人永远地留在身边呢? 宋卿拆贝果的手一顿,脑海里又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那辆来接江宜的车。 我不知道。宋卿语气淡淡。 她不知道怎么把一个人永远留在身边,十年前不知道,十年后,还是不知道。 第20章 诚如莫淮水所说,江宜刚到医院就被人给包围住了。 心内科里挤满了来观望的医生们,彼时正是早餐点,纷纷围着薛静鸢唠嗑。 鸢这次来了个宝贝,可不得请客吃饭?一个短发医生倚在薛静鸢身侧打趣。 旁边人都是站着,只有她坐着,看得出来和薛静鸢关系不一般。 王姐你就打趣我吧,你那个学生不也挺乖的吗?薛静鸢眼睛还在手机上划拉,指腹轻点了下后抬起头道:叫了医院附近那家过早的,等她顺利入职后再吃好的。 第40章 她话音落,围着的人欢呼了一声,纷纷冲她说谢谢。 莫淮水的脚步一顿,扯了扯江宜的衣摆:江江,等等。 被扯了一下的江宜有些不解,轻声问:怎么了? 那个是我老师,她们好像在聊我。莫淮水听见了薛静鸢的话,心里有些忐忑。 江宜眯着眼看了下坐在薛静鸢身侧的人,年纪看上去比薛静鸢大些,三七的侧分一刀切短发,坐在灯下白得有些发光,她正垂眸看着薛静鸢,神情格外温柔。 小莫人确实蛮乖的。提起自己的学生,王静不自觉护犊子起来:听话又懂事,规矩又有分寸,就是嫩了些还得多练练。 薛静鸢眼看着她就要夸起来了,打趣道:这么省心啊?那我得再给你派个不省心的刁难一下你了。 好啊,就要那个了!王静突然坐起来,手朝电梯处遥遥一指。 众人的视线顺势望过去,看见了站在电梯门口的江宜,和站在她身侧的莫淮水。 薛静鸢的视线落在江宜身上,不自觉地勾了勾唇,瞧你们,把小江吓得都不敢过来了。 她说完,轻轻招了招手道:江宜,这位是心外的王静,王主任。薛静鸢说完,朝着王静挑了挑眉:那位就是江宜,估计没人不认识吧。 有人替自己做了自我介绍,江宜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王主任好。江宜冲她轻轻笑了笑,礼貌打招呼。 王静看着眼前高挑帅气的女人,也勾起笑:叫我王静就好,说不定以后该我叫你江主任。 围在护士站边上的小护士们看着江宜走过来,一个个跟被施了定身符似的挪不开眼睛。 说真的啊。王静转过身对着薛静鸢:昨天小何跟我说了那台手术,你要不忍痛把她给我得了,刚好让她给我带带我徒弟,我过段时间要去忙复试的事情。 跟在身后的莫淮水有些害羞,忍不住侧头看江宜的反应。 可惜江宜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都没有加入眼前这场由她引发的吹嘘。 她的手揣在口袋,指尖在手机上摩挲着,心里想着宋卿此刻有没有吃早饭。 想得美你。薛静鸢切了声,站起身道:江宜,你的衣服已经到了,在我办公室里,你要不去试一试?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离开喧闹的人群,江宜将办公室门关上,办公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套全新的白大褂。 但江宜并没有着急换,而是点开了聊天界面,习惯性地点入置顶位。 dawn: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几乎是瞬间,对话框上就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echo:晚餐? 想起上次自己错过的午餐,江宜抿了抿唇,回了个好。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人推开,莫淮水探头进来。 江江。莫淮水一脸开心,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激动:我老师说让我来跟你几天,以后你就是我小老师了。 对于这个决定,江宜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 好耶!莫淮水乘胜追击道:那今天我就来跟你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请客! 江宜想起刚刚应下的约,拒绝道:我晚上有约了。 啊...莫淮水落寞了片刻,不死心道:可是这顿是拜师饭,江江今晚和谁吃饭,要不一起呗?反正江城我熟,我挑的餐厅绝对好吃。 就在江宜要再次拒绝时,聊天框再次弹出消息。 echo:一起的意思是还有别人吗? echo: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瑶瑶说希望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echo:如果今晚没有别人的话,我就叫上瑶瑶? 看着连续弹出的几条信息,江宜想起那个抱着宋卿脖子的醉鬼,眼神暗了暗。 dawn:有,我学妹 echo:行 echo:那我和瑶瑶约改天。 莫淮水还探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江宜。 终于等人将手机放下后,江宜点头应了好。 好耶!莫淮水轻呼一声,笑道:那江江你先换衣服,我去拿点我常用的东西。 江宜点了点头,将手机熄屏后揣进了口袋。 在医院里没有新年不新年的概念,只要到岗后就开始忙碌。 薛静鸢这段时间忙着带研究生毕业课题,非常大方地将自己的办公室暂交给江宜代管。 心内主要是面诊比较多,一上午就已经排了好几个病人。 好在莫淮水除了拿刀会发憷外,理论知识都很过硬,跟在江宜身边当小帮手,倒也还算是体贴。 一直忙到晚上下班点,莫淮水伸了个懒腰长叹了声:江江晚上想吃什么? 等下问她吧。江宜将眼镜摘下,掏出手机。 在两分钟前,宋卿说她已经到医院楼下了。 走吧,下楼。江宜回了个好,站起身脱自己的白大褂。 ....... dawn:马上。 宋卿看着手机弹出的新消息,并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她今晚排了满课,中午和姚佳瑶叫的外卖,到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饿的感觉。 第41章 但,宋卿还是有些期待等下的晚餐。不为别的,只是想见一见江宜。 她现在和江宜的关系变得很是客气,两个人像礼尚往来一样,昨天自己请江宜吃午餐,今晚江宜又请自己吃晚餐。 客套,礼貌,非常符合二人现在的身份。 宋卿抿了抿唇,在心底骂自己贪心。 不许江宜靠近的是自己,忍不住想念江宜的,还是自己。 明明已经过了十年,为什么在看见江宜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想靠近呢。 宋卿对自己摇摆的想法很不满,按照常理来说,自己该恨江宜,想要报复她才对。 可是该怎么报复...... 姐。江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有些许关切:冷不冷? 宋卿一惊,故作镇定地转过身:不冷。 看着江宜的穿着,宋卿有些忍不住反问:你冷不冷? 没出来前还好。江宜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叹道:现在有一点。 宋卿看着江宜单薄的衣服,抿了抿唇问:你什么时候休息? 她话音刚落,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江江!莫淮水降下车窗,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激动地挥了挥手。 宋卿看着眼前那辆黑色大g,正是自己早上看见的那辆。 那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今天接江宜上班的人了吧。 莫淮水将车停稳,推开门走下来道:您好,我叫莫淮水,我江江的学妹,现在算她的小徒弟了。莫淮水很开朗,她假装第一次见宋卿:您怎么称呼? 宋卿看着很自然就站到江宜身侧的人,有些微怔。 她是我,江宜斟酌了片刻,淡声道:姐。 第21章 姐姐好。莫淮水非常礼貌地冲宋卿打招呼,然后转身对江宜说:那我们现在去吃饭?你中午都没怎么吃,肯定饿了,而且你穿得这样少,我看着都好冷。 姐姐你可要管管江江,她一点都不把身体当回事儿。莫淮水一边插科打诨,一边体贴地为江宜打开了车门。 这样的打趣的互怼二人在网络上经常讲,江宜自然地接话道:我身体好得很,还是你比较弱。 站在一旁的宋卿看着二人这样亲昵的打闹,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明明江宜就在眼前,明明江宜就在身边,却有一种离自己很遥远的感受。 好像不论自己怎么做,江宜始终属于另一个世界,无法独属于宋卿。 宋卿的手攥紧又松开,低下头降低着自己的存在。 切~快上车吧,待会儿再冻着你了。莫淮水哼哼两声,视线在看见江宜转身要同宋卿说话时,突然打断道:等等,姐姐先上。 江宜本就转身准备和宋卿讲话,没想到却被莫淮水给抢了先。 于是江宜只好侧过身,准备接过宋卿手里的包,谁料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 宋卿对莫淮水说了声谢谢,便上了车。 看着自己扑空的手,江宜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上了车。 车内暖气很足,关上门就和外面隔绝成了两个空间。 莫淮水不爱在车里弄花里胡哨的味道,连车的内饰都十分低调。 中午看你都没怎么吃饭,明天不订那家了。莫淮水一上车就开始絮絮叨叨,是不是还不太习惯江城的口味? 江宜敷衍地嗯了声,现在宋卿就坐在她身侧,二人近的只需要抬手就能触碰到彼此。 江宜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宋卿身上,她想寻找一些话题打破和宋卿此刻的尴尬。 可是宋卿却只是看向窗外,对车内的二人视若无睹。 对了江江,你这次回国就是为了那个病人吧。莫淮水看着开始倒计时的绿灯,自觉地放慢车速将车停稳:那你以后还会回去吗? 一直扭脸看向窗外的宋卿突然闭上了眼,像是累极了般,倚靠在座椅上睡去。 只是藏在左侧的手攥成拳,贴着裤子口袋轻颤着。 她也在期待江宜的回答。 十年前的分别还会再次上演吗? 车内的氛围降到冰点,江宜看着身侧闭上眼睛的宋卿,抿了抿唇轻声道:看情况。 如果自己的存在是宋卿的负担,如果宋卿真的选择了新的生活,如果宋卿不愿意再见自己。 如果这一生,只能用姐妹来称呼最爱的人。 那么江城对于江宜来说,不过是一座空城。 也是,毕竟江江在国外那么多年的心血说不要就不要也太可惜了。红灯转绿,莫淮水轻踩油门,打趣道:那到时候江江再走的话就把我也带上啊,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就认定你了。 江宜轻笑出声,敷衍道:想得美。 车内因为有了莫淮水的插科打诨,气氛再次好了起来。 而宋卿始终闭着眼,不曾再睁开过。 她心中思绪万千,最后变成一句怨。 凭什么江宜可以淡然的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啊。 这十年,真的好像只有自己在痛苦。 宋卿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口有些闷闷地痛。 第42章 ......... ......... 晚餐是莫淮水选的,她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家族基业都在江城,出入场所都会被人尊称一声莫小姐。 菜是地道的江城菜,莫淮水体贴着江宜中午没吃什么,所以还特意加了清淡的汤。 宋卿并没有什么食欲,整个晚餐期间连话都很少讲。 只是在一旁听着莫淮水聊自己和江宜是如何认识的,二人相识期间发生的趣事,以及自己是如何依赖江宜。 莫淮水每提起一次江宜,宋卿的心就跟着轻颤一下。 她在餐桌上,作为沉默的听众,参与着江宜的生活。 吃完晚餐,莫淮水又非常体贴地送江宜和宋卿回家。 车停在宋卿家楼下时,沉默了一晚上的宋卿开了口:时间还早,要不要上去坐坐? 莫淮水微怔,刚欲答应时,被人抢了先。 好。江宜二话没说就跟着下了车,还体贴地为莫淮水关上了车门。 被留在车上的莫淮水:? 多谢莫小姐的款待。宋卿礼貌地冲她道谢:回家请注意安全。 江宜敷衍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走。 知道自己多余了的莫淮水斟酌片刻,还是听话地走了。 反正自己和江宜相处的时间有很多,莫淮水关上车窗前还挑衅道:明天见,江江。 .... 江宜跟着宋卿回了家。 一进门便看见了玄关处摆着的那双多出来的毛绒拖鞋。 很可爱的卡通人物,主人应该是自己那晚看见的那个女孩。 江宜的视线盯了一会那个拖鞋,然后开始低头解鞋带,换上客用拖鞋后,不小心地将摆放整齐的毛绒拖鞋给踢散了。 已经走到客厅了的宋卿并没有察觉江宜的小动作,她低头在随身的包里翻找了下。 拿出姚佳瑶中午给自己的文件,随手搁在了餐桌最显眼的地方。 你先坐一会儿。宋卿有些心虚,她径直朝着浴室走去:我想洗个澡。 还在踢拖鞋的江宜听见宋卿的声音,连连哦了声,不再与拖鞋较劲。 看着被自己踢翻的拖鞋,江宜觉得心里的醋意小了些。 于是她走进客厅,开始巡视着有没有其她女生存在的痕迹。 宋卿的房子不算大,但却十分温馨。 客厅的整面书墙上似乎又添了新书,靠近阳台的那格子书柜内增加了一套新的博尔赫斯,连塑封都还没拆。 阳台上没有开灯,宋卿养着的绿植贴着墙边木架放着,即使在昏暗的夜景里也能看出生机勃勃。 奶黄色的沙发上多了个抱枕,和门口拖鞋是同样的卡通人物,多半是那个女孩子的。 江宜一面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面又停不下来探索的心。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江宜审视完客厅又将视线挪到了餐厅。 厨房的玻璃门关着,水吧的咖啡机没关,指示灯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绿。 江宜慢慢挪步走过去,视线被空旷餐桌上的文件吸引,薄薄几页纸,为首的那张是心电图检测单。 p波时限0.10秒,高度0.25毫伏;pr间期0.12~0.20秒;qrs波群激动时限制0.10秒;st段处于电位线上,t波与qrs主波方位一致;正常qt间期为0.44秒......1。 这上面的每一个指标,江宜都已经烂熟于心,她忐忑地一项一项核对,而每一项都是正常的指标。 这是宋卿的检验报告,江宜将视线挪到医院的名称上松山医院。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检查时间是三天前。 就在江宜掏出手机准备将医院名称传给莫淮水时,浴室门被人哗啦一声打开了。 宋卿刚洗完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此刻没有穿衣服。浅蓝色的浴巾包裹住好身材,湿透的发梢正往下滴着水,本就白皙的肌肤被热气腾红,整个人干净清丽如出水芙蓉。 听见动静的江宜手一顿,抬起眼时,二人视线相接。 看见了?宋卿语气淡然,似乎对江宜的新发现并不在意。 江宜看着眼前的美人出浴,手中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消息中断,她将病例给放回桌子上。 我说过我没病。宋卿左手攥着干发帽,语气淡然:现在知道我没病,失望么? 她的态度称不上恶劣,但语气里满是嘲讽。 江宜抿了抿唇,淡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好抱歉的。宋卿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自己的发丝,倚在浴室门口沉眸瞧着江宜: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江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宋卿似乎早已经知道自己回国的目的,也知道了她病例泄露的事情。 所以她拿出全新的,健康的体检报告,就是为了赶走自己。 果然,宋卿再次开口:两个选择,一,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辈子别再出现到我面前。 我选二。江宜打断宋卿的话,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做出选择。 看着眼前人一脸漠然的表情,江宜的语气软了下去:姐姐,别赶我走...... 江宜的眼睛本来就亮,此时站在灯下,灯影映入她的瞳孔,湿漉漉的眼看上去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第43章 她的反应是宋卿没有想到的,尽管已经在浴室内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看着眼前人可怜巴巴的模样时,宋卿突然有些心软。 可也只是瞬间,江宜坚决地说分手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重映。 宋卿躲开她的视线,淡声道:我还没说二呢。 我选二。江宜坚定地重复着。 只要不是赶走自己,只要还有机会留在宋卿身边,不论二是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气氛慢慢冷下去,如宋卿身后的水蒸气般,快速消失在空气中。 安静让人压抑,像一把钝刀仿佛磋磨着心脏。 就在江宜觉得自己要受不了了的时候。 终于,江宜听见了宋卿的声音。 二,跟我在一起,直到我结婚之前。 第22章 浴室内的最后一丝热气也散尽。 倚在门框上的宋卿抬眼望向浴室镜中的自己, 病态的苍白脸色被热气吞噬,营造出健康的红润假象。 桌上的病历被江宜看见是宋卿刚刚做出的决定。 她花了十倍的价格拜托那个医生帮自己弄到的这份检验单,每一项指标都是正常且合理的。 因为除了病历上的身份信息属于自己, 其余的都是姚佳瑶的身体指标。 起初这个病历只是宋卿用来糊弄宋雪意的,没想到会变成算计江宜的一步棋。 只是今晚莫淮水的出现, 让宋卿有了个疯狂的想法。 可在看见江宜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宋卿她突然后悔了。 她不想让江宜这么快就轻松,她想冲动一把, 跑过去撕掉病例然后告诉江宜: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你回来的晚了一步却又早了一些。 你救不了我的, 所以现在你应该麻利地滚回你该回的地方, 等着收我的葬礼邀请函吧。 但又瞬间转变想法, 还是决定维持原计划自己得表现得再健康一些,最好是让江宜彻底相信自己没病。 然后在江宜最爱自己的时候死去,让江宜也感受一下被抛弃的滋味。 最好是让她也夜不能寐,日日沉浸在痛苦之中。 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 想法失控后逐渐变得偏激。 宋卿意识到自己现在需要吞一颗伏硫西汀,靠药物来控制一下自己正在逐步扭曲的理智,以防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 可是比起吃下让人昏昏欲睡的药物, 宋卿更想要江宜的拥抱。 药物只能抑制住病情,而眼前人则是自己的病因。 于是她勾了勾手指, 示意江宜过来。 听话的江宜抬脚朝她走去。 每走近一步,宋卿身上的香气就清晰一些,江宜的思绪就乱一分。 江宜在浴室门口停住脚, 二人间不过一抬手的距离。 这距离真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见宋卿浴巾上晕开的水花, 闻见她身上清香的栀花沐浴乳味道。 江宜喜欢这种距离,甚至贪心地想要更近一步。 可是没有宋卿的准许, 江宜不敢抬步。 宋卿突然觉得此刻的江宜像被自己驯化的狗,圈绳握在自己手中。 叫江宜近,江宜就近,叫江宜滚,江宜就滚。 往日的张扬与骄傲在此刻散尽,只留下一双可怜兮兮的眼。 尽管宋卿明白江宜此刻的乖是装的,但,总有一天会成真吧。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的想法,她听话地遵循宋卿的指令,除了不让自己滚,宋卿让做什么她都愿意。 过去十年里,像这样能靠近宋卿的机会,只在江宜梦里出现过。 可梦醒后,只有空荡的天花板,以及在记忆里永远定格的那双泪眼。 你知道选项二意味着什么吗?宋卿看着江宜的眼睛,浴室的灯光正好泻入她的眼眸,深邃黝黑的瞳孔中正倒映着自己的脸。 江宜的左眼下二指,有一枚小小的痣。 而自己的右眼下二指,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对称痣。 只是被遮挡的时间太久了,江宜看不见,连自己都快忘记了。 我愿意。江宜的语气虔诚,仿佛宋卿说的不是选择,而是婚礼誓词。 不论从宋卿再反复询问多少遍,也不论这个选择背后的代价,江宜的回答都只有这一个。 好。宋卿轻轻点了点头,过来。 江宜乖乖上前一步。 走近。 江宜再次小小向前挪动一步。 二人的鞋尖抵住鞋尖,近到无法继续抬脚。 抱我。 尽管语气强势,但宋卿的声音很轻,气势也弱了一半。 江宜听话地抬起手,将宋卿揽入怀中。 湿发靠在衣服上,水渍迅速晕染开。 我给过你机会离开的。 宋卿抬手环抱住她的时候,低声呢喃着。 被宋卿的主动震惊到的江宜没听见这声轻语,她偏过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第44章 宋卿没再开口,回应江宜的,是宋卿的吻。 手腕抬起的瞬间,浴巾滑落。 感受到贴入怀中的柔软以及唇上的温热,江宜的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 于是她的身/体出于本能地回应了宋卿。 ........ 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床头的那盏壁灯亮着。 昏黄灯影点亮床畔一角,剩下的光晕散在墙壁,宛若沉入水中的半捧月影,朦胧得让人有些不真切。 衣服成了阻碍,随走随丢。宋卿未干的发梢上顺延滴落的水珠,落在江宜的肌/肤上晕开一片凉意。 如同冰凌坠入烈火,反倒是刺激得感/官更加兴奋。 二人紧紧拥抱着彼此,恨不能将对方揉入骨髓中。 悬在半空的身体落回床榻的那一刻,二人的唇有片刻分离。 宋卿的理智回笼,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可刚往前爬了几步,便被人攥住脚踝,一点一点拖了下去。 窗外夜色静谧,月色跳到玻璃上却被严丝合缝的窗帘隔绝在外,窗外的世界尚在沉睡中。 但,屋内的灯影恍惚,等待骤雨落下的花枝无助地在摇曳。 温热的掌心从身后攀过来,像一尾灵巧的蛇,一点一点缠绕住宋卿的脖颈。 掌心收拢,呼吸也随之变得稀薄。 无处可逃的宋卿彻底跌落入江宜怀中,温热的呼吸贴着耳廓,轻吻接踵而至。 此刻的江宜分毫不见刚刚的乖巧模样,她跪坐在宋卿身后,直挺的背脊遮住了大半的暖黄壁灯。 二人散开的发交织到一起,影子在灯影下融为一体。 宋卿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操控身体的绳被江宜攥在掌心。 江宜感受到了怀中人细微地挣扎,手掌轻轻收紧,语气中带有警告意味:别躲。 掌心之下的喉头轻轻攒动,宋卿吞咽了下,挣扎的动作停止。 淡淡的栀子花香在空气中蔓延着,这是独属于宋卿的味道。 似乎是很满意宋卿此刻的乖顺。 抓住宋卿的脚踝的手掌挪开,指尖顺着小腿顺延而上。 江宜此刻的感受有些不真切,她无法具象地描述出这种感受,只能通过深吻来确认,感受着怀中人的轻颤来获得实感。 二人的呼吸交融,分不清是谁的发蹭着脸颊。 像干渴的鱼寻觅到水源,像枯死的树根被灌入养分,像奔跑在永夜中的人终于等来了曙光。 宋卿突然后悔自己往前挣扎的这几步,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江宜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自己早该想到的,江宜所表现出的可怜也不过是拿捏自己的小手段罢了。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仍旧是这样。 落入陷阱的小绵羊无处可逃,被动地任凭身后猎人的摆弄。 宋卿的背脊刚靠上枕头,带有奖励性质的吻随之而来,开始游走。 像终于得到玩具的小孩,江宜俯下身一点一点品尝着渴望已久的小蛋糕。 宋卿紧紧咬着唇,将脸埋进了枕头里,连带着藏起的,还有眼角的泪。 牙齿咬住柔软的枕头,抑制着喉咙间的声音。 房间里很静,静到能听见宋卿的每一次呼吸的变化,和堵在喉间发不出的闷哼。 就像六月午后的天,等待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栀子在烈日下盛放到极致,天上云朵翻涌,任凭风的拂弄。 良久,积压在云层后的暴雨终于落下。 宋卿骤然一晃,如过电一般,大脑陷入刹那的空白。原本抻在腿/侧的手掌摊开,指腹擦过江宜的发顶,垂落入柔软的棉被中。 微微攥紧的掌心刚刚垂落,就被紧随其后的指尖打开,变成十指交握。 夜色漫长,栀子花香在爱意的浇灌中盛放到极致。 ......... ......... 清晨的第一缕阳也被隔绝在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拼命震动着。 早七点,闹钟准时响起,将失控的人拉回现实生活。 从被子下探出一只细白手腕,在身侧摸索片刻,关掉了闹钟的声音。 随即,宋卿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朦胧的睡眼睁开视线渐渐变得清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宋卿有些愣神。 昨夜明明没有喝酒,但宋卿却有些回忆不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又洗了个澡。 用医生的话来说,这是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后导致的记忆力衰退。 虽然昨夜宋卿并没吃药,也没有靠依赖旧衣物上残存的味道入眠。 但是宋卿仍旧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甚至产生了想要赖床的想法。 横在腰间的手动了动,睡在身侧的人贴了上来。 江宜轻轻收拢手臂,将怀中人拥紧。 宋卿尚未缓过神,整个人软绵绵的,被这样一搂便乖顺地靠了过去。 江宜微微睁开眼,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发顶:早安。 第45章 看着睡在身侧的宋卿,江宜恍惚间以为是梦境,像是确认般又低头吻了吻宋卿的脸颊。 发丝蹭过宋卿的脸颊,让她有些痒痒,于是宋卿抬起手推了推江宜的脑袋。 天亮了。宋卿有些想要逃避江宜的吻,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看着身上穿好的睡衣有些愣神。 被拒绝了吻的江宜有些失落,但也乖顺地跟着一起坐起。 以后白天还是按照之前谈好的关系相处,不许再有这种亲密的行为。宋卿清了清嗓子,警告着:尤其是在外面,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宋卿盘腿坐着,讲起条件时,自然地双手环胸切换成宋老师状态。 听着冷冰冰的话,江宜有些落寞,她低声抗议道: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你觉得呢?看着江宜眉眼间的委屈,宋卿反问回去。 江宜的语气闷闷:我算小三。 那你还愿意吗?宋卿看着江宜的表情,试探道: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我愿意。江宜想也没想直接回答,她说完抬起眼看向宋卿。 卧室内的窗帘没有拉开,只有床头的小灯亮着,遮蔽性极好的窗帘让卧室内还保持着昏暗的状态。 可江宜眼中的情意深切,看得宋卿有些心软。 于是宋老师抬起手,搂住江宜的脖颈,奖励性地吻了吻她的唇。 以示安抚。 嘿嘿。江宜轻易就被哄好,盘腿坐在床上傻笑。 看着眼前人不符合年龄的孩子气,宋卿觉得自己也变幼稚了。 但只片刻,宋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不过关于条件二是有要求的。 江宜忙不迭地点头,重复着:我愿意我愿意。 看着眼前人傻乎乎的笑意,宋卿轻啧了声,侧身去床头柜上按下了开关,自动窗帘缓缓向两侧滑开。 窗外晨光亮眼,今天仍旧是个好晴天。 既然答应了选项二呢。宋卿按完开关,顺势倚在软枕上,浅粉色的小花睡衣遮住胸前春色,雪白的颈子上垂落着发丝,让江宜有些挪不开眼。 那我还有附加要求。 江宜的注意力都在宋卿的锁骨处的那一抹痕迹上。宋卿的骨架小,一米六八的黄金身高,不足一百斤的体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瘦。 尤其是匀称漂亮的锁骨,想起昨夜自己吻过的地方,江宜有些红了耳尖。 第一,对外不许暴露我们的关系,也不许让任何人发现。 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介入我的生活,感情,工作。 第三......宋卿察觉到江宜的分神,轻咳了声沉声道:江宜,你在走神。 被点名的江宜回过神,眨了眨眼,将视线从宋卿的锁骨处挪开,与宋卿对视上。 我都答应你。 江宜忙不迭地回应着: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她正盘腿坐着,身上穿着宋卿的小熊睡衣,长发散在肩上。因为睡得不老实,江宜的发丝有些炸毛,翘起一小撮在脑袋上,随着点头的动作晃动着。 看着那根晃动的呆毛,宋卿有些想笑,她轻咳了声板着脸道:第三,这段关系在我结婚的时候,自动终止。 结婚呐......江宜的表情瞬间落寞,眼神里的光也暗淡下去:你可不可以不要...... 宋卿打断她:你可以选择选项一。 看着眼前人认真的神情,江宜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只好点头。 好,这是我的要求。宋卿说完,反问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江宜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道:你能不能来我医院,让我给你做个彻底的检查? 她说完,宋卿的表情微变。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江宜见人要变脸,立马道:我不信任这群人的医术。 刚好我最近在心内挂诊,我随时给你安排,保证很快就这一次...... 江宜话还未说完,宋卿已经掀开被子,转身下床了。 好不好嘛...江宜追着往前膝行几步,扯住了宋卿的衣摆:就这一个要求。 江宜。宋卿没有转身,她盯着窗户,淡声道:你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你只有选择权,如果觉得不公平,那你可以选择选项一。 宋卿说完,便抬脚走向了衣帽间,独留江宜一个人在床上。 彼此的体温还残存在被子里,可温情却不再。 江宜深深吸了口气,又叹了出去。0 整个人仰面朝下地躺倒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江宜直觉那份病历有问题,而且宋卿反复强调不允许自己打乱她的生活。 可是,生活又不是计划,为什么会被自己打乱呢? 第46章 过去的十年里,宋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这个困惑,江宜彻底不困了,果断翻身下了床。 宋卿已经洗漱完开始化妆了,江宜走过去时,宋卿往旁边挪了挪。 这是给我的吗?江宜看着洗漱台上摆放的全新的洗漱用品,有些惊喜。 上次来宋卿家,江宜用的都是一次性的洗漱用品,随走随丢。 就连昨晚的洗漱用品替换内裤,也都用的是一次性的。 可是现在摆在洗漱台上的洗漱用品还未拆包装,和前几次用的一次性用品截然不同。 嗯。宋卿正在刷睫毛,对着镜子,唇不自觉地微张。 江宜再次嘿嘿傻笑出声,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拆封消毒了。 她这声笑惹得宋卿手一抖,睫毛刷差点杵了眼睛。 看着跟小孩子似的江宜,宋卿唇边的笑再也抑制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收拾的速度很快,在重要的事情上从不拖延是她们众多的共同点之一。 在玄关处换鞋的江宜看见那双被自己踢飞的鞋又被摆好了,有些期待地问:那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小拖鞋吗? 嗯?宋卿怔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江宜说的是许意的那双拖鞋。 怪不得,宋卿明明记得是摆放整齐的拖鞋,怎么会东一只西一只。 看你表现。宋卿穿上高跟鞋,站起身与江宜平视:表现好才会有奖品。 江宜满足地嘿嘿笑,应声道:好! 看着眼前人的傻样,宋卿有些失笑,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江宜的唇。 被吻的江宜很乖,只是眨了眨眼睛,没有加深这个吻。 看着眼前人又要勾起的唇,宋卿轻声道:别傻乐了,走啦。 .......... .......... 大概是江宜难得的乖顺让宋卿很满意,一整个上午的课结束,宋卿的状态都十分好。 更让宋卿惊喜的是,今天的课堂纪律也很棒。 同学们的专注度明显提高了,只是许多视线不是停留在黑板上,而是宋卿身上。 平日里第一小节的物理课结束,学生们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在桌子上,可今天却很是活跃。 宋卿起先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续上完两个班的物理课回到办公室后才明白。 午饭点,年纪大一些的老师基本都在食堂吃。 可姚佳瑶不愿意吃食堂,经常鼓动着宋卿和自己一起吃外卖。 今天也是一样。 宋卿下完课回办公室时,姚佳瑶已经点完了餐,正趴在桌子上玩儿开心消消乐。 卿卿呐!你终于回来了。看着好友归来,姚佳瑶立马站了起来伸懒腰:我已经玩儿了两节课消消乐了。 姚佳瑶的课一般都在下午,偶尔会有分散的,一节上午一节下午,所以无聊时就在办公室消消乐等宋卿回来唠嗑。 明明是一起进的校园,宋卿干活漂亮干脆,所以校领导给的任务越来越重,姚佳瑶则是能摸鱼就摸鱼。 中午吃什么?宋卿将教案放回桌子上,扭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叫了巴尔郎鸡公煲,这玩意是真香啊。姚佳瑶说完挑了挑眉问:你今天上课怎么样? 宋卿将杯子放下,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姚佳瑶面前说:我今天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总觉得学生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啊?姚佳瑶视线在宋卿身上转了圈,不解道:没啊,妆容得体,服装规范,发型合格,身上......啊?卿卿你! 姚佳瑶看着眼前人半敞开的领口,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右手更是夸张地捂住了嘴。 宋卿不解地啊了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怎么了吗? 你......姚佳瑶惊得讲不出话,磕磕巴巴地你了半天后,才用手指了指宋卿的锁骨处:那边... 宋卿抬手抚上姚佳瑶手指的地方,刚欲问个清楚,便猛地想起什么:瑶瑶,镜子。 姚佳瑶的视线盯着宋卿手背遮挡的地方,手忙脚乱地将镜子给递了过去。 递完了以后,姚佳瑶还暧昧地诶了声:卿卿,你对我有秘密哦! 镜子中倒影的宋卿仪态工整,妆容得体,她将手往下挪了挪,果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白净的锁骨处有一枚小小的牙印吻痕,正巧卡在第二颗衬衫扣子处。 而宋卿平日的习惯,正好是将扣子解到第二颗,所以自己是顶着这个吻痕开了晨会,还给两个班上了一上午的物理课。 怪不得江宜早上那么乖......原来是因为这个。 宋卿咬了咬牙,掏出手机点开了对话框,给江宜弹了条消息。 ......... ......... echo:小混蛋!!! echo:你今晚完蛋了。 第47章 不断刷新的界面终于弹出新消息,江宜立马点进去,看见了内容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江宜已经脑补到宋卿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 看来是自己的小印章被发现了。 只是现在已经中午了,宋卿怕是顶着小印章上了一上午的课。 尽管此刻被警告了,但江宜还是很满意,既然宋卿能发现就证明这个小印章已经被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看见了,并做出了提醒。 是那个身份不详,讨人厌的男老师,还是那个酒后失态,搂过宋卿脖子的女老师呢? 又或者是那个去宋卿家蹭饭的女同学? 不论是谁,江宜的目的都达到了。 于是她好心情地靠回椅背上,对莫淮水说:想吃什么?中午姐请客。 江江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莫淮水瘫在椅背上,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打趣地问:感觉你今天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 确实很爽。江宜不避讳,但也不多说。 莫淮水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说:那我要吃三文鱼刺身!还要金枪鱼大脂! 吃!吃大份的。江宜说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有听说过松山医院吗? 松山?莫淮水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有人挖你了? 江宜没跟上莫淮水的脑洞,啊了声。 松山是私人医院,空有高端仪器但医生一个比一个没医德,虽然给钱比公立医院大方,可是内部水很深的。莫淮水并不太喜欢这个医院,皱着眉头说:江江你别糊涂。 江宜意识到莫淮水误会了,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好奇地问一下,没有医德是? 就是只要你肯给钱,就什么都能给你。莫淮水啧了声:之前我一个亲戚就被碰瓷过,毫无血缘关系的父子俩但却能拿出亲子鉴定99.99的鉴定书。 莫淮水说起这个事就起了劲儿,给江宜列举起了松山医院过去的抓马事件。 她说得正起劲,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江宜。陈川轻咳了声,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样子。 正八卦着的莫淮水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谁啊!手残了?进来不会敲门? 莫淮水骂完后看清了陈川的脸,表情变了变,轻咳了声:......师哥。 江宜冷眼看着闯进来的陈川,并没有讲话,甚至连眼神也只停留了一秒。 她的抬头只是因为被叫到名字的自然反射,看清来人后视线又挪开。 现在正是午餐点,科室内除了一两个值班的护士,其余人都结伴去吃饭了。 江宜叫了外卖,手机界面停留在和宋卿的聊天框上。 发完两条消息后宋卿就没再继续讲话了,江宜正纠结着新消息回什么比较好。 见人完全把自己忽视了,陈川有些不爽,诶了声:江宜,我在和你讲话,你最好站起来回答我。 他的姿态傲慢,恨不得用鼻孔对着江宜和莫淮水。 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让莫淮水有些不爽,陈川,你什么态度。 你需要我什么态度?看着眼前这个刚来的实习生,陈川的底气足了,端起师哥的派头教训道:你叫莫淮水是吧?王老师的徒弟,在心外站过两次手术台,结果拿不住刀,然后被打发到心内来了,我问你,你需要我什么态度? 仗着办公室没有薛静鸢,陈川态度嚣张,全科室都知道陈川是心外何副主任何榭最器重的学生,是何榭的心头好,也是所有学生里资历最深,地位最高的一个。 来实习的学生平日里没少受他的气,但都碍于何榭的地位,不敢呛声。 莫淮水瞪着他,咬着牙问:你来什么事? 江宜。陈川再次叫了江宜的名字,冷声道:我是来通知你的,下午一点,我有一场小手术,你来给我当一助。 事情扯到了江宜身上,莫淮水的脾气瞬间炸了: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们的大师哥!陈川把大师哥三个字咬了重音,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让你们都转不了正? 他说完还特别傲地扬了扬下巴,一副等着江宜起身接旨的态度。 江宜像是听了个笑话,嗤笑道:你也配? 这三个字像个耳光,兜头抽在了陈川脸上,抽掉了他虚假的面具。 江宜开了口,莫淮水的腰杆也硬了几分,她挺起背脊道:听到没有,你不配。 看着眼前两个人的人态度,陈川恨恨地瞪了眼江宜,抬起手指了指她警告道:你等着。 说罢便转身出了病房,走时将门摔得震天响。 第48章 ... 下午一点时,薛静鸢回来了。 像是非常着急地从学校里赶来的,一回医院就直奔办公室,着急忙慌找江宜。 当她走近办公室时,听见了江宜的声音。 你是三天前开始的发热,浑身疲倦,肌肉酸痛,很有可能是心肌炎的前驱症状。江宜的嗓音清冽,语气沉稳:建议你再做一个详细的病理筛查,并且尽早入院治疗。 莫淮水流利地开完药方单,交给了病人。 一直等到病人离开,薛静鸢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鸢姐。莫淮水看着突然出现的薛静鸢,有些错愕:您怎么来了? 江宜抬起头与薛静鸢对视上,心里已经明白了原因。 因为有人给我告状说你们俩撂挑子不干了。薛静鸢也不避讳,直言道:我怕挂了号的病人扑空,所以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听了这话,莫淮水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是陈川告的状吗? 薛静鸢扬了扬眉,没有否认。 他真不要脸。莫淮水低声骂了一句。 比起莫淮水的愤怒,江宜倒是很平静。 他今天下午有手术吗?江宜问。 薛静鸢嗯了声:下午一点,有场心脏膜瓣修复的手术,是他的评估考核作业。 怪不得。莫淮水嘀咕着骂了声,对上薛静鸢问询的视线,莫淮水说:他中午的时候突然闯进我们的办公室,点名叫江江给他做一助,江江没有答应,他还叫我们等着...... 莫淮水的声音小了下去,薛静鸢身后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何榭礼貌地敲了敲门,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 老何来了。薛静鸢侧过身为他让路,表情有些微妙:你来替你徒弟寻仇的? 薛静鸢话音刚落,何榭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静鸢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来求助的。 何榭的态度诚恳,语气也很和善:等下川子有场手术,他主刀,所以我想来看你们要是下午没放出预约号的话,要不去帮我盯一下。 上次建议你不要让川子做一助了,现在直接让他主刀?薛静鸢的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她语气里满是责备:拿病人的命开玩笑? 江宜闻言,也抬眼看了眼何榭,表情有些厌恶。 不不不。何榭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道:主要是川子到考核期了,上次的手术太难了,这次简单,而且我会派人在旁边盯着,一旦川子状态不好,就立马换下来。 薛静鸢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冷声道:哦,所以你是要我的人去给你的徒弟擦屁股? 帮帮忙。何榭双手合十:就这一次,不然川子又延毕了。 薛静鸢侧过身,不接他腔:别求我啊。 何榭双手合十,讨好地从江宜笑。 我从不做助手。江宜的语气淡淡,她的眼镜还没摘,镜片下的眼神有些冷。 江宜的态度决绝,几乎是没得商量的程度。 不是助手。斟酌片刻,何榭咬了咬牙道:一旦川子出现问题,就把他换掉,您操刀,随便提助手。 江宜推了推镜框,点头应下了。 ... 第二次进入手术室,江宜对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陌生。 隔着透明玻璃,看着站在手术台旁的陈川,江宜的眼神暗了暗。 准确来说,从陈川下刀的那一刻,江宜的眉头就已经轻轻皱起了。 莫淮水,准备换衣服了。江宜有些嫌弃地瞥了眼陈川。 刚刚在外面还飞扬跋扈的男人站在手术台前,还是犯怵。 果不其然,陈川刀位定点没切准,一刀下去,飞溅出柱状喷射性血迹。 血液飞溅到脸上时,陈川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做紧急措施。 薛静鸢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陈川,转头对何榭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别把手术当儿戏。 何榭也没想到陈川这么快就出现了状况,脸都吓白了还要为陈川辩解:这孩子平时不这样...... 薛静鸢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五分钟不到,更衣室的门被打开。 换他下。江宜换好了防护服,口罩和防护帽遮住了她的脸,只留有眼睛在外面。 江宜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有些上扬,很符合她本人的狂。 何榭忙不迭地点头,连连冲陈川打手势,叫停。 莫淮水跟我进。江宜转头看着磨磨蹭蹭的人,提示道:我是左手刀。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被点名的莫淮水仍旧心慌,可还是硬着头皮跟在江宜身后进入了手术室。 第49章 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就得对得起它。江宜看出了她的紧张,安抚道:放宽心,你可以的。 莫淮水闭着眼深呼吸,点点头嗯了声。 心不甘情不愿的陈川握着手术刀,看着打开的手术室门,倔在原地不肯走。 随之进来的江宜并不理会他的存在,就位后直接越过他转头对二助说:病人陷入休克状态,插氧,维持良好的氧合状态,准备β受体阻碍断剂1。 江宜说完,看着心率监测仪的变动,沉声道:病人出现窦性心率不齐,准备电生理治疗,架心脏起博器2。 莫淮水,你接一助。江宜扬了扬指尖,转身接过了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我做切口,你来放置电极导管,步骤记得吗? 站在江宜左手边的莫淮水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 江宜垂着眸,迅速进入状态,手术刀在她指尖活过来,刀刃切开侧胸前皮肤做钝性分离,迅速制作出皮下囊袋,穿刺锁骨下静脉和腋静脉。 刚刚让陈川手忙脚乱的活儿,很轻松就被江宜给完成了。 莫淮水放电极导管。江宜开口。 莫淮水咬着牙,按照江宜的姿势照做。 在x光透视下,莫淮水将电极导管从头静脉到锁骨下静脉送至右心室心尖部位。 完成这一步,莫淮水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固定完后,江宜取出引导钢丝,检测确认完数据达标后连接了起搏器。 二助看着渐渐恢复正常的心电图,也跟着松了口气,向江宜汇报:起搏器安置完成,病人状态趋于平稳。 江宜嗯了声,开始检测病人的出血点位。 到了这一步,病房内紧绷着的氛围仍旧不敢松懈,但在病房外的薛静鸢却提前松了口气。 她看着已经确认了出血口,专注止血缝和的江宜,眼神里的欣赏就快要溢出来了。 站在手术灯下的江宜神色认真,动作流畅,每一步都进行地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慌乱感。 薛静鸢再一次意识到了江宜的强大之处。 她光是站在那个地方,就让手术室内的其她人有了底气。就连一站台就会紧张的莫淮水也被江宜娴熟的操作手法吸引,视线跟随着江宜的指尖,根本挪不开。 病人的生命体征恢复平稳后,江宜开始更换病人的心脏膜瓣。 四个小时后,手术灯灭。 薛静鸢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江你等着,我这就向上打报告给你做岗位变动,咱不能光给别人救场子。 对于职位,江宜并没有特别大的追求,她喜欢做手术并不是因为能升职。 但对于薛静鸢的好意,江宜还是礼貌道了谢。 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垂着头的陈川。 刚刚还傲气十足的人这会子已经低下了头,蔫儿吧唧的。 陈川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从自己身前走过去的江宜。 可他没想到江宜会突然回头,眼神中的恶来不及收起,便对上了江宜冰冷的视线。 早已经洗完手收拾干净了的莫淮水等在一旁,在看见江宜的那一刻就上前来帮人脱防护服,江宜配合着身后人的动作,将手臂半曲起悬在两侧。 二人的视线在此刻相接,陈川的不满被江宜尽收眼底。 可她也只是微微扬起下巴,轻蔑一笑。 刚压下恨意的陈川瞬间又燃起怒火,可是碍于何榭还在身侧,陈川只能咽下这口气。 就在陈川和江宜擦肩而过时,陈川听见江宜再次开口。 即使何榭和薛静鸢就在不远处,但江宜并没放低音量,也没有顾忌任何人的脸面。 她的声音清冽,吐字清晰。 对着陈川说:垃圾。 第23章 江宜声音不小, 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可是却没人敢表态,毕竟刚刚那场手术能顺利结束,全都是江宜的功劳。 薛静鸢最喜欢江宜身上的这股子傲气, 这种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张狂劲儿。 越看越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辛苦了江,今晚得叫他们心外的人请客吃饭。脱口而出的话, 就连薛静鸢自己都没有发现对江宜的称呼发生了改变。 莫淮水却发现了,她有些暗爽,默默也挺直了腰杆道:鸢姐, 静姐已经把我托付给您和江江了,可不能忘了我。 放心吧。薛静鸢大气地一扬手, 今天凡是和江医生一起做手术的, 都有饭吃! 在场的医生护士们轻呼一声, 感叹道:那以后可都得抢着跟江医生了! 就是就是,最好把江医生挖到咱心外来,哪怕是给她当擦汗的我也愿意。刚刚的二助笑着说。 哇,你想得美嘞,要也是我来。 所以今晚何医生又要放血了啊! 现场的氛围极好,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衬得站在一旁的陈川脸更黑了。 第50章 周围都是夸赞,江宜只是维持着礼貌地微笑, 并未多言。 何榭看着眼前欢快地氛围,硬着头皮也笑道:没事儿,请美女们吃饭是我的荣幸。 他话音刚落, 身边一直低着头憋着的人一个没忍住,轻轻啜泣出了声。 这一声悲伤, 和欢快有些格格不入。 一向狂妄的陈川却没有反驳刚刚江宜的那声嘲讽,而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何榭, 垂头丧气道:对不起老师,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陈川这声抱歉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的笑意微变。 平日里薛静鸢就对陈川印象不好,接触不多却深知这个人的虚伪。明明是何榭派给陈川的任务,可他却常常拿乔,嫌弃干的活儿简单基础,就一股脑丢给熊露。 弄得熊露常常拖延薛静鸢布置的任务去帮他处理问题。 而看着变脸跟川剧似的陈川,莫淮水只觉得恶心。 那些受过陈川气的小护士们都暗暗地白了他一眼,姐妹之间用眼神骂的很脏。 莫淮水帮江宜脱完防护服,从江宜身后抬起头狠狠剜了眼陈川。 但陈川却不在意周围变化的气氛,只是低着头冲何榭道歉。 何榭自然知道陈川做的不好,但却也只是抿了抿唇叹道:也是我这个师父做的不好,平日太忙,都没怎么顾上你。 听着二人间安抚的话,薛静鸢着有些无语,她轻拍了把江宜道:走,咱回科室,休息休息。 说罢薛静鸢便先一步走了出去,她怕自己再多呆一会儿会就忍不住脾气了。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比起在这里看陈川演戏,江宜宁愿选择去休息。 要是我也有个有钱家庭就好了...... 陈川的声音闷闷但音量不小,察觉到江宜脚步停顿后,立马垂下了头:这样,我也可以出去研学,可以获得成就,让老师为我骄傲。 他这话说的指向性极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他在酸江宜。 各有各的好,你从大山里考出来也以后很厉害了。何榭到底对陈川狠不下心,轻劝道:别再说了,你也不要想太多。 对不起老师。陈川却不肯闭嘴,仍旧说着:我知道我人笨,手笨,脑子不灵活,又不会变通,也没有国外那么好的教学资源,所以才会比别人起步慢一些,就连这么个小手术都做不好,还要请师妹来帮忙。 陈川一口气说了大串,等着江宜被自己气到然后转头和自己吵架。 毕竟像江宜性子怎么急的人,肯定不会允许自己这样阴阳怪气吧,最好再回头冲自己动手,到时候就算薛静鸢再喜欢江宜,也不能保住她。 陈川这样想着,等了片刻却没有的等到江宜的愤怒。 于是他抬起眼去看江宜,没想到江宜已经快要走出了手术室。 计划落空,陈川没忍住大声喊了声:江宜 他的声音落,可是江宜却连脚步都不停,倒是江宜旁边的莫淮水攥紧了拳头,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转过头来的样子。 陈川咬着牙做最后的努力道:我这是被江宜师妹看不起了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宜终于停住了脚,只是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道:知道就好。 ... 回到办公室的莫淮水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咬牙切齿地骂:太绿茶了,我真没见过这么绿茶的男人,我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比起气愤的莫淮水,江宜却没有什么反应,她甚至还转身去接了杯开水。 不是,江江你一点气都不生啊?莫淮水看着仿佛无事发生的江宜,有些不解:陈川正是癞蛤蟆爬脚面,纯纯恶心人!什么要是有钱就好了,呕,死绿茶男,也不知道何榭喜欢他什么,疼得跟宝贝似的。 起码他对自己的认知挺清晰的。江宜端着水杯轻轻吹着,杯子里的热气腾上来雾了镜片。 对于刚刚的挑衅,江宜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像陈川这种人,只要你给他回应,他就会觉得自己赢了,一旦搭理他了就正中他下怀。 莫淮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咬着牙道:他总有落单的时候,我要找人修理一下他这张嘴。 你路过一条巷口,有狗冲你叫,难道你要跪下去冲它叫回去吗?江宜语气淡淡,语气轻蔑:你骂他只会让他爽。 那我们就这样受气吗?任凭他说不还口,话全让他说......莫淮水的声音小了下去,反应过来了:我明白了,他挑衅你是想撒气,可是你不搭理他,他的气反倒是撒不出来了。 江宜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高啊江江。莫淮水啧啧摇头,看向江宜的眼神中又多了些崇拜:你好帅!我好爱! 见人消了气后立马腻歪起来,江宜笑着啧了声。 薛静鸢虽然嚷着叫何榭请客吃饭,但学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和江宜叮嘱完后又回去了。 第51章 晚上所谓的感谢宴莫淮水根本不屑一顾,拉着江宜带着其她小护士,在三出山订了位置,痛痛快快地吃了顿火锅。 等吃过饭后出来,江宜习惯性又摸出手机。 一如既往地,没有宋卿的消息。 江宜看着全是自己的聊天框也不在乎,抬手又给宋卿发过去消息。 ........ ........ dawn:今晚可以来你家吗? dawn:【小狗探头.jpg】 宋卿正收拾着东西,看见消息后手一顿,收拾的动作也停下了。 正站她旁边帮忙洗菜的许意察觉到宋卿的动作,体贴道:老师,您先去忙您的,我来洗吧。 没事儿,就是条骚扰短信。宋卿轻咳了声,将手机给揣进了口袋。 眼前的青菜已经洗过两次了,再过个水就能捞出来了。 已经差不多了。宋卿将菜从水池里捞出来放到案板上,对许意说:你先去看看书,还有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竞赛,你也准备一下。 许意点了点头,乖巧应好。 宋卿家的书柜很全,几乎什么书都可以找到,许意在书架上找到上次看到一半的理想国,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了起来。 如果是别的事情,许意是不会让宋卿一个人做的,可是做饭......许意能帮的忙就是离开。 厨房里少了个人,空间瞬间大了起来,宋卿瞥了眼正在客厅专心看书的许意,轻叹了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还震动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消息。 只是宋卿不敢回,她招架不住江宜的撒娇耍赖,如果江宜来了,该怎么和许意解释呢? 宋卿的思绪有些乱,手里的刀也跟着打了滑。 哎哟。指尖传来痛感,宋卿猛地回过神,入眼便是殷红的血。 伤在左手指腹上,痛感并不强烈,但是创口大,血涌个不停,很快就顺着宋卿的手臂沾到衣服上。 在客厅听见这声动静的许意抬起头,冲厨房问道:老师,您怎么啦? 没事儿。宋卿将水龙头打开,将伤口用水冲洗着:十分钟后就可以吃饭了。 许意应了声好,并没有起疑。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宋卿却没心思管,她将血止住后便飞快地炒菜。 两菜一汤端上桌,宋卿轻声叫:许意,先吃饭。 好。许意将书合上,闻着饭菜香气,夸赞道:老师,您真厉害! 宋卿用右手解开围裙,笑道:就你嘴甜,饿坏了吧?放在电饭锅里。 好。许意应了声,视线触及到宋卿的袖口时,察觉到了不对:老师,您的衣服上是血吗? 宋卿的手一顿,下意识拍了拍袖子,这个啊,我刚刚不小心打翻了酱油,刚好你吃着,我去洗个澡。 看着着急忙慌往浴室走的人,许意的话卡在嘴边,没机会问。 宋卿的厨艺很厉害,一荤一素一汤,都是普通的食材,可不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是一绝。 闻着饭菜香气,许意又坐回客厅,继续看她没看完的书,等着宋卿洗完澡出来。 房间内恢复安静,只能听见浴室的哗哗水声。 正当许意看得入迷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叮咚 老师,门铃响了。许意冲浴室里叫了声,可是浴室里开着水,宋卿没有回应。 倒是门外的人听见里立马的声音,再次按响了门铃声。 叮咚 叮咚 叮咚 江宜按着门铃,看着已经被自己刷屏了的聊天框,有些心急如焚。 今天一整天,宋卿就只给自己发了那两条警告短信,从那以后再没回复过了。 不厌其烦按着门铃的江宜终于等来了开门声。 只是开门的人不是宋卿。 江宜看着来给自己开门的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您好,请问您找谁?许意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默默攥紧了门把手,随时准备关门。 宋卿呢?江宜的视线越过许意,却没有看见想看见的人,视线转回,落在了许意的身上。 少女扎着马尾,身上还穿着校服,一双杏眼大而明亮虽略带几分学生稚气,但仍能看出美人相来。 江宜那晚并没有看见许意的正脸,视线落在许意鞋上,眼神暗了暗。 您找宋老师吗?听见熟悉的名字,许意并没有放松警惕:请问您是? 我叫江宜。江宜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悦,心里压着火,但还是保持着礼貌:是你宋老师的妹妹,你应该是她的学生吧?江城一中的,高一? 见人自报家门,还把自己的学校和年龄给猜了出来,许意放下戒备,哦了声:那您先进来沙发上等一下吧,宋老师她在洗澡... 第52章 许意话音刚落,正低头换鞋准备进来的人身形一僵,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 看着眼前人的反应,许意有些困惑,只是还没来得及细问,浴室的水声停了。 门口的二人双双抬起头朝浴室处看去,只是并没有等到门开。 下一秒,宋卿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许意!你过来一下。 第24章 这声呼唤无异于平地惊雷。 将江宜的理智给炸了个七零八落。 而并不知情的许意为了保险起见, 对江宜说了句稍等以后,转身就朝着浴室走去。 还差一只鞋没有脱下来的江宜也顾不得再解鞋带了,飞快地将鞋给踹下来后换上客用拖鞋跟着进去了。 可当二人刚走过去, 浴室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了。 换上睡衣的宋卿看着赶来的许意,解释道:哦, 没事了,刚刚只是想叫你去医...... 宋卿的话戛然而止,她的视线与许意身后的人对视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江宜脸色有些发白, 像是非常着急地奔跑过,额角间还渗着细细密密的汗。 原本明艳一片的眉宇间像是压着厚厚的积云, 眼神中是化不开的委屈。 许意察觉到宋卿的愣神, 哦了声解释道:宋老师, 她说是您的妹妹,所以我就让她进来了。 嗯。宋卿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毛巾往下扯了扯,遮住了受伤的指尖:她确实是我妹妹。 了然的许意点了点头,问道:老师您刚刚叫我帮您找什么? 哦不用了我已经弄完了。宋卿咽了咽口水错开江宜的视线,问许意:你吃饭了吗? 许意摇了摇头, 等您出来。 刚刚说了别等我嘛,你快去吃饭, 菜都要凉了。宋卿嗔怪道:我上次给你的卷子写了吗?快吃了回去写。 她的语气有些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乱。 不明所以的许意应了声好。 一转身,就与江宜撞了个面对面。 一直站在许意身后的人始终没有开口, 视线落在宋卿刻意遮挡住的地方。 宋卿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将浴室门给关上, 阻隔了热气的蔓延。 刚刚穿衣服时碰到了伤口,血像开了闸的龙头, 往外涌个不停。 宋卿叫许意是为了让人帮自己拿创可贴,但在看见江宜的那一刻,宋卿的请求又咽了回去。 决不能让江宜发现。 要医药箱是吗?一直没开口的江宜看着宋卿被遮挡住的手,脑子里挤满了最坏的想法。 刚开门的浴室里有水汽有沐浴乳香,还有一丝掺杂在其中,被隐藏的血腥味。 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江宜对血的味道格外敏感。 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宋卿被藏起来的手,若不是碍于外人在,江宜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什么。 宋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洗澡,为什么需要医药箱,她在浴室里干了什么? 一些不好的念头涌现,江宜的思绪变得不受控制。 她总觉得宋卿对自己藏着秘密。 可宋卿越是藏,江宜就越是想知道。 您好,借过一下。许意看着堵在身后没有让步意思的人,礼貌地出声请求着。 江宜嗯了声,为人让开了步子。 许意走出去,宋卿抬脚便跟上。 可是宋卿低估了江宜的速度。 就在许意刚走出去的时候,江宜又站回了原位,堵住了宋卿出去的路。 宋卿抬眼看她,淡声道:让一下。 手怎么了?江宜不让,视线盯着宋卿被遮住的那只手。 没怎么。宋卿捏了捏毛巾,淡声道:我要把毛巾放进洗衣机,你让一下。 她的态度疏离又客气,语气里有些许抵抗的情绪。 你给我看看手。江宜不为所动,固执道:看一下我就让。 宋卿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轻叹了口气后,将毛巾给挪开。 被刀割破的指尖漏了出来,因为浸水过度,指腹的皮肉已经泛白,刀口处能看见淡粉色的肉。 刚刚不小心,切菜弄到的。宋卿如实答,所以想让许意帮我拿个创可贴,但是我家没有创可贴。 看见了伤口,江宜的表情并没有缓和,她捧起宋卿的手掌,将宋卿的长袖睡衣给挽起。 光洁纤细的手臂在灯下泛着光,刚沐浴过的肌肤还泛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确认没有自己担心的那种伤口后,江宜才舒了口气,有些埋怨道:怎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伤口过度冲水也是不行的,容易... 江宜。宋卿打断她的话,将手给收回:大医生,这只是一个小伤口,没必要这么紧张。 江宜仍旧皱着眉,表情并没有缓和。 你有创可贴吗?许意。宋卿看着坐在客厅往这边望的许意:我家里没有了。 第53章 许意点了点头:有的老师,我去给您拿。 说罢,许意便站起身往门口走。 许意家就住在宋卿家对门,开个门走几步就到了。 过道里只剩下江宜和宋卿两个人,看着敞开的大门,宋卿的表情变了。 她是我学生。宋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不要在我学生面前失态,不然我们的约定作废。 江宜咬着唇,想问真的只是学生吗? 但她到底没有问,而是乖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许意的速度很快,拿着创可贴走过来。 老师...许意看着宋卿指腹的伤,有些内疚:这是刚刚做饭的时候弄到的吗? 宋卿摇了摇头:不是啦,是我在浴室里拆我新买的沐浴乳的塑封,快递刀口太锋利了就滑到了。 虽然宋卿解释了,但许意却并没有信,沉默地拆开创可贴。 就在要为宋卿贴上的那一刻,被身侧人抢了先。 江宜有一双堪称完美的手,指节修长纤细白皙,仅仅只是捏住卡通创可贴的动作都足够赏心悦目。 不愧是外科医生的手,宋卿的思绪有片刻跑神,指腹的伤口就被创可贴给遮住了。 江宜的动作很小心,垂着眼睫,神色认真。 好啦好啦!宋卿有些不习惯在学生面前和江宜亲昵,打圆场道:再不吃饭我的菜就凉了。 三人终于离开了过道,坐上了餐桌。 江宜已经吃过饭了,刚好宋卿的饭也只做了两人份,于是她自觉地坐到了饭桌的另一边。 许意端着宋卿给自己堆满饭的碗,低头认真吃饭。 而江宜的视线停留在宋卿身上,一刻也不愿意挪开。 宋卿感受着桌上的尴尬,主动找着话题:你们班今天的氛围有点奇怪啊。 两个人的手同时一顿。 江宜默默捏紧了指尖,视线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眼神暗了暗。 外表不显,可江宜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桌上明明有两个人,为什么宋卿偏偏要找她讲话。 而许意也没想到宋卿会主动找自己聊天。 平日里两个人一起吃饭时,都是安静的。 许意家教极严,在她那少数的家族聚餐上,永远都是食不言,连咀嚼声和筷子敲桌声都是不允许发出的。 而宋卿也并不是外向的人,卸下老师的严肃外壳后,是如邻家姐姐般的温柔。 她的吃相也极其文雅,没有噪音和不良的习惯。 再加上宋卿并不想让许意因为自己是老师而压抑,所以很少会在家里和她聊学校的事情。 既然话题扯到了这里,许意也不再隐瞒。 老师。许意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回自己碗里,斟酌片刻问:您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话音刚落,宋卿的筷子悬停在空中,有些意外地啊了声。 许意没想到宋卿会是这个反应,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今天学校一整天的话题都是宋卿,起因是她锁骨处那枚暧昧不清的红痕。 高中的学生对感情的事情已经开了个七七八八的窍,平日里帮心仪的人递个东西,塞个纸条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如果感情的事情发生在老师身上,那故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尤其主人公还是宋卿。 所以,这就是你们班反常的原因?宋卿想起自己锁骨处的吻痕,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没有,那个是蚊子咬的。 得到了回答的许意也不追问,只是嗯了声。 而蚊子本人坐在餐桌另一边,有些好笑地看着宋卿尴尬红了的耳尖。 饭桌上再次恢复安静,没人再开口。 姐。江宜突然站了起来,对宋卿道:我想洗个澡。 宋卿一怔,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许意。 好在许意只是低头吃饭,没有反应。 去吧。宋卿抿了抿唇,没有再抬眼。 江宜得逞一笑,礼貌道:谢谢姐姐。 ... 等江宜洗完澡后出来,吃完饭的许意已经回家了。 已经将餐厅收拾干净了的宋卿回了房间,正倚在床头看着书。 房间内没有开大灯,宋卿穿着睡衣,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头,未施粉黛的脸在灯下仍旧白得发光。 美人灯下坐,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江宜走近,在宋卿身侧坐下,闻见了宋卿身上淡淡的漱口水清香,忍不住倾身吻了吻宋卿的发顶。 被吻打扰的宋卿刚合上书,手里就一空,书被抽走,江宜坐了上来。 这次的江宜规矩了许多,只是吻了吻宋卿的额头便停下。 二人的视线对上,江宜等着宋卿的肯许。 看着江宜可怜巴巴的模样,宋卿有些失笑。 第54章 她刚勾起唇,江宜便靠近了,就在吻要落下时,被叫了停。 宋卿捧着江宜的脸,咬着牙警告道:不许再留下痕迹。 温馨的暖调光落在江宜的脸颊上,让她本就完美的五官变得生动,眉宇间的孩子气让宋卿刚沉下去的表情有些松懈。 江宜任宋卿托着脸,软了音调:姐姐... 宋卿不为所动,摇头拒绝道:不行。 求求你。江宜眨了眨眼睛,微微鼓起脸颊撒着娇:姐姐...... 这一声声姐姐,快要把宋卿的心都给喊化了。 尤其是江宜眨着的眼睫,纤长的鸦睫忽闪忽闪似蝶,深邃幽黑的瞳孔噙着灯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黑曜石。 而这颗珍贵无比的黑曜石中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乖。宋卿捧着江宜的脸颊,倾身向前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要留痕迹,今天都被学生们看见了。 听见宋卿的解释,江宜瞬间开心了。 像是讨要到糖果的小孩,宋卿的一句乖,就能让江宜忘掉今天所有的不开心。 她嘿嘿傻笑两声,抬手捧着宋卿的脸应了声好。 灯影下,少女笑颜如阳,明艳又大方。 宋卿看着这张脸,轻轻抬手抚上江宜的眼睛,指尖轻滑,落在鼻尖,最后点在唇上。 像是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宋卿的动作轻柔,又透露着小心。 她怕这只是一场幻梦,自己的动作大一些就会将梦境惊碎,然后睁开眼又落回无尽的黑暗中。 一个人守着破碎的梦度过难捱的夜,宋卿捱了十年。 她受够了,也怕极了。 所以宋卿看得格外认真,仔细。 而江宜也很配合,此刻的宋卿流露出平日里没有出现过的第三种情绪。 微凉的指尖捧着脸颊,灯影下的宋卿像一件美丽易碎的瓷器。 白得不自然的肌肤,以及淡粉的唇色就像是瓷器上细小的裂缝,江宜的喉咙有些发干,她小小地吞咽了下。 抑制住吻上去的冲动。 二人谁也没有讲话,只有眼神交织在一处,隐忍地试探地,藏匿在深处的爱意。 姐姐。江宜的声音不自觉地哑了,她低声问:关于过去,我... 宋卿的指腹轻轻压住了江宜的唇:嘘,我不想听。 曾缠绕宋卿长达十年的问题,终于等来主人解答时。 宋卿却不想听了,她怕江宜再次重复一遍江枝给的答案,又怕江宜说出另一种,更为残忍的真相。 人之将死,所有过往皆如流水匆匆。 有的事情,过了期待答案的时间,答案也就变得不重要。 最起码对于眼下,宋卿并不想听。 于是她微微坐起身,吻住了江宜。 灯影下二人紧紧相拥,未说出的话被吞入唇齿间,藏匿回内心深处。 自相识就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仅次于自己。 灯下倩影双双,长发如瀑,爱欲蔓延。 江宜知晓宋卿的身体的一切,精准到每一枚痣。 她的唇轻吻过身下人的每一寸肌肤。 常年封闭的幽径终于迎来春的迹象,干涸的泉底漫入溪水潺潺,花蕊抽芽复苏,浸出蜜的芬芳。 压抑住的闷雷阵阵,等待着一场雨的来临。 软在枕头中的宋卿微微仰起脖颈,苍白的脸颊被红霞侵染,粉唇更是被贝齿咬得充血,如即将盛放的红玫瑰。 就在大厦即将倾塌的那一秒,突兀地电话铃声响起。 二人呼吸一窒,缠吻的唇被迫分离。 宋卿听着专属的铃声,腾出手去枕头边探去,指尖触在了接听键上。 大宝,你在干嘛呀? 宋雪意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让沉溺在情|欲中的宋卿瞬间清醒。 她抬手推开江宜的脸,轻咳了声后问:怎么了妈妈? 激吻后的嗓音还有些哑,喉间还抑制着不易察觉的喘息。 被迫停住动作的江宜曲起腿跪在宋卿身侧,眼睛里的欲浓在一处,有些痴迷地望着身下人。 而宋卿同样不好受,江宜的视线似火,几乎要将宋卿彻底燃烧。 房间内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宋卿能听见江宜细小的吞咽声。 你在干嘛呢?怎么声音这么奇怪?宋雪意正摘着菜,用肩膀抵着手机,听得有些不真切。 没...宋卿抬起手压住唇,试图阻挡着什么。 大宝?大宝?宋雪意连呼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声音也急了起来:喂? 宋卿死死咬住手背,剧痛让她稳住心神:我在听...妈妈。 听见宋雪意的声音后,江宜的动作也停住了,她枕在宋卿的胸口,听着宋卿胸膛内接近疯狂的心跳声。 宋卿每说一句话,胸腔就会振鸣一分,闷在皮肉之下的声音,像隔得很远,却又离得很近。 第55章 哦,你在做什么?听见女儿的回应,宋雪意察觉到些许不对: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在运动。宋卿咬住手背,低低道:在跑步机上。 她话音刚落,乖巧趴在怀中的人突然仰起脸,一双晶亮的眼望着自己。 让宋卿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微微偏过脸,闭上了眼睛。 哟,今天怎么想起运动了?就在宋雪意快要夹不住电话的时候,江枝停下手里的动作,为人接过了手机,顺势按下了免提声。 你在健身房?放大后,宋雪意察觉到了不对:怎么身边没有别人的声音? 宋卿闭着眼,长睫不断颤动着:没...在家里。 家里买了跑步机?宋雪意轻叹道:早就劝你买些健身器材,你看你不运动也不好好吃饭,瘦的一把骨头,既然要锻炼每天更得暗时吃饭,不然体力消耗过大,营养跟不上,会很伤身子的。 母亲的关心一开口,就如开闸洪水般,几乎要将宋卿淹没。 可她现在无暇回应宋雪意的话,只能从鼻腔中闷哼出声音算是回应。 被迫暂停的一切让宋卿无比难受。 看着身下人皱起的眉,江宜试探地动了动,但很快就被宋卿给制止了。 双腿微微合/拢,宋卿嗯了声问:有什么事情吗妈妈? 她的理智已经在崩塌的边缘,下一秒手背就要挡不住了。 没事儿,就是想问你这周要不要回家吃饭?宋雪意讲出自己的问题。 宋卿刚想拒绝,却被电话那头的人抢了先。 卿卿啊。江枝的声音传来,语气亲热:妈妈想你了,她不好意思问,所以江妈来问你。 宋雪意冲江枝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别说。 宋卿嗯了声,江妈,您说。 得了许肯,江枝也不看宋雪意的眼神,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这不是年都过完了嘛,年前还说让邹晋来商量订婚的事情,但是因为江宜突然回来耽搁了,她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我们就是想问问你,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带着邹晋回来吃顿饭啊? 宋卿有些愣神,话题扯到邹晋身上,让她的理智彻底回笼。 而乖乖趴在自己胸口处的人却抬起了头。 卿卿啊,别怪江妈催得紧。江枝叹了口气道:妈妈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她最大的念头就是盼望你有个好归属,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如果要小孩也比较危险,江妈也是担心你嘛。 她噼里啪啦说完,从宋雪意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继续。 斟酌片刻的宋雪意有些开不了口,只唤了声:大宝... 刚刚还乖乖趴着的人猛地向前探了探,唇压在宋卿的耳侧,低低开了口。 姐...... 唇离开耳侧,江宜倾身吻来,肌肤渗出细密的汗,蹭在了宋卿的脸颊上。 她顾不得电话那头的宋雪意会怎么想,以她对江枝的了解,这通电话肯定是开着扩音。 三句话不离邹晋,明里暗里给宋卿施压。 那自己偏不要如了江枝的意。 吻住宋卿的用时,原本停顿住的动作又慢慢恢复。 突然的吻和动作,让宋卿抑制不住地哼了声,顾不得去推开江宜,宋卿立马将电话给挂断。 看着通话界面结束,江宜的手一挥,将电话给打落到地板上,同时大力地将怀中人拥紧。 本就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变得更加紧密。 落在地板上的手机屏幕慢慢暗了下去,直至熄灭。 看着被突然挂断的电话,江枝的情绪已经接近暴走边缘。 刚刚那声突然出现的亲昵称呼,尽管音调低沉沙哑,但江枝却对那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宋雪意一脸茫然地问江枝,语气里有些不确定:刚刚那声是小宝的声音吗? 握着手机的江枝猛地收拢指尖,力气大到恨不能将手机掐断。 宋卿的声音和状态,江枝已经猜到了。 而刚刚江宜故意发出的那一声,是在挑衅。 第25章 闹钟响起, 搅散了满室美梦。 宋卿没有赖床的习惯,不论昨夜多晚入睡,都能准时在闹钟响起前起床。 她刚从江宜怀中钻出去, 原本睡着的人也随之醒来。 早安。江宜半瞌着眼,声音带有些许哑:姐姐。 早。背对着她的宋卿淡淡回了一句, 手里的动作未停。 宋卿正在衣柜拿今天要穿的衣服,换下的小花睡衣被丢在床尾,长发散在她光洁的背脊上, 半遮住美人腰际,随着宋卿的动作, 长发错落, 隐隐露出些许春色。 一向起床迅速的江宜此刻却不愿意动, 她赖在被窝里,侧身躺着。 视线紧紧追随着宋卿的一举一动。 第56章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室内静谧安详。 江宜看得很入神,尽管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可江宜还是会有恍惚感。 她怕自己眨眼的瞬间,宋卿就会消失不见。 但好在她的担心并没有成真, 宋卿换好衣服,转过身看着还在望着自己发呆的人, 有些失笑。 江医生。宋卿抬手看了眼腕表,提示道:已经七点半了。 江宜眨了眨眼睛,没有接话, 只是用视线追随着宋卿的动作。 二人视线相接,谁也没再开口。 良久, 宋卿终于上前一步,轻轻捏了把江宜的脸说:别呆了, 该上班了。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江宜给牵住。 江宜将昨夜那个创可贴给轻轻揭开,检查了一下伤口,叮嘱道:今天别碰水,也别做饭了,创可贴不要在手上停留太久,伤口闷久了会影响愈合。 见人立马切换到医生状态,宋卿有些失笑。 她的眉眼本就温柔,这一笑更是如春水初生,顾盼生辉。 江宜被她这一笑晃了神,喉头有些发紧,如果不是因为到了上班点,她真想好好吻一吻眼前人的眉眼。 原本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交握,江宜轻轻吻了吻宋卿的手背后,将手给松开。 起床!被充满电的江宜坐起来,笑得有些傻气。 宋卿被她笑得有些心软软,转过身轻咳了声道:衣服在衣柜里,左边第二格,还有一件靠着西服挂着。 说完,宋卿就转身进了浴室化妆。 好哦。江宜边答应着边打开衣柜。 宋卿日常的衣服多以浅色系为主,她爱穿长裙和休闲装,与之并列的是一排职业装,偶尔在出席学校活动时用得上。 而她特意指出来的那一格里的衣服,与这其它衣物都不同。 江宜有些愣神,她抬手将衣服拿出来,这是一套深灰色的毛衣套装。虽然剪去了商标也洗过,但仍旧可以看出是全新的。 而靠着西服内里挂着的是一件全新的浅灰色羊毛长大衣。 江宜捧着衣服从衣柜里探出头,惊喜地冲宋卿叫了一声:姐姐! 快点穿好衣服!要迟到了。宋卿的淡妆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涂口红的手一顿,回应着。 对于昨晚那通电话,二人很默契的没有提起。 仿佛那个插曲从未出现过一样。 先收拾完了的宋卿回学校赶第一节课,江宜慢她一步下楼。 而莫淮水的车已经停在了宋卿小区楼下。 江江你终于穿上了合季节的衣服。莫淮水降下车窗,探出身来夸赞着。 而被夸了的江宜骄傲又臭屁地来了句:羡慕吧,我姐给买的。 深灰色衬得江宜极白,软糯的毛衣为她的眉眼增添了几分温柔,长至小腿的大衣也丝毫没有压住江宜的身高,反倒是被江宜穿出了超模感。 莫淮水点了点头,由衷道:姐姐眼光真好,你很适合穿大衣。 只有她知道我最适合什么。江宜勾了勾唇:从小到大。 ......... ......... 一套衣服让江宜开心了一整天。 人一开心时间就过得格外快,但如果出现插曲就会被打乱。 薛静鸢的速度很快,她上次那句话是认真的,江宜的调职申请很快批了下来。 在傍晚临近下班时,从学校赶回来的薛静鸢带着转岗单,来找江宜。 以江宜的资历和简介。本来江城医院聘请她的邀请函上写的最初职位就是心脏外科的主任医师。 可是江宜却并没有按照职称入职,而是打了报告给院长,选择来了心内,留在了薛静鸢的科室内,对外挂职是主治医师。 她的这个选择当初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说江宜是看不起心外的主任医师,宁愿在心内当主治都不愿意去心外当主任,也有人说江宜低调,只是不愿意树敌,所以才选择低调晋升,也有人说江宜是看不上江城医院,只是将这里当跳板,随时准备走人。 人多嘴杂,什么说法都有,但江宜却并不在乎这些。 她很清楚自己入职江城医院的目的,也是专门选择的心内科。 我暂时没有转心外的想法。江宜神色淡淡,手指轻轻转动,夹在指腹中的笔身轻旋。 看着眼前漫不经心转着笔的人,薛静鸢突然对江宜腾升起浓浓的好奇心。 晋升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以江宜的实力和野心,是不可能屈居于自己之下的。 可是现在有了给她向上爬的机会,为什么江宜又会拒绝呢?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莫淮水,她不如薛静鸢的心思百转,而是直接问了出来:可是江江,比起心内,你更适合手术台。 第57章 对于二人的猜测,江宜始终没有再开口。 她之所以来江城医院,不仅是因为江城医院是最好的医院,更是因为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见人沉默,薛静鸢又开了口:院长说我可能会劝不动你,所以...她想亲自和你聊聊。 所以院长叫江江去她办公室?莫淮水嘴快,抢先答:天哪,不愿意调职还会被叫办公室吗? 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对老师办公室有着天然的恐惧,莫淮水想劝江宜,可却又无从开口。 江宜倒是无所谓,她说了句好后便站起身。 院长办公室在十二楼。薛静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院长办公室里并没有像莫淮水想象中的那样恐怖。 江宜敲门进去时,只看见一个老太太背对着门,站在窗边。办公室内被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一张红木书桌上摆满了文件,贴着墙放着一排书柜,里面满是文件,挤在文件里的是一堆奖杯勋章。 察觉到江宜推门进来,院长手一顿,主动转过身打招呼道:江宜,请坐。 还没有开始自我介绍就被先叫出姓名的江宜礼貌地应了声好,却并没有直接坐。 院长正在浇着窗边的绿植,她打完招呼后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江宜没有催促,而是礼貌地站在一旁的等候。 等将窗边的绿植全部浇完了,院长擦了擦手,笑着道:江宜你好,我叫陈茉。你不要这么拘谨,我很随和的。 院长名叫陈茉,尽管年近七十但状态却很好,圆圆的脸上带着一副老花镜,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她从研究生毕业后就在江城医院工作,一直到退休又被返聘回来。 江宜等陈茉坐下后,才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早就听说你入职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你。陈茉的视线落在江宜身上,镜片后的视线里满是欣赏: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吧? 江宜也不客套,应了声:知道,因为调职的事情。 见人主动提出来,陈茉也笑道:没错。静鸢明明帮你申请了调任,为什么你却不愿意呢? 因为我目前并没有去心外的打算。江宜把对薛静鸢说过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 你很特别。陈茉莉和善一笑,淡声道:特别优秀,特别年轻,特别厉害,即使你之前并不在国内发展,但你的名号在国内仍旧很响。 面对眼前人的夸奖,江宜并没有多的表示,只是礼貌笑了笑。 但,年轻是好,也是不好。陈茉莉夸完,话锋急转:尤其是在医生行业里,年轻是缺点。因为常有人说,医生都是年纪越大越值钱,就像我,退休了又被返聘。 可是我并不赞同这个说法。江宜礼貌道:医生值钱的东西应该是能力而不是年龄。 江宜的话极大地取悦了陈茉,看着坐在眼前的女人,陈茉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便主动和江宜拉起了家常。 从她入职江城医院到现在,她生命中发生的事情。陈茉细数着自己是如何从实习医生做到院长,每一次升值每一个年龄段的想法。 江宜并不插话,只是保持微笑地听着。 三十岁,当我明白权势能变成我前进的基石时,我才答应了我师傅对我的举荐信,开始一个人独当一面。陈茉停顿了下,猛然转变了话锋: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转去心外吗? 因为薛静鸢。江宜也不掩藏,直言道:我之所以肯进江城医院,就是因为薛静鸢薛医生。 陈茉不解地嗯了声,等待着江宜的解释。 薛静鸢医生在两年前提出过一个关于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治愈率的项目,但因为人手不够项目并没有启动,所以,江宜顿了顿,淡声道:如果院长真的想让我发挥我最大的实力,那就重启这个项目吧。 陈茉有些微怔,她看着江宜的脸,确认眼前人是认真的。 见人并没有打断自己,江宜乘胜追击道:当然,这次调任我也不完全反对,我接受在心外也排手术。 据我所知,江城医院的心内虽然在国内排得上号,但心外的医生却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有些稀缺,所以薛静鸢和王静才会拼命带学生。 陈茉想继续劝的话卡在了嘴边,她被江宜给说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语焉不详,江宜并不接话,而是等她的话。 项目的事情我会和静鸢聊,所以也需要你兑现你的承诺。陈茉勾了勾唇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聊天。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那需要我帮您去叫薛主任吗? 第58章 不用。陈茉将一直放在手边的手机给举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通话界面。 通话时长已经快三个小时了,备注是一个单字,鸢。 抱歉,不止我一个人好奇天才的决定。陈茉将电话挂断,冲江宜道:没有提前通知你,是我的不对。 江宜扬了扬眉,轻笑了声,算是接受了这句抱歉。 毕竟我是返聘回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寻觅新的接班人。陈茉说:我很看好你。 江宜站起身来,淡声道:谢谢您的期望,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陈茉摸不定江宜的想法,也站起身来:好,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刚刚的话。 是挂断电话后的话。 江宜轻点了点头,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她便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今天依旧,没有收到宋卿的消息。 江宜已经习惯了宋卿的冷漠,便边打字边走向电梯。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应 echo:我晚上有约,你不用过来。 看着这条几乎是瞬间发来的消息,江宜回了句好。 对方的聊天框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电梯已经停靠,但江宜却没有上,她耐心地等着。 可是等了半分钟,等到那句话又变成宋卿的网名时,江宜才抬脚进了电梯,按亮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在中途停下,江宜从手机上分出视线,抬起眼与进来的人对视上。 看着眼前人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惊讶的样子,薛静鸢耸了耸肩,主动道: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请我?江宜将手机揣进口袋,有些不解。 对。薛静鸢站到江宜身侧,与人平视道:因为我对你,真的很好奇。 第26章 江宜忽而一笑, 淡声道:我有什么可好奇的? 有很多。薛静鸢沉眸看着江宜,眼神中有种复杂的情绪:比如你的过去,你回来的真实原因, 而且......她刻意放缓了声调,微微倾身看着江宜的眼睛:你这张脸真的很吸引人。 她话音落, 江宜皱了皱眉,看向薛静鸢的视线有些不善。 叮 电梯门在此刻打开了。 薛静鸢耸耸肩,满不在意道:当然, 如果你真的想启动那个项目的话,最好的选择是和我一起吃晚餐。 说罢, 薛静鸢抬脚走出了电梯。 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江宜低低骂了一句, 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脚跟了上去。 启动项目原因无它,宋卿病例上的诊断就是这个病。 以江宜对宋卿的了解,在她身上基本上排除掉常见的患病诱因,如果是误诊,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么严重的诊断失误。 但如果不是误诊...... 江宜不敢在宋卿身上做假设,她宁可多费些心思来证明自己是错的, 也不愿让宋卿承担半分不好的可能。 察觉到身后人追上来,薛静鸢勾了勾唇, 眼神中的笑意藏不住。 虽然对江宜的接触并不多,但薛静鸢已经基本摸清楚了些江宜的脾性。 一般的挑衅和威胁只会被江宜蔑视,可是如果掐准江宜真正想要的东西, 只需要勾勾手,江宜就会自觉上钩。 要去吃什么?江宜的声音低低, 语气有些不好。 她的问询正中下怀,薛静鸢脚步稍停, 转过身去看江宜。 她不讲话,只是沉眸看着江宜,视线里满是探究,等待着江宜开口。 薛静鸢的长相是很典型的古典风格美人,鹅蛋脸杏眼柳叶眉,尤其是眉心间的那一枚小痣,为她的美丽增添了一丝独特的韵味。 我不喝酒,不吃羊肉,对贝类食物过敏,葱花香菜蒜洋葱青椒只要有我就不吃,我也不吃不健康的东西,比如合成品半成品预制品。江宜咬了咬牙,语气有些带刺:既然逼我和你吃饭,那就得避开我不吃的东西。 薛静鸢听着江宜赌气似的念出一连串的要求,几乎是否定了百分之九十的餐厅,于是笑道:那你跟我回家? 你是在言语骚扰我吗?江宜盯着她,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耐心:不接受就别吃了。 薛静鸢看着江宜马上要爆发的情绪,笑意更甚:你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没有餐厅可以满足,所以只有跟我回家,给你煮一碗清水面凑合得了。 薛静鸢话音顿了顿,微微倾身看着江宜的表情,淡道:你想成什么了?我在约你419? 听出了薛静鸢话里的戏弄,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引导情绪了的江宜咬了咬牙道:不喝酒,避开过敏原,其余随便。 这才像话。看着眼前人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薛静鸢心情大好:带你这个大小姐过一下平民生活,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第59章 说罢薛静鸢便转身往车库走去。 江宜站在路边等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她。 要不是因为只有薛静鸢在做这个选题,早在她说第一句话时,江宜就翻脸了。 江宜在心里骂骂咧咧着,一辆红色吉普车停在了她面前,车窗降下,薛静鸢冲她扬了扬眉。 人不怎么样,选车的眼光还不错。江宜轻声嘟哝着,报复性地将车门摔得震天响。 坐在驾驶位的薛静鸢被震了下,听见她这声嘀咕,抬眼看向车内镜打趣道:你倒是挺表里如一的拽。 别废话了。江宜坐在后座闭上眼,吩咐道:快开车,饿了。 意识到自己被大小姐当成司机了,薛静鸢不怒反笑,应了声:得嘞。 ...... 薛静鸢是江城本地人,虽然平日里只吃家里的饭,但偶尔请学生们吃饭也会挑一些餐厅。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路上的车仍旧不少。 但毕竟不是晚高峰,一路上也算畅通无阻。 江宜上车后就闭上了眼,一副很烦别理我的表情,所以车内没有人开口讲话,只有低低的车载乐声。 薛静鸢开车很稳,车载乐声音也开得很小,像是只给自己一个人听似的。 在车停下等红绿灯时,江宜才听清楚王心凌低声唱着: 拥抱的温度 只有你清楚 通往幸福的旅途 黄昏才领悟 该往哪里停驻 我用一辈子去追逐1 车内很安静,安静到江宜几乎要倚靠窗户上睡过去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到了。薛静鸢将车停好,还体贴地打开了后座的灯。 江宜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地下车库很静,车载乐还在播着,仍旧是那首歌。 不是觉得我不是好人吗?薛静鸢看着镜中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失笑道:怎么还敢在我车上睡觉? 江宜仍皱着眉没有接话,视线落在了悬挂在车内镜下的挂件一枚小巧的樱花玛瑙,一面是樱花另一面似乎贴着张一寸照。 但江宜对薛静鸢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啧了声:因为你开车太慢了。 说罢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只是这次关门,不同于刚刚那么暴躁。 江宜还困着,脑袋有些不清醒。昨夜折腾到很晚,虽然有那通电话的插曲,但并没有打搅二人的兴致。 一直将宋卿累到抗议,江宜才停下,等二人洗完澡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四个小时不到的休息,江宜还接诊了六个病人,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薛静鸢进电梯,下电梯,进餐厅。 火锅的红油香让江宜醒了几分神,她拍了拍脸才终于清醒。 这个点还开着的店不多,你这不吃那不吃,我觉得只有火锅合适。薛静鸢解释着。 嗯。江宜神色恹恹:随便你。 二人跟着服务员入座,薛静鸢点了菜,清了清嗓子。 看着眼前人一副要谈事的样,江宜终于不再困了,她率先问道:你为什么会研究这个病症? 小朋友你还真是一点闲话不聊啊。薛静鸢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研究呢?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并不是什么很罕见的病症,多发群体一般为中老年人,高血压患者,糖尿病患者,肥胖患者。该类病症常被统称为冠心病,却又并不完全属于冠心病。 该病发时致死率百分百,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个病不能通过治疗而痊愈。 国内对该病症目前只有治疗的政策,并没有人专门去将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从冠心病里分出来研究。 江宜唯一查到的研究者,就只有薛静鸢一个人。 你最初提起这个项目时,是在七年前。江宜已经清醒了,淡声道:你三十岁入职两年,但当时并没有人支持你的提议,然后你赴美参加了心血管博士联培两年,回来后再次提起,也就是五年前。 但当时江城医院的心内科并没有人能配合你的研究项目,向外申请又需要一大笔资金,所以你的提议又搁置了。 最新一次提起,是两年前。江宜顿了顿道:心外科的王静医生是从京城医院调来的,虽然有她的加入,但院长还是没有通过你的提议,她以资金不足为由而搁置了你的项目。 所以。江宜忽而一笑,托着腮沉眸看着薛静鸢:你对这件事有执念,不用我说,你也会提第四次的。 见人将自己的过去倒背如流,薛静鸢也不恼,只是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 你很自信。薛静鸢将杯子放下:但,你怎么保证有你加入这个项目会顺利启动呢? 她话音刚落,江宜忽而一笑,淡声道:就凭我是江宜。 第60章 我有能力,有资金,有团队,成了医院跟着扬名,不成损失我担着。江宜淡淡一笑:所以,你怎么想? 江宜的语气淡淡,可话的内容却嚣张至极。 看着眼前人眉眼间的肆意张扬,薛静鸢勾了勾唇,没有开口。 服务员将锅底给放好,麻油的鲜辣香气扑鼻而来。 先吃饭。薛静鸢站起身望向调料台:下班时间,不谈公事。 看着薛静鸢走远,江宜不满地啧了声。 她倒是没有急着去调料,而是拿出手机看信息。 上一条和宋卿的消息还停留在两个小时前。 dawn:你回家了吗? dawn:【狗狗探头.jpg】 一连发了两条消息,聊天框仍旧显示着宋卿的网名,并没有弹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江宜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回口袋,站起身准备往小料台走去。 这是一家地道的川渝火锅,店内的空间并不大也没有包厢,一眼可以看清所有的客人。 江宜本是无心一瞥,可视线却停在靠近最里面的那张桌子上,再挪不开。 坐在那张桌上的一男一女,女生正是江宜刚刚发消息的对象。 宋卿。 ...... ...... 卿...额宋老师。邹晋有些局促,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抱歉。 宋卿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神色疏离:邹老师,如果觉得在校外叫老师别扭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大名。 邹晋连连点头,应着好。 二人的餐桌氛围有些尴尬,没有锅底,菜也还没上。 高中部已经全部复学,宋卿的课排得多又紧,等她想起来给邹晋发消息时,已经快下晚自习了。 原本已经回家洗漱躺下了的邹晋收到消息,又立马穿起衣服匆匆忙忙赶来了。 这家火锅店离学校远,又开在商业街旁的巷子里。宋卿考虑到邹晋是成都人,多方斟酌后选了这家。 实在是不好意思。宋卿有些尴尬:如果邹老师不愿意再合作的话,可以拒绝的。 邹晋连连摆手,摇头道:我愿意的,毕竟宋老师给的报酬很高,您知道我很需要这笔钱。 昨夜那通电话,虽然当下没有理会,但宋卿却没有怠慢。 她知道江枝和宋雪意的性子,一旦事情开了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宋卿不得已再次联系了邹晋,表示自己愿意追加三倍金额,请他陪自己演戏。 那,这个周六,就拜托了。宋卿的手搭在腿上,指节拧在一起。 好、好的。邹晋忍不住抬眼看宋卿,轻声问:那我到时候去你家楼下接你? 宋卿却摇了摇头:不用,我们还是按照老样子,在我妈妈小区楼下集合就好。 好。邹晋抿了抿唇,嗯了声道:那我今晚回去挑挑礼物,宋阿姨的血糖高,不能吃太甜的东西,江阿姨她 邹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人给打断了。 好巧。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卿一怔,抬起眼看去,对上了江宜的眼。 邹晋似乎也没想到,背脊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宋卿有些心虚。 江宜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刚刚的对话,江宜又听见了多少? 问题堆满宋卿的脑子,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这小动作被江宜捕捉到了,江宜原本亮起的眼睛暗了暗。 自己撞破了宋卿的约会,惹宋卿不开心了? 就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邹晋不知道姐妹俩的心思,他被夹在中间,有些坐立难安。 一个困惑挤满了邹晋的脑袋:这个时候转头会不会被江宜打啊? 但好在,又一道声音传来,替邹晋解了围。 江?薛静鸢调完小料转身,才发现江宜跑到了这桌,而且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对。 闻到八卦味道的薛静鸢连碗都没有放下,径直就走了过来。 这是你朋友吗?薛静鸢看了眼宋卿,又看了眼邹晋,转头问江宜。 江宜点了点头,嗯了声算是回应。 那很巧诶,介绍一下呗?薛静鸢看着三人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主动开口道。 宋卿抬起眼,视线落在江宜身后的人身上,眼神暗了暗。 您好,我叫薛静鸢,是江的同事。薛静鸢并没有发现气氛的变化,只是笑着做自我介绍。 现在已经过了晚餐点,餐厅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零散几桌客人。 店内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暖调的灯光配合着音乐,让人莫名心静。 您好,我叫宋卿,是江宜的姐姐。宋卿将视线转回,落在了江宜身上,淡声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夫,邹晋。 第61章 没想到宋卿会介绍自己,邹晋紧张的心瞬间舒展开,只觉得勇气充斥全身:您好薛医生。说罢还挑衅地冲江宜扬了扬眉:好巧啊妹妹。 他的话音落,换到了江宜的一个大白眼。 站在薛静鸢身侧的江宜双手揣在裤子口袋,身上的大衣脱下露出内里的毛衣,v领的设计显得江宜脖颈更加修长白皙,软糯的毛衣却并不能减淡她周身的戾气。 现场再次陷入安静,薛静鸢破冰道:哇,姐姐都要结婚了?看年纪你比江大不了几岁诶。 宋卿点了点头,礼貌道:对,大一岁。 哇,那很好诶,我是独生女从小就羡慕有陪伴的二胎家庭。薛静鸢继续问: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菜点了吗?要不要拼桌? 邹晋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主动道:我们都是老师,也是同事。 不用了。宋卿淡淡地谢绝了薛静鸢的好意:我们已经点过菜了,下次有机会再约吧。 宋卿的视线在薛静鸢和江宜身上流转,薛静鸢和江宜差不多高,今天穿了身黑色大衣,内里是一件白衬衫,两个人站在灯下,看上去很般配。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邹晋,于是他问道:哇,我想八卦,薛医生和妹妹是情侣关系吗? 他话音落,江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似刀。 啊?薛静鸢有些好笑,问道:我们看起来这么不直吗? 邹晋哦了声,笑着解释道:我听说外国的性取向很开放,而薛医生看上去和妹妹很般配,如果有冒犯,那很抱歉。 我们只是同事。江宜咬牙打断他,眼神落在宋卿身上,解释道:下班了一起吃饭而已,和你们一样。 薛静鸢察觉到了氛围的诡异,视线在宋卿和邹晋身上流转,最后落在江宜身上。 江宜此刻的表情很难看,仿佛下一秒就会动手的感觉。 哦和我们可不一样。邹晋贱贱一笑,提醒道:对了妹妹,别忘了这周回家吃饭哦。邹晋似漫不经心,但眼神却始终注意着江宜的表情:毕竟是你妈妈专程打来的电话,商量你姐姐的订婚宴,你可不能不来。 薛静鸢的视线落在了江宜脸上,扬了扬眉等着她的回答。 那通电话是我接的。江宜冷笑一声:所以,我当然会回。 说起那通电话,一直没有开口的宋卿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偏过了头。 第27章 电话?薛静鸢捕捉到关键词, 试探道:你们是住在一起吗? 邹晋没有反应过来,啊了声编瞎话道:现在成年人恋爱肯定是会......他的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 薛静鸢不是在问自己。 现场的气氛有些小尴尬,邹晋不自在地咳了声。 我说邹老师有点自信过了头吧。江宜冷笑出声, 视线始终落在宋卿身上。 江宜。邹晋的脸色变得难看,厉声道:我劝你对我礼貌一些,毕竟我是你姐姐的未婚夫, 以后是你的姐夫。 他的声音很大,但神色却有些心虚。 江宜就站在自己身后, 如果此时她对自己动手, 应该没人会帮自己。 邹晋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不逞口舌之快挑衅江宜了。 结了婚都还有离婚的。江宜双手环胸,冷笑道:何况你现在连婚都还没有订,说白了不过是一个随时会被甩的男人,居然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冠正宫头衔来对我吆五喝六了吗? 这么想攀上我姐姐,那你干脆把姓给改了,冠我姐的姓呗。 她的话像连击炮似的, 堵得邹晋哑口无言。 被气急的邹晋手攥成拳重重砸在了桌上。 店内本就安静,邹晋这一声砸的很响亮, 让坐在收银台的服务员一愣,仰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而坐在里面的宋卿没有开口,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抬一下, 始终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江宜的手落在身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竟然会希望宋卿开口解释自己和邹晋只是同事关系。 明明邹晋才是宋卿对外名义上的男朋友。 家里也认定了邹晋日后会和宋卿结婚,就连在朋友面前也是以未婚夫的身份在介绍。 而自己呢? 在宋卿眼里, 自己只不过是个舔着脸贴上去的消遣,是自己用了手段吃准宋卿心软才得到的这段关系。 在外人眼里是自己是宋卿的妹妹,但其实在宋卿眼里,自己不过是个第三者,是情侣关系里最不耻最让人唾弃的的一种存在。 所有自己又在期待宋卿说什么呢。 薛静鸢察觉到了江宜的状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柔地问:你还好吗? 第62章 江宜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现场的氛围有点奇怪,薛静鸢直觉眼前这三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坐在里面的姐姐始终没有讲话,哪怕江宜对邹晋的态度极其不友好也没有开口维护自己的未婚夫。 这种反应不像是会出现在即将新婚的夫妻身上的。 邹晋气得够呛,后槽牙都要磨烂了,你在公共场合侮辱我,和打你姐姐脸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江宜冷笑道:因为我打的是你的脸,你不会蠢到听不出来吧? 够了。宋卿淡淡开口,抬起眼看向江宜:她是我的未婚夫,你不应该这样无礼。 宋卿的视线落在薛静鸢半搂着江宜的那只手上,很亲昵暧昧的安抚动作。 以江宜的性格,如果不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她是绝不会允许对方这样碰自己的。 宋卿看向薛静鸢的眼神暗了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呢?江宜没想到宋卿会开口,她看向宋卿的眼神有些赌气:姐姐是想要我道歉吗? 眼看着宋卿发了话,邹晋又大胆起来:难道不应该吗? 看着气氛走向越来越不对,薛静鸢笑着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出来吃饭是为开心来的,不要弄得这样僵。 薛静鸢的手还搭在江宜的肩膀上,她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哄道:姐妹嘛,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肯定是不愿意突然和人分享的,所以大家都消消火。 江的性子开朗,讲话也比较小孩子,邹老师应该不会往心里去吧?薛静鸢笑着,不然倒是显得你太小气了,和一个小孩置气。 薛静鸢的话说得非常自然,她笑嘻嘻地看着邹晋,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拉偏架。 当然。邹晋只能咽了这口气,叹了声道:我是不会和妹妹一般见识的。 江宜看着他这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气不过道:你再叫...... 好了好了。薛静鸢抬手将江宜彻底圈入怀中,安抚性地拍着江宜的肩:乖啦乖啦,我们的锅底都煮开了,辣锅煮太久会苦的,你刚刚不就嚷嚷饿了吗? 她这套安抚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十分亲昵。 宋卿的眼神盯着那只揉着江宜肩膀的手,垂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 同事? 哪里有这么亲昵的同事? 所以江宜找茬来和邹晋吵架,是为了在自己眼前展示二人的亲密吗? 宋卿冷眼盯着那只手,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里泛起的醋意。 你们敞开吃哈,这家火锅味道很好的。薛静鸢没心思再吃瓜了,江宜给她一种下一秒就要挥拳打人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下就要去看守所吃盒饭了。 她一手将江宜圈入自己怀里,一手还端着酱料,扭头冲收银台叫了声:张姐,这桌的账也记我头上,快给人上锅底。 收银台正探头吃瓜的张姐诶了声,转头在冰箱里拿了四瓶可乐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哈,上菜慢了些,大家先喝点东西。老板张姐是四川人,十分热情豪爽,她将两瓶可乐放在了宋卿桌上又转头对薛静鸢说:薛医生啊,怀里这个倒是眼生哦,新学生? 科室里新来的小朋友。薛静鸢轻拍了拍江宜的肩膀,示意道:快,谢谢老板给的汽水。 江宜双手接过,礼貌道了谢。 不要那么见外哈。张姐看向江宜的眼神变了变,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轻咳了声道:有需要再叫我哈。 确认不是闹事以后,张姐又回了收银台,只是在坐下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被薛静鸢搂在怀里的江宜。 被薛静鸢半搂半拉着回位上的江宜神色恹恹,瞌睡是醒了,食欲也没了。 店内又恢复了安静,张姐将歌单也给切换成了比较动感的流行dj乐。 ... 这个小插曲虽然被薛静鸢化解,但四人都各怀心思。 在过了十一点后,火锅店突然又来了好几桌客人吃夜宵。 小小的店里一下子就坐满了人,有了人,店里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菜才刚上,邹晋就先一步离席了。江宜透过人群,盯着角落里的宋卿,确认她没有追上去的想法,才将视线又落回碗里面。 薛静鸢正在涮毛肚,公筷七上八下后,将捞出的毛肚放进了江宜碗里面。 要不要叫姐姐过来一起吃饭?薛静鸢看着江宜的视线恨不得要粘在宋卿身上了,非常体贴地说:反正这一桌我们也吃不完。 江宜视线落回放在自己碗里的毛肚,表情有些落寞,摇了摇头。 怎么?真的要因为那个男的和你姐姐生气啊?薛静鸢将筷子放下,双手托腮道:那你这个天才,也太笨了吧。 第63章 她的话里有话存心挑衅,可江宜却懒得理她,只是垂着头用筷子戳着那片毛肚。 江大医生在感情上,不会还是一张白纸吧?薛静鸢看着眼前人的发顶,叹声道:你是出气了,骂了那个男的一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 什么?江宜一怔,抬起眼看着薛静鸢,满脸不解。 本来呢,你们俩的小心思都是争你姐姐的关注度,可是你这样劈头盖脸的把那个男的说了一顿,表面上你赢了,但其实没有。薛静鸢又夹起一片毛肚,边涮边说:那个男的的做法才高明。 江宜不解,她看着薛静鸢,等人的解释。 你先吃一口东西,我再慢慢告诉你。薛静鸢把新涮好的毛肚放进江宜碗里,顺手捞走了那片凉掉的。 江宜乖乖照做,夹起毛肚就塞进嘴巴,把侧脸顶起一小块凸起,快速地嚼着。 看着眼前人听话的样子,薛静鸢有些失笑,隔着二人间腾起的热气,朦胧间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其实那人和江宜的性格根本不搭边,但是这双澄澈透明的眼睛,实在是太像了。 眉梢,鼻尖,嘴巴。 像到薛静鸢都有些恍惚,忍不住软了神情。 真乖。见人吃完,薛静鸢夸了句继续道:在感情里面,弱者才是胜利者,因为人总是下意识去怜惜弱者。 今天就算你真的上手揍了这个男的,你也没赢。薛静鸢将那块冷掉的毛肚吃掉,又用公筷往里重新放菜。 江宜现在对吃饭并没有什么兴致,催促道: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你得再吃一口东西。薛静鸢用公筷夹起一个鱼籽福袋,放入了江宜碗里。 江宜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吃了。 看人这么乖,薛静鸢的笑意更甚:因为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你得会哭。 像你这么傲的人肯定不会掉眼泪吧?薛静鸢啧啧道:你如果真的想让你姐姐心疼你,那你就得学会扮可怜,让你姐姐偏疼你。 那男的就很会这一套哦。薛静鸢轻啧道:他的话明里暗里都透露出自己和你姐姐的关系更亲密,挑的就是你的火气,如果你真的动手打他,反而才会让他爽呢。 江宜咽下最后一口福袋,抬起眼道:你也听出来了? 当然。薛静鸢扬了扬下巴,示意江宜继续吃,见人照做才继续说:正常人谁会吃女朋友妹妹的醋?所以他对这段感情并没有很自信,这也就说明你在你姐姐心里的地位是高于他的。 江宜嘴里吃着东西,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薛静鸢继续说。 如果你想让你姐姐今晚就消气,那你等下吃完饭最好打包一份粥,我估计她今晚的食欲没有很好。薛静鸢说完,抬了抬手。 时刻盯着店里的张姐一溜小跑过来了。 张姐,麻烦叫后厨做一份粥吧。薛静鸢冲江宜抬了抬下巴,道:要甜口还是咸口? 江宜将东西咽下,轻咳了声说:甜的,但不要特别甜。 要小米南瓜粥,不要加糖。薛静鸢笑道:麻烦了哈。 张姐爽朗一笑,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马上去给你打包来。 三人正说着话,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宋卿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她的眼睛始终看着前面,很刻意地没有看向江宜这一桌。 见人走,江宜急着要站起来追。 诶!薛静鸢阻拦道:你现在去只是火上浇油,今晚那男的不会和你姐姐在一起的,你不用担心。 听了这话,江宜停住脚,视线又落回宋卿那一桌。 果真如薛静鸢所说,宋卿桌上点的菜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边,只有煮开了的锅在沸腾着。 还有几张百元钞票压在蘸料碗下。 所以,再吃几口吧。薛静鸢劝道:等粥好了再去追,不然今晚你俩可能都会低血糖。 ....... ....... 宋卿出了火锅店,长长舒了一口气。 攥紧的手慢慢摊开,掌心已经被指甲压出不少印记。 她站在火锅店不远处,低头在包包里翻找着。 指尖略过装着伏硫西汀的小药盒,捏住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皮夹子。 火光擦亮,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宋卿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可笑,可是她仍站在门口,不愿意挪步。 刚刚江宜肯定看见了自己走出来了。 宋卿想赌,赌江宜会不会追出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江宜追出来后,该和江宜说些什么,但她就是想试试看。 试试看自己在江宜心里的重要程度。 阔别已久的尼古丁充斥着宋卿的肺腔,她呼出一口气。 爆珠被咬破,裹挟着红酒味的尼古丁在口腔蔓延。 敏感的身体很快出现不适,心脏处泛起痛意,就像是被无数尖锐的针细细密密地刺,每呼吸一口胸腔内就像翻涌起千层海浪,无形的海水压在胸腔,逼得人好似要窒息。 第64章 宋卿手攥成拳,轻轻压在了左侧胸口。 压在掌心之下的心脏狂跳着,像是要造反一般,从胸口里挣脱出来。 医生明令禁止过碰烟酒,宋卿很听话的没再放过戒,只是今天晚上实在忍不住了。 倒不是因为江宜和邹晋的吵架,而是因为站在江宜身侧的女人。 隔着太远宋卿并听不见两个人在讲什么,但是她可以看见江宜的表情变化,以及江宜看向薛静鸢时眼神中的认真。 薛静鸢看上去似乎比江宜大不了多少,是很温柔和体贴的性格。明明江宜才入职没多久,就连对之前那个学妹都没有这样亲昵过。 为什么江宜对她会不同呢? 难道是因为薛静鸢是江宜喜欢的类型吗? 想到这儿,宋卿冷笑出声,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沾在了她鞋面上。 所以江宜不会追出来,是因为今晚她们会在一起吗? 越来越多的问题充斥着宋卿的大脑,烟已经燃到指尖,灼烧感将宋卿拉回了神。 人总是会变,更何况一别十年。 自己凭什么又认为,江宜会像自己一样不会爱上过别人呢? 困在爱里的傻瓜,从头到尾都只有她宋卿一个人罢了。 宋卿长叹了口气,决心不再等。 就在她转头时,一道声音在身侧传来。 美女,一个人?一个酒醉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色眯眯地看着宋卿:一个人抽烟,有心事? 宋卿冷冷掀起眼皮,淡声道:滚。 她的长相温柔,即使现在冷着脸说滚,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酒鬼喝了三分醉演着七分戏,眼前女人长得极美,即使是生着气也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醉鬼男人靠过来,笑眯眯地冲宋卿伸去手:让哥哥来帮你啊 腾空一半的手被灼烧感被逼停,宋卿将那根还没来得及掐的烟头灭在了男人掌心,同时宋卿的手探进包内,攥紧了包夹层内的东西。 人的掌心很脆弱,被烟头灼烧时的痛比别的地方要强烈好几倍。 醉鬼男人收回手,甩了甩被烫破皮的掌心,瞬间怒了,抬手就要去扯宋卿。 就在他探出手的瞬间,宋卿藏在包里的手也迅速抬起,朝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刺去。 刀刃划过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痛意让醉鬼醒了几分神,透过路灯,醉鬼看清了宋卿手上握着的东西一把开了刃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正对准着自己。 不想死就滚。宋卿神色淡淡,眉宇间透露着些许狠戾:反正我已经癌症晚期了,不介意杀个人给自己陪葬。 醉鬼本来就没有喝多少,看着路边站着落单的美人,色心大起就想骚扰。 可是现在抵在眼前的匕首,以及灯下女人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的确像是生着病。 醉鬼斟酌片刻,觉得比起色,还是命比较重要。 于是他嘟哝了一句:神经病。然后继续装着醉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看着走远的人,宋卿将匕首收回,放进了包里。 这把匕首宋卿一直放在包里,即使是十年前的刀,但宋卿会定期打磨和养护,所以刀身看上去依旧如新,且开了刃杀伤力极强。 这是十年前的一次纪念日,江宜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说:你太漂亮了,会招来很多坏蛋,所以必须带一点刺才好。 刚收到时,宋卿还因为这个礼物太粗鲁而生过气。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十年里,自己每次遇到危险,都靠这把匕首逢凶化吉。 江宜的礼物代替她陪着自己,保护自己过了一年又一年。 指尖的烟已经被暗灭,仍旧不见江宜的身影出来。 宋卿自嘲一笑,转身将烟在垃圾桶里,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就在宋卿刚关上车门的时候,火锅店的门被人推开了。 江宜提着小米粥,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慢一点。薛静鸢跟在她身后叨叨着:你这小孩子也太急了点。 江宜才不管她,只顾着闷头走。 刚刚薛静鸢的一番话将她点醒,她现在迫不及待要看见宋卿。 她不管宋卿会不会真的因为邹晋和自己生气,即使去了会有被拒之门外的风险,但她也不想让宋卿带着情绪过夜。 于是江宜提着小米粥,闷头往前走。 滴 红色吉普车停下,车窗降下,薛静鸢扬了扬眉道:上车。 夜晚车少,薛静鸢展现出自己高超的车技。 等将车停稳的时候,江宜手里的粥还是烫的。 谢谢你,鸢姐。江宜开门下车前,诚挚地对薛静鸢说了声感谢。 这句话倒是把薛静鸢给惊到了,她看着后座的人,笑道:去吧去吧,反正今晚是你买的单,我白嫖了火锅。 第65章 江宜也不和她多客气,径直打开车门走下去了。 看着几乎是小跑着前进的人,薛静鸢忍不住笑意。 她没有着急发动车辆,而是打开了身侧的中央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个烟盒。 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车内空间,薛静鸢呼出一口气,烟雾腾起来迷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看着江宜的身影一点一点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和你这么像呢?薛静鸢将视线收回,指尖轻抚上车内镜下悬挂的那块樱花琥珀。 照片上的人影已经看不清了,不知道被指尖轻抚过多少次,早已经随着岁月的滑过一起流逝。 呵。薛静鸢指尖轻轻擦过一片樱花瓣,呢喃道: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她,你会不会生气? 车内静悄悄的,只有指尖的烟在燃着。 没有人回答她。 生气的话,你会回来见我吗?薛静鸢深深吸了口气,将烟灭在了烟灰缸里:骗你的,我一点都不想见你。 她将车窗降下,发动了车辆,车载音乐继续唱起刚刚没唱完的歌 风为什么还不走 陪着我安静等你划过 我不再问为什么 因为我懂了 拥抱的温度 只有你清楚......1 ......... ......... 电梯叮一声停下。 江宜的心脏开始狂跳,她反复几次深呼吸,攥紧了手里的打包袋。 电梯距宋卿家门并不远,可每一步江宜都走得很忐忑。 她心里打着腹稿,斟酌着一个能让宋卿为自己打开门的理由。 叮咚 门铃按响,江宜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腕表。 十一点五十一,还差九分钟就转钟了。 宋卿应该还没有休息吧? 江宜耐心地等待着,可门内并没有声音传来。 或许在洗澡吧? 江宜耐心地看着表,在心里倒计时着。 等分针小幅度擦动,江宜抬起手按响第二次门铃。 叮咚 宋卿拿着撑衣杆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门口。 挂在玄关处的钟已经跳转到十一点五十二了,马上转钟,许意不可能来按门铃的。 那还会有谁呢? 心里闪过一个名字,但下意识被宋卿否决。 她应该和那个人在一起吧,怎么可能来按响自己的门铃? 宋卿自嘲一笑,没有理会门铃响,继续在阳台上收着衣服。 叮咚 时钟又转动了一下,江宜忐忑地按下第三道门铃。 她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宋卿听见了吗? 是听见了但不愿意理会吗,她知道门后的人是自己吗? 还是因为宋卿在生自己的气呢? 江宜有些懊恼,她一贯引以为傲的自信在此刻顿散。 这么多年明明已经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了。 为什么在碰见宋卿时,还是会变得这么意气用事? 时钟再次小幅度转动了下。 江宜抬起手,按下第四次门铃。 叮咚 宋卿正收到最后一件衣服。 是江宜昨夜留下的内衣,宋卿取衣服的手一顿,被门铃惊了一下。 为什么还在按? 是骚扰吗?刚刚那个酒鬼? 还是谁来恶作剧? 可是这个时候谁会来恶作剧啊。 宋卿收回思绪,用了些力气将衣架上的小夹子捏开。 这是一件纯黑色的内衣,很柔软的质地,边缘镶嵌着蕾丝花边。 她不可自抑地想起江宜穿上它的样子。 江宜的皮肤很白,穿深色时明暗对比将她的身体衬托的更美。 昨夜灯下,是自己亲手解开最后一个卡扣。 解掉了阻隔在她们之间的最后一层布料。 叮咚 门铃响第五下。 江宜已经紧张到反复深呼吸的程度。 她不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 从小到大做任何事情都无比顺利,造就了江宜自信张扬的个性。 可唯独在面对宋卿时,会流露出胆怯。 那年路灯下吻宋卿,借着小说剧情表露真心。 其实是江宜故意的。 那本书里根本没有讲偶像剧桥段,只是她刷到一个判断自己对爱人是喜欢还是习惯的帖子。 刚好灯下她看见了宋卿的眼睛,宋卿的唇。 她萌生出想吻一吻的想法。 分针再次转动,江宜按下第六道门铃。 叮咚 门铃响将宋卿从昨夜的回忆里抽回神。 她将脸从怀中的衣服里抬起来,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做出这个行为,像变态一样在这里拥抱江宜的内衣。 闻着清新的薰衣草味道,衣服上根本没有留下江宜的气味。 叮咚 江宜看着还差三分钟就转钟的表,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已经快要用尽。 第66章 她劝自己,宋卿可能是去洗澡了,并不是不愿意见自己。 只是劝着劝着,心里的底气像戳了气的皮球,闷闷地泄着。 她不得不在脑海里做最坏的预测。 宋卿真的生气了,她要毁掉那晚的选项,彻底和自己翻脸。 那自己该怎么办? 江宜看着表针转动,急切地按下第七道门铃。 叮咚 宋卿走到客厅的脚步一顿,皱着眉看向响个不停的门铃。 若一次两次可能是按错了,可这一连不知道多少次的门铃响,怎么可能会是按错? 难道是...... 宋卿抱着衣服,慢吞吞地朝着门走过去。 会是江宜吗? 如果不是她,会有人连续按这么久的门铃吗? 即使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宋卿还是抑制不住朝着门口走去的想法。 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万一呢... 叮咚 江宜按下第九次铃声,她的指尖已经不愿意挪开那个小按钮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不是构成了骚扰,会不会是外人眼里的疯子做法。 还差一分钟转钟,她等着时间,计划再按一次。 赌一次吧,江宜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在眼睁睁看着所有小针停顿在一起时,江宜再次按下。 叮咚 宋卿听着这声铃声,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一手抱着衣服,缓缓搭上了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这声细微的响声,让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门缝一点点被推开,室内的光影溢出去些许,照亮了门外的黑。 江宜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脸,紧绷着的心弦松懈了,人也随之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人露出劫后余生般的表情,宋卿有些错愕。 她没想到门外真的会是江宜,她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忘了收回。 就被人大力给拥入怀中。 江宜将宋卿抱得很紧,恨不能将人揉入骨髓融进血肉。 她将脑袋搁在宋卿的肩膀上,低声呢喃着:姐姐...... 宋卿一怔,手里的衣服因为江宜大力的拥抱而散落在低声。 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被风吹开,门撞上墙壁,楼道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屋内屋外的光融到一处,分不出彼此。 江宜搂住宋卿的手微微发颤,抖个不停,她的脑子早在宋卿打开门的那一刻彻底空白了。 宋卿并不知道江宜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百转千回,她抬起手轻轻搭在了江宜的背上,拍了拍。 怎么啦?宋卿的语气轻柔,丝毫听不出半分生气的情绪。 搁在肩膀上的脑袋轻轻晃了晃,没有讲话,只是收拢了手臂抱得更紧。 宋卿刚刚积攒起来的怨气火气在此刻化作一声长长叹气,被江宜这个拥抱给消散了。 对不起姐姐。江宜鼻子没由来地一酸,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下次不会再和他吵架了,你不要不理我。 宋卿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满脑子疑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主动服软和这声道歉都完全不符合江宜的脾性。 刚刚的事情,宋卿对邹晋说了抱歉,并表示愿意追加一份补偿金。 可是邹晋却拒绝了,他说自己已经拿的足够多了,明天的午餐他也会出席。 这件事并没有到宋卿心里去,只是在回来后宋卿的心脏极不舒服,多半是因为抽烟和没有吃晚餐的缘故。 所以她吃了药,缓了好久才提起劲去收衣服。 再接着,门铃就响了。 宋卿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脊,安抚道:到底怎么了? 倚在肩头上的江宜摇了摇头,讲不出话来。 屋外的声控灯又灭了下去,宋卿推了推怀里人提示道:我先关门,好冷。 听见怀里人说冷,江宜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就在拥抱分开的那一瞬间,宋卿终于察觉到了江宜的不对劲。 一贯张扬肆意的人眉眼间染上一抹愁,眼眶中噙着泪,悬而未落。 宋卿的理智被眼前的一幕炸得七零八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微微偏过头,去看江宜躲闪的眼睛,在看见那一抹泪滴后才确认。 江宜,哭了。 第28章 宋卿呼吸一滞,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探手过去捧江宜的脸却被人给挡住。 你......宋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试探地问:哭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 语气里有一丝不甚明显的惊喜和兴奋。 宋卿见过江宜无数次样子,可眼前这样胆怯害怕的江宜, 宋卿还是第一次见。 没有。江宜吸了吸鼻子,飞快地将眼泪抹掉,只有眼眶微红:风吹的。 薛静鸢说得对, 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第67章 但是江宜不需要靠哭也能得到宋卿的糖。 刚刚在反复按门铃时,不自觉陷入了薛静鸢的情绪引导, 以至于让江宜忽视了什么。 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 江宜将宋卿拥入怀中时, 突然顿悟了。 宋卿还是那个宋卿,是自己不论做什么都还会原谅自己的宋卿。 所以门开的那一刻,江宜的自信和底气又回笼。 她擦掉眼泪转移话题道:你饿不饿?我给你打包了粥。 江宜小心地将一直藏在外套内里的粥给拿出来,即使是被提着一路狂奔回来的小米粥暖在怀里也还是热的。 今晚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我下次不会了。江宜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无所谓模样,她牵着宋卿往餐桌走。 宋卿任由她乖乖牵着, 看着眼前人通红的耳尖,心里百转千回。 看着眼前已经恢复如常的江宜, 刚刚流露出来的胆怯和害怕仿佛只是假象。 小米炖的非常软烂,一开盖,香甜的南瓜味扑鼻而来, 即使没有加糖闻起来也是甜丝丝的。 江宜轻叹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般的恍惚感。 在刚刚薛静鸢和自己分析的那一会儿, 自己真的以为惹毛了宋卿,她会和自己翻脸。 可是在进门的那一刻江宜又松了口气, 只要宋卿还肯让自己靠近,那么一切都不算太糟糕。 今晚的小插曲仿佛过眼云烟,一切都还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进行。 看着眼前殷勤帮自己弄粥的人,宋卿并不吃她这一套。 为什么会哭?宋卿不理会江宜的嘴硬,追问着:你在害怕什么? 宋卿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江宜对自己是不是...... 这一想法刚冒头就迅速占满宋卿的心,她开始恍惚,似乎在这段重新开始的关系里,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宋卿比江宜沉稳,比江宜心思要多。 可是只有宋卿知道,表面开朗的江宜才是将心事藏匿最深的那个。 所以......今晚的意外,倒是让自己看见了几分江宜藏匿的情绪吗? 原来她也会怕自己和别人的关系更亲密啊。 一想到这,宋卿心里有些没由来的兴奋,原本被药物控制恢复平稳的心脏又开始失控。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是怎么样的百转千回,她学着薛静鸢的话术哄着:你吃一口,我就告诉你。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对宋卿的了解,已经是准教导主任的宋卿,谈起事时自带老师的压迫感。 宋卿双手环胸,一副你不说我就不吃的表情,沉眸看着江宜。 好吧,我今天...不该和他吵架。江宜垂下眼,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她告诉我,如果不想把关系弄得更糟糕,就要学会示弱和掉眼泪。 江宜将薛静鸢对自己的劝导和盘托出,有些紧张地看着宋卿。 再次重复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小讨好和漫不经心:今晚是我的错。 可是她的小伪装在宋卿眼里太拙劣,宋卿不接招,拆穿道:不愿意认错就不要认错,听起来很别扭。 嘴上认着错,眉眼间却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本来好好的道歉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我......江宜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宋卿,刚刚燃起来的气焰又消了:好吧,我的确觉得我没错。 江宜轻叹了声,有些无奈。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己的一丁点小把戏都难逃宋卿的眼。 江宜,我不要你的认错。宋卿的声音很轻,带有低低的哄诱:我要你的真实情绪。 原本只是想将人困在身边,陪自己度过生命最后时光的宋卿突然转了念头。 如果能让江宜将真心一点一点展开,那自己了解一下过去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最后的结局对江宜或许有些残忍,但宋卿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探寻的心。 毕竟,自己把她困在身边,就是想让她和自己一样痛苦不是吗? 一人离开一次,也算扯平。 或许等江宜知道一切时,会彻底恨自己。 但宋卿并不想再去预设未来。 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可以预设。 我不喜欢他。江宜坦白道: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江宜啧了声,倚靠在椅背上,一聊起邹晋,语气就变得轻蔑。 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也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但如果你的结婚对象是他的话,我很不满意。江宜不再有所顾忌,将自己对邹晋的不满全都讲了出来。 但是如果我骂他会让你不开心的话,我就...江宜的声音小了下去,她看着宋卿,眼神有些委屈。 宋卿被她看的心软,轻声问:就怎么样? 第68章 就趁你不在的时候骂他。江宜看着宋卿的视线,小心地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变化。 如果宋卿生气,自己就紧跟着再道歉。 如果宋卿不开心,那自己就快速认错。 可是江宜没想到的是,在自己话讲完后,宋卿忽而一笑。 宋卿,笑了? 江宜被这一笑晃了神,有些反应不过来。 灯下女人笑颜温柔,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清透。 看着一本正经讲出孩子气十足的话的江宜,宋卿压不住唇边的笑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笑,或许是因为自己触碰到了一点江宜的心思吧。 所以你是因为吃醋才闹脾气的?宋卿循序渐进,继续哄着:而不是因为你只是想把那个人带来给我看? 哪个人?江宜还在笑颜中晃神,微怔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当然不是! 她只是我科室里的一个前辈,今晚吃饭的地方也是她选的,我没想到会碰见你们,也没想到你说的有约是和他......江宜的声音又低下去,神色可怜。 听着她的解释,宋卿的心情瞬间大好,嗯了声说:有点饿了。 宋卿探过手,将摆在面前的粥给拉了过来,粥已经不烫了,因为开盖时间过长,表面已经有些小凝固。 但是宋卿丝毫不介意,她用勺子搅动了下,舀起一勺轻轻吃掉,点头道:她家粥还不错。 一整晚没有进食的胃早已经饿过了劲儿,可在吃下粥的那一刻,宋卿突然有了饿的感觉。 江宜看着眼前主动吃东西的宋卿,心情瞬间好了,试探地问:姐姐,我吃醋,你不会生气吗? 嗯?宋卿抬起眼,轻声问:你希望我生气? 江宜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我想要你在乎我,但我又怕你真的生气,然后再也不理我了。 她胆怯地讲出心里话,有些不安的看着宋卿的反应。 一贯自信的人,在感情面前还是漏了怯。 笨蛋。宋卿轻轻一笑:虽然你今晚的确很冲动,但...还挺可爱的。 江宜的眼睛亮了亮,有些欣喜:那姐姐是允许我生气的吗? 宋卿漫不经心嗯了声,低头喝粥,不再看江宜的表情。 刚刚这一番对话又让宋卿茫然了。 她不太懂江宜的想法,十年前抛下一切出国的是江宜,一声不吭回来的也是江宜。 现在主动靠近自己的还是江宜。 那么主动靠近自己的江宜,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宋卿不愿意再去细想,只是沉默地喝着粥。 气氛缓和,江宜又恢复了开心,她托着腮,看着乖乖喝粥的宋卿。 看着眼前人傻呵呵的笑,宋卿催促着江宜去洗澡。 当浴室门关上时,宋卿将粥给盖上。 手压在胸口处,抑制住不断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身体的不良反应越乱越强烈,宋卿有些抵不住痛,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宋卿抬起眼看向厨房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坐在餐桌旁的女人脸色白得吓人,像死去多时的幽魂,毫无生气可言。 她强撑着站起,走向书柜,将最下一层未拆封的博尔赫斯全集挪开,从里面拿出药箱。 哆嗦着手按下药片,仰头吞下。 浴室里还响着水声,宋卿蜷缩在沙发上,静静等着止痛药生效。 等江宜洗完澡后用浴巾包着发,客厅的灯已经关了。 她看着已经被收拾干净的餐桌,便没有继续往那边去,所以并没有看见几乎没怎么动的粥被丢在垃圾桶最下面。 .... ... 宋卿只留了床头暖灯,她倚在软枕上,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教案。 新学期,不仅任务重了,宋卿的职位也被提升了。 她有了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头衔也从老师变成了教导主任。 这就意味着她本就紧凑的休息时间变得更加稀薄,她得抓紧所有时间来工作。 也只有在工作时,能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再为江宜分神。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接着是一阵哒哒哒的小跑声。 宋卿还看着教案,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跑进卧室的江宜将发丝撩到耳后,倚靠在门口看着宋卿。 可是宋卿却没有抬头,仍旧看着教案。 别看书了姐姐,看我。 江宜穿着宋卿的小花睡衣,裤子短一截,露出她光洁白净的脚踝骨。 她看着灯下的宋卿,越看心里越喜欢。 认真工作的宋卿此刻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尽管宋卿在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只是抬眼瞥了眼自己。 可就是这一样,也足以让江宜心动。 没开空调,你不冷吗?宋卿将手里的教案翻页,语气淡淡。 第69章 冷!江宜接收到邀请,也不管宋卿看不看自己了,一溜小跑后跳到了床上。 柔软的床陷下去,宋卿感受到轻震,忍不住失笑:能不能稳重一点? 不能。江宜摇了摇头,手脚并用地慢慢爬过去:只想吻你。 微凉的指尖捧起宋卿的脸颊,江宜慢慢倾身向前吻住了宋卿的唇。 水果味的漱口水味道让江宜忍不住加深这个吻,探索着宋卿口腔里的甜。 今晚不可以。一吻结束,宋卿轻轻用教案抵住了江宜的进一步动作,哄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明天要回家? 回家两个字像一颗尖锐的小钉子,戳破了此刻的暧昧氛围。 被拒绝了的江宜像泄了气的皮球,撑着的手松开,整个人瘫在宋卿身上。 江宜很瘦但个子高,压在身上还是有些重量的,但宋卿喜欢这种重量。 压在自己身上带来的实感,时刻提醒着自己,拥抱住的还是那个属于自己江宜。 宋卿抬起手,将江宜圈住,把教案轻轻放在了江宜的背上,视线仍旧停留在上面。 耍了会儿赖的江宜见人把自己当成了小桌板,轻轻哼哼了两声直觉滚入了被窝。 宋卿躺着的地方已经暖了,刚钻进来的江宜身上带有些许凉意,她下意识往暖源靠过去。 而宋卿并没有阻止她的亲昵,反而宠溺地抬起手方便江宜的靠近。 江宜搂着宋卿的腰,枕在宋卿的腰腹,轻声哼唧着:姐姐,姐姐。 二人用的同一款沐浴乳,穿着同样材质的睡衣。 江宜才洗过头发,黝黑的发丝散在宋卿怀中,她不安分地滚来滚去,顽皮的发丝也跳上几根落在宋卿的教案上。 彼此间的气味相融,暖黄的灯光落在书页上,看着错落的发丝,宋卿有些许分神。 怀里耍赖不停的人,让宋卿忍不住失笑。 乖啦,要不要听我念教案?宋卿腾出手轻轻将江宜的发丝拢了拢,露出怀中人精致的侧颜。 江宜乖乖点了点头,果然不再乱动:好。 同学们,今天学新知识点,将数学书翻到第三单元,在开始之前,我们先回忆一下前面的课程...... 宋卿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又舒服,似微风拂过般让人觉得安宁。她将章节知识点拆分的很细致,却又将节奏把握的很好,听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拖沓或者太快。 此刻软着声音,不像是老师讲课,而是爱人在耳畔哩语。 江宜枕在宋卿的怀中,沉沉睡去。 看着怀中人闭上眼,慢慢变得均匀的呼吸,宋卿将书页合上放回床头柜。 江宜睡得很沉,察觉到细微的动静后,环抱住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分,像护着心爱玩具的小孩。 宋卿轻轻关掉壁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江宜的脸颊。 夜已深,灭掉灯的房间陷入黑暗。 宋卿慢慢躺下去,抬手轻抚上江宜的侧脸,低声道:晚安。 ......... 爱人在侧,一夜好眠。 未闭合的窗帘外溢进来第一缕暖阳,宣告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尖锐的痛意传来,尚在睡梦中的宋卿皱了皱眉,轻轻睁开眼。 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怀中人轻缓的呼吸声。 宋卿有些恍惚,她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心脏处的痛意惊醒的。 似乎是对昨夜破戒的惩罚,心脏处尖锐猛烈的痛意同时脖颈处像被重拳砸过,连带着牙龈也泛着不适的痛意。 宋卿咬着牙,轻轻闭上了眼睛,承受着身体内肆意蔓延的痛意。 每次病发时都是这样,心口处的痛意好像逼得人要窒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股痛意开始侵略宋卿的身体,蔓延的痛持续到胸腔,然后是整个上腹。 宋卿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置身于深海中,胸腔的呼吸一点一点被人虐夺,猛烈地痛感似倾盆大雨般砸下来,砸得她无从还手。 只能闭着眼,默默忍受。 宋卿死死咬着牙,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不适,可是怀中人还是感受到了些许。 姐姐...江宜轻轻皱了皱眉,有些睁不开眼:怎么了嘛? 宋卿一手攥成拳拼命压制着,一手轻轻推了推江宜:我想上厕所。她的声音嘶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仍旧困倦的江宜并没有察觉到不对,体贴地松开了手,低低应了声好。 宋卿几乎是靠着全部的理智硬撑着起了床,脚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使不上力气的腿一软,几乎要朝前扑去。 但宋卿咬着牙,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走出房间,然后将门给反锁。 听见轻轻的落锁声,原本困顿的江宜清醒了几分,仰起头唤了声:姐姐? 可是门外没有人回应她。 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宋卿像脱力一般跪了下去。 第29章 等房间门再次被打开时, 江宜已经起床了,她身上还穿着宋卿的睡衣,就这样站着等在门口。 第70章 宋卿推开门的时候, 与眼前人撞了个满怀。 你醒了啊?宋卿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没想到江宜会醒。 刚刚宋卿跌下去时, 用手撑着地。她对自家墙壁的隔音很有自信,可还是怕江宜发现,用手缓冲了一下。 所以那一下在她的左手手臂上, 被撞出一块淤青。 为什么要锁门?江宜轻声问出自己的困惑。 房间门被从外上了锁,宋卿的房间门是单向锁, 不论江宜在里面怎么开都无法打开。 漫长的半个小时内, 困意早就已经消散, 江宜的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最后只剩下一种想法。 宋卿说上厕所是在欺骗自己。 她肯定有东西瞒着自己。 宋卿没想到江宜会在这里等着,她侧过身为江宜让路,淡声道:我只是上了个厕所,顺便化了个妆。 上厕所为什么要锁门?而且为什么要化妆?你连衣服都还没换为什么会化妆?江宜不吃她这一套,追问道:姐姐,你有东西瞒着我。 我瞒你什么了?宋卿抬眼, 神色漠然:江宜,我警告过你, 不许插手我的生活。 宋卿的声音很冷,表情也沉了下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只是她藏在口袋里的左手不自觉地发着颤。 江宜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便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她走到客厅,眼前的一切都和昨夜睡前时一样, 就连餐桌的座位都还是按照昨夜坐过的样子放着,并没有被推回去。 可越是这样, 江宜越是觉得奇怪。 接着江宜的视线落到厨房,她的视线在厨房的刀具上流转,确定每一柄刀具都还放在原本的位置上。 确认完厨房,江宜又抬脚往浴室走,看着还散在洗漱台上的两只唇釉,空气中只有清新剂的味道,并没有血腥味。 江宜悬着的心还是不能放下。 怎么,你要抄我家吗?宋卿双手环胸,站在江宜身后冷冷开口。 江宜背脊一僵,慢慢转过身,对上了宋卿的眼。 宋卿的面色红润,唇上涂着的浅粉唇釉泛着水光,她化了淡妆站在阳光下看上去十分健康。 你为什么要化妆?江宜意识到不对,皱了皱眉:你连睡衣都没有换掉。 宋卿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以为今天是工作日,生理习惯。 你骗人。江宜笃定道:你根本就没记错,今天早上连闹钟都没有响。 江宜慢慢地朝宋卿走去,她想抬手挽起宋卿的衣袖,确认自己的判断。 可探出去的手被人冷冷打掉,宋卿皱着眉问:你到底在闹什么? 看着眼前突然发脾气的人,江宜并没有因为她生气而退缩,而是继续上前。 随着江宜的慢慢逼近,宋卿下意识后退着,她双手环胸,是一副十足的防御状态。 看向江宜的视线里有抵触和防备。 江宜被她眼里的抵触刺痛,探出的手垂下去,整个人挫败地低下头:姐姐...... 没想到她会主动服软,宋卿皱着的眉微微松开。 我求求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江宜低着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怪我十年前不告而别,我也不奢望你一下就可以原谅我,只是我求你,求你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宋卿的心一颤,她没想到江宜会主动低头,也没想到江宜会主动提起十年前的事情。 她皱着眉,冷声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再听你讲一遍十年前的事情,你如果再提,那么这个选项就作废。 宋卿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话,刚刚被药物控制住的心脏又开始难受,胸腔内堵着一口气,压得她想要吐。 我没有...在刚刚的三十分钟内,江宜脑海里闪过许多种可能,她甚至有些无法分清眼前是实景还是梦魇。 在梦里她也曾有过这样和宋卿的相拥而眠后醒来的早晨,可幸福短暂,下一秒眼前的幸福就被溢出来的血水打破。 江宜眼睁睁看着躺在浴缸里被血水包裹住的脸从自己的变成了宋卿的。 所以她怕宋卿将自己一个人反锁在房间里,然后在浴室里自残。 她怕自己推开门后只能看见宋卿沉在浴缸里的冰冷尸体。就像过去困住自己的梦魇一样。 江宜抬起眼看向宋卿,突然有些恍惚,好像自从回国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了,每一晚在宋卿身侧都能睡一个好觉。 太久的安宁让江宜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曾被噩梦折磨的过去。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江宜看着就站在眼前的宋卿,却觉得两个人之间隔得好远好远。 对不起。江宜的声音低低,这次是诚心的道歉:我只是害怕你做傻事。 宋卿捕捉到不对劲,反问道:你以为我刚刚在做怎么? 第71章 江宜却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目前空气中并闻不到血腥味,而且宋卿家也没有浴缸,所以不会出现满浴缸的血。 是我做噩梦了。江宜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她艰难地吞咽了下。 宋卿看着神色恹恹的人,忍不住轻轻皱眉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江宜闭上眼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她沉默地走向浴室,然后将浴室的门反锁了。 看着紧紧关上的门,宋卿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总觉得江宜有些奇怪。 难道是自己装病的事情暴露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去厨房确认刀具的位置? 宋卿想不明白,她试着敲了敲浴室门,却只隔着玻璃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潺潺水声。 ...... ...... 等二人收拾完到宋雪意家楼下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邹晋早早的买好了大包小包的礼物,等在单元楼下垫着脚不停张望。 在看见宋卿的那一刻,邹晋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来,从宋卿笑:卿卿!你来了! 宋卿点了点头,看着邹晋手里的营养品,确认着对方是完全按照自己给的清单购买的后,淡淡笑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刚刚到。邹晋咧嘴一笑,有些讨好道:你过来有没有吃早餐?路上堵不堵啊?穿这点冷不冷? 他的话很密,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 站在宋卿身后的江宜双手揣兜,眉头轻轻皱着。 她看不惯围着宋卿身侧打转的邹晋,像一只贪婪的蜜蜂围着属于自己的花。 可是江宜没有身份去让邹晋滚,毕竟在宋雪意和江枝眼里,邹晋是她们认准的女婿。 宋卿没有心思和邹晋演戏,只是点头应付着。 早上的插曲让两个人的气压有些低。 邹晋看着一脸不爽的江宜,下意识有些发憷。 他这副样子有些猥琐,但今天的江宜难得没有和邹晋呛声吵架,这让邹晋很意外。 只是今天有更重要的任务,两个母亲中有一个是江宜的亲妈,所以邹晋今天也学乖了,只讨好着宋卿,并不出言刺激江宜。 电梯门刚开,宋雪意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看着大包小包东西提着的邹晋,哎呦了声客气道:小邹啊,来就来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宋阿姨。邹晋冲人讨好地笑,恭维道:天气冷,您怎么出来了? 站在宋雪意身后的江枝看见了江宜,故意道:当然是知道你要来啦,你宋阿姨特地出门等着啦。 四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室内,江宜沉默地跟在身后。 宋雪意嗔怪了声,冲江枝啧了声,然后转头叫道:大宝小宝!让妈妈抱抱我的两个宝宝。 宋卿上前将母亲搂住,江枝主动接过邹晋手里的东西。 只有江宜,双手插兜,神色冷漠地看着亲热的四个人。 小宝宝怎么不让妈妈抱?宋雪意察觉到江宜的不开心,连拉带拽的把人搂入怀里:来,妈妈疼疼,是不是你姐姐欺负你了? 江枝看着一脸不爽的江宜,刺道:谁敢欺负她?就她这幅样子不欺负别人都算好的了。 枝枝!宋雪意冲她皱了皱眉,埋怨道:孩子不来你又念,来了你又气她,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听了宋雪意的话,江宜冷冷一笑,抬起眼对上江枝的视线冷笑道:宋妈您别被她骗了,她才不想我。 江枝有些不满江宜的视线,为邹晋倒了杯茶放到茶几上,站起身来看江宜:想啊,怎么不想,我做梦都在想,想你什么时候像大宝一样,能给我带个女婿回来,然后大宝和小邹快点结婚,给我生个孙女带,我这一生就圆满了。 呵。江宜冲江枝冷冷一笑,然后转头对宋雪意说:宋妈,你听出她这个句话的意思了吗? 宋雪意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江宜。宋卿察觉到江宜的情绪不对,轻声道:不许。 可江宜此刻的情绪已经坏到了极致,江枝刚好撞到了枪口,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正中了江宜的雷区。 你想要小孩来干什么?江宜冷冷抬眼看着江枝,语气讽刺:复刻你失败的人生吗? 我这一个,还不够吗? 第30章 江宜的话说的毫不客气, 原本还亲亲热热的氛围瞬间冷了下去。 坐在沙发上的邹晋双手捧着水杯,视线在江宜和江枝身上流转。 宋卿察觉到江宜的情绪不对,下意识探过手牵了牵江宜的衣袖。 这个动作完全是出于下意识。 青春期时期, 江宜和江枝这样的争吵屡见不鲜,和事佬宋雪意从中周旋过无数次, 可还是架不住母女俩的怒气。 而往往这个时候,宋卿都会小心地牵起江宜,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护起来。 第72章 下意识的偏心和袒护, 连宋卿都诧异自己的身体记忆。 每当宋卿出手,不论情绪多暴走的江宜都会安静下去。 这次也一样, 只是不同往常的是, 江宜在宋卿还没来得及松开手时, 先一步牵住了宋卿的手。 二人的手从交握变成了十指紧扣,江宜抬起眼挑衅地冲江枝勾了勾唇。 见姐俩手牵着手,江宜的情绪也稳定下去后,宋雪意也抬头冲江枝使了个眼神。 可江枝的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在了二人牵着的手上,脸色更加黑了几分。 好啦好啦。宋雪意眼看着母女二人的氛围越来越凝重,立马打圆场道:你们俩早上过来时吃饭了没有呀? 还没呢妈妈。宋卿挣了挣, 不仅没能甩掉江宜的手反而被牵得更紧,于是她扯谎道:江宜她想吃您做的藕汤。 看着江枝彻底黑下去的脸, 江宜心情畅快,顺着话道:是呢宋妈,您做的藕汤最好喝了, 三天不喝就想。 宋雪意听着江宜的话,忍不住笑道:馋猫既然想就要多回家啊, 宋妈一早就给你炖上了,你妈妈天没亮就去市场买了藕, 就等你回来呢。 气氛终于得到了缓和,三人不再堵在门口。 江宜牵着宋卿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视线轻蔑地扫过邹晋和江枝,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牵着的手是她斩获的荣耀。 而被牵着的宋卿有些无奈,她深知江宜的性子,这手一时半会也松不开便只能任她牵着。 端着茶杯呆坐着的邹晋有些不自在,他往旁边侧了侧腾出位置道:卿卿要不要坐过来? 宋家客厅够大,中间是两米长的大沙发,两侧摆着小沙发。 面前的电视还开着,桌几上摆着水果和坚果。 一个人坐在大沙发中央的邹晋有些不自在,看向宋卿的眼神中有恳求。 可他的话刚落,原本还纠结坐到哪里的江宜直接避开长沙发,拉着宋卿坐到了靠近阳台的单人沙发上。 这个沙发仅供单人坐,虽然宋卿和江宜够瘦,但两个人坐下还是有些拥挤。 膝盖靠着膝盖,江宜今天穿着宋卿的运动裤,坐下时露出光洁白皙的脚踝骨,裹在宽松裤子下的腿绷直,看上去似冬日破土的青竹。 小宝穿的裤子是大宝的吗?宋雪意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嗔怪道:又没穿秋裤,才三月,不冷吗? 不冷的宋妈。江宜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宋卿的腿,笑道:我回国没带衣服,所以都穿的姐姐的。 宋卿轻咳了声,没有接话。 她知道江宜的小心思,故意说穿自己的衣服是为了气邹晋。 看着身侧牵紧自己手一副小得意的江宜,宋卿没有开口拆穿她。她喜欢江宜的这种想占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不出格,都可以溺爱。 只是宋卿没想到被气到的人是江枝。 看着几乎是贴在一起坐的两个人,江枝有些不满道:这么大的姐妹了,还要牵着手坐? 江宜你也是,就让人邹晋一个人坐着!这不是胡闹吗? 宋卿被江枝说得有些不自在,刚想站起来却又被拽住手。 我就要和姐姐坐。江宜抬眼看向江枝,语气挑衅:你能把我怎么样? 眼看着二人又要呛起来,宋雪意连忙拽住还站在客厅的江枝:枝,孩子们爱怎么坐就怎么做,你不是还要给小宝做糖醋小排吗? 走啦走啦,去厨房。宋雪意将江枝半牵半搂着,从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说:你们先玩儿着,我去给你们弄饭,小宝先吃些水果垫垫,别饿了胃。 说完,宋雪意几乎是拽着将江枝拉进厨房,还体贴地将厨房的玻璃门给关上了。 江宜乖乖巧巧地应了声好,转过头道:姐姐我想吃苹果。 最不爱吃苹果的人主动说要吃苹果,宋卿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换位。 那你牵着我,我怎么弄?宋卿有些无奈地扬了扬手,语气淡淡。 你。江宜从坐在对面的邹晋扬了扬下巴,吩咐道:去洗个苹果。 被点了名的邹晋有些懵,啊了声。 可邹晋不敢反驳,因为他看见江宜微微皱起的眉头。 卿卿你吃不吃?邹晋站起身在框里挑选着,视线总是忍不住看向紧握着的那双手。 还是我去吧。宋卿轻轻挣了下,这次倒是出乎她意料,江宜松开了手。 宋卿从框里拿起两个苹果,冲江宜使了个警告的眼神。 而江宜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甜甜道:谢谢姐姐,辛苦姐姐。 见宋卿的身影走进厨房,邹晋突然有些胆怯。 面前的江宜视线一直追逐着宋卿进厨房,在转过来时笑意瞬间凝固,眼神也暗了下去。 第73章 小白兔秒变狼,邹晋看着眼前人的变脸,心里一咯噔,没由来地发憷。 我警告你今天最好不要乱讲话,也不要试图在我面前刻意表现自己和宋卿的亲昵。江宜的声音压低,眉眼间闪过一丝狠戾:不然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 邹晋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自然道:你想做什么? 你要试试吗?江宜的视线落在了水果篮中的水果刀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江宜的职业...... 邹晋的确不知道江宜的职业,他和宋卿的合约里明确规定着,不许介入雇主的私生活。 而宋卿只和自己说过家里有一个妈妈和干妈,并没有和自己说过江宜,更别提江宜的职业了。 见人呆滞的表情,江宜体贴地提示着:我是外科医生哦,并且是主刀。 邹晋的脸色瞬间白了,他突然想到之前的一则新闻,一个医生捅了人二十多刀,刀刀避开了重要器官,伤者受了极大的创伤,可最后被判定却只是轻伤。 眼前人的笑意似乎佐证了自己的想法,邹晋咬着唇忙不迭地点着头。 洗完苹果回来的宋卿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 只觉得今天的邹晋变得异常安静。 给。宋卿将洗完的苹果递给邹晋,体贴道:需要我帮忙削皮吗? 原本还坐着的江宜突然探身过去拿起水果刀,她的手很漂亮,指节白皙细长,捏住刀柄的二指小幅度旋转了下。 不,不,不用。邹晋咽了咽口水,连苹果也不敢接:我吃过早饭了,您们吃吧。 江宜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淡声道:给你就拿着。 她话音落,邹晋立马站起来双手碰过苹果,连声道谢。 宋卿皱了皱眉,对邹晋突然用敬语有些意外,她偏头看向沙发上的人,却对上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我来削吧姐姐。江宜笑得单纯,语气乖巧。 见宋卿还站着,邹晋视线时刻警惕着江宜手里的刀,忙不迭也起身道:那个,宋老师,要不您和江小姐坐到这里来吧,我坐过去。 看着他的警惕和小心,江宜满意地勾了勾唇,不叫妹妹了? 您说的对,还没结婚确实不能叫太亲昵。邹晋笑得很僵,他是惜命的人,而且从江宜对她母亲的态度来看,就算自己真被捅了也没人能帮自己忙。 而且自己的母亲还在医院......邹晋实在没有勇气敢试试看江宜的疯魔程度。 见人的态度转变实在是离谱,宋卿直觉在自己洗苹果的时间里,江宜对邹晋进行了恐吓。 可江宜此刻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好心情地削着自己不爱吃的苹果。 ... 厨房门拉开,宋雪意端着盘热情招呼道:吃饭啦!大宝来帮我端菜。 宋卿应了一声,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见宋卿起身,邹晋也坐不住了,忙不迭地站起来紧跟着。 可是他刚起身,江宜也站了起来。 沙发是半包围式的,邹晋想出去就必须从江宜身前走过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跟上宋卿的脚步就被江宜堵在了原地。 她手里还握着刚削过苹果的水果刀,看着脚步匆忙的邹晋冷冷一笑。 急什么?江宜瞥了眼还双手捧着苹果的人,淡声道:苹果还没吃呢。 邹晋咽了咽口水,轻咳了声:其实我不是很爱吃苹果。 他的答案惹得江宜冷笑一声,刀柄在指尖轻轻旋转了下,便成刀尖朝下的抓握式。 邹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闭上了眼。 怀中落了一股重力,想象中的刺痛感并没有传来,邹晋颤颤巍巍地掀起眼皮,江宜早已经转身走过去了。 邹晋还没来得舒口气,想将苹果放回果篮时,呼吸一窒。 刚刚还被江宜握着的那柄水果刀此刻正直直插在了自己手中捧着的苹果里。 刀扎的很深,只留下两指不到的刀刃在外面。 邹晋用指尖轻轻蹭了蹭苹果的底部,隐隐约约能触及到些许刀尖。 只要江宜刚刚再用力一点点,这个柄刀就会扎穿自己的掌心。 邹晋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凭空起了一身冷汗。 宋阿姨,江阿姨。邹晋颤颤巍巍道:我家里突然有点事,现在得回去一趟。 正布着菜的宋雪意啊了声,有些可惜道:可是现在正饭点,要不吃了走? 刚端着菜走出来的宋卿疑惑地看着邹晋,视线里有些不满。 邹晋把头摇得飞快,连连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事发突然,我下次再来拜访您们。 宋...卿卿实在不好意思,医院打了电话说我妈妈情况有些不好,所以我得去看一下。邹晋硬着头皮扯着慌,我下次一定登门道歉。 第74章 他边说边往门口走,连鞋套都没摘,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径直开门走了。 听着大门咔哒一声关上,刚洗完手的江宜从洗手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跟个没事人似的在餐桌边坐下。 这孩子走就走吧,怎么还抱个苹果?宋雪意有些疑惑:苹果里还扎个刀,家里就这把水果刀了。 宋卿下意识看向江宜,眼神里满是探究。 而坐在餐桌边上的江宜正帮忙摆着筷子,连眼都没抬,淡声道:估计是想削皮吧。 江宜。宋卿略带警告地叫了声,刀不是在你手上吗? 而江宜并不接腔,只是举起自己的手撒娇道:姐姐,刚刚削苹果好像削到手了,好痛~ 听了这话的宋雪意也没空管邹晋了,啊了声便紧张地走过去捧着江宜的手。 大宝,把医药箱拿出来,小宝的手指好像是有点红了。宋雪意轻轻吹了吹问:痛不痛? 江宜咬着唇,可怜兮兮地嗯了声。 乖乖抱来医药箱的宋卿站在她们俩身后。 看着江宜指尖上被她自己用指尖掐出来的小片红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妈要不要打120呢?我怕来晚了医生就找不到伤口了。 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的江枝看着已经空了的客厅,又看了眼正撒娇的江宜,埋怨道:哪有这么娇气?你对邹晋说了什么?让人家饭都不吃就走了。 你们两个!宋雪意捧着江宜的手,嗔怪道:这是外科医生的手,很值钱的知不知道? 宋卿有些无语,江枝则是翻了个白眼。 只有江宜得逞地嘿嘿笑着:宋妈真好,我爱宋妈。 这小插曲被打断,菜上了桌,母女四人们也都坐下了。 江城是九省通衢,属于南不南北不北的南方,家常菜里有辣有淡,十分丰富。 这个圆子是宋妈一早起来剁的馅儿,小宝快尝尝。宋雪意端起汤碗,为江宜和宋卿一人添了一碗。 看着瓷碗里的娃娃菜烧圆子,江宜乖乖地吃掉一颗,轻叹道:宋妈手艺真好! 被夸奖了的宋雪意忙不迭又夹起一筷子鱼,劝道:这个武昌鱼才好呢,是我单位里的一个钓鱼佬去自己池子里钓的,送来时还活蹦乱跳的。 好哦。江宜将圆子塞进嘴巴里,又接下那一筷子鱼。 宋卿看着一脸宠溺的宋雪意和笑得乖巧的江宜,又看了眼坐在一旁黑着脸的江枝,有些无奈。 桌上的母女关系好像有些错乱,江宜和宋雪意看上去才是亲母女。 小宝啊,你工作稳定了吗?宋雪意夹了一筷子干煸藕条放进江宜碗里,语气温柔。 江宜点点头,乖巧答道:已经稳定了。 那住的地方呢?宋雪意乘胜追击道,医院有给你安排住宿吗? 像是没想到宋雪意会问这个问题,江宜手一顿,看了眼宋卿后说:没有。 是这样啊。宋雪意的筷子停顿,戳了戳碗里的菜斟酌道:你一个人住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那刚好你姐姐一个人住,不如你们姐妹俩搬到一起去? 江宜的筷子一顿,有些意想不到。 搬到一起去?和宋卿? 江宜的嘴角几乎是瞬间就要扬起,她拼命压制着,视线忍不住再去看宋卿。 而宋卿倒是对宋雪意的命令没有什么反应,甚至神色坦然,有些意料之中。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江枝,她皱眉问:为什么? 你个当亲妈的还问为什么?那小宝住在酒店里天天吃速食,太不健康了。宋雪意念叨完又转身对宋卿说:刚好你们姐俩住一起,互相监督轮流做饭,都不许吃速食! 宋卿应了声好。 不行!江枝将碗狠狠放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江宜要死要活跟我没关系,就算吃垃圾也是她该的,不许让她和宋卿住。 江枝的反应是江宜的意料之中,她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圆子,没有讲话。 因为她知道有宋雪意在,不用自己开口。 江妈。宋卿忍不住了,她将碗放下轻叹了声道:为什么您总是要这样子对江宜呢? 宋卿会开口是饭桌上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尤其是江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卿,眼神里有失望:我怎么对她了?大宝,江妈也只是觉得你们两个现在大了,住在一起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两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会有什么不方便的?见宋卿对这件事没有异议,江宜的胆子也大了,她将碗放下双手环胸,神色讽刺:你和宋妈不也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么? 宋雪意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悄悄抬眼看了下宋卿,轻咳了声。 第75章 江枝的表情也冷了下去,冷声道:我们不也一样。 哪里不一样?江宜俨然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她的视线落在江枝脸上,丝毫不惧。 够了江枝。一直没有开口的宋雪意长叹了口气,看着江枝的表情有些严肃:大宝说的对,为什么你总是要找小宝的茬儿? 是我找茬吗?江枝没想到自己会被所有人怼,气得手有点抖:江宜都奔三了,还要和姐姐住一起,传出去不怕别人说?而且卿卿马上结婚了,你叫她对象怎么想? 她的话音落,江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对象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而江枝十分懂得如何用这根刺对付江宜。 好啦。宋雪意叹了口气,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直到卿卿结婚前,两姐妹先住一起吧。 江枝还想说些什么,但宋雪意明显已经板了脸。 一贯温柔的人罕见地有了脾气,江枝只要咬着牙忍下去。 这顿饭只有江宜一个人吃开心了,但她丝毫不介意。 饭后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洗碗。 刚好,你们姐俩把碗洗了。宋雪意拉着还闹着脾气的江枝往房间走,叮嘱道:大宝会用洗碗机对吧? 宋卿嗯了声,开始把空碟子往厨房收拾。 卧室门啪嗒一声关上,餐厅只剩下宋卿和江宜两个人。 宋卿刚将空盘子放在洗碗池里,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腰。 江宜的脸枕在宋卿肩膀上,轻声撒娇道:姐姐。 江宜。宋卿挣扎了下,可搂住腰的手却变本加厉地收紧了几分:你别闹。 温热的唇贴着耳垂,江宜轻轻地吻着宋卿的耳朵,呼吸喷洒在宋卿的侧脸。 屋里随时有打开门的可能,但江宜丝毫不在意。 她的声音轻轻,贴着宋卿的耳朵问:宋妈怎么知道我每天都吃速食? 第31章 宋卿早在江宜环抱住她的那一刻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丝毫没有半分心思去回应江宜。 她不敢假设此刻宋雪意推门出来撞见这一幕的反应,也不敢预测母亲的反应。 宋卿从来都没有父亲。 在她五岁前的世界里只有母亲,外婆这两个角色。 三岁的宋卿独自在小区里玩时, 曾遇到过带有恶意的小区宝妈团来八卦,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 爸爸对宋卿来说是很陌生和遥远的词汇, 一贯能言善辩的宋卿被问愣住了。 这些宝妈们都是住在一个小区里的,大都独自带着孩子下来遛弯,她们的话题也总围绕着小区里的家长里短, 八卦闲谈。讲三句话就要停下来看一下孩子的状态。 唯独一个人拿着小铲子挖遍全小区的宋卿身后跟着的是保姆,手腕上戴着定位防丢环。 这些充满恶意的挖苦和问询对于一个三岁小孩子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所以回家后, 宋卿将这个问题反问给了母亲。大忙人宋雪意第一次推掉了工作, 耐心地带着宋卿去拜访那些八卦的宝妈们。 她们家的房子要么是没有宋卿家的大, 要么就是不如宋卿家里的整洁。 拜访时即使有父亲那个角色在家里,大部分的工作也是由宝妈独自完成。拜访的宋卿母女坐在沙发上,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坐在地上哭闹不止的小孩。 而那个被神化的父亲角色则是戴着耳机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忙前忙后不得闲的母亲在处理着家庭里的繁琐小事。 在拜访到第三家时,宋卿牵住了母亲的衣角,拒绝了要去拜访的第四家。 因为她发现在家庭里, 没有父亲这件事,就像鱼失去自行车, 小狗不能高考。 三岁的宋卿仰头问妈妈:那些阿姨将爸爸称为爱人,那妈妈的爱人呢? 宋雪意搂着女儿,温柔地说:妈妈不需要爱人, 妈妈这辈子只为卿卿而活。 懵懂的宋卿点了点头,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自从这件事后, 宋雪意才意识到陪伴对小孩的重要性,她慢慢将工作核心转移到线上, 留下更多的时间陪伴宋卿。 不同于江枝的绝对控制和江宜的反叛,宋卿和宋雪意是非常自然的服从关系。 早慧的宋卿在老师和周围人的灌输下,从小就对母亲有了十分内疚的心理。 再加上宋雪意这么多年来,从未在宋卿面前介绍过伴侣,告诉过她自己的感情状态。所以宋卿便认为是自己的存在,影响了母亲找到属于自己的爱人。 周围人们总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是十分辛苦和不容易的,肯定是因为宋卿才不愿意再婚的。 而宋雪意不经意时的崩溃,抱着宋卿掉眼泪时一遍一遍重复的那句:妈妈这辈子只为卿卿而活。似乎佐证了旁人的说法。 第76章 所以即使宋卿过得并不可怜,甚至在同龄人中的生活水平是上等的。身边也仍然会有人带有善意的关怀来小心对待宋卿。 这也养成了宋卿敏感细腻的心思,那些闲话和母亲崩溃时的话都悄悄被她记下,她变得无比懂事乖巧。 比如宋雪意不喜欢她在外面淘气听闲话,特意在家里给她修了儿童房。所以宋卿即使很喜欢户外活动,也还是会乖乖地呆在儿童房里,穿着精美无比但却行动不便的公主裙,当着城堡里的公主。 宋卿从小对宋雪意就没有秘密,她扮演着中国式家庭里最爱的那种小孩,学习努力工作认真,不叛逆不打架,二十八年来连句狠话都没跟宋雪意讲过。 从小到穿什么衣服,大到高考志愿,一切都是在宋雪意点头以后宋卿才会乖乖执行。 二十八年的母女关系里,宋卿对宋雪意没有隐瞒,除了江宜和自己的病。 她没有告诉过宋雪意,情窦初开时,自己对江宜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没有告诉过宋雪意,十八岁那年和江宜分手,才是导致她竞赛前病了一个月的病因。 也没有告诉宋雪意,二十岁时她偷偷订过飞往伦敦的机票,只因为那个城市可能有江宜的消息。 更没有告诉过宋雪意,二十八岁的自己身体已经彻底垮掉了,生命进入倒计时,随时会突发心梗,撒手人间。 宋卿这一生仅有的叛逆,全都和江宜有关。 而所有关于江宜的事情都是宋卿珍藏的秘密,也是唯一一件没有告诉过宋雪意的秘密。 宋卿总是觉得是自己偷走母亲的幸福人生,如果告诉母亲自己爱上了被她视为亲生女儿的江宜......宋卿不敢想象,未来让宋雪意知道了自己和江宜的关系后,她会是什么反应。 宋卿甚至连假设都不敢做。 姐姐?江宜感受到怀里人的紧绷和战栗,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宋卿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呼吸也变得紊乱,她从思绪里抽回神,僵硬道:没事。 可她的反应不像是没事的。 有过同样病症加上医生的职业敏感让江宜捕捉到了不对,她直觉宋卿的反应像是焦虑状态时的躯体化症状。 于是江宜环抱住的手臂轻轻松开了,可宋卿的状态却并没好起来。 洗碗机按下了工作按钮,翻涌的泡沫和水花敲击在玻璃挡板上,静音工作的机器并没有发出声音。 宋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发颤,她将手藏进口袋,闭上了眼努力克制着自己紊乱的心绪。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是发病了,可是江宜还在,不能让她看出来。 于是宋卿的指尖用力,指甲刺入掌心,牙齿紧紧咬住舌尖。 放慢呼吸宋卿。江宜担忧地出声,轻声引导着:跟着我呼吸,来,吸气 慢慢呼出来 好,你可以的,这里的空气并没有那么糟糕。 来,再吸气 江宜的神色认真,不再吊儿郎当,她努力回忆着之前心理医生教给自己的呼吸方法,一步一步引导着宋卿调整着呼吸。 终于,宋卿长长舒了一口长气后,心跳渐缓了下去。 工作结束的洗碗机亮起指示灯,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我没事。宋卿声音有些哑,她低头要去拿碗,却被人握住了手。 去喝些热水吧。江宜神色担忧,轻声问:你包里有备着药吗? 宋卿装傻,淡声道:什么药? 二人视线相接,宋卿表情坦荡,望向江宜的视线带有探究。 知道自己问不出来答案的江宜轻叹了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就在这时,紧闭的卧室门被拉开。 神色状态都恢复如常的江枝耳尖还有一抹未消散的红晕,她看着站在厨房的两个人,轻咳了声。 是不是洗完了呀?宋雪意紧随其后走出来,正低头拨弄着衣摆下的最后一颗纽扣。 嗯。宋卿先一步松开手,没有再管洗碗机里的东西,转头走出厨房:都收拾完了妈妈。 还站在厨房的江宜抬起眼,看向江枝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可此刻的江枝却不似刚刚那样失控,她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很好的安抚,此刻像得到爱吃的罐头后的猫,看向江宜的视线里有挑衅也有轻蔑。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仇家。 时间不早了,你和妹妹早点回家吧。宋雪意体贴道:太晚了不好打车,还要回酒店帮妹妹收拾行李。 宋卿乖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这一次宋雪意罕见地没有再挽留两个人留宿,照例将人送到电梯口后才关上门。 ....... ....... 上了电梯的两个人同时舒了口气。 第77章 可没人开口讲话,只有电梯上不断闪烁的提示灯。 江宜踌躇着,在脑海里打着腹稿斟酌用词。 我知道你有问题想问。宋卿淡淡开口,打破了沉默。 江宜没想到宋卿会主动提,眼睛亮了亮忐忑道:那我可以问吗?姐姐。 我没有病。宋卿语气淡淡:只是焦虑和紧张时会心率紊乱,但过一会就平复了,看过心理医生,她只是建议我多运动,不要陷入情绪里。 宋卿一本正经的编着谎话,左手始终揣在口袋里,眼睛看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 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出现的这种情况?江宜咽了咽口水,视线始终看着宋卿的侧脸,捕捉着她的表情变化。 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宋卿神色如常,编谎话时连声调都没有变化:上一次还是第一次入职上公开课。 江宜悬着的心落下几分,追问道:那刚刚为什么会? 江宜你还记得我最在乎的事情是什么吗?宋卿反问回去:我最讨厌什么? 最在乎宋妈。江宜乖巧答:最讨厌让宋妈担心,让宋妈不开心。 宋卿淡声道:是的,我最在乎的就是我妈。 所以你刚刚在厨房那样,有想过她们突然出来要怎么办吗?宋卿转过脸,与江宜对视上:你要告诉我妈,我们的关系吗?你觉得我妈的身体能承受住吗? 江宜被她的话哽住,张了张嘴无法回答。 这一连串的问题将江宜砸回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失控的江枝闯进房间,拽着自己的头发时,也是问的这些问题。 记忆因疼痛而深刻。 江宜的心脏漏了一拍,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再次浮现起关于那个雨夜的记忆,江枝癫狂的嘶吼和因磕头过度而流血的额头混杂着眼泪的狼狈模样,再次清晰在眼前。 被情绪反扑的江宜突然觉得电梯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向后踉跄几步靠住电梯才稳住身形。 宋卿只有妈妈,最在乎的人也是妈妈。宋雪意是宋卿的禁忌。 这些道理江宜都懂。 只是......那段被刻意消除掉的记忆再次变得清晰,让江宜有些受不住。 宋卿注意到了江宜的情绪反常,不自觉地软了语气说:所以江宜,我们不要冒险好不好? 好。江宜的声音有些哑,她咽了咽口水竭力控制着情绪。 看着靠着电梯内壁,脸色苍白的江宜,宋卿到底还是心软。 她知道江宜只是担心自己的病,知道江宜也在意宋雪意,也知道江宜并不知情宋雪意的身体状况。 自己的语气确实有些太坏,不应该这样对江宜。 宋卿主动上前将江宜搂进怀里,安抚着:没关系的,我没有生病,我很健康。 江宜没有讲话,她抬手搂住宋卿,将脸埋进了宋卿的肩膀。 第32章 一直到走出小区门口, 江宜的状态都没有好起来。 那段被刻意抹除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积压在胸口,逼得人好似要窒息。 人似行尸走肉般, 只麻木茫然地朝前走着,江宜不喜欢这个状态的自己, 这让她又陷入到刚出国的那段崩溃时间里。 被最亲的人将一切全盘否定,连活着都是一种罪孽。 可是江宜暂时没有办法从情绪中抽离,只能任由自己沉溺在崩溃中。 宋卿看着身侧人苍白的脸色, 有些担忧,她快步走过去牵起了江宜的手。 江宜?宋卿的声音很轻, 她攥紧江宜指尖时, 愣了片刻。 江宜的手很冰。 一种不似活人的冰冷感。而素来张扬明艳的人此刻神色恹恹, 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瓷器。 宋卿有些心疼,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江宜。 在自己认知和记忆里的江宜是鲜活的,对一切事情都有十足的把握。少女永远开朗,阳光,她拥有着被人羡艳的智商和外貌,亦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自信和傲骨。 所以眼前的江宜让宋卿有些陌生, 更多的是心疼。 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那在这十年里, 江宜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宋卿轻叹了声,她沉默地将牵着的手换成十指紧扣,将心里不断冒出的问题给压下去。 在情绪中不断沉沦的江宜感受到外界传来的暖, 垂眸下去看见了紧紧牵着自己的手。 宋卿的手很好看,满足所有手控的喜好, 白皙的指节,甲床养的很好没有倒刺和死皮, 因握紧的指尖泛着粉。 这双手紧紧牵着自己,让江宜有些恍惚。 失去太久的东西再重新拥有时,会有一种不真切感。 就像此刻,江宜迫切地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 宋卿感受到身侧人的停顿,困惑地抬起眼看向她。 第78章 天将将晚,长空被燃烧成橙红色,咸蛋黄似的落日虚虚掩掩一轮挂在天际线处,而江宜站着的位置正巧是落日下去的地方。 被裹挟在无限霞光中的人眉眼也被染成橙红色,看上去有些朦胧的美感。 怎么了?宋卿柔声问着,落日浸染她眼眸,瞳孔里倒映着江宜的影子。 江宜轻轻勾起唇,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想要什么。 她只想静静地看一会儿宋卿,确认眼前人不是自己濒死前的幻像。 交握的双手里传递上来的温感并不能让江宜放心,她想再用一些行动来确认眼前人的真实性。 只是江宜还没想好怎么做时,宋卿已经先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交握的手松开,宋卿张开双臂,将江宜紧紧拥入怀中。 余晖从宋卿的眼眸中逃出来,落在她的肩膀和发梢,以及被她紧紧拥入怀中的江宜身上。 这个拥抱让江宜有些晃神,拥抱的实感给了她些许底气,江宜抬起手也环抱住宋卿。 姐姐。 我在。 谁也没有再开口打破这份宁静,只是收拢双臂,将对方搂得更紧。 ....... ....... 就在江宜订的酒店还剩下最后两天居住权时。 宋卿第二次推开了江宜的酒店门。 如上次来时一样,电视柜上的那一堆速食已经见了底,未拆封的吐司丢在购物袋的最上层,边沿还堆着两瓶牛奶。 江宜有洁癖,她的居住环境时刻都保持着整洁,房间内只有淡淡的浅香味,和她的香水是同一款。 靠近窗户那边的桌上摆着江宜的笔电和文件,自己曾坐过的那张沙发上放着一张半摊开的burberry羊毛毯。宋卿脑补到了深夜江宜盖着毛毯抱着笔电工作的专注模样,忍不住勾起笑意。 我的东西都很少。江宜看着宋卿的笑,轻声道:姐姐给我五分钟,很快就收拾好。 宋卿嗯了声,在房间里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 很好,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烟灰缸的迹象,也没有在房间里闻到烟味。 看来江宜并没有烟瘾。 不知道为什么,宋卿轻轻松了口气。 江宜是很干脆的行动派,她和宋卿说完后便将放在衣柜旁的行李箱摊开,拉开衣柜开始利索地收拾。 那我就不给你帮忙咯。宋卿知道江宜的脾性,在收拾贴身东西这方面上,江宜不太喜欢被人插手。 江宜嗯了声,柔声道:姐姐在床上坐一会儿吧,别去沙发上了。 她说完有些心虚地转过身,视线追随着宋卿。 并没有多想的宋卿还以为是江宜怕自己弄散了她的文件,应了声好后真的就坐到了床上。 酒店的床很软,坐下去时整个人都往下陷。 江宜看着望着投影发呆的宋卿,体贴道:姐姐要不要看电视? 不用了。宋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好我需要回个信息。 手机屏幕打开,上一条消息是许意发自十分钟前。 【  许意:卿姐怎么啦?我刚刚下课。 许意:【对方已取消】 】 今晚江宜要搬到自己家里去住,得跟来吃饭的许意提前打声招呼。 问题倒不是出在许意身上,许意很乖,也很懂事。 每次来吃饭都会力所能及帮忙做事情,如果实在没有能帮上忙的,就会一个人在客厅里乖乖看书。 宋卿第一次在学校外见到许意时,是在电梯里。 赶着去医院看宋雪意的宋卿碰见了下楼的许意,虽然当时的许意状态并不好,她穿着睡衣,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站在电梯角落垂着头。 但宋卿还是认出了她是自己班里的小孩。 许意是保送进来的学霸,连开学考都不需要参加直接放在尖子班里的,和当年的江宜一模一样。 于是宋卿主动和许意打了招呼。 后来熟悉了发现,二人不仅住在一个小区还住在对门,那次撞见许意状态不好是因为许意养死了自己的金鱼。宋卿找班主任要来了许意的家庭情况登记表,才发现许意是一个人独居的。 十五岁的小女孩,户籍落在京城却一个人住在江城。 一次物理晚自习宋卿压堂后,在电梯里碰见了许意。 许意手里抱着几桶泡面,一路小跑进来的电梯,空不出来手按电梯,只能求助站在前面的人。 宋卿听见声音回过头时,看见了藏在一堆泡面下的许意。 出于老师的关怀,宋卿邀请了许意来家里吃饭。起先许意还推脱,但后来被宋卿的厨艺征服,现在熟悉了,偶尔还会主动给宋卿发短视频的菜谱,点菜。 echo:今晚有你爱吃的糖醋小排,下自习了记得早点回家。 echo:对了,我妹妹要搬来和我一起住了,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姐姐。 echo:她比较小孩子,我们多让让她。 第79章 宋卿叮嘱完,转头看了眼还在埋头收拾的江宜,忍不住勾了勾唇。 不知道为什么,宋卿觉得和江宜对比起来,许意才比较像一个成年人。 所以需要提前和许意讲一下江宜的臭脾气,这样就算江宜吃醋闹脾气也不会给许意造成心理负担。 【许意:知道啦 许意:贝姐奶酪球出摊了,你要不要吃? 许意:我下课给你带?】 看着弹出来的信息,宋卿勾了勾唇,回了个好。 她的笑意被江宜捕捉,江宜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心里有些吃醋。 宋卿在和谁聊天? 看这个反应应该是很熟悉很亲昵的人吧?宋卿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人? 江宜有些不开心,她将最后一件衣服收进行李箱,然后将箱子合上了。 听见动静,宋卿将手机关上收回口袋,也顺势站了起来:收拾完了? 江宜闷闷地嗯了声,轻声道:浴室里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你窗边的文件不收拾吗?宋卿视线看向那垂下去的毛毯,提示道:这里还有张毯子没放进去。 她说完便径直走过去捞起毯子。 姐姐等江宜话音还未落,宋卿已经将毛毯拿起来了。 毛毯提起来扫过沙发旁摆放着的酒瓶,宋卿垂下眸发现了一排未拆的威士忌和伏特加。 这些酒还没拆封,都贴着沙发椅摆放着,只是刚刚遮在毛毯下自己并没有看见。 宋卿的视线暗了暗,提起其中一瓶已经见底了的酒瓶放在了桌上。 玻璃撞击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着秘密被发现了江宜手一顿,有些心虚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酗酒?宋卿的表情有些严肃,眉眼间的温柔散去,压迫感十足。 看见酒的那一刻,宋卿的心都揪了起来,这些酒的度数都很高,除了几瓶牛奶外房间里并没有调和用的糖浆和果汁。 所以江宜每晚都是靠着这个入睡的吗? 有些不自在的江宜轻咳了声,嘟哝道:没有。 没有?宋卿不吃江宜这一套,声音冷冷:这一堆的量够普通人喝一个月了,你才入住几天?这瓶一千毫升的伏特加已经见底了。 你说,这不叫酗酒叫什么? 第33章 真的......不是。江宜的声音低下去, 表情带有几分不自然。 心理医生曾告诫过江宜,你自己才是身体的主人,即使做十次电休克, 你不愿忘记的事情也无法忘却。 所以与其依赖药物,不如战胜心底的恐惧。其实真实原因只是因为江宜每次拿的安定药严重超出单人用量范围, 医生害怕影响到自己,才这样劝解江宜的。 医生不肯给开安定药,江宜又整晚整晚无法入眠。 最痛苦难熬的那会, 动过最不好的那种念头。 想到那段时间,江宜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她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 下意识将手收进了口袋, 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宋卿沉眸看着江宜,眼神中有些许心疼。 只是偶尔喝一些。江宜避重就轻,希望宋卿快快结束这个话题。 看出她的抗拒,宋卿轻叹了声,安抚道:江宜... 宋卿。江宜小幅度地吞咽了下,艰难地冲喉咙里挤出声音, 她有些狼狈的打断宋卿的话: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她的话与其说是制止,倒不如用恳求来形容会更贴切。 今天的江宜一整天状态都很奇怪。 宋卿知道逼不得, 点了点头柔声道:好,我不问,但可能有一个要求需要你提前了解一下, 你现在想听吗? 想听。江宜轻轻点头,只要不触及那段过往, 只要能待在宋卿身边,什么要求都不重要。 如果和我回家的话。宋卿轻轻点了点酒瓶, 轻声道:这个可能不被允许带回去哦。 她指的是桌上的酒,酒精度数高的吓人,贴着沙发边沿摆了一圈,宋卿不敢想象江宜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会喝下多少。 听着宋卿的话,江宜轻轻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呆在你身边,即使不用酒精和药物也能入眠。 江宜没有把这段话说出来,这是她藏起的小私心。 收拾的怎么样啦?宋卿慢慢站起身道:或许你需要独处吗? 她看着江宜不太好的脸色,体贴道:刚好,我先回家准备晚饭好不好? 江宜此刻的确需要独处,并且把酒处理掉,于是她点了点头,再次应好。 二人之间的默契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是青梅间独有的礼物。 宋卿轻轻关上房间门,将独处的时间留给江宜。 看着恢复安静的房间,江宜收拾的动作停止,走向床头柜。 第80章 一盒未拆封的香烟放在空荡的床头柜里,江宜抽出一根刚预点亮,想起什么似的沉眸看向点烟的那只手。 她有些不自然地转了转表带,几道狰狞可怖的伤痕被宽宽的表带给遮严。 看着一切如常,江宜才按下火机,薄荷味的尼古丁腾升起来,江宜轻轻叹了声。 烟雾在房间弥散,遮住眼睛。 秘密仍旧藏匿在云层深处,尚未被人发觉。 ... ... 回家后的宋卿换上居家服,挽起发就进了厨房。 菜都是提前一晚在app上下单定时送上门的,和宋卿前后脚到的家。 还有一份同城闪送的保温桶比宋卿要早很多到家,等宋卿将包装袋拆开时,里面的东西早已经凉了。 这是宋雪意起了一大早就炖上的排骨汤,但因为饭后的插曲闹得不愉快,二人走时,宋雪意忘记叫宋卿带上了。 在保温盒的另外两层,还放着江宜随口夸了一句好吃的糯米肉圆子和香辣武昌鱼块。 便利贴上宋雪意一笔一划写着:【大宝、小宝,要好好吃饭,不许叫外卖】 看着母亲的笔记,宋卿忍不住勾起笑意,随手将便利贴揭下来,贴在了冰箱上。 拿着大包小裹的菜,宋卿转头进了厨房。 她掐着时间,等所有菜上桌后,她还去洗了个澡,出来时,许意已经在门口换鞋了。 卿姐!今晚有汤诶!许意深深吸了口气,喟叹道:好香。 宋卿看着少女开心的模样,笑道:是呢,我妈妈炖的,还蒸着珍珠米圆子,你等下可以大吃特吃! 许意从小在京城长大,江城是她母亲的故乡。对江城菜并不熟悉,却爱得紧。 每次宋卿做饭,许意都能多吃两碗。 好嘞!许意弯腰将自己的鞋摆弄好,刚准备关门,却被人拉住。 江宜松开行李箱,轻声催促道:快进去。 两部电梯是同时到的,江宜跟在许意身后,看着人连弯都没转就来了宋卿家,心里有些不悦。 这女生居然有宋卿家钥匙? 但好在,二人并没什么越界的打招呼,讲话心里的不满才终于消散了些。 姐,姐姐好。许意看着面色有些冷的人,礼貌地打完招呼。 许意。宋卿怕二人会发生摩擦,连忙道:快去洗手。 许意嗯了声,将口袋里的两个芋泥奶酪球掏出来递给宋卿,忙不迭进卫生间去洗手。 宋卿站在玄关处,主动接过江宜的行李箱。 二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刚刚的不愉快,只是对视时,释然一笑。 晚餐,因为有了江宜的加入,宋卿的小家里有了些许生气。 餐间没人讲话,只是餐后喝汤时,有了几句闲谈。 老师,您知道一个画手app吗?我们学校好像有很多人在上面画画。许意想起今天在食堂里偷偷听到的那个女生和她朋友的对话,斟酌片刻问:有个id叫乱七八糟的大肥猪,您听过吗? 宋卿管理整个新高一和高三,时不时会突袭教室,收缴手机无数,知道很多同学的小秘密。 许意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忐忑地问出心里话,期待着宋卿的回答。 画手?宋卿几乎是瞬间就想起在天台上撞见的那个女孩,但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id很是陌生。 于是宋卿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停下筷子问:你的新爱好? 看着宋卿摇头,许意的期待落空,失望道:也不算,只是问问。 如果你对画画有兴趣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画画很厉害的小女孩,不过不是你们班的。宋卿淡淡一笑,轻声问许意:需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吗?她是六班的,叫林幼怡,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江宜筷子一顿,眼神暗了下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将不悦都藏匿在绷直的唇角。 又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宋卿身边到底还要挤多少小女孩啊。 眼前这一个还不够吗? 看来以后非得找机会去一趟宋卿学校才好。 这样想着,江宜将筷子扎进碗里的排骨里、炖的很软烂的排骨一戳就被穿透了,仿佛碗里的排骨就是宋卿口中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正交谈的两个人并没有意识到江宜的这个小举动。 许意没想到宋卿真的能给自己说出个人名来,有些慌张:不用了老师,我只是好奇问问。 碗里的汤微凉,许意低头抿了一口,将话题中断了。 餐后,许意回了自己家,宋卿去刷牙,江宜将碗丢进洗碗机。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再加上明天又是工作日,二人并没有什么兴致。 第81章 等江宜洗完澡出来时,宋卿已经倚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入住的第一晚,江宜蹑手蹑脚地关掉小灯,低头吻了吻宋卿的额头,轻声道:晚安。 ...... 仅一个周末的时间,莫淮水却觉得江宜变了不少。 忙活完上午的活儿,一贯拽拽冷冷的人居然主动给科室人订了奶茶,虽然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清冷模样,但在却肉眼可见的温和了许多。 看得莫淮水满头问号。 心外转来一个病人,是个程序员,突发性心梗倒在了工位上,已经陷入了休克状态。熊露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连气都没顺匀,倚在门口顺着气:你们可不可以去帮帮忙? 专家号挂在上午,下午没啥事的莫淮水正摸鱼在玩扫雷,听见动静手一抖,误踩了个雷,距离胜利就差一步的游戏失败了。 看着爆炸的雷,莫淮水眉头轻轻皱起,语气有些不悦:这里是心内,心外的病人转过来干什么? 莫淮水一语中的,熊露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可是院长说,心外的手术病人过来,第一优先找心内的...熊露的声音小下去,有些胆怯地抬眼看了下坐在角落的人。 上次陈川的事情闹得很难看,熊露本人对江宜是非常欣赏的,可是在安抚陈川时,不得已也附和着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而这次的活本来是派给陈川的,但是何榭说陈川如果再出事就会被调病房,而且这个病人情况格外危机,是陈川搞不定的那种。 二人在办公室争了几句,谁都不愿意拉下脸来求心内科的。 作为陈川女朋友的熊露只好咬牙来当了这个恶人。 只是在面对江宜时,熊露满怀歉意。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冷了下去,莫淮水本来就不喜欢陈川,连带着陈川的女朋友一起有意见。 自知理亏的熊露没胆子和莫淮水呛,只低着头绞着指尖,正当她快要受不住这沉默时,女人清冽的声音响起 江宜语气淡淡,她说:去准备。 明明只有三个字,却让熊露感激地要掉泪,她应了声像是怕江宜反悔似的,转头就跑了出去。 第34章 诶, 你等会儿莫淮水制止的话还没说出来,熊露已经跑没影了。 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摸鱼小游戏是玩不下去了。 莫淮水烦躁地丢开鼠标, 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嗔怪道:江江,你就不该管这件事, 该让那陈川自己上才好,等闹大了正好调离前线,省得天天在你面前晃脏眼睛。 这个熊露也真是的, 陈川给她灌迷魂汤了吗?恋爱脑成这样也是没救了。莫淮水开启吐槽模式,嘴停不下来:这种没品的男人也不知道哪里好了, 自己的活儿不干还上赶着帮人家。 莫淮水絮絮叨叨着, 江宜没有讲话, 已经站起身开始摘手上的配饰。 看不下去的莫淮水忍不住问:江江!你真要去帮他啊? 病人的生命高于一切。江宜将东西放进抽屉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声道:我不屑理会这种恩怨。 【 dawn:临时有台手术,今晚不一定回家。 dawn:你记得吃饭 】 发完消息,这是江宜第一次没有反复刷新等宋卿的消息,便将手机飞行模式放进了口袋。 她甚至没有查阅一眼, 信息是否发出去了。 心内心外的两个科室内现在安静的可怕。 除去值班的,在班的医生几乎都扎进了会议室。 这次病人情况特殊, 会议室挤满了人,院长坐在最前面面色沉重。 王晴和薛静鸢坐在左右侧,眉头紧皱, 看上去似乎非常为难。 看样子这是一场硬仗啊。跟着江宜赶到手术室外的莫淮水看着挤满会议室的人,心里瞬间紧张了起来。 病人三十六岁, 男性,大厂的程序员, 有糖尿病史。 江宜扫了眼白板上被着重标出来的字眼,也皱了皱眉。 江,你来了。薛静鸢首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看见江宜的脸时,悄悄松了口气。 江宜冲院长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薛静鸢身侧坐下。 病人呢?江宜轻声问薛静鸢,声音有些急:不是说已经陷入休克了吗? 薛静鸢轻摇了摇头道:救护车还没到,是从二院里转来的。 病人病发时还在工位,倒下去的前一秒钟还在处理着工作。大厂位置距离二院最近,所以优先派出去的救护车也是二院的,可是等病人到了以后,查了病史后二院的医生们有些拿不准。 而且不知道谁把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一时间【大厂程序员加班过劳心梗死】的词条瞬间冲上了各大网站热搜,在某短视频app甚至还流露出了救护车到现场的视频。 第82章 原本就大的压力变得更加恐怖,所以二院的院长亲自给陈茉打了电话,请求她接手这个病人。 挂掉电话,陈茉马不停蹄地组了研讨会,将所有公休和在校的医生全都调回来了。 可院长,这个病人他病史复杂,糖尿病,三高,还有先天性的血友病,我怕转过来都......何榭的话没说完,就被陈茉的视线逼迫地闭了嘴。 小小的会议室里气氛瞬间变得死一样沉默。 王晴抿着唇没有表态,她的想法和何榭一样。 病人的过往病史太多,这件事舆论压力又大,如果没转来死在路上还好说,但一旦进了江城医院,死在了江城医院的手术台上,那对医院也多多少少会有影响。 陈茉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医生,眼神中有些许失望: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拒绝病人转入咱们医院? 江城医院的医疗水平和医生资历都是国内能排上名的,即使是有些薄弱的心内外科,也因为有薛静鸢和王静撑着而显得不那么拉胯。 只是陈茉没想到研讨会开了快两分钟了,竟然没人敢表态,唯一开口的何榭还是打退堂鼓的。 不是院长,主要是病人的情况实在是复杂。王静正在评春季职称,实在不愿意给自己的履历上沾这份失败大于成功的烫手山芋,她有些为难道:我怕..... 你怕什么!陈茉猛一拍桌子,语气带怒:穿上这身衣服以后,就没有怕这个字。 陈茉的脾气彻底爆发,压得室内无一人敢言。 我有涉猎过这方面的理论知识。 薛静鸢举了举手,沉声道:如果病人顺利送到,我能接一助。 薛静鸢不太在意职称和外界的评价,只是她告别手术台许久,实在不敢冒然接下主刀。 仅仅只是一个一助,就已经十分考验心理素质和专业知识了。 有了她的表态,其余的医生们更加不敢开口,甚至有几个胆小的连头都不敢抬。 且不说这件事的难度,身为主任医师薛静鸢接一助,就已经很有压力了。 不能用pci1吗?江宜有些不解这群人的兴师动众,淡淡开口:cabg2也行啊,之前没有就没有一个人做过这种手术吗? 她的开口,瞬间将再次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坐在何榭身边一直没有抬头的陈川眼珠子转了转,默默将手机给拿了出来,按下了录音软件。 说的简单。王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宜,冷冷道:突发情况不需要考虑吗?如果出现并发症呢? 听着这样丧气的话,陈茉有些厌烦地看了眼王晴,皱了皱眉却没有打断。 王晴的顾虑也是合理的,江宜提出的这两个手术并不难做,但难的是手术过程中出现的并发症。 除去身经百战的主刀医生能快速根据经验应对,一般年轻的主刀在面对突然症时很容易就慌乱了。 薛静鸢有些不认同道:那怎么办?救护车来了以后把医院关门大吉,然后躲过这个病人,任他死? 鸢,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静没想到薛静鸢会呛声自己,刚刚还皱着的眉舒展开,神色有些紧张。 薛静鸢并不想搭理王静,抿着唇没有讲话。 研讨室再次陷入沉寂,就在陈茉要二次发火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我接主刀。 江宜神色认真,淡声道:我需要病人全部的病史以及过往用药说明。 那么多你看得完吗?王静有些不满江宜的开口,讥讽道:病人还有不到五分钟就来了。 够的。江宜神色如常,甚至连眼神都没分一个给王静:过往病史传给熊露,你念我听,我们去做术前准备。 最后半句话是对熊露说的,原本站在会议室最角落旁听的熊露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点名。 心里对江宜涌现起丝丝感激,忙不迭应了声。 江宜话音落便站了起来,她眉眼间桀骜张扬和目空一切的态度,让人看得有些牙痒痒。 一回生二回熟,熊露第一次见江宜时也是这样,趁着带人去换衣服的过程中为她口述了一下过往病史。 要知道普通医生在开始手术前都会提前将病人的过往病史研究透彻,不说短的,光记都得要一段时间。 可江宜却连病例都不自己亲自看,仅仅在换衣服时听一遍就能记下。 这种强大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坏一点讲,叫装x。 最看不过的陈川咬着牙,小声讥讽道:你做过这个手术吗?就逞英雄。 第83章 呵。江宜冷眼瞥了他一下,淡道:那你等下可以站在玻璃房外面睁大眼睛好好学学,开阔开阔你那浅薄到等同于无知的眼界。 ...... ...... 熊露一向为人打下手习惯了,练就了迅速提取出关键字眼的诀窍。 在江宜换完衣服的短暂时间里,将过往病史全都摘出来念完了。 看着眼前人已经开始戴口罩调整护目镜了,熊露咽了咽口水问:需要我再为您重复一遍吗?有点难记。 不用。江宜淡声道:我已经记住了。 熊露惊讶地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这些关键字眼自己都在心里默念和记忆了好几遍都没法脱稿完整复述出来,可江宜只听了一遍就说记住了。 熊露心里的敬畏之心再次腾升,看向江宜的视线中满是钦佩。 等江宜消完毒进入手术室时,薛静鸢已经准备就绪,站在了一助的位置。 玻璃门外围着乌央乌央的人,为首在中间的就是陈茉。 我是左手刀。江宜声音淡淡:辛苦了。 薛静鸢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爽利道:能给江大医生做一助,是我的荣幸。 二人的对话让气氛变得松快了些许。 江宜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刀,进入工作状态,神情变得专注。 薛静鸢看着一秒进入状态的人,明显的感受到眼前人周身气场发生了变化。 尽管被防护服将五官遮挡严实,薛静鸢仍旧能在眼前浮现出江宜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在此刻变得专注认真的神情,以及那双清冷的眼眸。 已经阔别手术台多年的薛静鸢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 她努力压制住脑海中不好的回忆,强迫自己变得专注。 不知道是不是有江宜在的缘故,原本被视为大敌的手术开展的似乎很顺利。 病人在来时休克过一次,跟车医生进行了紧急的心脏复苏,心率指标虽然偏低,但也不至于上不了手术台的程度。 优先做cabg2稳定病人状态。江宜嗓音清冽,隔着口罩传出来,似埋在积雪下新化出的泉:会吗? 薛静鸢点了点头,开始帮助江宜做切口。 病人是突发性心梗,再加上有前病史,所有人的动作都很小心。 江宜不同于其她人的战战兢兢,定完点位后,非常利索地下了刀。 她垂着眸,神色专注。 站在外面围观的人心都在江宜下刀的这一刻揪起来了。 陈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宜的手,在心底恶毒地诅咒她出丑,失误,然后被医院驱逐。 可事情去并未如他所愿。 江宜的手很稳,和薛静鸢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可二人却似乎天生默契般合拍。 虽然主修心内科,但在很早之前,薛静鸢也曾是炙手可热的主刀医生。 在江宜的指示下,薛静鸢和她高度契合,二人很快将搭桥环节完成。 过程中病人的生命体征都十分平稳,围观的人们都略略松了口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把稳的了时候。 一道喷溅血迹飞到了江宜的脸色,血珠砸在护目镜上滴落下去。 几乎是瞬间,病人的心电图拉成了直线。 病人陷入休克,心脏停止跳动。薛静鸢的口罩上也沾了血,她皱着眉额角渗着汗。 这道意料之外的血飞溅出来时,心电图监测机器发出尖锐又急促的警示音。 心脏停博,是cabg手术中会突发的严重并发症。 因为病人的情况特殊,虽然并发症会出现的可能性本来就很高。但真的在血迹飞溅出来,病人心脏归零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还是被吓得屏住了呼吸,玻璃外围观学习的实习医生甚至连脸都吓白了。 手术室内陷入短暂的慌乱,王静的视线落在唯一没有任何慌张反应的江宜身上时,暗了暗。 这个并发症一早就被江宜列入了规避风险类,所以在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她丝毫没有慌张感,反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去枕取出中凹卧位,保持供氧流利,建立筋脉通道。江宜几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边说边抬起手掀开病人眼睑,瞳孔涣散,病人失去意识、无呼吸、无脉搏,立刻启动cpr3。 当机器被架上来的那一刻,手术室内达到了空前的紧张氛围。 薛静鸢快速为江宜清理出了手术视野,接过身侧器械护士递来的除颤仪。 江宜接过器材,避开了手术的区域,将除颤仪的电极贴分别贴在了患者的右缘锁骨下3肋以及左腋前线内第5肋间。 观测玻璃外的人心脏都揪起来了,莫淮水更是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为江宜祈祷了起来。 第84章 所有人的心在此刻都揪了起来,成功与否皆在于此。 陈茉的眉头紧皱,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宜的动作。 处于视线中心的江宜反倒是所有人里最从容不迫的一位。 她的指尖和衣襟上还沾着病人的血,薛静鸢试图帮她擦去,却被她挡开。 沾血的指尖轻按除颤仪的按钮,江宜的视线注视着除颤仪上的心率变动。 不同于外面人的紧张和揪心,江宜根据仪器上的数据变化在心里默念着计时。 三、二、一...... 就在江宜刚倒数结束,原本刺耳归零的心率警示音出现第一声跳动,一切如她预期般逐步恢复着。 薛静鸢一惊,反应过来的助手纷纷上前查阅状态。 大动脉搏恢复。 血压恢复,收缩压达到60mmhg。 末梢循环发生改善,扩散的瞳孔缩小,瞳孔发生变化。 病人恢复自主呼吸,四肢开始不自主活动,呼吸和心脏波动增多。 薛静鸢念完最后一项指标,长长的舒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回了胸膛。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微启着唇大口大口呼吸着,转过身看向身侧人。 江宜的口罩和护目镜上还挂着病人的血,藏匿在透明护目镜下的双眸专注,指尖轻旋接过器械护士递过的新手术刀,继续下刀。 旁边几个围观的医学生们被这紧张的氛围逼得几欲干呕,陈川更是双腿战栗,转过身将头抵在墙壁上深吸了口气才稳住心神。 陈茉的视线长久地落在江宜身上。 逆着顶灯而站的女人神色专注,下刀利落,刚刚去阎罗殿里刚捞回人的紧张感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手术灯落在她白皙的肩颈处,包裹在胶皮手套中的指尖骨骼分明,修长纤细,手术刀在灯下泛着冷光,与沾染上殷红的血色的指尖融为一体。 江宜周身透露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与自信。 任谁都无法将刚刚的危急时刻与眼前人联系到一起。 病人状态渐渐稳定,手术继续。 隔着玻璃罩围观的人们就像在坐过山车,心脏跟着江宜忐忑。 王静的视线落在江宜身上,丝毫没了刚刚的轻蔑和不悦,视线中是由衷的钦佩。 一场手术从下午做到了天黑,在手术灯灭时,天已经黑透了。 城市在此刻沉睡。 唯有医院灯火通明,急救室内的灯亮如白昼。 ... ... 宋卿看着黑透的天,将视线落回手机界面,焦急地播出第十一通电话。 她站在楼道间的通风口处,看着窗外安静的城市上空,只觉得有些恍惚。 与外面的宁静一窗之隔的室内,是由焦急又压抑的啜泣与等待组成的急诊等候区。 宋卿握紧手机,转回视线。 隔着玻璃门内,宋雪意的眼睛已经哭到红肿,一脸颓然地坐在等候区。 电话那端传来机械女声。 毫无疑问的,仍旧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宋卿轻轻叹了声气,将无人应答的通话界面挂断,点进了聊天界面。 和江宜的聊天还停留在三天前。 最后一条信息是江宜发的。 宋卿叹了口气,焦急地点开对话框,指尖却像凝住一般无法落下。 正当她愣神时,急诊室门推开。 护士的声音响起:江枝的家属在不在? 第35章 问询声刚一落, 坐在等候区的宋雪意连忙擦掉眼泪站了起来:在,在这里。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进来吧, 病人醒了,只是现在的状态有些虚弱。 宋雪意连声应着, 有些紧张:请问需要手术吗?会留下后遗症吗? 病人是右腿侧骨骨折,左肋下断裂三根,未来三个月时间都需要卧床休息。护士翻了下手里的病历单, 确认道:病人确认是无意识的情况下向后跌坐摔的吗? 宋雪意被问得微怔,擦了把眼泪应道:是的, 当时她在浴室洗澡, 我推门进去时她就是这样跌在地上, 疼得满头是汗。 护士察觉到些许不对,但也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个人,宋卿放弃了继续拨打江宜的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后径直走了过来。 病房门推开,江枝躺在床上,右腿打了石膏高高掉起, 整个人陷在枕头里,看起来脸色苍白很是虚弱。 一看见爱人这副虚弱样, 宋雪意立马红了眼圈,颤抖的双手捂住嘴巴,抑制住心头的难过。 雪意。江枝看着爱人的泪眼, 有些心疼地朝她伸出手道:别哭,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第85章 宋雪意难过的讲不出话, 朝她走去握住那只提起的手,在她床畔坐下。 妈。后脚进来的宋卿将病房门关上, 轻声安抚道:江妈已经很难受了,咱们坚强点好不好? 看见宋卿,江枝虚弱地笑了笑招呼道:大宝来了呀? 宋卿看着眼前穿着病号服,面白如纸的江枝,有些心疼地点点头,我来了江妈。 从小到大的记忆里江枝永远是光鲜亮丽的,衣服和饰品从来都是当季最新款的高定。 每月定期两次的发丝养护,每周一次的脸部护理,半个月更换的美甲款式。 哪怕只是普通的出门逛超市买菜都是淡妆和搭配好的衣服,七厘米的高跟鞋衬得她高挑又耀眼。 所以即使江枝已经年近五十,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因为年岁的增长增添了成熟韵味。 江家基因好,都是肤白腿长的高个型明艳美人,是随意丢在人群里都能一眼锁定的绝色。 唯一有不同的是,江枝眉宇间没有江宜的那股子傲劲儿,反而更多的是几分精明感。 看着永远带妆的精致美女突然散着发,未施粉黛的模样,倒是增添了几分病弱美感。 饿不饿?宋雪意心疼地抬手将散在江枝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轻轻用掌心覆盖住江枝的额头:还好,体温是正常的。 我们不是吃过晚饭了嘛。江枝努力冲她笑得轻松一些,宽慰道:不饿的姐姐。 她最后一声姐姐念得很轻,似乎恋人撒娇惯用的呢喃。 宋卿一心都在江枝的伤和为什么联系不到江宜上,所以并没有发觉二人有些许暧昧的瞬间。 这是急诊的病床,隔壁床位上躺着一个穿着迷彩服,捧着大腿龇牙咧嘴的中年男人,身边围着一群着急的工友。 似乎是从工地来的,迷彩服上沾着血,男人捂住的腿根处穿透着一整根钢筋,看上去血肉模糊很是吓人。 工友和受伤的男人似乎都不是本地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聊着这算不算工伤,这病医保能不能报,腿还能不能保住之类的话题。 血液混杂着消毒水味,耳畔是随时会响起的急促铃声。 宋卿还没有挂过深夜急诊,听着隔壁不断发出隐忍的痛呼声和小声报出存款凑钱的声音,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有几次想要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却又总担忧自己太过唐突,语气和表情不对,会让好心变成了施舍。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去想江宜,刻意忽略着隔壁的声音。 江宜现在是还没下班吗? 她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病人? 一般江宜如果有什么急事都会提前给自己发消息了,今天实在反常。 宋卿不自觉地又拿出手机,打开和江宜的聊天框,斟酌片刻敲下字 【看见消息请到急诊室3号房,1床位。】 【江妈摔......】 大宝。宋雪意突然轻声唤道:过来一下。 宋卿应了一声,将手机按灭收进口袋,打了一半的第二句还停留在输入框。 她抬起眼,看见了江枝紧皱的眉和嫌弃的表情,似乎是对环境的很不满意。 怎么了妈妈?宋卿将遮挡帘拉上,将江枝的病床与隔壁间给隔开。 看着被拉上的帘子,宋雪意轻叹口气压低声音说:宝宝你去问问医生,安排的病房还需要等多久可以入住?我们需要单人病房。 隔壁的人实在可怜,宋雪意最看不得这种事情了,现在江枝又摔伤了。 这种氛围总是让她想掉眼泪。 而睡在床上的江枝本就不舒服,被隔壁的动静和血腥味一冲击,脸色更加难看和苍白。 宋卿看着江枝的脸色,点头应了声好。 拉开遮挡帘,宋卿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可余光和耳朵却总不自觉被吸引。 躺在正中间的男人因为失血过多,古铜色的肌肤已经变成惨白色,乌青的唇因为剧痛哆嗦着。 那群工友们似乎怕影响安静,讲话都压着声音。 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偶尔有几个能辨认的发音传到宋卿耳朵里。 加班程序员没接儿子 应该是有通知家人吧。 宋卿刻意压制着心里泛起的怜悯感,强迫自己不要转身,现在江枝的事情最要紧。 可是如果没有家人呢...... 这个想法一冒头,宋卿到底还是无法忽略同理心,在即将出去前停住了脚,又折返了回去。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宋卿的声音很轻,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温柔。 宋卿今天一整天的课,接到宋雪意电话后家都没回就直接赶来了,还是白天上班时的装束。 第86章 听见这声温柔的问询,原本还小声讨论的人都噤了声,纷纷转眼看着她。 宋卿今天穿了身纯白长裙,裙长至脚面,外面穿了件浅蓝色的开衫,长发被编成麻花辫放在一侧,看上去十分温婉。 失血过度的伤者似乎没想到宋卿会主动过来询问,感激地瞬间涌上泪。 姑娘,您能帮俺们挂个号吗?俺们没有文化看不懂机器。男人颤着唇,眼泪汪汪:俺们都没有文化,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就别说机器了。 宋卿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您方便给我证件吗?我母亲就在您隔壁床,您可以放心。 她话音落,宋雪意将遮挡帘掀开一角,探出头道:我是她的母亲,我女儿是老师,还有一个女儿就在这个医院工作。 看见宋雪意温柔的脸,母女眉目间相似的温柔让原本还有些警惕的工友也放下心。 受伤的男人忙不迭诶了声,催促着工友掏证件。 沾着血的证件和人民币被一起递过来。 压在身份证下的是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上面还有一张二十的和一张五块的,剩下的就是零零散散的一元纸币和硬币,最上方还有两个一毛和五毛的硬币。 似乎是几个人临时从身上凑出来的现金。 宋卿双手接过证件,没有拿钱,撒了个善意的谎言道:挂号不需要钱,我帮您叫医生,挂了号直接面诊。 谢谢您!男人感动得要掉眼泪,旁边几个工友们也感激地不停冲宋卿道谢。 现在的医院都是高级仪器,救护车将伤者带到急诊后,就转手给了医护人员。 急诊室忙得热火朝天,护士将人安置在了病床上就交代他们挂号后面诊。 可伤者没有念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有几个工友挤不上救护车,是大半夜里骑着摩托车追着救护车赶来的。 一群穿着迷彩服带着满身臭汗的中年人挤在一起,局促又狼狈。 他们是被这个社会抛弃在角落的枯木头。 时代列车发展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们即使把摩托车的油门拧到极致也无法追上。 宋卿为他挂完了号后,还贴心地在服务台帮忙询问了外地医保是否能报销后才回到病房。 有了挂号单,病床很快被拖走去治疗。 走前男人连声道着谢,一群工友也跟着鞠躬,只是其中一个鞠躬完了后又看向宋卿,有些欲言又止。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却能换到如此感谢,宋卿有些受之有愧。 快速发展的科技带来了便利,也同样残忍地剥夺了一些人本该拥有的权利。 病人走了,病房里恢复安静,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江枝终于肯睁开眼,轻声问:满满还没来吗? ....... ....... 亮着了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手术灯终于灭了。 江宜走出手术室时,长舒了口气。 今晚这个手术实在难做,病人的身体被熬夜透支的太厉害了,内里亏损严重,身体机能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手术。 病人在手术过程中休克了好几次,手术被迫中断变成抢救,但好在次次都被江宜从鬼门关里给拉了回来。 突发情况太多,整个手术过程中精神都必须高度紧绷,丝毫岔子都能出。 但好在手术顺利完成,病人转去了icu1,生命体征平稳。 薛静鸢伸了个懒腰,哎哟了声叹道:我离开心外好多年了啊,没想到再次重返手术台的第一把就连着做了快十个小时,人都熬成苕2了。 听到后半句突然变成方言的感叹,江宜忍不住轻笑了声。 江姐,你不累啊?薛静鸢没想到江宜没反应,被吓到了:十个小时啊,我脑子里的弦儿都要绷断了,还以为我的小瓶子里要再攒一颗豆子呢。 二人脱下了防护服,并肩弯腰在洗手台消毒。 豆子?江宜捕捉到关键词,侧过脸看她:什么豆子? 薛静鸢没想到江宜抓的关键词是这个,轻笑了声关掉水龙头,一扬手将水甩了江宜满脸:你猜呀! 被扬了一脸水,还带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江宜立马关掉水龙头,将还没有干的手直接凑到薛静鸢的脖子上:我猜不到。 深绿色的手术服上晕开水渍,薛静鸢被凉的打了个哆嗦,笑骂道:小混蛋,报复心怎么这么强! 鸢姐教得好。江宜淡淡一笑,怕薛静鸢报复似的快着步子往外走。 二人笑闹着走出更衣室,江宜关掉了飞行模式的等着弹消息。 满屏的信息刷刷刷地弹,在看见熟悉的名字时,江宜的脚步一顿站在了原地。 【echo:看见消息请到急诊室3号房,1床位。】 消息发至半个小时前,江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87章 脑海里瞬间被不好的预想挤满,她忙不迭地点进通讯录,准备拨电话。 可拨电话的手一顿,江宜愣住了。 自己好像没有宋卿的电话号码。 十年前专属于二人彼此的情侣短号早已经被宋卿弃用了。 自己发过的信息都石沉大海,拨出去的电话从未有人接听过。 唯一能联系到宋卿的好像只有眼前这一个方法。 追着江宜出来的薛静鸢正低头拍着面前的水渍,没抬头直直地撞上了江宜的背。 哎哟。薛静鸢揉着脑袋抬起头,嗔怪道:祖宗诶,怎么停这儿了? 心外今晚一共排了三台手术,江宜她们做完的是最后一台,现在手术室外的通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长廊的灯灭了一半,只有幽幽的绿光,光影落在江宜的肩膀上,将人衬得有些落寞。 怎么啦?薛静鸢察觉到江宜状态不对,语气有些紧张:出什么事儿了? 江宜将无人接听的通话记录挂断,转过头问:鸢姐,您能拿到今晚急诊挂号的病人信息吗? 她的声音急切,甚至染上了些许哭腔的颤。 看着一贯傲气的人这幅样子,薛静鸢立马反应过来了,掏出手机说:别急别急,姐打个电话,很快。 电话刚拨打出去,对方就接听了,薛静鸢报出一串代号,强调了日期,然后挂了电话。 别急啊,姐托同事了,马上就能搞到。薛静鸢捏着手机,轻轻拍着江宜的背,安抚道:没事儿的,江城医院的急诊是最厉害的,别担心。 江宜不可能不担心,她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 上次宋卿的反常就已经让江宜警惕了,只是当时莫淮水将病例调给自己的行为被人投诉了,直接威胁到了莫淮水是否还能留下任职。 投诉的病人是一封匿名信直接递交给了陈茉,要求陈茉退回此次就诊,举报人提供的信息很全面,包括那份被泄露的复印件版本。铁证如山,陈茉无话可说,病人的态度十分强烈,威胁说再敢泄露就直接曝光医院的行为。 私下泄露病例是犯法的行为,而且当时江宜并未入职江城医院。 好在病人的要求只是退回此次就诊,抹除就诊记录,并不要求责罚。 所以江宜至今都未能拿到那份未被隐□□理的病人的全部信息。 而那个病人也再没有来复查过了。 所以再次看见病房号的瞬间,直接将江宜连轴转了十个小时的大脑轰懵了。 宋卿出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宜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向电梯,不断按着下行按钮。 来了。薛静鸢点开传来的文档,指尖飞速划过界面,终于锁定了关键信息。 10:39:3′,江枝,49岁,女,右腿骨折,左下肋断裂三根...... 薛静鸢的话音未落,手上一空,手机被人拿走。 江宜逐字逐句将急诊信息看完,最后确认了位置急诊室3号房,1床位。 和宋卿发给自己的信息是同一个位置。 江宜悬着的心终于松懈,她长舒了口气的同时,电梯也到了。 没事的,只有这两处有伤口,打个石膏卧床静养就好了。薛静鸢猜出了江枝的身份,斟酌着用词,安抚着江宜。 跟刚刚的手术比起来,这个骨折的伤实在不算什么。 江宜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鸢姐,我自己去就好了。 薛静鸢看着江宜的表情,体贴道:好,那我先回家,你有交通工具回吗? 我打车就好。江宜轻叹了声,整个人颓然地靠在电梯上,眉眼间满是倦意。 连轴转了一整天,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现在母亲又出了事情。 薛静鸢有些心疼她,轻轻拍了拍江宜的肩膀道:有什么需要的,就给姐打电话。 说罢她用自己的手机和江宜的手机碰了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共享给了江宜。 电梯停在急诊室,薛静鸢继续下到车库,冲江宜挥了挥手。 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薛静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 十个小时的手术,江宜滴水未进,现在肯定饿了吧。 薛静鸢点完外卖,特地贴心地备注放在前台护士站。 这个点的急诊床位都是临时的,等手续和病房空下来了就要转入病房。 薛静鸢叫完外卖后又给前台值夜班的小护士打了电话,叮嘱外卖跟病人,亲自送到江医生手上。 做完这一切,电梯门也开了,薛静鸢掏出车钥匙朝着车库走去。 ....... ....... 江宜出了电梯,径直就往病房赶。 半夜的急诊十分热闹,挤满了不同衣服不同年纪不同伤势的病人。 江宜几乎是跑起来的,赶去病房时,床位都住满了人。 三床是个抱着女儿的母亲,孩子头上贴着退烧贴窝在母亲怀里哭着,二床是两人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一个倚靠在另一个的肩膀上,左手像是被抽出支柱的玩偶,无力地垂在一旁。 第88章 而最里面的一床位拉着隐私帘,从外面并看不清楚。 江宜闭了闭眼,长舒了口气,她一晚上没吃东西,又因为奔跑过度有些发虚,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等她走近拉开隐私帘,一躺一坐的二人纷纷抬起头。 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的宋雪意看见江宜的瞬间眼睛都亮了,而一晚上都没怎么开口讲话的江枝此刻也掀起了眼皮,静静看着江宜。 二人一躺一坐,手机放在被子上,共用着一对插线耳机。 宋雪意温柔慈目,江枝病弱凄美,二人的高颜值让这画面看上去竟然有些唯美。 但江宜没工夫细细赏,淡声问:怎么搞的? 听见女儿没有丝毫关切的问询,江枝张了张嘴,试图讲话,却被宋雪意轻轻拍了拍阻止了。 小宝下班了?宋雪意试图挤出笑让自己看上去活力一些,可笑比哭还难看,声音也有些哑:妈妈晚上在家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医生看过了已经打石膏固定好了,但是要等床位下来。 宋雪意耐心地解释着。 宋妈您没伤着吧?江宜并未对她说的话完全信服,话题一转关怀着宋雪意。 宋妈没事。宋雪意摇了摇头,轻声叹:只是妈妈她可能需要卧床了。 江宜抿了抿唇,应了声好:入院手续办了吗?我去催一下。 江枝可怜兮兮地看着江宜,神色间不经意流露着渴望得到关心的脆弱。 可江宜却像感知不到母亲渴求的眼神似的。 她耐心地听完宋雪意的话后便不再开口,只是神色晦暗不明,微微皱起的眉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一直到江宜准备出病房时,她的视线都没落在江枝身上。 尽管从江宜进来的那一刻起,江枝的眼睛就没从江宜的身上挪开过。 江宜急着走出病房的原因有二,一是急着找宋卿,二是累极了的江宜实在是没兴趣配合江枝去演什么模范母女,唱一出母慈女孝的大戏。 她刚拿出手机准备给宋卿发消息时,就在回廊上看见了自己寻觅的身影。 宋卿站在回廊的一间病房门口,手里拿着病例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和身边人耐心地解释着什么。 而站在宋卿身侧的人微微佝偻着身子,脖子不自觉前倾眯着眼似乎很努力在听着宋卿讲东西,但同时又十分拘谨地揣着手努力和宋卿保持着距离,看上去像是很怕自己身上的污垢染脏了宋卿的白裙。 江宜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站在门口沉眸看着走廊处的人。 悬挂在上空的计时器的红色大字已经归零了,在无尽的永夜中诞生出了新的黎明。 站在顶光灯下的人眉眼温柔,光落在她的发丝,侧边的发型露出她一整个清晰的下颌线,浅蓝色的圆领针织短开衫将她的锁骨衬托的很美,微微弯腰的动作让白裙垂地,宛若神女降福。 江宜一时间看得有些痴,只觉得一天的劳累都随着这一刻的放空而消散。 她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宋卿轻柔的声音,唇边的笑意,以及那双似秋水柔的眼眸 这个询问宋卿问题的人就是刚刚受伤病人的工友,他攥着一把收费单请问着宋卿这些价格和能报销的额度。 宋卿耐心地解释完,等着下一个问题。 姑娘,俺刚刚听您妈妈说,还有个女儿是医生吗?将收据小心地揣进口袋,那个工友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了压在心里的问题。 宋卿有些意外这个问题,但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对,她是外科医生,怎么啦? 俺想打听一下,说是今天有个程序员猝死了拉到二院没救了又拉到这个医院来了,是真的吗?工友问完,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干。 宋卿今天是满课,还没有时间看手机了解新闻,但是确实听姚佳瑶提过一嘴这个信息。 是中午吃饭时,姚佳瑶来自己办公室摸鱼刷短视频,随口念了几句后又感叹说那人才三十几岁,就为工作卖了一辈子命,太不值得。顺便又抱怨了一下现在资本家对员工的压榨。 但当时宋卿忙着改高三的月考卷,便没有搭话,姚佳瑶嘟哝了一句后又刷掉了那条视频。 在这个短视频将信息压缩成快餐的时代,即使是人命这样重要的新闻也只能留住人几秒。 三秒后,视频划走,悲伤或喜悦也随之划走。 感性的掉几滴泪,恶毒的评论区开炮,热心的帮忙转发至主页,被逗笑的打下哈哈哈后圈出一排好友。 新视频的播放,又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抱歉,这个我不太知道。宋卿有些歉疚,早知道就多问几句姚佳瑶了。 工友却像是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本来就麻烦您了,今天多亏了您,真的是谢谢您了。 第89章 宋卿摇了摇头,轻声道:能帮助您就好,如果后续需要帮助,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谢谢谢谢谢。又是一连串的感激,工友边鞠躬边说:耽误您时间了。 好不容易和不断弯腰道谢的工友道完别,宋卿长舒了口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 一抬眼,和走廊那段的人对视上。 江宜似乎是直接从手术室赶下来的,深绿色的手术衣外穿了件白大褂,长发被绑成低马尾,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 不知道江宜是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站在门口微微歪着头,看着自己。 二人对视上的时候,江宜勾了勾唇,有了笑意。 宋卿还没见过穿白大褂的江宜,一时间有些微怔。 她不得不承认,江宜是天生的衣架子,那张清冷的脸似乎生来就该穿白大褂。即使是和别的医生穿的一样的白大褂,但在江宜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明明是学数学的,可宋卿脑子里却浮现出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用来形容现在的场景倒是十分贴切。 似乎是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文艺病给肉麻到了,宋卿也弯了弯唇,沉步朝着江宜走去。 才下班? 没回家? 二人的声音撞到一起,这份默契将二人逗笑。 江妈摔伤了,你看过了吗?宋卿的声音很轻,看向江宜的视线格外柔和。 明明早上才见过,宋卿却觉得此刻的江宜憔悴了些许,本就白皙肤色,只是现在江宜的脸色有些过于白了。 我知道。江宜想起什么似的解释道:我有给你发消息,但是关机太快了,好像没发出去。 知道信息没法出去的那一刻江宜的脑子有片刻空白,尤其是宋卿的那句话,更是将她的理智炸了个七零八落。 没关系的。宋卿掏出手机才发现江宜给自己打了电话,解释道:我设置了睡眠模式,晚上十点后就自动屏蔽消息了,声音没接到。 江宜摇了摇头,轻声道:没关系的。 她的声音轻柔,视线落在宋卿脸上不愿移开分毫。 进去吧,江妈等了你好久。宋卿被她这样直白的爱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搂了搂发丝遮住泛红的耳尖。 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江宜不自觉地勾起唇。 回到病房,气氛瞬间就冷下去。 江宜出去后,江枝似乎哭过,眼角红红看上去很是可怜。 大宝小宝都回来了。宋雪意柔声安抚着爱人:都去给你忙病房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江枝抬手擦拭掉泪,有些不满:她都不关心我。 她的话是娇嗔,比起埋怨更像撒娇。 只是江宜不吃这一套,她淡声道: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说什么你就做吗?江枝的声音渐小,因为她发觉自己说完后,江宜的表情微变。 江宜轻哼了声,双手环胸,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说个什么所以然来的模样。 江枝还是试探着说:反正家里是空的,要不你们姐妹俩回来一个人在家里住? 如果不愿意和我们俩住一起的话,反正家对面的房子也是出租的状态,下个月赔了租客钱把房子收回来,到时候一个人住在对面也是好的。 听着江枝支支吾吾的话,江宜冷冷一笑,笑意里满是讽刺。 早在赶来时,薛静鸢就找同事要来了江枝的诊断记录。 诊断书上显示江枝只有肋骨和腿受了伤,并且在摔伤时并没有出现神志不清或者低血糖的的情况。 这就说明江枝摔跤时是清醒的,最起码在她受伤的时候是有能力规避风险的。 如果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跌伤,身体会做出最基本的反应伸出手去抵住降低伤害,这是生理反应,人下意识的举动。 可江枝巧就巧在只伤了腿和肋骨,手腕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连擦破皮或者碰出来的淤青都没有。 所以她这一跤摔得未免有些太刻意了。 更加巧妙的是,今天刚好在自己搬去和宋卿同住的第二天。 江枝就在自家浴室里摔伤了。 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是傻子啊?江宜语气冷冷,话说的毫不留情面。 她的眼神更是锐利,盯着江枝的脸,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剥了个干净。 江枝没想到江宜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动机,脸色渐白,支支吾吾道:满满...妈妈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妈妈也不是故意想摔跤的。 她的声音弱下去,垂着眉眼可怜极了。 宋卿有些看不下去了,嗔怪道:江宜,不要这样子对妈妈讲话。 第90章 虽然江宜和江枝的矛盾从小就存在,但宋家母女俩并不知道真正导致母女俩剑拔弩张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的原因。 这么多年,宋家母女夹在江家母女间左右周旋,试图为母女俩瓦解矛盾。 可看上去效果并不显著。 我没空和你过家家。江宜冷冷道,你要找人伺候,我会给你请护工保姆,你要是想天天见我,那就在医院住着,我去找院长给你空一个vip病房出来,你别在这里占用公共资源。 你!江枝没想到宋卿讲话也不管用了,眼看着对峙无望,抬手捂住心口皱眉闭上眼睛。 她这模样把宋雪意吓坏了,脸唰一下就变了,颤着声问:枝枝?你怎么了? 看着江枝突然躺下去,宋卿也被吓坏了,准备上前查看却被人扣住手臂。 别演了。江宜不留情面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就是心内的医生?在我面前装心脏病是没有用的。 宋卿有些不认同地看向江宜,眼里满是对江枝的担忧。 听着母女俩的矛盾和呛声,宋雪意并不开口训斥江宜。 从小到大,不管江家母女吵得多严重,宋雪意也只是会私下教育江枝,对待江宜总是温柔的安抚和引导。 她用这一套把宋卿驯化的很乖,便以为所有小孩都适用,可偏偏江宜生来反骨。 小宝...宋雪意看着爱人实在是难受得不得了了,也只好叹了口气转头道:别气你妈妈了,她难受。 她话音刚落,病房里就进来了医生,念着江枝的名字,说能转病房了。 见医生进来,宋雪意也开口,江宜就知道宋雪意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便不再呛声:宋妈,那我和姐姐先回去了。 江宜今天忙了一整天,上午挂诊又做了一下午的手术,整个人的精力都已经耗到极致。 一开机就看见了宋卿的短信,吓得江宜以为宋卿出事了。 直奔急诊,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宋卿看着江宜有些泛白的唇色,担心她又低血糖,于是将被江宜拉着的手改成了牵。 妈,那江妈今晚就拜托您了。宋卿牵着江宜,与人并肩道:江宜今天忙了一整天,估计都没有吃饭。 一听到没吃饭,宋雪意就立马紧张起来了,催促道:那就别耽搁了,快回去,你家里还有菜吗?要不要妈妈给你们叫个外卖?要不等下你江妈睡着了我去帮你们做。 不用了妈。宋卿轻声道:家里有菜,我们会自己吃的,您们晚上也早点休息。 医生等人寒暄完,利索地将床给解体,推出了病房。 急诊室就在大门口。 江宜也懒得去换衣服了,直接牵着宋卿的手就往外走。 现在已经半夜了,路面上没有车沿街的商铺和住宅都关了灯,只有医院灯火通明。 甚至还有些热闹,江宜和宋卿刚到大厅,就赶上一辆救护车回来。 着急的救护车灯没来得及关,后门打开医生将担架卸下推出车,躺在担架上的病人面色惨白,受伤的部位不断冒着血。 担架和宋卿擦身而过时,江宜突然抬手将宋卿搂入怀中,避开了她的视线与血肉模糊的伤口接触的可能。 就在二人转身避让担架的同时,也与匆忙赶来的外卖小哥擦肩而过。 第36章 春三月的江城, 入夜后的风还是有些刺骨的。 素来喧嚣的街道在此刻也安静了,二人牵手走到路边等车。 洒水车过后的街道上湿漉漉的,稀薄的月光洒下来, 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你和江妈,真的没有能和解的可能吗?宋卿还挂记着江枝。 她们母女二人刚刚在病房的对峙, 那氛围如果不知道她们母女身份的人估计会以为她们是仇人吧。 江妈其实是很爱很爱你的。宋卿柔声劝道:每次和你吵完,江妈也挺难过的。 宋卿的声音很轻,她试图安抚江宜的情绪。 江家的母女纷争从来都是难解的题, 宋卿知道江宜的心里其实是很爱江枝的。 还记得没上高中前,江宜对江枝的抗拒和厌恶还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当时初中的好友知道两个人的妈妈住在一起时, 有人八卦问二人哪个妈妈更好, 更喜欢哪个妈妈时。 江宜会闪着大眼睛毫不犹豫地说:两个妈妈都好, 虽然我很喜欢宋妈,但我还是最爱我妈妈,她漂亮又能干,会给我买滑板给我报兴趣班,更重要的是她很爱我! 小小的江宜叉着腰,和好朋友炫耀江枝对自己的爱时, 既骄傲又神气。 宋卿也会不甘示弱地说自己的妈妈也是最最好的。 两个小姐妹在言语上列举着自己母亲和对方母亲的好比来比去,却从来不红脸, 姐妹二人一言一语绘声绘色地冲好朋友们讲家里有两个妈妈的好处和幸福。 第91章 引得那个时候的同学对她们羡慕不已,都希望自己也能有两个妈妈。 想起这个时,宋卿忍不住勾了勾唇, 抬起眼看向身侧的人。 路边的路灯明亮,站在灯下的女人单手揣在口袋里, 留意着路面的来车,眉眼间是沉稳。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仿佛昨天两个人还是绞尽脑汁该怎么省钱给妈妈买礼物的小孩, 一转眼就已经奔三了。 江宜察觉到宋卿的笑意,也沉眸看向她。 虽然不知道宋卿在笑什么,但她的笑颜还是让江宜坚硬的外壳破裂了几分。 江宜抬起手捏了捏宋卿的脸颊,轻声道:笑什么? 想起了点以前的事情。宋卿任她捏着脸,也不恼,淡声道:还记得初中我们帮人家代写作业,结果因为题太难全班唯有我们和代写的那几个人拿了满分而被老师扣光了优秀分的事情吗? 代写作业...... 江宜有些愣神,记忆早已落满灰尘,被宋卿这柔声一句,吹开尘灰再次清晰在脑海。 代写作业是为了卖钱给江枝买生日礼物。 因为一直到高中前,姐妹俩吃住都是在家,是没有零花钱的。 宋雪意和江枝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宋雪意回江城发展开了自己的工作室,而江枝留在了京城被父亲安排进了体制内。 两个人再重逢时,彼此都已经事业有成。 虽然江枝从京城调动到江城是下调,但江枝能力强,五年时间内在江城做到了市长。 因为江枝的身份特殊,江宜和宋卿从小就念的公立学校,上下学偶尔是宋雪意去接,大多时候是姐妹俩自己坐车。 除了车费和餐费,姐妹俩不会再有零花钱。 而每年的节假日和两个妈妈生日的那个月,江宜和宋卿都会提前省下早餐钱去买礼物。 有时候看上的礼物超出额度的话,江宜还会去接一些代写作业的活儿赚点小钱。 一个连自己作业都不怎么愿意写的人,居然为了赚礼物钱去接好几份作业代写。 代写一份作业的价格也就在十块到二十块,钱只够逛精品店买一些便宜小巧的礼物。 有时候是会唱歌的玻璃水晶球,有时候是一束小巧的手捧花,有时候则是同学间流行的发卡和项链。 收到礼物的宋雪意总是会兴冲冲地试戴,然后奖励两个小孩一个亲亲。礼物也会完美地保存下来。 可每次收到礼物的江枝却并不会开心...... 江宜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礼物太便宜,配不上妈妈,所以更加努力的存钱。 每次送的礼物越来越贵,也越来越细心。 江宜最后一次送江枝礼物,是她用自己存了一年的钱为江枝买的黄金项链。 那条被柜姐夸上天的项链被江宜捧给江枝,却连礼物盒都没打开就被直接丢到了地上。 江枝板着脸,双手环胸审问江宜的作业为什么不是全优,是不是就是因为弄这种东西才导致成绩下滑。 礼物并没有讨到母亲的欢心,反而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即使那个项链最后被宋雪意捡起来了,江枝也只是冷冷地说自己对这种便宜的饰品过敏叫宋雪意丢掉。 送一次礼物挨一次骂。 江枝对江宜说的最多的是,你只需要学习就行了,不要浪费时间弄这种可笑的惊喜。 在江枝眼里,江宜就是个只需要学习的机器,是用来争光的工具,是等待着随时被检验的艺术品。 想到这里,江宜的神色沉下去,勾唇冷笑了声。 我小时候真有够蠢的。江宜淡淡的自嘲,神色冰冷。 宋卿看着江宜落寞的表情,轻声道:其实礼物江妈都没丢,她全都留着。 被江枝嫌弃的,厌恶的,带有江宜浓浓爱意的礼物全都被保留下来了。 那次江枝生病缺个证件,宋卿去江枝房间里寻找证件时打开了她的床头柜。 那些江枝说讨厌江宜准备的惊喜和送的礼物都被完整的收纳在抽屉里。 项链,水晶球,发卡,包括小学时江宜亲手折的千纸鹤。 江枝都没丢,甚至保存的很完美。 宋卿将这些说完,期待地看着江宜的反应。 但...... 她忘了眼前的江宜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少女了。 她骗骗自己得了,怎么把你也骗到了。江宜垂眸对上宋卿的视线,眼眸中冰冷一片。 宋卿被她眼神里的冰冷刺痛,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欠妥,抿了抿唇轻声道:抱歉,我没有想道德绑架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以后会后悔。 因为年轻时的拼命工作,江枝的身体已经很坏了,完美的外表下藏匿着很多大痛小病。 宋卿能感觉出来江宜对江枝的在乎,虽然高中不肯再亲自送江枝礼物了,但也还是借着宋卿的名义送一束花。 一直到江宜出国的那年,她都还在惦记着江枝生日送什么花。 可惜没等到江枝生日,江宜就出国了。 第92章 我没有怪你。江宜看着宋卿的视线变得柔软,抬手将人搂入怀中。 当年的事情宋卿不知情,所以她才会劝。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才让江宜彻底明白,所谓的爱背后包裹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二人拥抱在一起,谁也没开口。 远处亮起车灯,稳稳地停在她们面前,车窗降下,司机探出头问:尾号7711? 司机是个约莫三十岁的姐,剪着短发看上去干练又亲和。 对,我的尾号。宋卿从江宜怀中抬起头,轻声道:上车吧。 江宜打开车门,体贴地让宋卿先进去。 车内的温度和室外不能比,回到温暖的环境,人也随之放松下来。 车里没有难闻的味道,车饰和空气都如司机一般,清爽又干练。 宋卿的所有外送和出行的平台备注都是要女生。包括打车平台也是常年备注着要女司机,不论多急多赶,她都只要女司机。 一是有的行业歧视,如果客人不备注就会默认将机会留给男性,二是许多行业里,女性就是要比男性做得更好,更让人舒适放心。 因为刚刚的话题,上了车的二人不再讲话,路上很安静。 江宜紧绷了太长时间,在温暖的车内隐隐约约有了困意。 要不要睡一会儿?宋卿体贴道:我叫了外卖,刚好睡一会,到家就可以吃东西。 看着身侧人温柔的眉眼,江宜心里暖暖的,她忍不住倾身上前吻住了宋卿的额头。 专注开车的司机看见了车后二人的动作,并没有出言打扰,而是默默将歌单换成了轻柔的小甜歌。 这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宋卿并没有推拒。 而江宜也很克制地没有再要更多,唇离开后轻轻将额头抵在了宋卿肩膀上:真的有点累,姐姐。 宋卿抬手将她的发挽到耳后,柔声哄着:那就睡会儿吧,到家了我叫你。 以前放假回家时,江宜困了也会直接歪在宋卿身上睡着,最舒服的姿势莫过于枕在宋卿腿间。 而江宜此刻也照做了。 宋卿很瘦,但大腿上的肉却很柔软,闻着她身上浅浅的栀子花香,江宜的眼皮渐渐沉重。 车速平稳,偶尔只有小声的导航提示。 宋卿轻轻摘掉了江宜的眼镜,沉眸看着江宜的侧脸。 一贯活力满满的人此刻就连睡着眉头都是皱起的。 江宜今天肯定累坏了吧。 宋卿这样想着,有些心疼地抬手覆盖住了江宜的眼睛,柔软的掌心隔绝了刺眼的灯源。 师父,车速可以慢一些。宋卿轻声对司机说,您打个表,多出来的钱我补给您。 司机姐一摇手,洒脱道:没事儿妹妹,您爱人是外科的医生吧?这个点下班应该是刚忙完手术吧? 宋卿的心被那句爱人给烫了一下,只觉得无尽的甜蜜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勾起唇,应了声对。 后面有毯子,给她盖上点吧。司机姐轻声提示着:毯子都是我每天手洗过的,很干净。 透过后视镜看着睡得安稳的江宜,司机姐没再继续聊天,而是默默关掉了车载音乐,将车内暖气拨高了一个度。 好嘞,谢谢您。 宋卿道完谢后转过身准备毛毯,可在她挪动的时候,怀里的江宜突然抬手环抱住了她的腰。 低声呢喃了句:不要走。 这三个字让宋卿一怔,只觉得浑身血气逆涌,整个人真的愣住了不敢再动。 不要走......宋卿猛地想起十年前那一别,自己卑微地攥着江宜的衣摆,就是这样乞求着江宜不要走。 可始终没回头的江宜还是走了,甚至为了让宋卿放手,不惜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深秋里,少女穿着短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痛苦地记忆清晰,宋卿轻轻抬手压住自己的心口,抑制住不受控的情绪。 睡梦中的江宜并不知道宋卿此刻的心里活动,感受到怀里人不再动后,原本搂紧的手垂落下去。 宋卿垂下眸,视线被江宜的手腕吸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搭在心口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着江宜的手臂探去。 借着窗外稀疏的月影,看清了江宜的右手手臂。 这个地方常年带着表环比别的地方要会更加白一些,此刻雪白的肌肤上,横着一道狰狞的缝合过的疤痕。 刀疤颜色已经很淡了,变成了一条突兀的直线留在江宜手腕处,看上去这条疤似乎跟了江宜很多年了。 一个恐怕的想法充斥满宋卿的大脑。 江宜自杀过。 在分开的十年里。 第37章 到家已经是凌晨了, 困到眼皮都要睁不开的江宜被宋卿哄着扒拉了几口饭。 洗完澡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栽倒在床上了。 等宋卿洗完澡出来时,江宜已经睡着了。 她整个趴在床尾,将头垂在床边, 像是知道自己头发没干会弄湿被褥似的刻意避着被子。 第93章 身上的小花睡衣掀起一角,露出她白皙的腰际线。双手呈大字摊开, 左手垂在床边,修长白皙的指尖微微触着地面。 看着眼前人的睡姿,明明才住到自己家第二天, 明明以前最认床了。 现在却睡得像一只毫无戒备心的小猫,宋卿有些宠溺地勾了勾唇。 她转过身去浴室取下吹风机, 接了线后走向了床畔。 尽管室内温度比室外要高, 但毕竟才三月, 室内又没有了供暖。江宜没有盖被子,湿漉漉的头发将耳朵也弄得冰冰的。 宋卿小心地将她的发丝拨弄开,将温热的掌心贴在江宜的耳朵上。 感受到耳朵传来的暖,睡熟的人仰起脸,眯着眼。 姐姐...? 江宜似乎还没醒,迷蒙地睁着眼看清了宋卿的脸后, 忽而咧嘴一笑,叹道:真好。 她这句话像是在梦中呓语, 看清了宋卿的脸后抬起手将人圈入怀中。 她本来还趴着,这会直起身来正巧方便了,宋卿快步过去将人搂入怀中, 顺势坐下。 江宜再次枕在了宋卿的腿根,这个环抱的姿势让二人瞬间变得亲密无间。 湿润的发贴着宋卿的睡衣, 像撒娇的小狗抱紧心爱的玩具,江宜拿头轻轻蹭了蹭宋卿的小腹。 什么真好?宋卿将被江宜滚到一处的发丝轻轻拨开, 露出她的侧脸,柔声问着:为什么不吹头发? 枕在腿间的人似乎已经睡去,只有手臂像试图留住些什么,紧紧收拢。 宋卿见人睡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自己怎么又傻了,和一个睡着的人讲什么话? 怕吵到江宜,宋卿将吹风的档位调到最小,细细的暖风吹出来,宋卿将指尖插入江宜尚在滴水的发梢。 四周很安静,只有吹风机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 宋卿轻柔地撩起江宜的发梢,仔细地吹着。 不同于性格,江宜的头发很柔软,发梢滑过指腹时似一簇舒卷的流云。 想起以前,不爱吹头发的人是自己。 高中为了挤出一些时间,宋卿总是在写完头发后站到阳台,让自然风将头发吹干,等发干的时候还能把当天记的百来个单词背了。 但这一只求清醒不管脑袋的行为很快被江宜强行制止了。 每次宋卿洗完头发走出浴室时,都会碰见拿着吹风等在门口的江宜。 不是吧,我生理期你记,怎么连我吹头发的时间也要记?宋卿擦着发,话是埋怨语气却是甜蜜。 那当然。江宜不以为意,骄傲道:恋爱小教学第一条,女朋友的一切都得好好记。 宋卿无法拒绝这个爱的服务,每次都被人按在浴室乖乖吹干头发才出去。 像是奖励,吹完发江宜会趁自己不注意时,奖励一个吻。 现在吹头发的角色更替,宋卿耐心地将江宜的长发吹完后仰了仰脖子。 因为举着吹风过久,手腕已经酸痛了。 原来帮人家吹头发这么累啊。宋卿将吹风机断电,放在旁边,俯身吻了吻江宜的唇。 如蜻蜓点水般过的吻,一如当年江宜江宜奖励自己那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吻,这次宋卿轻轻挪开江宜的手臂时变得格外顺利。 她将吹风收好后又折返去客厅吃药。 医生开的三个疗程的药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板,原本准备断药的宋卿突然有了再去拿药的念头。 现在住在一起,不能让江宜看出破绽才好。 宋卿就着温水将药吞下。 等把一切复原后再回房间,江宜还维持着刚刚趴着的姿势睡着。 明明头发已经吹干了,江宜却还维持着这个姿势。 宋卿有些不解,她关上房间门,轻轻靠过去,唤道:江宜,醒醒。 刚刚还垂着脑袋的人突然仰起脸,仍旧是尚在梦中的状态。 只是仰起的脸有了笑意,果然这个姿势可以梦见。 江宜的声音很轻,但宋卿全听清了. 她的心没由来地抽痛了下,看着江宜因倒垂而充血涨红的脸颊。 明明是很难受的睡姿,却因为能梦见自己而故意这样睡的吗? 笨蛋。宋卿将人捞进被窝,刚掖好了被角,江宜又缠抱了过来。 宋卿看着跟树袋熊似的整个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就忍不住想笑。 她将大灯关掉,只留一盏夜灯。 借着暖黄的灯影,仔细看着江宜的侧颜。 和过去似乎没什么变化,胶原蛋白流失了些许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宋卿的指尖轻轻搭上江宜的额头,指腹滑过江宜的鼻梁,最后落在了唇上。 平白的,想要吻一吻。 宋卿这样想着,也的确这样做了。可当唇吻上时却又想要更多。 就像心底腾升起来的一把无名烈火,莫名让人有些口干,欲念催促着理智加深这个吻,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尽的。 随着年岁增长,宋卿也会有欲望,抽屉里有备指套,也有跟着博主去入一些取悦自己的玩具。只是频率都不高,尚在可控范围内。 第94章 但像今天这样瞬间滕升起的欲念,却是第一次。果然只要一碰上江宜就会失控。 宋卿笑自己不争气,想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然真的要去抽屉里掏玩具了。 视线从江宜脸上挪开,落在她手臂上。 看着灯影下白皙纤细的手臂,宋卿小心地捧起,借着床头灯仔细查看着那道伤口。 经年累月的伤,似乎不只有一道缝合口。 是同一个地方好了以后又被反复划开吗? 宋卿的指尖轻轻搭上江宜腕骨上的疤痕,指腹轻柔地揉捻着那道疤痕。 疤痕之下的脉搏强有力的跳动着,是这样鲜活。可这健康的脉搏曾被狠狠割开过。 江宜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抱着怎样的心理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宋卿想不明白,即使是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被丢下的自己也没想过死,反倒是丢下自己的人不想活了。 在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宋卿发誓要争口气好好活。 只是天不遂人愿,曾经不想死的人却不得不死了。 宋卿的指尖停留在江宜腕骨的那条疤上,忍不住又想起在江宜酒店里发现的那堆酒。 你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为什么要酗酒呢? 在自己最痛苦的那段时光里,你也同样痛苦吗? 宋卿在心里轻声问江宜,不需要回答,心里已经明了。 熟睡中的江宜对此刻的事情一无所知,她陷入沉沉的梦境里。 只是这次不同与往常,她梦见了宋卿,不再是泪眼婆娑地说会恨自己一辈子的少女,而是二十八岁的宋卿。 是成熟有魅力,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宋卿。 不仅梦见了,自己还大胆地抬手环住了宋卿的腰肢。 尽管理智告诉江宜是梦,但她也不想醒来。 感受着怀里人对自己的依赖和收紧的手臂,宋卿轻轻叹了口气,她抬手同掌心扣住了江宜的疤痕,灯影落在手背上,二人白皙的肌肤似乎融为了一体。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宋卿再次低下头去吻了吻江宜的唇,嗔怪道:小混蛋。 房间很静,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时显得格外突兀。 宋卿被吓得一惊,下意识将手机拿过来查阅。 但看着亮起的陌生屏幕,宋卿的手一僵想将手机放回去,可视线却不自觉被吸引。 【鸢:回家了吗?江】 【鸢:外卖拿到了吗?合不合口味?】 【鸢:我托了值夜班的人特别注意着阿姨病房,你不用担心】 【鸢: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天,记得吃饭。】 满屏的信息几乎都来自于这人,鸢?好亲昵的称呼,是上次火锅店见到的那个人吗? 窥探她人信息的紧张窘迫混杂着一种难言的感受入侵宋卿的心。 刚刚腾升起来的怜爱心慢慢冷却了下去,自己差点忘记了,她是江宜啊。 一个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是瞩目的存在,一个拥有着与生俱来的被爱能力,一个任何时候时候身边都不缺追求者的江宜。 自己又凭什么自以为是的给她的十年下定义呢? 宋卿的视线冷下去,她将手机放回原位,再次垂眸看着怀中睡熟了的人。 真想把你锁起来,强迫你爱我,只爱我。宋卿轻声呢喃着。 然后在你最爱我时,把你丢掉。 宋卿慢慢躺下去,抬起手将挂在自己怀中的人圈住,手臂一点点收紧,直到二人亲密无间。 ------------------------------------- 天光大亮,微微暖阳透过未拉紧的窗帘洒进来。 刺耳的闹钟在耳畔响起,江宜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 被扰了好梦的人有些不满的将手机从床头柜打落,掉在地板上的手机仍旧尽责地当闹钟。 听见动静的宋卿从浴室走来,看着只露出几缕发丝在枕头上的人有些想笑。 江宜将脑袋一整个埋在被子里,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起床。 江宜。宋卿将掉落的手机捡起来放回床头柜,探手去被窝里挖人:快起床了,不然要迟到了。 江宜哼唧几声,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唔姐姐早安。江宜没有睡够八小时,整个人异常难受,但在看见宋卿的时候,心底的火气瞬间消散了。 原来昨晚不是做梦啊 看着江宜微微呆的表情,宋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怎么睡成笨蛋了? 江宜揉着睡眼惺忪,整个人瘫倒在床上不肯动。 看着她这副懒散模样,宋卿心中泛起涟漪,向前几步俯下身。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江宜额头,宋卿轻声哄着:快起床,我去煮早餐。 她已经洗漱完毕,正在上妆,打过底的肌肤白皙无瑕吹弹可破,唇齿间满是淡淡的清新香气。 江宜耍赖地抬起手环抱住宋卿的脖颈,想要加深这个吻。 第95章 就在她要吻上去的那一刻,宋卿抬起指尖轻轻抵住抵住她的唇,催促道:先起床刷牙。 说罢宋卿似哄诱又似奖励,轻轻吻了吻江宜的侧脸。 刚刚还睡眼惺忪的江宜被这两个吻彻底唤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瞬间变得活力满满。 宋卿看着她起床了,变转过身又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江宜有些许恍惚感。 昨夜好像并不是梦 梦里宋卿帮自己吹头发,温柔地哄着自己睡觉,虽然中途梦中断宋卿不见了,但庆幸的是在梦中又找回了宋卿。 原来不是梦啊。摸着自己干爽顺直的发丝,江宜轻轻勾起唇,低声呢喃着。 这算不算过上了同居生活? 巨大的幸福感将江宜包裹住,让她有些不真切感。 这种感觉太幸福了,以至于江宜失去了判断能力和戒备心。 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沦陷进这温柔漩涡。 ------------------------------------- 吃过早餐,莫淮水已经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到宋卿楼下了。 莫淮水家离宋卿小区不远,刚好医院和她们二人的家在一个方向。 所以莫淮水就当起了江宜的小司机,每个工作日风雨无阻的来接江宜,目的就是为了能多和她待一会儿。 虽然两个人整天都待在一个办公室里,可莫淮水却觉得呆不够似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搬到江宜家对门,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独处时间了。 可是打听了一下,宋卿家对门的那户人家并没有卖房子的意愿。 莫淮水双手握着方向盘,兴冲冲地望着宋卿小区楼下的出口,搜寻着江宜的身影。 我家阿姨做了汤。莫淮水说完有些心虚的透过后视镜看江宜的反应。 手紧张地攥紧了方向盘。 江宜有些意外的嗯了声,弯腰下去将保温桶给拿起来了。 沉甸甸的保温桶,隔着盖子也能闻见藕汤的香气。 莲藕汤!江宜有些惊喜。 看着人欣喜的模样,莫淮水紧绷着的心也微微放松了些,她笑道:是啊,我家阿姨做饭特别好吃,她是江城本地人,烧得一手好汤。 好诶,所有江城菜里,江宜最爱这道藕汤,她也没扭捏推脱,感激道:那帮我谢谢你家阿姨。 好。看着人开心的表情,莫淮水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江宜少年离家,肯定没有怎么喝过藕汤,没有江城人会拒绝藕汤。 莫淮水看着身后人的脸,忍不住勾起唇,早上五点起床备菜,在阿姨的指挥下忙碌的心情因身后人的一个轻笑而瓦解。 莫淮水在心里轻轻替阿姨应着不用谢。 等二人到办公室时,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薛静鸢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开水,抬起眼打招呼道:早啊,两位。 鸢姐!莫淮水有些惊讶,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学校很忙吗? 薛静鸢带着的研究生答辩在四月,所以整个三月所有的面诊都派给了江宜,平日里都扎在学校盯学生的论文和毕设。 嗯?居然不是想我而是赶我?薛静鸢打趣道:啧,看来我的办公室要改名了。 莫淮水立马打哈哈,快步走过去:鸢姐哪得话呀,自从我从静姐手里过来了,我就是您的人了,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您出现了。 听着莫淮水拍马屁,薛静鸢只是笑。 在不聊工作时,薛静鸢就是温柔体贴的邻家好姐姐,一旦聊工作嗯,后果不堪设想。 莫淮水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在还没上班前拼命哄着薛静鸢开心。 你们两个好恶心。江宜装模作样地挽起袖口,摸了摸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灰色兜帽卫衣打底是白色t恤,露出边缘,搭了条复古牛仔裤。 明明是极其简单的穿搭,可放在江宜身上就是有说不出的少年清爽感。 薛静鸢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没挪开,眼前的人不说年龄看上去和刚入校的大学生无异。 她不受控制的想起自己的大学时期,那人也是最爱这样穿。 不论是纪念日还是日常约会都是这样穿,自己吐槽她不正式后还要被她反教育,非说这种穿搭是松弛慵懒感穿搭。 想到这薛静鸢忍不住轻笑出声,倒真的在江宜身上看见了这种感觉。 莫淮水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也跟着嘿嘿一笑。 看你俩都不需要吃早餐了。江宜掏出手机叫外卖,直接点午餐吧。 全料热干面加个麻圆,再来杯蛋酒。莫淮水不客气的点餐。 江宜的手一顿,不认同道:甜咸? 甜咸永动机嘛!莫淮水答。 江宜不理解但尊重,点完后问:鸢姐呢? 我已经吃过了。薛静鸢轻笑说:你们先吃饭,吃完开会,准备做月度小结。 第96章 莫淮水的笑容僵在唇边,整个人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无助望天。 江,你等下去查房。薛静鸢轻声提示着:vip 177室。 江宜微怔住,随即反应过来,应了声好。 什么查房?莫淮水从椅子上爬起来问:为什么是江江去? 薛静鸢神秘一笑,轻轻喝了口温水:小孩子不要多问。 江宜没有接话,视线在app亮起小红点时,就已经不受控制的点开了对话框。 【echo:吃早餐了吗?】 宋卿主动发消息,江宜惊喜地瞪大眼睛,忙不迭回复。 【echo :乖乖吃饭】 【echo :等下记得去看看江妈的状态】 后半句话让江宜的笑意消散,她抿着唇回复好。 回完她便站了起来。 干嘛去?莫淮水跟着站起来。 查房。江宜懒得换衣服了,她决定看完江枝再吃饭,以免有吐出来的风险。 我也要去。莫淮水忙不迭地说:带着我! 江宜皱了皱眉,刚预开口拒绝,就听见身后的一声轻咳。 真想查房?薛静鸢的声音淡淡。 莫淮水瞬间被定住脚,尴尬地笑了笑:您听错了,我说的是我想ca...唱~山~歌~诶~ 薛静鸢被她这古灵精怪的话逗笑,没再问。 ------------------------------------- 不同于普通病房回廊上的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vip的楼道间有一股极淡的花香。 江宜按薛静鸢说的房号转头走向a区,这里的门都是实木门,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她在177房门口站定,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里面很快传来声音。 江枝警惕问:谁? 查房。江宜说完便推门走进去了。 房间空间很大,床也比普通病床要大一些,坐北朝南暖洋洋的太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床头柜上配着医院赠送的鲜花。 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出乎意外的,宋雪意不在。 江家母女俩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江枝没想到江宜会来看自己,表情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很快又被压下。 你来干什么?没有宋雪意在旁边,江枝的语气也变得冷淡。 看着眼前人终于不再伪装,江宜冷冷一笑:查房啊,看你有没有又把左腿摔断。 你!江枝瞪着江宜,咬牙道:我是妈妈,你对我讲话要尊重些。 江宜不屑与她废话,按照流程查阅了一下江枝床前夜班护士写的用药记载板,一大早就能这样拿腔做调,看来恢复的很好。 看着一脸冷漠,公事公办的女儿,江枝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记忆里江宜总是会抱着自己撒娇,给自己买礼物,在自己生病时会急得掉眼泪。 不论自己将她推开多少次,她也还是会爬过来抱住自己叫妈妈。 怎么一转眼,小女孩就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呢。 你摔的是腿不是脑子。江宜冷冷瞥了眼江枝,看着她表情流露出的悲伤,冷声道:不用对我演戏。 摔断腿的事情是故意的,但是江枝没想到江宜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已经在查房记录上记完了的江宜将笔收进口袋,转头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江宜 看着不回头的背影,床上的江枝突然开口,像是做了极大的妥协一般,语气里有讨好:如果你真的做好和女生相守一生的准备,妈妈不会再阻拦你,但是 江枝鲜少有这样和颜悦色讲话的时候,看着江宜微微僵直的背影,江枝有些惊喜,她觉得自己肯定胜券在握。 如她所料,听着她的话,江宜原本准备走出去的脚步停住,在即将推开的门前站稳,等着江枝的下半句。 但是不能是宋卿。江枝的语气冷了下去,又恢复了不容拒绝的严肃: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宋卿。 江宜懒得问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蠢透了才会答应宋卿的请求上来看江枝的状态。 一个为了拆散女儿幸福不择手段的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惜伤害。所有人在江枝眼里都不过是可超控的棋罢了, 可偏偏江枝又是最懂江宜的人,江宜越不想听江枝就偏要说。 江枝冲着江宜背脊拔高了嗓子喊:她是你的姐姐,她妈妈是我的爱人。 你难道还要妈妈像以前那样子求你吗? 意料之外的展开,意料之中的答案, 江宜没有回头,猛地拉开病房们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第38章 看着女儿毫不犹豫远去的身影和轻蔑的态度, 作为母亲,江枝有些不满。 可如果将江宜作为交差用的答卷,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江宜出落得十分优秀, 有学历有能力,是整个江家同辈年龄段的小孩里唯一一个不靠家世背景, 混出自己地位的人。 第97章 这是一份很好的答卷。 能完美的向父亲交差,也能换取到自己幸福的机会。 只是交卷时间还不是现在。 现在唯一的不定因素,就是江宜对宋卿的余情未了。江枝有些诧异江宜的长情, 对于两个小孩的感情,江枝觉得不过是青涩时期的一场大错, 而江宜也答应了自己出国。 可没想到的是, 这场错误却能让江宜记挂这么多年。 这倒是完全出乎了江枝的意料, 她不满地啧了声,思虑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江宜彻底死心。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突兀。 江枝抬起手去拿手机,入眼是陌生账号发来的三条信息 【江宜为什么还在国内?】 【我下午到江城,今晚一起吃饭。】 【你和江宜。】 尽管是完全陌生的号码,但看着这三条信息, 江枝已经脑补到了发信人的语气。 这毫无商量可言的命令语气。 除了自己的父亲江钟国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在人前素来沉得住气的江市长, 也有了慌张的表情。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已经拿完衣服并做好早餐的宋雪意推门而入。 醒了呀?宋雪意将带来的保温桶放到了桌几上, 有些意外:是不是哪里难受?怎么脸白成这样? 江枝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哑:我爸要来江城了。 她话音刚落, 宋雪意的手一顿,刚打开的保温桶盖子砸在桌面上, 发出一声巨响。 ------------------------------------- 回了办公室的江宜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 晨会已经开始了,莫淮水和薛静鸢此刻都不在。 安静的办公室让江宜有些喘不过气。 江枝刚刚那句:你难道还要妈妈像以前那样子求你吗?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猛地压向江宜的心口。 大石落下,恶心的记忆也随之席卷而来。 眼前不再是明亮的办公室,恍惚间又回到高三的那个夜。 窗外突然砸起大雨,明明已经发泄过一通的人却像不解气似的,再次折返回来。被砸的乱七八糟的房间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披头散发的江枝突然跪下...... 昏暗逼仄的小卧室,母亲不像母亲,女儿不是女儿。 这就是江枝所谓的求。 记忆越来越汹涌,生理性的恶心逼得江宜的胃部痉挛,她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弯腰干呕出声。 搁在桌旁的文件被扫到地上,江宜呛得满眼通红。 没有吃早餐,连能吐得东西都没有,只能一遍一遍承受着胃部的痉挛,和生理性的干呕反应。 江宜闭着眼,拼命深呼吸着,试图将入侵大脑的记忆赶出去。 对江枝的恨意在此刻达到顶峰。 为什么你又要提起那件事。 为什么即使自己答应了出国也还是不肯放过。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我的母亲是你。 江宜几乎有些站不住,她慢慢弯下膝盖,不受控地跪倒在了那堆散落的文件夹上。 就在江宜几乎要溺毙在这痛苦中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宋卿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 像久旱的土地上落下的第一场春雨。 江宜痛苦的伤口被这雨丝清洗着,整个人彻底脱力地软在椅子上。 江宜?没有得到回应的宋卿换了个手,将听筒紧贴左耳轻声唤道:江宜,可以听见吗? 江宜此刻讲不出话,艰难地从胸腔中挤出一个嗯。 这声微不可闻的嗯让宋卿起了疑,柔声问:你那边不方便讲话吗?如果是就嗯一声。 江宜乖乖嗯了声。 啊,那没事了,你先忙。宋卿的课排在下午,上午的任务是改高一的月考卷,就在刚刚,心脏猛烈地痛了一下。 这种痛不是病发的感觉,所以宋卿莫名的想起江宜,于是就打了这个电话。 在高中二人最好最亲密的那段时间,似乎拥有了通感的能力。 只要一方有了不舒服,另一方的情绪也会随之波动。 就像两个人待在一起生活久了,生理期也变成同一天那样奇怪。 而刚刚,那一瞬间的痛让宋卿又恍惚间有了高中时的感觉,她直觉江宜此刻的状态不对。 虽然提议江宜去看江枝的人是自己,可宋卿还是有些不放心。 昨夜在江宜手腕上看见的疤痕是一颗好奇的种子,种在了宋卿的心底。 她无法将这种极端行为和自己认识的江宜联想到一起去,她想再靠近江宜多一些,将藏匿在背后的东西挖出来。 第98章 你吃早饭没有?宋卿抬手将热水壶关掉,仔细聆听着江宜的呼吸:我今天早上吃了小半碗热干面,是之前学校门口那家,但老板太忙了芝麻酱给的太少,而且面条也下错了,不是碱面所以只吃了一点,本来准备再买个包子的,可是陈妈妈家没有开门,你还记得吗?陈妈家的奶黄包最好吃了...... 宋卿的语调轻柔,透过听筒传来,虽然讲的都是一些零散琐碎的事情,但江宜听得很认真。 她双手紧紧攥着听筒,仿佛是透过手机在触摸宋卿。 心底翻涌的不适感也越来越浅,江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她抬起眼往向窗外,并没有出现倾盆大雨,相反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摆在窗沿上的绿萝叶片上,新嫩的绿叶盛满了暖阳,叶片在光的照耀下生机勃勃。 今天天气好好。江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无厘头地接了句。 宋卿有些意外的嗯了声,即使从声音中能感知到异样,但宋卿还是配合地站起身将窗帘整个拉开。 隔着电话两端,两个人站在同一轮日光下。 上午的太阳明亮但不刺眼,宋卿忍不住叹了声:是啊,好天气,适合出去玩。 江宜,你今天几点下班? 江宜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乖乖答:没有手术安排也不是我值班,五点下班。 好,那我五点来接你下班。宋卿单手环胸,托住举电话的臂弯,视线落在窗边的绿植上。 接我下班?江宜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但她不敢确认,试探道:只接我吗? 窒息缺氧后的大脑有些钝钝的,江宜的语气也笨笨的。 宋卿脑补出了江宜讲这句话时的茫然表情,忍不住笑,轻哼了声道:如果你想约会有别人在的话,我不介意。 我介意。约会两个字就像一颗糖果,突然爆炸在心尖,甜蜜涌向四肢。 江宜握着手机,重复道:姐姐,我介意。 目前我没有别的对象在医院,宋卿坏心眼道:所以,大概率只接你吧。 听出她语气里的戏谑,江宜也配合道:那就只能委屈姐姐,先让我一个人独占了。 困在心头的不适消散,宋卿感觉出江宜的状态变好,便不再多聊。 轻哄了句看你表现后,便挂掉了电话。 因为窗帘拉开,宋卿第一次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办公室是这样明亮舒适,窗外的梧桐树不知觉间已经抽出了枝丫,绿茵茵的叶散了满树。 原来春天早就已经来了呀。 同样感受到春天的还有江宜。 她撑着桌沿慢慢站起,将散落一地的文件慢慢捡起。 其中一个被她压开的文件盒里掉出几张纸页。 这是一份红头文件...... 江宜的手一顿,将为首的那张纸抽出来几分,黑体字样的标题入眼关于重启细致分析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病因项目的申请书。 在这个标题旁印着一个小小的红章【一审通过】。 江宜没再继续看下去,她将红头文件放回文件夹,把被自己弄乱的地方给复原。 看着那个透光的窗帘,江宜径直走过去,很干脆地将剩下的半截窗帘彻底拉开。 阳光瞬间充斥整个办公室,可仍旧隔绝在玻璃外。 江宜按下窗户把手,猛地将玻璃窗推开。 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阳光晒过的青草泛着春天的味道,江宜微微仰起脸任由阳光洒满脸颊,在此刻她变成窗沿上那些需要光合作用才能活下去的植物里的其中一株。 莫淮水和薛静鸢推门进来时,就看见背对着门,仰着脸晒太阳的人。 哟,办公室种向日葵了?薛静鸢忍不住打趣。 后脚进来的莫淮水还提着江宜的那份热干面,江江,你查完房咋没过去?院长可是很期待你汇报的,结果你没去她可失望了。 仰着脸晒太阳的向日葵听见身后的动静,慢悠悠地转过脸,伸了个懒腰。 阳光下,江宜的眉眼肆意张扬,拉长音调叹道:春天来啦。 第39章 捧场的莫淮水将热干面放下, 站到江宜身后。 在阳光落在脸颊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喟叹:春天来了。 看着办公室多出两棵向日葵,薛静鸢轻笑出声, 眉眼间有些许宠溺。 第99章 上午挂了几个专家号,薛静鸢出的诊。 闲下来的江宜和莫淮水在休息室里摸鱼。 因为有了下午的约会期待, 江宜的心情特别好,甚至陪莫淮水玩起了4399的双人小游戏。 昨天做完手术的病人恢复的很顺利,下午时分江宜和薛静鸢又过去查看了一下他的状态。 病人情况很稳当, 事情闹得很大,网上铺天盖地全是报道, 所以医药费都是大厂在给。跟房护士将记录板递给江宜。 薛静鸢说了句这是大厂应该的, 问:怎么没看见家属陪房? 家属......家属情况不太好。跟房的护士轻叹了声说:在病人出事的同一天, 他的父亲在工地上摔了腿,钢筋贯穿整个右大腿,扎穿了骨头,可能要截肢。 江宜翻着记录的手一怔,想起那天在回廊上问宋卿问题的工人。 听此噩耗,薛静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他家属也在咱们医院吗? 在的, 半夜挂的急诊,户口本上就这两个人了, 儿子在icu,父亲做手术都没有直系亲属签字。护士又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怜惜:麻绳专捻细处断, 命运专挑苦命人。 在医院工作,不仅需要过硬的专业知识, 更需要一颗强心脏。 见过太多人情冷暖生老病死,人的情绪也会被影响。 江宜核对完将记录递还给护士, 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昏迷的病人时,视线有些许复杂。 所以江你真的很厉害。薛静鸢看出江宜的难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挽救了一个家庭的悲剧。 被夸奖了的江宜并没有特别大的欣喜,淡淡道:但愿吧。 尽管听了噩耗影响到心情,但江宜的兴致仍旧很高。 她从未如此期待过下班,几乎是数着点儿下的楼。 惹得薛静鸢和莫淮水八卦连连,她也只是头都没回的说了句不告诉你们。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在大厅里碰上一对出来的年迈老人推着轮椅。 江宜帮着给病人推了几步轮椅,和病人家属一同走出的大门。 一辆原本停在远处的车看见江宜出来,慢慢地靠了过来。 看着进入视线的白色奥迪,在面前停稳。 车窗慢慢降下,宋卿的脸渐渐清晰在眼前。 江宜的表情瞬间变得欣喜,她没想到宋卿会亲自开车,欢快地叫了声:姐姐。 上车。宋卿将车锁打开,提示道:副驾。 可惜她话音说晚了一步。 江宜的驾照在国外,因为每天有莫淮水来接,一时间也不急着将手续转移到国内。 而她这段时间内上的车基本上都是后座,所以这次也默认打开了后座的门。 后座的门拉不动,宋卿预判了江宜的预判,并没有给她坐到后面去的机会。 看着为自己留着的副驾驶,江宜心里泛起丝丝涟漪。 可感动没持续多久。 姚佳瑶从后座探出的脑袋,对江宜嘿嘿一笑。这就是宋卿不让她上后座的原因。 怪不得从来不让我坐副驾。姚佳瑶啧啧两声,埋怨道:原来副驾是专属位置啊? 江宜关上车门,低头系安全带,她认出后座人的脸,并没有想转身打招呼的念头。 上次在酒吧的闹剧她还记得,也记得姚佳瑶是如何亲昵地挽住宋卿的脖颈。 见人没有搭理自己的姚佳瑶将头探过来,非常自来熟的打招呼:医生小姐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的眼神落在江宜身上,只能看清江宜的侧脸。 哇!不愧是姐妹俩,你眼下也有一颗痣啊!姚佳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感叹道:居然和卿卿在对称的同一个位置诶。 她感叹完转过脸去看宋卿的,却并没有如愿看见:诶?你痣呢? 原本不愿意搭理她的江宜一怔,转过脸问:你说什么? 宋卿眼下的痣和自己是对称的,且无第二个人会在同样的位置有这样一颗小痣。 而在江宜回国后,宋卿的那一颗痣却消失了。 她的答案是点掉了,可江宜并不相信,现在姚佳瑶这句话像是一个火引子,将江宜的期待引燃。 姚佳瑶没想到江宜会反应这么大,有些意外道:啊?你不知道吗? 好啦。宋卿有些心虚地咳了声,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姚佳瑶:如果想坐副驾,我可以帮你给你姐姐打电话? 别提她!姐姐两个字像是紧箍咒,姚佳瑶瞬间忘记痣的事情,一副死人样躺倒下去:我就喜欢坐后座,尤其是卿卿的后座,拿副驾驶也不换。 第100章 宋卿啧了声,调笑道: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这次是真完了,你叫你妹妹给我介绍一个医生对象吧,或者把你妹妹介绍给我。姚佳瑶一脸沧桑:这次我不会再吃回头草。 二人打趣着将话题岔开,没人再提那颗痣。 江宜沉默地抿了抿唇,她转过眼去看宋卿的侧脸。 可惜的是宋卿妆容精致,别提那枚小痣,就连一丁点瑕疵都看不见。 关于那枚小痣,还得追溯到两个人的孩童时期。 小学时期班里刮起一股转笔热潮,前桌后桌同桌间人人都在转,一到下课就聚到一起比赛,看谁转笔转得又快又好。 而全班唯二不转的两个人一个是宋卿另一个就是江宜。 前者因为宋雪意明令禁止转笔行为,是不与人为伍只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后者则是嫌弃转笔太低端,早早玩儿起指尖陀螺。 在班里一群跟风转笔的人里,有一个转笔很快的小孩,打遍全班无敌手,一度封神。 可有不服气的挑衅说你还没和江宜比呢,指尖陀螺可比转笔快多了。 就这样,小孩的战帖用透明胶贴在了江宜桌上。 二人的比赛在大课间,一场关于谁是转笔王的角逐就此展开。 非常听宋雪意话的宋卿转过身来阻止江宜,转脸的动作正好撞上江宜飞旋的笔尖。 甩出去的笔尖戳到了宋卿的脸颊,离眼下两指的地方溢出血珠,自动笔芯断在了肉里。 白净的小脸蛋上留下一个黑点点,宋卿哇一声哭出来了。 见把班里最乖的人惹哭了,原本看热闹的人瞬间散开,生怕老师责骂自己。 江宜有些自责,她的小脑瓜飞速运转,趁着宋卿在哭。 便从宋卿的笔袋里拿出她的铅笔,用宋卿的手攥紧。 眯着眼用指尖在自己和宋卿的脸颊上比对,然后捏起宋卿的手快准狠地在自己脸上也扎了一个。 笔尖刺破皮肤,江宜咬着牙一声痛也没叫,还特别洒脱道:这下我也有一个了,我们两个一模一样了。 被迫行凶后还捏着凶器的宋卿微怔,看着江宜脸蛋上的血珠,一时间忘了哭。 二人的衣服都是宋雪意买的,为了避免出现争抢和偏袒,两个人的衣服都是同款同色的,远远看去就是一对双胞胎。 玩偶,发饰,衣服全都一样的,这下连伤口也是一样的。 这个小插曲让大家对到底谁是转笔王失去兴致,宋卿也被江宜哄好,接受了脸蛋上有个点的事实。 后来伤口长好了,笔芯的色素也永远留在了里面。 这两枚对称的人为小痣也成了见证二人感情的标识。 宋卿开车很平稳,到达目的地时江宜无知无觉的还陷在回忆里。 车停在路边,姚佳瑶关门前还飞了个吻,说了好几句谢谢卿卿。 与好友道完别,宋卿转过眼来看着发起呆的江宜,轻声问:在想什么? 车内少了叽叽喳喳的姚佳瑶,一下子变得安静。 宋卿随手打开了歌单,第一首就是yang的歌。 想那颗痣。江宜如实答:姐姐,其实你骗我对不对。 她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宋卿,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宋卿却不自然地将头转过去看向前方,敷衍道:你猜。 五点半,路上已经有了要进入晚高峰的迹象,宋卿非常利索地打了半圈方向盘,提速进入快车道。 江城的晚高峰很吓人,堵在路上的话今晚的计划就全都要泡汤了。 她拒绝了江宜的追问,专心前往目的地。 其实说是约会,但宋卿也不太知道该干什么,只能凭借记忆按照高中时二人过周末的安排。 许是那道疤,又许是因为今天的电话。 宋卿直觉江宜强大的外壳下,包裹着不易察觉的伤口。 将车在停车场停稳,二人走出来,夕阳余晖正刚刚漫天。 要不要先去花市买花?宋卿侧目看向江宜。 夕阳下身侧人的脸颊上被渡上了一圈金色光晕,脸颊侧细小柔软的绒毛都泛着阳,像承泽过细雨后的叶片上挂着水珠那样。 买花?江宜侧目看着周围的建筑,正与她们擦肩的两个女孩子捧着一束橙红色的多头玫瑰。 约会好像的确需要用到花,江宜勾唇一笑,应了声好:我去问问看这边哪里有花店。 她正打算抬脚追上那两个女孩问询,却被人轻轻扣住手腕。 尽管夕阳不刺眼,但直视阳光过来的方向太久,还是让宋卿有些晕眩,她提示道:不用问,前边是循礼门。 第101章 循礼门。 地名被提起时,江宜有片刻的恍惚。 尽管不愿承认,但离开的十年和曾做过的电休克,还是让江宜对这座城的记忆淡忘了许多。 看着眼前人微怔的表情,宋卿并未多言,而是牵起她的手朝前走。 高中时期,每个周五的傍晚,没有自习,二人经常搭地铁去循礼门逛花市。 买完花以后再步行到江汉路,去水塔街买一个鸡腿,边啃边溜达。 比起逛熙攘喧闹的主干道,宋卿和江宜更爱逛一些僻静的老街道。 夕阳下二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 顺着人群的方向走,擦肩而过的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花。 江宜任宋卿牵着,她一面看着沿街的建筑,一面在脑海里挖掘着记忆。 太久不来,记忆落满尘。 一直走到花市入口前,江宜仍旧未挖掘出关于这个地方的更多记忆。 临近傍晚,来买花的人还是很多。 入眼是蜿蜒不见头的深巷。 夕阳从房顶与房顶的间隙处洒下来,花瓣和绿叶满地都是。 沿街的每一家店铺肉眼可看见的地方都放着花,临街的门口堆着花桶,放眼望去人潮淹没在花海中。 挤在桶中的娇艳的开得正盛的花挤着花,美丽被包裹在玻璃纸中盛放。 这里是花的国度,留给人行走的通道有限,来往的情侣都想并肩,和陌生人贴着背,将爱人拥入怀。 宋卿牵着江宜的手,被挤得寸步难行,她频频往里退让为一对相拥的情侣腾出空间,在实在退无可退转身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挤。江宜一手环住宋卿的腰将人护住,一手成抵抗式用手臂抵住那对当众调情,不知礼让的情侣。 她的声音很冷,推拒的动作也很大。 被抵住背的男性不耐烦地啧了声,像挑衅似的转过身要为女友讨公道。 可一转身却发现,似乎不能与对方平视。 看着转过脸的人,江宜也冷了表情,沉声道:你再挤过来试试看。 江宜净身高178,这高挑的身材即使站在满是花的世界里也格外显眼。 江城男性人均身高普遍偏低,都在一米七左右,而眼前这个男性正巧卡在合格的游离线。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女性,刚刚还燃起的气焰瞬间下去了一半。 搂紧女朋友不满地哼了声到底没出声,二人换了家花店调情,继续去挤着其他行人。 见人走掉,江宜将手臂收回,搭在了环住宋卿腰间的另一只手臂上。 宋卿一直仰着脸看着江宜的脸,刚刚那男性过来时,江宜冷冷的表情以及眉宇间的厌恶,让宋卿有些挪不开眼。 尽管不愿承认,但在江宜将自己搂入怀中着的瞬间,宋卿有了久违的心动感。 江宜很瘦,但因为做手术体力消耗很大,她常年都有健身。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锻炼的非常流畅漂亮,挥臂抵挡时,藏匿在卫衣下的肌肉将衣料撑起,看上去十分有力。 拥紧自己腰肢的臂弯,满满都是安全感。 而刚刚那个男性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敢与江宜呛声。 人总是会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露怯,下意识的恐惧。 姐姐走里面。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此刻的心动,她与宋卿换了位置,自己站到了外沿将宋卿与行人隔绝开来。 左手边是各式各样的鲜花,右手边是为自己隔绝人潮的江宜。 满足感将宋卿的心填满,她主动抬手挽住江宜,前面有白风铃,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不再是像小女孩间的好友手牵手,而是像路过的每一对情侣一样,亲昵的挽住肩膀。 肩并着肩。 这一改变让江宜有些暗爽,她抬起手搭住宋卿的手背,应了声好。 花市的种类繁多,每一朵花都有独属于她的美丽。 宋卿弯着腰,在一个堆满风铃花的桶前挑选。 她今天穿了件香芋浅紫色长针织罩衫,内里是白色吊带和黑灰色半长裙,弯腰选花时,散在身后的长发滑落几缕,垂下与桶中的花束缠绕。 从房顶间洒下的细碎夕阳落在她的发顶,耳垂的珍珠耳环,以及挑选花枝的指尖。 江宜此刻分不清,视线该落在她与花,谁的身上。 她站在宋卿身后,像一堵安全的阻隔门,用后背抵挡住来往拥挤的人群。 她与她与花之间,被隔绝出一个新的世界。 姑娘,浅紫色很搭你今天的裙子哦。买花的老婆婆将风铃花的桶一转,漏出藏在内里的浅紫色风铃花。 被包裹在玻璃纸中的浅紫色风铃开得正盛,浅淡的紫色与宋卿今天的针织衫是同色系。 第102章 好不好看?宋卿从众多花中小心地捞起一捧,仰起脸问身后人。 她将花半举起,凑在自己脸颊旁,笑吟吟地问。 江宜的视线落在宋卿的眉间,滑过鼻梁落在浅粉的唇上,轻轻吞咽了下,答:好看。 饱满圆润的淡水珍珠小小一粒,缀在宋卿的耳垂,珍珠温润却抵不过她眼眸温柔。 尽管对这个地方的记忆消失,但看着宋卿在花中的笑颜,江宜还是觉得开心,比起满眼的花,她只想看着宋卿。 这场约会像一场甜蜜的,不会醒来的幻梦。 宋卿并不知道江宜的视线偏离,她将被挑出来的那一捧放到旁边又继续弯腰去挑选。 白皙的指节擦过花叶,耐心地挑选着。 她们站的这个花店位置正对着阳,未落尽的夕阳光从房顶间隙溢出来。 发丝滑落,原本垂在发梢上的阳落在宋卿白皙的脖颈处,这个光源会在宋卿转身时落进她的眼睛里。 江宜小心地挪动了下,用背脊遮住了那一缕光线。 并未察觉的宋卿捧起一束白色风铃花的与紫色的叠在一起问:那这两个搭在一起好不好看? 白色和浅紫都是很温柔的颜色,这两捧花叠在一起十分养眼。 江宜的视线锁在宋卿的唇上,粉嫩的浅桃色,玻璃釉面的唇泛着光,映着齿白间的笑意。 她忍不住在脑海中想十八岁时的宋卿笑起来的模样,似乎被梦魇折磨太久,江宜一时间真的难以响起十八岁时宋卿捧花浅笑的模样了。 放弃回想后她答:好看。 问什么都答好看的江宜很快被宋卿抓包,为了教训她的敷衍,宋卿从旁边的桶里捞出一枝艳丽的红玫瑰。 你好好看看,哪个更好看?宋卿将玫瑰和风铃叠在一起,很不搭的花种,她坏心思的问:好好选。 江宜的视线未偏移,沉眸望着宋卿的眼,答:你。 她的语气认真,诚恳答:你好看。 卖花的老婆婆被逗笑,看出二人的关系,打趣道:别为难你的爱人了,她估计是选不出来的。 看着江宜专注的视线,老婆婆打趣:她的眼睛啊,就没移开过你。 你的爱人。 很常见的四个字,来这里买花的大都是情侣,有学生党有新婚伴侣也有头发花白的迟暮。 如桶中的花一般多,伴侣性别也如花的种类一样不同。 两株同类的风铃花被捧起,宋卿递给老婆婆:买单,还有这支红玫瑰。 一起三十,玫瑰送你。老婆婆爽利的答,祝你们天天开心。 江宜抢先扫了码,将钱转过去,终于将视线从宋卿身上分开,对老婆婆说了句谢谢。 坐在花里的老人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眼角有皱纹,可在花团锦簇间却不觉得突兀。 宋卿道完谢,并未急着去拿花,而是将手里的玫瑰细细除去叶片和小刺,掐出指节般长的杆儿比了比,转过身道:弯腰。 江宜不明就里的照做,弯腰与宋卿平视着。 花的根茎穿透发梢,别在耳后。 红花映黑发,衬得江宜眉目更加清冷绝艳。 宋卿满意一笑,拍了拍江宜的脸颊道:好看。 意识到上当了的江宜忽而一笑,明艳的笑颜比花还要亮眼。 她环抱住宋卿的腰肢,附身吻了吻宋卿的唇。 蜻蜓点水的吻,江宜却像偷到糖果的小孩,开心道:还是你更好看。 老婆婆满脸宠溺的看着眼前调情的二人,眼神间有些许羡慕。 宋卿没想到江宜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滑稽的造型,作弄未遂,她将花取下来:我刚刚夸得是花。 可我夸得是你。江宜不肯松手,沉眸看着宋卿。 她的视线炙热,宋卿看出她眼神里的爱欲,抬手覆住江宜的眼睛:晚上再好好罚你。 暗示性的话,让江宜笑意更甚,她应:好呢。 花市一年四季都热闹,等二人艰难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时,往这边走的人还有许多。 捧着花的宋卿挽着江宜,逆着人群往外走。 她们的速度很慢,避让着往里走的人群,偶尔听见几句爱人私语。 我不是故意来迟的,青年路那边改道了,说是来了个大人物,京城下来的呢。 这么大排场?明星吗? 不知道,急调的一支安保,据说市长也来了。 咱们的市长吗?我突然又想去看了怎么办? 别看了晚上不是去吃火锅吗?还是想吃烤肉? 第103章 女孩子八卦的声音不大不小,被避让她们的人听了个清楚。 听到市长两个字时,二人一怔,默契地对视上。 ....... ....... 紧急通知,今晚有大人物从中央下来,所有的厨师,客人忌口我已经发到群里了,别出任何闪失。 鹤苑,一家不对外预约的私宴。 整个私宴场域展示着老板博物馆级别的个人收藏,比起餐厅更像一个艺术馆,陈列着达利、毕加索、米勒、拉斐尔等名家的画作,正堂处还供奉着一尊水月观音。 全世界仅有两尊的水月观音,一尊在美国纳尔逊博物馆,一尊在鹤苑。 原本休假的店长临时接到了电话就往店里赶,可惜车堵在西北湖路上,她只能着急地打电话联系着店内的代班。 不是只有市长吗?听说市长订了餐,服务生阿伟特地和人换了班,只为近距离服务一次市长。 江城无人不知江市长。 从京城下调的五年从基层一路往上爬,多苦多累的活都接,几乎是拿命在拼。在江枝爬上市长位的第一年就操刀切向遮了半个江城的灰色地带。 原本还因为她的美貌猜忌她实力的人也闭了嘴。 江枝在任期间从未离岗过一天,对阻碍势力,她手段狠,下手利。对人民群众却又温柔耐心,凡事亲力亲为,所以深得民心。 五年改选一次的市长,江枝连续当选四任。 二十年来,江城gdp直线飙升,稳居中部第一。 越是难啃的骨头,就越是要重重地敲。三十七岁的江枝第一次连任市长时露面接受采访,神采飞扬地说:只要我在任一天,某些人就别想在江城只手遮天。 彼时她刚刚切掉盘旋在江城上方的半只手黑恶势力,大获民心,任途一片光明。 所有人都以为江枝不日就会继续迁升,可出乎预料的是,破格提上去的是副市长。 江枝仍旧是市长。 同僚替江枝鸣不平,但江枝自己却明白。 只要自己不肯向他屈膝服软,自己这辈子最高也只能做到市长,永远出不了江城。 店长日常听过些许传言,揣测道:或许来的人就是压着市长不能升上去的人,具体的你也别多问,仔细当你的差,我还有五分钟到。 阿伟茫然地啊了声,还未回话,耳机里的声音响起,前厅的接待提示着,市长的车已经到了。 混在一堆服务生中的阿伟踮起了脚,很努力想要看清楚市长。 江枝穿着黑色西服,长发挽起,面容精致,可腿间的石膏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几个侍应生争着上前推轮椅,阿伟晚一步,只能跟在后面走。 江市长仍旧如往常一样,温润有礼亲和美丽,一一谢过推轮椅的人。 侍应生撤出去,包厢内只剩下江枝,她的笑意瞬间凝结在唇边。 她掏出手机,拨出秘书发来的一串陌生号码。 ... ... 循礼门步行不远就到了江汉路,尽管不是周末人也非常多。 江宜和宋卿从水塔街走过来,一人捧着个鸡腿。 是不是很久没吃了?宋卿看着身侧微微皱眉的江宜,笑道:偶尔也要吃点科技与狠活的。 这家熬四鸡腿是二人年少时的最爱,金黄酥脆的外皮撒着咸香辣椒粉,一口下去鲜嫩的鸡腿肉香溢满唇齿。 当医生后江宜的饮食变得非常健康,看着不知道用什么油和调料做出来的鸡腿,江宜有些下不去嘴。 倒是一旁的宋卿却满不在意,她许久没有吃这家鸡腿了,迫不及待咬下一口,味道一如从前。 看着宋卿吃的这样香,江宜也试探地咬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好味道。 去村里逛逛?宋卿看着人潮熙攘的主干道,挽着还在和鸡腿斗智斗勇的江宜避开了喧闹的主街道,拐进了一个小巷。 不同于主干道的繁华昌盛,这条老街上的墙壁上满是涂鸦,上了年头的砖瓦和石板路,沿街支着许多供给休息的板凳。 这是隐在繁华闹市里的一片僻静处。 也是高中时二人最爱逛的街。 不同于外面混杂的食物香气和人群嬉闹,小巷里飘扬着咖啡香气,每家店铺里放着属于自己的歌单。 有的店铺前还立着玩偶,被喷枪喷成各种颜色的小椅子,立在外面的露天镜子。 江宜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这里的店铺大都是古着和咖啡店,装修风格小众又特殊,十分具有个人特色。 框印在led灯牌里的店名,大都是醒目的颜色。 宋卿挽着江宜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第104章 就在路过一家小店时,江宜的脚步稍停,视线被吸引。 宋卿察觉到她的停顿,也顺着望去,入眼是一家很小店,黑色的台阶,扶手处缠绕着一朵大大的玫瑰假花。 不同于其他店夸张亮眼的配色店名,这家店的店牌是一幅简笔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戴着帽子微微仰头的红唇女人,还有一排玫瑰花,红色字体放大写着【女性】从女到性间还有一排小字看不太真切,店名牌下还有一个小小的箱子,卡通涂鸦上写着【月经互助盒】。 被吸引视线的二人同时走了过去,将女性中间的小字看清楚【女不被定义的性】。 宋卿侧目刚好与江宜对视,二人心照不宣地一笑,将吃光的鸡腿丢进垃圾桶,走进了这家小店。 入眼是一个loft的格局,走进去才发现,这里是一家书店。 这是一间记忆外的小店铺,江宜牵着宋卿的手,缓步走了进去。 书店格局并不大,上下两层,一楼放着偏文学的书籍,江宜微微低着头看向书柜旁的一张挂布,棉麻布上写着世界需要女作家。 看完挂画,江宜再次仔细看书名才发现,摆在书架上的全都是女作家的书。 像是发现了神秘宝藏,江宜牵着宋卿往前几步,走入店内,中间是一张长方桌供人看书。 宋卿的视线被另一个角落吸引,那处像一个练字台,上面的字体是女书。 店内非常安静,二人也很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逛完一楼,顺着扶梯向上。 二楼书柜旁挂着一个小小的投影仪正播着电影《82年生金智英》,围坐着几个女孩认真看着。 店内很安静,只有电影里的台词声。 所有人都享受着这份宁静,江宜和宋卿也不例外,二人的视线停留在书柜上的留言条,上面是不同的笔色,写着不同的女孩留言。 店主贴心地放置了纸笔,准备的很周全。 江宜转身间在书架上看见一个熟悉的作者,她轻声对宋卿说:姐姐,我们一人选一本书给对方好不好?再写一句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突如其来的灵感,宋卿欣然接受,她去找来纸笔分了一份给江宜。 不许偷看,一个人写另一个人要捂住眼睛,石头剪子布决定谁先。宋卿探出手,做出要拉钩状。 江宜看着一脸认真的宋卿,配合地曲起指节,与她打钩钩。 打完钩,二人石头剪子布,对早已经摸透了江宜脾性的宋卿来讲,这是个毫无悬念的江宜会输的游戏。 输掉的江宜坐到观影的女生身侧,开始看银幕上的电影。 在书架前踌躇片刻的宋卿,转过身从临近扶手处的书架角落抽出一本书,取下一张留言卡片,不假思索地写下。 她的字迹娟秀,每一笔每一划都写的无比认真。 宋卿写完环视一圈,将浅粉色的的留言卡片贴在了江宜刚刚站着的那侧书架,然后抱着选好的书下了楼。 走出书店,宋卿还有些许恍惚感。 她对这家书店并无印象,甚至完全陌生,尽管沿街的建筑仍旧没变化,但宋卿还是有些恍惚感。 自从和江宜分离,她就没有再来过这条街。 陡然在熟悉的地方看见陌生的店,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仰起头看向上空,错节盘生的电线,夕阳余晖已经没有了,天空墨蓝泛着紫。 恍惚间她又回到高中时期,仿佛她们此刻是刚下课的高中时,一起买了花吃了鸡腿,又碰巧逛了一家新开的书店。 正当宋卿恍惚时,江宜已经走了出来,她将选好的书拿在手中,轻轻拍了拍宋卿的肩膀。 宋卿回身,二人对视,怀里的书与书也碰上。 如此刻沉下去的天空一般墨的蓝,书角相撞,看着一模一样的两本书,二人先是微怔,旋即笑了起来。 她们站在那朵玫瑰花旁笑着,天已经黑透了,二楼临窗的灯影透过窗洒下来落在二人怀中的风铃花束上。 江边? 江边! 我能找到你写的那一句。 我也能找到! 带着笑意的声音远去,街口又恢复宁静。 彼时电影已经散场,看完的女孩结伴下来。 最后一波客人也走了。 店主收纳完观影区的软枕,抬眼发现贴在两侧架子上的两张便利贴。 孤零零的两张便利贴的位置有些微妙的对称,店主将便签摘下,一并贴在了其中一格书柜下。 等收拾完所有的卫生,店主将所有灯光熄灭,关门回家。 第105章 店牌还亮着灯,logo里的玫瑰在暗夜中格外显眼。 在那格放着邱妙津文集的书架下,两张便利贴并在一起。 一张肆意洒脱,一张娟秀工整。 【tues le mien,je suis le tien.1 永远,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没有人抢得走你,也没有人抢得走我.】 【你所曾经给过我的,你所曾经和我沟通、相爱过的深度,是无人可比,也是空前绝后的。是因为这样,所以尽管绝望,没有回报,我还是要尽我所能用我的灵魂爱你。】2 ..... ..... 江枝第三次拨通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时,包厢门被人推开。 坐在轮椅上的人一怔,背脊瞬间紧绷起来。 哒哒哒 拐杖砸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身后的人渐近,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江枝咽了咽口水,眉眼间流露出难得的惧怕,她转动轮椅慢慢转过身。 随着她转动的动作,进来人的脸也渐渐清晰。 昔日熟悉的权势逼人的官员们此刻正卑躬屈膝,争先恐后地让开道,被簇拥着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穿着裁剪整齐的中山装的老者。 一张国字脸,两鬓斑白,金属眼镜架在鼻梁,藏匿在镜片下的眼神锐利似鹰,他手中撑着乌金木杖。 江枝悄悄攥紧拳,抿了抿唇道:父亲。 被唤作父亲的老者微微侧了侧头,原本还争相讨好的人们瞬间弯腰道别,纷纷退了出去。 包厢内瞬间变得安静,包厢内空调恒温,江枝却觉得背脊阵阵发寒。 拐杖声终于停止,江钟国抬眼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枝身上:江宜呢? 意料之中的问询,包厢内就只有江家父女俩,江宜根本联系不上。 坐在轮椅上的江枝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因为不能弯曲,此刻正滑稽的搭在凳子上。 江枝咽了口口水,嗓子发干:她没有来。 江钟国沉眸盯着女儿,视线似刀将人凌迟:江枝。 这两个字被咬着重音,可偏偏江钟国脸上还带着笑,乌金木杖被抬起来,轻轻敲了敲江枝打着石膏的腿。 从进来到现在,江钟国的视线从未落在江枝的伤上。 仅仅只是叫了名字,江枝脸色发白,眼神变得恐慌: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违背您的命令的。 江枝比任何人都清楚江钟国的脾气。 即使是下调到江城,即使自己再怎么努力,只要江钟国不松口,自己就永远无法继续升迁。 一辈子只能困在江城。 看来江市长的日子让你的胆子也变大了不少。江钟国将木杖狠狠落下,击打在江枝受伤的腿上。 实木拐杖重量非凡石膏块被打落几分,簌簌的白灰落下,钻心的剧痛让江枝的额角渗透出细细密密的汗,她咬着唇不敢出声。 看着女儿咬牙硬忍的样子,江钟国冷冷一笑,坐在了摆好的位置上,掏出手帕擦拭着刚刚击打过石膏的地方。 你那位女同学,江钟国擦拭的动作一顿,冷冷道:姓宋对不对? 原本还忍着痛的江枝突然失控,拔高声调:你别动她! 第40章 看着从自己进来后就一直抿唇隐忍的人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江钟国微微勾了勾唇, 知道自己已经捏准了命脉。 看来江枝这二十多年来,仍旧未变心。 还真是,长情的让人发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江钟国抬手看了眼腕表,看向女儿的眼眸暗了暗。 并不知道缘由的江枝忍着痛, 额角已经渗透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即使是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的脸色惨白,瞪着江钟国的眼眸猩红如血,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轮椅上扑过去撕咬他。 提到宋雪意,就像踩中了江枝的软肋。 看着江钟国唇边讥讽的笑意, 江枝的满腔怒气像是被戳了个洞, 泄了气:我们当年约定的时间明明还没到。 江枝的声音弱了下去, 她太清楚父亲的脾性,如果这个时候硬着来,自己只会得不偿失。 当年不是说好二十五年的期限吗?江宜现在才二十七......江枝的声音弱了下去,有些心虚:而且宜家人这几年不是也已经不再追究了.....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提起当年的事情,江钟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你还有脸提宜家人。 提起这个在记忆里已经陌生了的姓氏,包厢内的氛围瞬间变得如死一般寂静。 当年京城最有势力的三大家族, 分别是从政的江家,从商的司家, 还有军区的后起之秀宜家。 大学刚毕业的江枝被父亲囚禁在家大半年,江家母亲以死相逼,绝食了一周的江枝被迫接受了与宜家的联姻。 第106章 按照当时三家在京城的势力排行, 江枝属于下嫁。 从商的司家甚至没有和江家联姻的资格。 但时过境迁,京城三家的地位已经重新洗牌。 司家三女二子各个出类拔萃, 接手家族基业生意盘越铺越大,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现在已经是三大家族里的断层。 作为后起之秀的宜家一子一女, 虽小儿子早逝,但大女儿天资聪颖胆识过人,现在在军界里已经有了不容撼动的地位。 反观当年三家里权势最大,阶级最高的江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当年江家和宜家离婚轰动军政两界,宜家的儿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离婚的第二天割腕自杀死在了当初江钟国为二人准备的婚房里。 死前还穿着结婚时的那件黑西服怀抱着结婚照,鲜血浸透相片,干涸的血迹将相片上二人的笑颜染成诡异的黑红色。 这件事对本就根基薄弱的宜家来说是致命打击。 当时正逢江钟国迁升上会,为了不让这件事影响到江家的仕途,江钟国连夜将江枝下调出京城,对外宣布收养妹妹的儿子江严做义子。 等宜家人操办完丧礼后赶到江家讨说法时,江枝已经带着孩子在京城销声匿迹了。 纵使宜家人动用全部关系将京城翻了遍,也丝毫没有江宜的消息。 在江枝离家前一夜,父女俩在书房签署了一份秘密协议。 江枝到了心心念念的江城,即使二十年如一日的卡在市长一职迁升无望,她也非常高兴。 江家的仕途和未来于她而言,都不敌留在宋雪意身边重要。 尽管因为身份特殊不能公布与宋雪意的关系,她也全然不在意。 原以为这样就已经是自己能有的最好结局。 可老天似乎并不想让江枝如愿。 就在江宜和宋卿快高考那年,江宜红榜上的证件照被一个爱慕她的同学拍传到了网上,配文是无法宣之于口的表白和对毕业前的离别伤感。 照片上的江宜眉眼清冷,气质出尘,配文又写的情真意切,视频一发便小小的火了一把。 无数转载的营销号连带着挖出了江宜的中考满分成绩,一时间江宜的那张照片全网都是。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宜家人的耳朵里,为了逼江家交出江宜,宜家人在背后动手布局,正上升期的江严被实名举报,带走检查。 江严那几年升的猛,江家在背后也动了些手段,惹得背后眼红的人不少,有了宜家牵头,很快就把江严拉下了马。 江钟国的第二枚棋子,又废掉了。 再然后......江宜就被送出了国。 江枝没有想过江宜会有主动回来的那一天。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年已经跌入谷底的宜家还有翻身的机会。 宜家女儿手段狠戾,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已经做到了无人能及的位置,更意外的是这么多年也仍旧没有放弃对江宜的追查。 而江钟国选定的继承人落马,家族基业无人接手,七十多岁的江钟国至今还未退位。 两家的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是令人唏嘘。 现在江宜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钟国的耳朵里,那么也就意味着宜家人也会知道。 想到这里,江枝终于意识到了父亲来这一趟的目的。 你别忘了,当年帮你处理你留下来的烂摊子时,你是如何承诺我的。尽管收养了义子,但江钟国仍旧不愿意大权旁落,有他盯着江严至今未婚,江钟国膝下唯一的血脉唯有江宜。 提起当年的事情时,江枝的脸色已经惨白。 如果说宋雪意是江枝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全部,那么宜程君就是江枝人生答卷里落错的一个标点符号。 宜程君就是江宜的父亲。 他与江枝是青梅竹马,比江枝大三岁,是个温润儒雅的大学教授。一生体面,就连自杀前还特意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梳着整齐的头发,双手环抱着后期合成的二人结婚照,除了流干血的脸色惨白如纸,看上去仿佛只是沉睡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自杀。 除了江枝。 坐在轮椅上的江枝咽了咽口水,脑海里满是宜程君尸体被发现时的场景,愧疚压在她心头,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口袋里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关机前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来自宋雪意。 宜家的大女儿风头正盛,今年提上去以后。江钟国话音顿了顿,冷笑道:你以为你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他的语调冰冷,视线锋利似刀:唯一的保全办法就是让江宜接任我的位置。 江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和江宜间早已经不是可以坐在一起和谈的关系了。 而且以江枝对江宜的了解,让江宜去接任江钟国的位置不亚于天方夜谭。 江钟国又低头看了眼腕表,似乎有些赶时间。 第107章 正当江枝的脑子要想到爆炸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包间门被敲响推开,两个黑衣保镖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江枝表情微怔,看着失去自主意识的江宜被五花大绑着,皮带勒紧的手腕已经充血。 先生,人已经抓到了。保镖将肩上的人放到江钟国脚边,翻了个身漏出脸来。 江钟国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可在看清江宜脸后却有些挪不开眼。 昏迷在地的女孩五官有几分宜程君和江枝的影子,但眉眼间更多的是如自己年轻时的清冷傲气。尽管此刻女孩的脸色惨白,殷红的鲜血从发丝里顺着额角滑落到鼻梁,也丝毫遮不住她的美艳。 江钟国看着江宜的脸有些许恍惚。 上一次见,江宜才五岁,一晃二十二年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了。 看着失去意识的江宜,江钟国勃然大怒:废物,谁让你动手的! 被呵斥的保镖腿一软,径直跪倒下去,垂着头:对不起先生,您说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弄来,可小姐实在是...不配合,而且小姐身手极佳,我们一群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不得已才...... 保镖的话音未落,重重一棍就劈头打了下来。 乌金木手杖重量非凡,跪着的保镖躲也没躲,迎头挨了这一棍子,咬着牙连气儿都没吭一声。 江枝没想到江钟国会亲自动手,看着江宜的眼神里有些同情,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先生。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来,保镖不敢抬手擦,只能任由鲜血布满脸颊:和小姐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当时小姐就是因为护着那个女人才不小心撞破头的...... 听到宋卿的名字,江枝紧绷着的弦断了,她愤怒地转过脸问:卿卿呢?和她同行的女孩呢? 即使被五花大绑的江宜还在昏迷中,但江枝一心都在宋卿身上。 她无法想象如果宋卿因为自己而出事,宋雪意会有多崩溃。 正汇报到一半的保镖被打断,有片刻停顿但还是选择了忽略:同行的那个女人也弄晕了,在车里需要带上来吗? 那个女孩也受伤了吗?江枝心急如焚,追问着:我问你话! 可她的问询无人理会。 不是叫你做的隐晦一点?江钟国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我只是想看一下我的孙女。 保镖说:没有惊动任何人,小姐当时在江边,但是小姐晕过去时那个女人像疯了一样反击,我们怕她生事,所以就一起带回来了。 听完汇报的江钟国摆了摆手,等她醒了就放了吧,不要牵扯到无关的人。 是。黑衣保镖说完,跪着鞠了个躬,将额头磕在地毯上,也不敢站起来,膝行离开了包厢。 包间里安静了下去,保镖跪过的地方留下一个血印子。 江枝不敢想象宋卿的伤势,更不敢想象如果宋卿受伤,自己该怎么办。 看着眼前人,江枝不敢继续追问宋卿,怕被江钟国意识到宋卿的身份特殊,如果让江钟国知道宋卿和江宜的关系......江枝掐住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父亲......江枝的喉咙发紧:您确定要这样把她带回京城吗? 江枝看着已经蹲下去的江钟国正在为江宜解着绳子,眼神里满是不解。 现在还不是时候。江钟国为江宜解开束缚,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细心地擦拭着江宜脸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轻缓温柔,眼神里也满是担忧。 仿佛这些伤口不是他搞出来的一样。 那您现在是?江枝发现自己看不懂江钟国,细心为江宜擦拭额角的人流露出关切,看上去和寻常人家那种和蔼可亲的好姥爷没有区别。 我只是想提前看一下你准备交给我的答卷,顺便帮你一把。江钟国擦完,将手帕收进口袋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而且,我需要的是让她心甘情愿地上京城找我,而不是像你当年一样。 提起当年,江枝的脸色白了些许。 当初江钟国就是用这种手段,囚禁了自己半年之久,被磋磨掉所有少女锐利的江枝绝食了七天,再醒过来时在医院里。 身侧是等待带她去做电休克的医生们。 绝食和抗议在江钟国眼里不过是个玩笑,江枝连求死的权利都没有。 为了不变成失去记忆的傻子,江枝最终还是答应了联姻。 我明天还有会要开。江钟国拿过手边的拐杖,沉眸看着江枝: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否则就不要怪我了。 江枝哆嗦着唇,无力地摇了摇头。 厚重的石膏限制了她的行动,肋骨处的伤口也泛起痛。 一个月太短了父亲。江枝试图讨价还价:半年可以吗?半年我保证...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江钟国双手交叠在乌金木杖的手柄处,这是一个被雕刻成龙头形状的手柄,龙嘴处还沾着保镖的血,江钟国站在江宜身侧,连眼神都没给一个给江枝:你这次没有完成任务,我会给你点惩罚,如果一个月后我看不见江宜。 第108章 后果自负。 说罢,江钟国微微扬了扬下巴,站在门口的保镖们纷纷为他让开道。 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的官员们正点头哈腰,态度恭敬的守在门外。 乌金木杖落在地毯上,如来时一般,发出沉重的哒哒声。 包厢门关上,江枝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也顾不上自己的腿还伤着,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去拿充电器。 因为江钟国的身份特殊,包厢里外全部被清空了,偌大的私宴现在只剩下了江枝母女 可她的左腿无力撑起,反复几次都只是徒劳。 就在轮椅反复在地面上摩擦出声音时,昏迷的人皱了皱眉,微微睁开了眼。 江枝这才反应过来,江钟国的那句给自己帮忙是什么意思了。 第41章 巨大的痛意从额头蔓延至四肢百骸, 江宜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掌心里是湿润温热的血,尖锐的剧痛似乎扎进了脑子里,江宜痛得有些意识模糊。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江宜微微眯着眼适应着眼前的光源。 不是江边...... 宋卿?! 记忆回笼,江宜猛地站起来, 因为站得太猛,额头处的血滴落下来润湿她的眼睫。 江宜的眼前暂时失焦,狼狈地踉跄几步靠着墙壁, 她焦急地开口:宋卿! 可是没有宋卿的声音,鼻腔里是自己的鲜血混杂着花香气, 耳畔是潺潺流水声。 四周安静极了, 听起来似乎是在一个隐蔽的包厢内。 她没事。江枝看着站起来的人, 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强迫自己冷静:你手机呢?给我。 听着熟悉的声音,江宜有些意外,她依靠声音辨别着方向:是你? 看着睁不开眼,淌了满脸血的江宜,江枝顾不得她的问题, 重复道:把你的手机给我,我要打电话。 江枝是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除了带了个随身的秘书, 谁也没通知,自然也没有告诉宋雪意自己要单独来见江钟国,现在自己的手机又关机了, 变成一块废铁和外界失联。 宋雪意联系不到自己肯定会担心的。 你疯了吗!额头上的血越来越多,江宜抬手擦拭掉眼睫的血, 眼前还是模糊一片:为什么要对宋卿下手?你难道不在乎宋妈吗? 江宜声音已经有些发虚,她的身体很痛, 脑袋上不断出着血,不知道伤到了什么地方。 不断外涌出来的血浸透了眼睫,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一个小时前,买完书的二人牵手奔跑向江边。 春三月的江城是一片巨大的樱花海。 路旁栽种的观赏樱花一朵挤着一朵挂了满枝,树与树之间紧密没有缝隙,微风一卷就是一阵浪漫的樱花雨。 公交车站旁等待公交的女孩在和朋友拍照片,江宜牵着宋卿的手奔跑过时,正赶上一辆公交驶过。 牵手奔跑的人影和公交车入镜,与飘扬下的樱花花瓣一起定格在女孩的镜头里。 素来热闹的长江边今天却是出奇的安静。 入了夜的江面盛满月光,微风吹起时波光粼粼的,江岸两侧的大楼亮起灯光秀,运载货物的船只漂泊在江面上。 大江横抱武昌斜,鹦鹉洲前户万家,江城是九省通衢,半城都是江,每年三月樱花满城,江水悠悠。 高中时二人就爱去江边玩,尤其是压力大时去江边坐一坐,吹吹江风所有的烦恼就散在了空气中。 就在二人按照记忆寻找着高中经常坐的那块石头时,一群黑衣人从夜色中闯了出来。 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如雨点般的拳头就纷纷砸了过来。 江宜下意识护住宋卿,与为首的人发生冲突,可到底寡不敌众。 就在江宜将宋卿紧紧搂在怀中不断后退时,不知道是躲在哪片夜色里的黑衣人操起了一块大石头,砸中了江宜的后脑。 瞬间的晕眩,脱力的身体像是从枝头剥落的樱花,随着江风飘落到地面。 江宜失去意识前耳畔是宋卿的哭声。 等再醒来时,已经看不见宋卿了。 眼前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包厢,桌面上没有上菜,自己躺过的地方有一片干涸了的血迹,血渗透进羊毛地毯变成暗红色,分不清是谁的血。 江宜不敢相信江枝会对宋卿动手,她有些失控地冲过去攥紧江枝的肩,怒吼道:我再问你一遍,宋卿呢? 江宜的理智已经在暴走边缘游走,刚刚那群人下手实在狠戾,不知道自己在昏过去后宋卿有没有受伤。 安静的包厢内回荡着她的怒吼声,坐在轮椅上的人神色冰冷。 我说了她没事。江枝不耐烦地推开江宜的手,皱着眉说:我叫你把手机给我,你听到没有!我需要打电话。 江宜懒得和她废话,见人不理会自己的问询,双手颓然地垂落,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 第109章 可刚刚的动作太激烈,伤口的出血越来越多,已经让江宜有些受不住了。 踉跄几步后无力地跌了下去,撞到了身侧的椅子。 刚刚江钟国坐过的椅子被撞翻在地,眼前失去焦距,脑海里响起嗡鸣声,江宜跪在那堆被解开的皮带上。 我再说一次把你的手机给我。江枝也不管自己的伤了,推着轮椅到了江宜身侧。 也不管江宜理不理会自己,就径直上手去江宜身上翻找起手机。 可摸索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江枝烦躁地低声骂了一句,抬手砸在了轮椅扶手上。 包厢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血腥味。 江宜感受到自己力气的流逝,她硬撑着要往外走,可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找她。江枝的声音冷下去,她看着背对着自己跪着的江宜,语气冷冷:如果你真的很担心宋卿,倒不如好好和我谈一谈。 江宜只觉得荒唐极了。 纵然强迫自己接受了母亲不爱自己的事实,但看着这样的江枝,江宜只觉得可笑。 她背对着江枝冷冷道:你真的不怕宋妈会难过吗?你明明知道宋妈有多在意宋卿。 不同于江家母女的剑拔弩张,宋卿和宋雪意是彼此最在意的存在。 没有哪个女儿会不爱自己的妈妈,也没有哪个妈妈会讨厌自己的女儿。 宋卿和宋雪意是她们彼此最在意的人,她们对彼此的看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在醒来看清绑架自己的人后,江宜只觉得可笑荒唐。 江枝已经容不下自己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对宋卿动手。 你别拿雪意压我。江枝冷笑道:要不是因为你江宜,会惹出这么多事情吗?我人生中所有的痛苦全是来自于你江宜,你才是最不该活下去的人。 气到毫不在意的江枝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你爸当时自杀怎么不把你带上呢? 她不在乎自己的话会对江宜造成多大的伤害,在江枝心里所有的痛苦根源都是来自于江宜。 一跪一坐的两个人本该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现在却用最尖锐的利器刺向彼此。 是啊。江宜讽刺一笑,淡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呢? 这样难听的话不是江宜第一次听了,早在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她们母女俩的缘分就已经断掉了。 现在之所以还可以维持这滑稽可笑的关系,也完全是因为宋卿和宋雪意。 所以你最好对宋卿死心。江枝恨恨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也讨厌你,那你不如回京城,回你姥爷身边,省得天天在我眼前让我恶心。 江枝没有忘记江钟国的话,他说会给自己一个教训。 会是什么教训呢,江枝不敢细想。她现在恨不能拥有超能力把江宜的记忆全部洗去,变成一个完美的人偶送到江钟国身边。 只要江钟国有了江宜,那么自己就可以彻底和宋雪意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也不去当什么市长,甚至连江城也不想呆了,带着宋雪意去她喜欢的雪乡生活。 正在展望新生活的江枝没有注意到江宜的状态。 失血过多让江宜的脸色惨白如纸,即使江枝现在讲的话不堪入耳,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江宜。 我十七岁时你就对我这样说过,说你恨不能让我去死。江宜冷冷一笑:可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七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渴求你会爱我的女孩了,妈妈。 她的声音有些发虚,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悲伤。 即使已经知道母亲全部模样,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会难过。 江宜的声音坚定,一字一顿:但同样也意味着,你无权再操控我的生活。 如果我想的话,我甚至可以让你活不下去。江宜撑着力气慢慢地站起来,她没有回头:但是我不会,因为宋卿把你当江妈,我对你动手的话,她会难过。 但同样。江宜的声音冷了下去,如果你敢动宋卿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枝没想到江宜还有力气站起来,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女儿的背影,才恍惚发现江宜的后脑勺上也有一个伤口,鲜血染红了发,滴落到衣服上,后背已经血红一片了。 江宜撑着全部力气走到了门口,在拉开门前停住了脚。 江枝下意识期待地望向江宜,她在等江宜妥协,就像是十年前那样。 妥协地低下头,说自己答应出国。 可她的期待落空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小女孩了,妈妈。 江宜的声音很冷,说完便开门走了出去。 第110章 回廊上的那尊水月观音坐在帘后,幽暗的灯影下,供奉的香火烟雾缭绕,隐去半尊菩萨像,看不清是喜是嗔。 而江宜从始至终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江枝没想到江宜会再叫自己妈妈,这两个久违了的字让江枝感到陌生。 在第一次有了自己是母亲这个概念时,江枝是崩溃的,看着睡在身侧还未满月的小孩,江枝就已经有了掐死她的念头。 只可惜被宜程君拦下来了。 和不爱的人生下小孩是对爱人的背叛。 而被生下的小孩则是罪孽。 江枝用了六年时间才重新回到宋雪意身边,在爱人将门打开的那一刻,江枝看见宋雪意身后的小孩,一个眉眼看起来像缩小版宋雪意的女孩怯生生叫自己江妈。 江枝突然觉得,当妈妈似乎也不是一件让人恶心的事情。 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江宜的存在,她对江宜提不起爱甚至是恨的。 在江宜整个成长期,江枝非打即骂,没给过江宜一个笑脸。 就连江枝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将厌恶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江宜还是像完全不在意一样,抱着自己撒娇叫妈妈。 关系破裂是理所应当,今天江宜的这声妈妈似乎是在将这段母女关系画上句号。 恍惚间,江枝有了一种彻底失去江宜的感觉。 尽管自己从未接纳过这个女儿。 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席卷江枝的内心,她徒劳地倚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发怔。 正当她愣神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开了。 秘书站在门口,神色紧张:江姐,刚刚接到电话,说...... 见人吞吞吐吐的踌躇模样,江枝皱了皱眉道:说什么? 说雪意姐她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江城医院抢救。 第42章 车祸...... 江枝的脸色唰地白了, 她挣扎着就要站起来,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腿上还有伤。 用力过猛地站起,又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回去。 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石膏彻底崩开, 江枝疼得龇牙咧嘴。 小秘书见人猛地跌坐回去,吓得一惊立马冲了进来。 江枝腰间被固定的绷带也散开了, 骨头仿佛碎掉了一般扎进肉里面,痛得江枝无法呼吸。 可她此刻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体的难受,她紧紧攥住秘书的手急切地说:快, 快打电话给陈茉,让她派最好的医生接诊, 给刘所长打电话, 把事发现场所有人都扣下来, 先拘了不许放。 司机在门口吗?我要去江城医院。 江枝急火攻心,双目猩红,脸色白得近乎可怖。 小秘书跟了江枝快十年,还是第一次看江枝这样子。 记忆里的江市长永远是微笑着的,她从容又优雅,即使是当年扫|黑被黑老大撞了车也丝毫没有惧色。 可现在, 眼前人就像三魂抽了七魄,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小秘书推着轮椅, 踌躇着说:小小姐刚刚倒在了走廊上,是不是也一起送去医院? 在赶来时,小秘书看着倒在回廊上的江宜, 浑身是血仰面躺着,一动不动的仿佛死了。 让她死。想起刚刚江宜对自己的忤逆, 江枝咬着牙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是宋卿。 虽然江钟国说了不会对她动手,可江枝还是记挂着她的伤势。 现在宋雪意出了事情, 宋卿更不能有半点闪失。 大小姐在十分钟前被人接走了。秘书推着江枝往外走,汇报道:当时保镖将大小姐从车里扶出来,叫我给处理了,我就给大小姐的同事拨了电话,大小姐有很多未接电话,全是她通讯录里的一个人,备注是姚佳瑶,跟大小姐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然后我就回拨回去了。 听着宋卿已经被人接走,江枝还是不敢松懈,她沉声道:派人跟着点,时刻叫人保护着,一定不许出丁点闪失。 秘书点头应下,推着轮椅走到回廊上。 鹤苑的装修风格十分典雅,回廊里挂着价值连城的名家画作,室内装点着红色枫叶,看上去十分幽静。 而江宜正摔在回廊的尽头处,她身上的血迹比头顶的红色枫叶还要艳丽几分。 就在秘书推着轮椅经过时,江枝还是咬了咬牙道:把她带着一起去医院。 秘书忙不迭应了声,刚预备低身抱起江宜时,江枝又开了口。 把我的副机给我。 我还是要打电话确认一下。 ....... ....... 急促的铃声在抢救室外响起。 姚佳瑶被吓得一哆嗦,低头看了眼搁在腿边的手机。 是宋卿的手机,闪烁着来电人的备注【江妈】。 姚佳瑶看了眼还亮着灯的抢救室,想到了这个【江妈】的职业,咽了咽口水接听了电话:喂? 第111章 喂。女人的声音低沉,姚佳瑶是么?你们现在在哪里? 被念出名字的姚佳瑶怔愣片刻,立马回答:对我是。我们现在正在松山医院,卿卿正在抢救。 她的情况严重吗?江枝皱了皱眉,瞥了眼被秘书半拖半抱起来的江宜。 姚佳瑶的手有些发颤,双手握住听筒编着谎话:没有什么皮外伤,只是昏迷过去了。 听到答案的江枝终于松了口气,她嗯了声:等她醒了叫她来江城医院,就说她妈妈出事了。 出事了 姚佳瑶的手一顿,下意识追问道:请问,是什么事情?严重吗? 面对又是长辈又是市长的江枝,素来没个正形的姚佳瑶变得十分谨慎。 车祸。江枝抿了抿唇,没有隐瞒:她一醒过来就务必让她赶到江城医院,麻烦了。 姚佳瑶双手捧着听筒连连摇头:您太客气了,不麻烦不麻烦,等卿卿醒了我就转告她。 电话挂断,姚佳瑶望着手机怔神。 抢救室还亮着灯,窗外的天已经有了要亮起来的趋势。 姚佳瑶从未觉得一个夜晚如常漫长过。 先是在零点和喜欢的姐姐大吵一架,彼此拉黑后给宋卿打电话,可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直到姚佳瑶独自哭过一场后突然接到了宋卿的电话,但电话那端的声音却并不是宋卿。急切的女声说宋卿陷入昏迷,叫自己把宋卿接走。 等姚佳瑶穿着睡衣抢了个黄灯火急火燎赶到目的地时,宋卿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姚佳瑶拨打了松山医院的急救电话,又拜托了那位帮宋卿看过病的医生朋友随车出诊。 等刚上救护车时,朋友似乎早已预测到了什么,一上车就开始帮宋卿进行心肺复苏急救。 姚佳瑶这才知道,宋卿生病了。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一个被称为终生病的,治不好的癌症随时都有猝死过去的可能性。 朋友解释说当初宋卿特意找自己伪造过一份假病历,还开了一些药,现在已经过了当时开的药的疗程,宋卿却并没有继续来拿药。 所以姚佳瑶打电话时,朋友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宋卿发病了。 望着眼前仍旧亮起的抢救红灯,姚佳瑶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模糊到字体蜷缩成一个虚晃的红点。 偌大的家属等候区只有她孤独的一个人,说不出的悲凉感包裹住姚佳瑶。 原本以为在吵架时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在此刻又不自觉地涌现了出来。 姚佳瑶无法接受宋卿才这么年轻,就有随时会死去的可能。 一种巨大的,无力的悲伤将她吞噬。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如此真心的好朋友。因为性格和久居国外未出过学校的原因,姚佳瑶的性格和心性都跟学生一样,很不符合她的实际年龄,以至于她并没有什么知心好友。 只有一个爱了分分了爱反反复复折腾了六年的异国女朋友,就是老跟宋卿吐槽的那个姐姐。 除了姐姐外,宋卿是听过姚佳瑶最多心声的人。 初进学校时,姚佳瑶的性格大大咧咧,职场老油条们表面上和她亲近,背地里并瞧不上她,觉得她是个花钱进来的富二代。 唯有宋卿,唯有宋卿真心待她。 不嫌弃姚佳瑶话多,耐心地陪她改教案,也不介意姚佳瑶的神经大条,经常默默帮姚佳瑶兜底。 彻底和宋卿交心是在一个大雨天,江城在天气晴朗起来前都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雨季。 那天姚佳瑶突发奇想去了图书馆写教案,一直呆到快要闭馆时才惊觉外面下雨了,而她并没有伞。 当时图书馆里已经没有人了,就连图书馆的阿姨都将钥匙留给了她,拜托她走时帮忙关门。 也许是后知后觉意识到偌大的图书馆空无一人,也许是窗外夹杂着雷鸣的暴雨击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一种没由来的冷清感席卷了姚佳瑶,即使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姚佳瑶也有些害怕,她在大群里发了消息请求着谁能来接一下自己。 可是一直等了好久,姚佳瑶把屏幕刷新了无数次也没有收到回应。 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和无人回应的群聊,姚佳瑶任命般下楼,已经做好了一路淋湿回去的准备。 就在她锁上图书馆大门的那一刻,回过头在雨幕中看见一个踉跄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人。 雨水打湿了宋卿的长裙,丝绸的裙子沾了水贴在细白的小腿上,光是看着就觉得冷的不适感。 宋卿从伞下抬头,冲着站在台阶上的人灿然一笑。 一直到现在,姚佳瑶都还深刻地记得那个画面。 穿着纯白长裙的少女举着伞,狂风卷着暴雨将她打湿,在漫天大雨下,有这样一个人撑伞为自己而来。 第112章 那天两个人并肩走出主干道,看着停在路边的车,姚佳瑶才知道宋卿是已经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接自己的。 她甚至连车都没来得及锁。 亮眼的车灯画出雨丝的形状,车内的暖气让姚佳瑶回温的同时,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也被触碰到了。 除了爱人和亲人外,这是姚佳瑶第一次在友谊里受到被重视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妙,一直让姚佳瑶记到现在,闭上眼宋卿撑伞而来的模样仍旧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生这样子的病呢。 姚佳瑶想不明白,在她心里,宋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宋卿总是熬夜通宵为学生们补教案,针对学科薄弱的学生出一对一的提升作业,有时候甚至还会帮改不完试卷的姚佳瑶也分担一些。即使不是班主任,但凡让宋卿知道的贫困学生,她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补贴一些。 遇到校园暴力事件,宋卿宁可多事杀错也绝不放过,即使不是她班级的事情,只要学生私下找到她,她都会帮忙。 生理期突然造访的女孩会去找宋卿请假或者借用卫生棉,只要说不舒服就会批假,宋卿的办公室里常年备着各个品类型号的卫生棉,红糖和补气血的健康品。 请了假缺了会的老师会去找宋卿借笔记,即使是与自己无关的内容,宋卿也会贴心地帮忙记录一份。 天底下再找不出比宋卿还要温柔,还要耐心的人了。 姚佳瑶想不明白,为什么作恶多端的人不去死,偏偏这么好的宋卿会被这样一个病缠上。 正当她觉得自己要受不了的时候,亮了三个小时的抢救灯终于灭了。 闷在心口的那一股浊气在宋卿被推出来的时候,闷闷地散了。 医生朋友摘掉了口罩,叮嘱着姚佳瑶:这是第一次病发,抢救及时没有大碍,小手术大概十二个小时后药效过了就会醒,可以自由活动,但记住,千万不能刺激她。 对了。医生朋友嗯了声说:提醒你的朋友定期过来检查,而且药也要跟上疗程,哪怕治不好也不能放弃生存的希望,同时也要叫她注意身体,千万不要太过操劳,更不要熬夜。 姚佳瑶忙不迭地点头,可又想起什么似的面露难色。 那个备注江妈打来的电话说,宋卿的妈妈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江城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郁闷的石头压在心口,那股子浊气又回来了。 姚佳瑶突然恶毒的想,如果这些破事都转移到作恶多端的人身上就好了。 ....... ....... 同样守在急救室外的江枝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眼前的手术灯已经亮了快四个小时了,中途签了两份病危。 一份宋雪意的,一份江宜的。 江枝还从未在同一天里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高压下的身体出现不适反应,腿骨处也隐隐作痛起来。 姐,您要不回去睡一觉吧。秘书看着眼睛都熬红了的江枝,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宋雪意和江宜是一起被推进手术室的,一直到现在,两边的急救灯都还亮着。 僵坐了一夜的江枝摇了摇发胀的脑袋,说不出话来。 巨大的自责将她席卷,她满脑子都是江钟国临走前的那句教训。 甚至没有给自己反应教训是什么的准备,宋雪意就出了车祸。 公安部的人传回审讯结果,说是宋雪意过马路时太着急了,争抢着倒计时,在只差对街一步之遥的距离,绿灯转红,宋雪意被拐弯而来的一辆货车撞了。 而对街,宋雪意的目的地正是江枝的办公楼。 宋雪意被撞飞出去前还在斑马线上紧紧攥着手里的保温桶,被抓到的司机也非常坦率地承认自己抢灯了,判多少罚多少都认了,态度爽快的让人诧异。 这个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案件的案件连审讯都不需要就已经结了案,司机的全责。 江枝接过秘书的手机看着现场的图片,仰面躺在地上的宋雪意浑身是血,摔在宋雪意身旁的,是那个专门为自己而买的保温桶,被撞开的保温桶,里面装的是为自己熬得猪蹄汤。 货车前置大灯被撞碎,玻璃渣混杂着鲜血流淌在马路中央,冒着热气的汤混杂着宋雪意的鲜血染红了大半个斑马线的白。 江枝看不下去了,生理性的恶心逼得她几欲呕吐。 她没有想到江钟国的教训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江钟国下手会这样狠。 如果司机最后没有踩刹车,那样的重型卡车从宋雪意身上压过去的话,甚至不用等救护车到就已经毙命。 江枝突然很恨自己的任性。 如果走前和宋雪意商量一下,如果提前告诉宋雪意不用给自己送饭,如果自己没有费尽心思摔断腿,如果...没有如果。 江枝甚至可以想到宋雪意在医院看不见自己身影时候的焦急,拨打电话无人接听时的慌乱,甚至连手里的保温食盒都来不及放下,就匆匆忙忙地赶到自己的办公楼,着急抢着绿灯,是担心自己的腿伤吗? 第113章 被车撞到时,宋雪意会有多绝望呢。 江枝无力再细想下去了,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宋雪意的平安,她痛苦地闭紧眼请求着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神仙。 只求自己的爱人平安。 所有的惩罚和罪孽,都该由自己来承担。 崩掉的石膏还没有替换,无法动弹的腿横在前面,江枝的腿滑稽地向前伸直着,她被钉在轮椅上连自由行动都做不到。 亮了一整夜的手术灯终于灭掉。 宋雪意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转入了icu,只等麻药苏醒。 撞人的司机似乎将力度控制的很好,除了撞碎了宋雪意身上的骨头外,并没有拖拽和碾压,所以大脑并没有受损。 同样幸运的还有江宜,她脑袋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抢救不及时导致的失血过多陷入休克。 她比宋雪意要早几个小时被推出来。 接到消息的薛静鸢和莫淮水一前一后着急忙慌地赶来了,两个心脏科的医生看着被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的脑袋,有些无措。 谁也没想到下班时满心欢喜去约会的人再见到时,会是这幅模样。 莫淮水急得直掉眼泪,薛静鸢在通讯录挨个寻找着能调班回来的脑科医生。 看着全程坐在一旁合手祈祷的江枝,莫淮水和薛静鸢甚至都没有将她和江宜的母亲联想到一起。 还是医生叫家属签字时,站在江枝身边的秘书过来把文件拿过去,江枝签字时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被转移回病房的江宜还睡着,因为伤在后脑,所以医生将枕头两角放在江宜的肩膀下,将头部和颈部保持在一个直线。 看着直挺挺躺着的江宜,得知是恶意伤害后,莫淮水怒火中烧,她拿出手机走到外面,开始给自家手里的人打电话,查江宜的伤是怎么来的。 留在病房里的薛静鸢守在江宜身边,看着尚在昏迷中的人,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往日生机活力的人变成这幅样子,让薛静鸢有些受不了,心底深处藏匿的恐惧。 薛静鸢恍惚间将躺着的人看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当年,等自己结束实验接到消息赶去医院时,她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 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了。 薛静鸢守在病床旁一夜又一夜不肯离开,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可薛静鸢还是固执地守在病床旁不许任何人动。 不吃不喝不休息,一直将身体耗到极致,昏迷前一刻薛静鸢还紧紧攥着那双已经冰凉了的手。 那次昏迷让薛静鸢大病一场,病好以后性格变得喜怒无常,渐渐的魔头这个称号也就传出去了。 从往事里抽回思绪,薛静鸢轻轻攥住放在被子上的手。 感受着掌心中的暖意,薛静鸢忽而一笑,冲着昏迷中的人呢喃:你看,我就说你的手还是热的,怎么可能是...薛静鸢哽咽了下,再不能讲出话来。 病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宜昏睡了整整两天一夜,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里薛静鸢都近身守着。 一如当年那般,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寸步不离。 她似一堵墙将江宜和外界隔绝,除了换药的医生,再不允许任何人近身。 就连莫淮水也不行。 看着状态不对的薛静鸢,莫淮水抿了抿唇,觉出点不对劲来。 好在,第三天天光大亮时,昏睡的人眼睫轻颤,江宜微微睁开了眼睛。 闭眼太久,眼前的光源亮得有些刺眼。 就在江宜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一双温暖的手遮在了自己眼前,为自己隔绝了刺眼的光晕。 后脑的伤传来尖锐的痛,江宜却顾不得这么多:让我起来!我要去找宋卿 江宜的眼睛还闭着,挣扎起身的动作扯动伤口,后脑勺闷闷地痛。 她掀开被子的手一暖,被人按住。 我在。宋卿的声音在眼前传来,从那双覆盖在眼睑上温暖的掌心之下:宋卿在,不用找。 江宜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符咒一般,乖乖地钉在了原地。 乖,躺下。宋卿的声音仍旧轻柔,她抬手为江宜调整了下针管,伤口痛不痛?饿不饿? 呆呆的江宜乖乖躺下,好多问题挤满她的脑袋,但她还是先回答:不痛,不饿。 觉得江宜应该适应了光源,宋卿的手慢慢地挪开。 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江宜眨了眨眼睛,眼角滑下一滴生理性的泪后,终于看清了宋卿的脸。 江宜躺在床上,抬起还扎着针的手去拉宋卿,试图将人看个仔细。 我没有受伤。宋卿知道江宜的担忧,配合地站了起来转了个身,除了脸色白得有些不自然一双眼睛红肿着外,宋卿并没有任何伤口。 你把我保护的很好。宋卿展示完,握住江宜的手又坐了下去:我没有受伤。 确认没有伤后,江宜松了口气,她的视线落在宋卿身上,还有些许恍惚。 第114章 你今天不用工作吗?江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那晚的事情,只能选了个无聊的话题。 宋卿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请假了,来照顾你。 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江宜仍旧有种不真切感,如果不是脑袋上持续的钝痛,江宜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江宜迫切地想知道,在自己昏倒以后,宋卿又发生了什么。 第43章 对江宜的了解太过彻底, 宋卿很轻易就读懂她的想法。 宋卿将江宜的被角掖了掖,柔声说:我真的被你保护的很好,已经检查过了只是一点皮外伤, 睡了一天就恢复了。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哄着江宜。 刚刚苏醒的江宜脑袋还不甚清醒, 并没有意识到宋卿的谎言。 确认人没有事情后,压在心里的石头松懈,眉眼间染上欣喜。 一醒来就可以看见健康的, 毫发无损的宋卿坐在自己身边,牵着自己的手。 巨大的幸福感将江宜包裹, 她将右手不自觉地藏进被子里, 藏住那个宋卿已经知道了的秘密。 她的小动作被宋卿捕捉, 但宋卿并没有戳穿她。 饿不饿?宋卿看着江宜快要打完的点滴,晚上想吃什么? 江宜想摇头,但是脑袋上的痛制止了她的行动,不饿,就是脑袋有点晕。 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宋卿将江宜落进衣领子里的发给轻轻拨出来:医生说脑袋晕是药物导致的,睡一觉就好。 江宜眨了眨眼睛, 不想睡觉也不想拒绝宋卿此刻的温柔。 病房内很安静,二人的视线相接, 彼此凝望着爱人的眼睛。 江枝的话和攻击在醒来看见宋卿的这一刻,就已经全被江宜抛诸脑后了。 自己被母亲全盘否定,无情击碎的人生, 是宋卿一片一片捡起,又拼凑成一个全新的江宜。 一个可以与世界对抗的, 勇敢的江宜。 姐姐。江宜抬起手,轻轻触碰着宋卿的侧脸。 手背被指尖托住, 宋卿握住江宜的手,贴上自己的侧脸:我在。 她轻声呢喃,她柔声回应。 二人眼神炙热,尽管此刻一坐一躺,面色都是一样的苍白虚弱。 姐姐。江宜的声音很轻,还夹杂着些许虚弱,但却字字坚定:这一次,我不会再退让,更不会再离开你。 那我再相信一次。宋卿低头吻了吻江宜的掌心,轻声道:相信崽崽的勇敢。 崽崽。 几乎是瞬间,江宜就湿了眼眶,久违了的爱人昵称。 江枝起得小名是满满,包裹在谎言下的满字,是一份满意的作品,满意的答卷。 宋雪意顺口叫小宝,是因为江枝是她的爱人,接纳爱人的同时,将爱人的小孩视若己出。 就连江宜这个名字,都没有一个字是独属于她的。 可唯有宋卿,会叫自己崽崽。 这个昵称来源于江宜高三时期的一次考试失利。 因为考试时突然到访的生理期,小腹的绞痛让江宜无法专心,以至于数学缺了两道大题没写。 可即使是失利也仅仅只是从第一名下降到第三名。 但看见成绩单的江枝怒不可遏,根本不听江宜的解释,罚江宜面壁思过一天一夜,用跪的。 江宜咬着牙,赌着母亲的心软,一声不吭就跪了。 可她赌错了,江枝的选项里似乎没有留心软按钮给江宜。 跪了半天的江宜白嫩的膝盖已经全肿了,宋卿去找江枝求情,甚至不惜忤逆母亲的劝诫。 有了宋卿的求情,江宜只跪了一天就起来了。 两边膝盖肿得不成样子,因为生理期的缘故,脸色白得吓人。 还在气头上的江枝不许叫医生,也不许宋雪意去看,她说要磋磨掉江宜的锐气。 可锐气没磋磨掉,江宜当晚发起了高烧。 高烧下的江宜第一次流露出脆弱,她窝在宋卿怀里,问她自己是不是很差劲。 宋卿心疼地为她擦拭掉泪水,柔声哄着:怎么会差劲?你可是江宜。 母亲的责难和身体的不适放大了江宜的情绪,她第一次哭出了声音。 素来张扬高傲的人伏在宋卿肩膀上,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崽,哭到失声。 宋卿搂着她,轻轻拍抚着江宜的肩,哄道:崽崽哭一哭就好了,小孩子是可以随便哭的。 明明宋卿只比江宜大一岁,明明她也还是个小孩,却努力地填补满江宜缺失的所有爱。 那晚的哭没人再提及,但崽崽这个莫名其妙的昵称就被保留下来了。 情到浓时,宋卿总是爱在江宜的耳畔轻轻念:你是我此生,最爱最爱最爱的崽崽。 她赋予江宜做小孩的权利。 第115章 包裹住江宜竖起的防御尖刺,守护她的少女意气。 别哭。宋卿轻轻擦拭掉江宜的眼泪,柔声道:乖,姐姐一直都在的。 斩断与江枝的最后母女情谊时江宜没哭,一个人在国外艰难地活下去时江宜没哭,十年前独自承受的那场暴怒,江宜也没有哭。 可现在宋卿坐在身边说会再相信自己一次,温柔地为自己擦眼泪时,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宋卿看着江宜的眼泪,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如果不是此刻江宜的脑袋绑着纱布,她会俯身吻一吻江宜的眼睛。 为她吻去那无尽的眼泪,抹平所有的伤口。 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药效上来了。 在护士为江宜拔掉手背的针时,江宜已经熟睡过去了。 她的左手紧紧攥着宋卿的手指,像是怕人会消失,拉得很用力。 宋卿一面为护士让着路,一面牵着江宜的手,还要小心着自己身上的针。 扣紧的衬衣下还有心肺复苏后留下的红色印记,滞留针还钉在臂弯处,让宋卿的左手不能弯曲。 从医院醒来时,尽管姚佳瑶说的很委婉了,但宋卿在知道宋雪意出事后还是被吓得昏迷了过去。 刚换完衣服准备下班的医生朋友又只能换衣服准备急救。 好在当时就在医院,医疗设备非常完善,再加上宋卿只是惊吓过度引发的晕厥,输氧半个小时后就苏醒了。 提心吊胆一整宿的姚佳瑶吓得不敢睡,坐在床畔守着。 再醒来后的宋卿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住院观察,她的态度坚决,加上又已经卧床休息满了十二个小时。 尽管医生十分不建议,但还是开了药给姚佳瑶,叮嘱她一定要按时让宋卿吃药。 宋卿生了病的事情她有意隐瞒,姚佳瑶也没有声张,在和学校请月假时也只是说宋卿的家人出了车祸需要陪床。 担心宋卿的姚佳瑶也请了一周的假期,准备时刻跟着宋卿,寸步不离。 这会子正被宋卿强行威胁着回去休息了。 宋卿昏迷了多久,姚佳瑶就陪着有多久没睡。 看着好朋友熬红的眼睛,宋卿实在是内疚。 二人各退一步,姚佳瑶说什么都不肯让宋卿单独来面对这些事情,跟着把人送到了医院后才肯走。 姚佳瑶并不太理解宋卿,明明自己才在鬼门关回来的人,却要这样着急另一个人的健康和安慰。 如果只是担心母亲,姚佳瑶倒也能理解,可是宋卿到医院看过母亲后,又着急地赶到了江宜的病房。 看着面白如纸,脑袋上包裹着厚厚纱布的江宜。 宋卿第一次有了惧怕的感觉,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和胆怯将她吞噬。 她从未做过有一天会失去江宜的心理准备,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这种打击都太致命。 守在病床旁边的薛静鸢听见动静转过身,看着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的宋卿,医生敏锐的直觉瞬间让薛静鸢察觉到不对劲。 接连两个冲击,的确让宋卿有些受不住。 尤其是看着陷入昏迷中,毫无生气的江宜。 宋卿腿一软就差点跌坐下去,还好身侧的姚佳瑶抬手扶了她一把。 她是不是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薛静鸢从江宜的身侧离开,搭了把手半搂着宋卿。 心脏像被丢进破壁机,锋利的痛感绞着心口,逼得宋卿无法呼吸,她的眼框涌出生理性的泪,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硫酸氢氯吡格雷片和盐酸拉贝洛尔片,有吗?薛静鸢边对姚佳瑶说边将宋卿搂进病房。 江宜的病房是单人间,旁边放置着供给休息的沙发,还有一张陪护折叠床。 薛静鸢抬手将宋卿抱起,平躺放置在折叠床上。 一床之隔正在昏迷中的江宜并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药物的作用下江宜陷入梦魇中,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宋卿的痛苦,眉头紧紧皱起。 薛静鸢念出来的名字太专业,姚佳瑶哦哦了两声,急忙在包里翻找出医生给开的药。 就在姚佳瑶翻找的过程中,薛静鸢已经解开了宋卿的扣子为人进行心脏复苏。 感受到宋卿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些,薛静鸢舒了口气,接过药片后掰开宋卿的嘴巴塞进去。 姚佳瑶小心地为宋卿喂水,哄着宋卿:卿卿把药咽掉。 跟着我,吸气薛静鸢的手掌还也停留在宋卿的胸口,引导着:慢慢地,呼出来。 胶囊被水润湿粘在喉咙里化掉,药物的味道弥散在气管和口腔间,连呼吸都是苦的。 宋卿很努力地平复着呼吸,按照薛静鸢的指引,进行呼吸调试。 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发,把姚佳瑶吓了一身冷汗,困意全无。 在药物和薛静鸢的引导下,宋卿的状态终于稳定了。 心脏处的痛感仍在持续,耳朵里是无尽的嗡鸣声,宋卿全然不在意身体的难受,偏过头看向一床之隔尚在昏迷中的江宜。 第116章 明明下午还一起逛花店,一起去买书,一起去江边,在夕阳下笑得肆意洒脱。 怎么再一睁开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脑海里不断重现着江宜紧紧护着自己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拳头,像暴雨似的落下。 隐在黑夜中的人影,甚至连脸都看不清。 最后的意识定格在江宜从身后挨了一击,颓然地跌落下去时的样子。 那一刻宋卿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失去江宜了。 再一次,失去。 宋卿的情绪彻底失控,眼泪顺着眼眶滑落,润湿鼻梁浸透眼睫。 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 看着毫无生气的人,宋卿忍不住又想起江宜手腕上的那道疤,深可见骨的缝和伤。 她当时,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自杀的呢? 锋利的刀刃割断所有筋脉,静静地等待着死亡时,会在想什么? 躺在病床上抢救时,是不是也是像这样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破的泡沫。 宋卿不敢眨眼睛,她害怕自己再眨眼间,江宜就会彻底消失。 一想到江宜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独自承受过的痛苦,宋卿突然不怨了。 即使江枝给自己的答案是江宜在自己和前途间选择了前途。 这个让宋卿怨了十年的因,突然不再重要了。 选前途就选前途吧,至少江宜可以好好的活着,只要人活着,活着就够了。 热泪从眼角滑落,宋卿长而深地叹了声气。 心脏处泛起细细密密的痛,但却不是因为病发,而是一种酸涩的难过的痛苦。 在这一刻仿佛被割断筋脉的人是自己,躺在江宜身边的宋卿试图感受着江宜当初的感受,分担着江宜承受过的痛苦。 病人的情况看上去已经很严重了。薛静鸢看着已经平缓的宋卿,皱了皱眉对姚佳瑶说话时有些不悦:这么大的刺激还是让她消化一下再接受。 薛静鸢见过宋卿,知道她和江宜的姐妹关系,就在接出江宜时,薛静鸢留意了下对面那台手术的情况。 病人姓宋,是车祸。 尽管不愿意去做联想,薛静鸢还是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测。 同一时间,妹妹跟妈妈都出了事,对于心脏病人来讲实在是毁灭性的打击。 姚佳瑶也没想到宋卿会失控到当场病发。 刚刚在宋雪意的病房,因为江枝时刻贴身守着,所有的事情又全都被她一手包揽,就连作为亲女儿的宋卿也只能是站在一旁看,连进去陪护的资格都没有。 江枝身份特殊,出手阔绰。 宋雪意病房的所有的设备仪器,包括药物全都是用的最高级别,就连为宋雪意插针管这种小事都是院长陈茉亲自弄的。 寸步不离的姚佳瑶生怕宋卿会昏倒在宋雪意病房前,但还好,宋雪意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宋卿只是了解了情况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宜的病房。 她说,江宜现在只有一个人,她需要我。 姚佳瑶把话重复了一遍,有些心虚地低头,就像犯错的孩子。 抱歉,我只是出于医生的本职,所以有些凶。薛静鸢意识到自己把人吓到了,软了些语气:病人她在我们医院做过检查吗?这种情况为什么不入院治疗? 姚佳瑶被问得语塞,她也搞不懂宋卿在想什么。 居然会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已经恢复了的宋卿擦掉眼泪,转过脸道:刚刚的事情谢谢您了,请问江宜的状态还好吗? 薛静鸢没想到宋卿的第一句话是关心江宜的身体,刚刚还酝酿在胸腔叮嘱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状态。薛静鸢语气不悦,但她还是提起眼看向了床上的人。 看着苍白的脸色,清冷的眉眼,薛静鸢恍然大梦方醒。 躺在床上的人一直是江宜,不是那个人。 刚刚还强硬的薛静鸢长叹了口气,闷闷道:大概还要半个小时,药效过了就会醒,并未伤及大脑只是伤口创面太大,又失血过多,醒来可能还是会嗜睡。 宋卿一一记下,追问道:那她醒来可以吃东西吗?忌口呢? 她昏迷了两天一夜一直打着营养液,如果饿的话可以吃一些流食,你可以多问几次饿不饿,她可能自己感知不到。薛静鸢将手收回口袋,轻叹了声:既然家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卿在姚佳瑶的搀扶下坐起来,冲薛静鸢再次道谢。 没事。薛静鸢转身准备走,又停住脚: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江宜的话,最好来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你的情况比她糟糕多了。 宋卿微怔,抿了抿唇并未应好,只是说:谢谢您,能不能请您不要告诉她。 第117章 她的声音很轻,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薛静鸢揣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又松开:这种事情,你自己和她讲。 说罢,薛静鸢也不再逗留,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走远的背影,姚佳瑶舒了口气,她好严肃哦,你妹妹的朋友吗? 对。宋卿慢慢地下床,坐到了刚刚薛静鸢坐过的位置。 江宜还睡着,病房内只能听见检测她身体指标的机器运作时发出的滴滴声。 我没事了瑶瑶。宋卿仰起脸看着姚佳瑶,轻声道:快回去睡觉,我帮你叫外卖,你回家先吃饭再睡觉。 原本还想说不困的姚佳瑶看了眼宋卿,又看了眼睡着的江宜。 能诱导宋卿病发,那肯定是很重要的存在。 或许宋卿现在就是想和她待一会。 姚佳瑶应了声好:帮你请了一个月的假,我也请了一周。她说完,从包里拿出药来分:今天的药放你口袋里,明天我会过来跟着你,别想偷偷不吃药。 好。宋卿看向姚佳瑶,温柔一笑:谢谢你瑶瑶。 姚佳瑶抬手捏了把宋卿的脸:等你好了,包我一个月的鸡公煲。 宋卿应了声好,又在姚佳瑶的变本加厉下许诺了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辈子的饭搭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姚佳瑶,病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昏迷中的人皱了皱眉,悠悠转醒。 ....... ....... 因为药效的原因,江宜中途醒了又睡,反复了几次。 等宋卿伏在江宜身边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病房内亮起暖色调,江宜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正当宋卿想起身上厕所时,房间门被猛地推开了。 宋卿猛地回头,对上了江枝的脸。 卿卿,出来一下。江枝坐着轮椅上等在门口,甚至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宋卿看了眼微微皱眉的江宜,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头,轻轻松开了江宜握紧的手。 见人起身,江枝调转轮椅,转身走了出去。 江妈,是妈妈的事情吗?宋卿追着江枝出来,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江枝没有搭话,径直推着轮椅往前走。 一直走到楼道口,江枝才停下。 卿卿。江枝调转轮椅,转过身看着宋卿:你一向懂事的。 宋卿有些微怔,江枝突然提到这个,让宋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宋卿背对着走廊时,江宜的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江枝的秘书站在门口,与床上被惊醒的江宜对视上。 秘书将手机放到江宜耳畔,按下了公放的按钮。 江宜不明所以地看着秘书,耳畔的听筒内传出宋卿的声音。 江妈。宋卿看着江枝,淡声问:如果不是讲我妈妈的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江宜身边离不了人。 说罢宋卿就要走。 宋卿。江枝大了声音,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是谁袭击了你们吗? 提到有关江宜的事情,宋卿停住了脚,转过了身。 你们是姐妹,在一起是乱/伦。江枝也不再伪装,这次宋雪意出车祸已经是江钟国给的教训,如果不按着他说的做,江枝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宋卿看着江枝的脸,素来温柔的人终于撕下假面,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是您做的?宋卿的语气有些不敢相信。 那晚江宜紧紧护着自己,承受了所有的伤,而那群黑衣人的目标好像也只有江宜。 那些黑衣人的手全程都没有伤到宋卿。 可是宋卿不敢相信,自己记忆里素来温柔知性的江妈还有这一面。 居然会对江宜下死手。 为什么?宋卿红了眼睛,追问道:她是您女儿啊,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妈妈总是说您只是对江宜严厉,可我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江宜又做错了什么? 江枝不想和宋卿聊这种无聊的女儿妈妈话题,她打断道:她自作孽。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宋卿信服。 她看着未施粉黛,漏出眼角细纹的江枝,已经没了记忆里的精致,多了几分憔悴。 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陌生。 卿卿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我问你,你想过你的妈妈吗?江枝看向宋卿的眼睛里有恳求,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如果让你妈妈知道你跟被她视为亲女儿的江宜在一起了,她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她之所以会出车祸,也全都是因为江宜!提到宋雪意,江枝的情绪不自觉又失控了:她就是个祸害,是个不该活着的罪孽,你离她远一点,你不是最在乎你妈妈了吗?你不怕失去你妈妈吗? 第118章 江枝的声音不小,回荡在走廊里,也能清晰地传进开着的那间房间门。 躺在床上的江宜冷眼看着站在自己门口的人。 小秘书今年三十三岁,跟在温柔的江枝身边十年没有被呵斥过,但在此刻却被老板女儿盯得有些发毛。 睡在床上的人即便是脑袋缠着厚厚的纱布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眉眼间的清冷似长白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即使病弱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江阿姨。宋卿的声音冷了下去,眉眼间也不再有半分敬重:希望您清楚,我妈妈是因为给您送汤才会出车祸的,那个货车司机抢了灯,请问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叫我什么?江枝没想到宋卿会维护江宜,有些不可置信:宋卿,你不在乎你妈妈了吗?如果不是因为江宜,你们也不会被人盯着,雪意也不会出车祸,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伤害是江宜带来的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卿沉眸看着江枝,我不知道你和江宜的矛盾,但是这些滑稽可笑的罪名,不该给江宜。 江宜也不是罪孽。宋卿淡声道:她是我的爱人。 听筒就贴在耳朵边,江宜清晰地听见宋卿的声音。 她说自己是她的爱人。 爱人。 好美好的词汇。 卿卿,是江妈态度不好。江枝见宋卿硬气起来,也软了声音:但是你真的不在乎你妈妈的想法吗?她那么希望你成家,如果被她知道,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妈妈我在乎。宋卿一改刚刚的轻柔,声音异常坚定,甚至不需要秘书举着多余的手机。 透过回廊,江宜清晰地听见宋卿的声音,在那一刻呼吸都停滞。 宋卿的态度坚决,全然没有犹豫。 她说:但我更在乎江宜。 我更在乎江宜。 江宜的眼眶不自觉又微润,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控制着情绪。 如果您执意要继续对江宜动手。宋卿顿了顿,淡声道:那我会成为她对抗世界的第二股力量。 江枝原以为提起宋雪意,宋卿会松口,但她没想到宋卿会比江宜还要难搞。 卿卿,江妈劝过你的,如果你执意不肯听。江枝叹了口气,声音冷了下去:那我只好动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她说罢径直转过身,不再看宋卿,既然你选择江宜,那这段时间不要再出现在雪意面前。 江枝说得理所应当,仿佛刚刚将宋卿拦在门外的人不是她一样。 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宋卿突然开口:所以十年前,江宜也是被您用这样的强硬手段送出国的吗? 第44章 宋卿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在江枝没有找来前, 宋卿从未怀疑过江宜出国的理由。 当年送走江宜,宋卿病了一个月。 高烧到意识模糊,连眼睛都睁不开, 错把来查房的医生当成江宜,拉着衣摆哭着求她不要走。 字字句句都在念江宜。 宋雪意心疼的直掉眼泪, 宋卿这一病,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瘦了二十斤,人都脱了相。 见女儿如此, 宋雪意不忍地问江枝,能不能让江宜给宋卿打个电话, 哪怕只是姐妹两个说说话, 给宋卿一点缓冲的时间也好啊。 可当时的江枝, 看向宋卿的眼神里丝毫没有怜惜。 她抱着宋雪意,揉着爱人的发顶装无辜说江宜赌气拉黑了所有人,根本联系不上。 江枝装得无辜,再加上平时母女的关系本就紧张,宋雪意竟也没有起疑。 天气一天一天冷下去,宋卿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坏掉了。 最严重的一次, 宋卿进了icu,吃不下一点东西, 陷入了间歇性休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十八岁的宋卿插|着呼吸机,在病床上度过了她的成年礼。 那段时间, 堪称宋卿的人生至暗时刻,不亚于死过一次。 等她病好以后, 已经错过了竞赛,与保送名额失之交臂。 就在江宜出国前一天, 两个人还一起约定竞赛,一起去沪大念书,去看一看江城以外的海。 竞赛错过了,江宜出国,宋卿也没有去沪大。 她拖着行李,报考了离家千里的京大。 整个大学期间,宋卿拼了命念书,节假日就留校做兼职,即使宋雪意给的钱完全够她优渥的生活。 但宋卿早就定下的目标,那年病魔缠绕,她靠着这个念头撑着才没死。 因为她真的很想亲自问一问江宜,为什么要分手。 在念书这方面,宋卿并不是天赋型选手。 江宜才是。 从小到大江宜好像得到一切都很简单,她只需要稍微听听课就可以稳坐第一,更多时候甚至作业都要哄自己帮她写。 第119章 江宜日常翘课,厌学,打架,被表白,花掉很多时间去打电玩,也只需要在期末考前突击一下。 就又可以轻松拿第一了。 而宋卿所拿到的第一是都付出着比常人多一倍的学习时间换来的。 这么努力学习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能与江宜并肩。 就这样在大二那年,宋卿凭借着满分的绩点和攒下的十万块钱,独自买了去英国的机票。 只因那次听江枝打电话时,提了一句伦敦。 二十岁的宋卿人生第一次坐十个小时的飞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只因为那个国家有她想要见的人。 所以,那年你真的去英国了。江枝抬眼看向宋卿,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 上了大学的宋卿彻底变了性格,明明是最恋家的人,却变得逢年过节都不会回家。 就在江宜出国的第三年,秘书给江枝发了个行程。 是宋卿飞英国的行程,起飞时间是当晚凌晨,起飞点是京城机场。 十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长,几乎跨越大半个地球。 江枝当时正忙着第二届市长竞升,她卡在市长的位置上已经七年,为了能升上去她每天都在拼命工作。 宋雪意担心她的身体,总是跟着操心。 为了不惊动宋雪意,江枝选择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宋卿是找不到江宜的,飞错了的国度怎么可能找到想见的人。 是啊。宋卿看着江枝,讽刺一笑:可惜我太笨,我准备了足够的钱和假期,查了所有知名的院校以及天气,自认为做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我最信任的人从一开始告诉我的就是谎言。 一直到江宜回了国,宋卿看见她箱子上的托运贴纸才知道,江宜这些年根本不在伦敦。 江枝看着宋卿的表情,也不再装温柔了,冷笑一声道:你也比我想象中要勇敢。 从小养在温室里的宋卿居然会为了江宜,不惜隐瞒最在乎的母亲,独自出国。 就算我妈妈知道我爱的人是江宜,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阻挠我。宋卿的声音淡下去,还掺杂着几分嘲弄: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自私的。 江枝没想到宋卿会把话讲到这一步。 她第一次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宋卿。 眼前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未施粉黛的五官清丽典雅,眉间的那抹与生俱来的柔映衬着秋水般的眼眸,看上去温和乖张。 那双像极了宋雪意的眼睛看向自己时,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冷意。 这还是江枝第一次,抛去宋雪意女儿的光环来看宋卿。 那个抱着自己撒娇叫江妈的女孩,一晃眼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宋卿那温柔不具有攻击性的温和外表让江枝忽略了她的性格。 即使大病一场错过保送也能以最高分的成绩考入京大,二十岁时不靠家里给的一分钱独自赶去伦敦,只因为自己随口胡诌的一个地址,就敢去冒险。 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是什么柔软好拿捏的小白兔。 她藏匿在柔软外表下的爪牙比江宜还要锋利。 江枝突然觉得自己今天这步棋走错了,她低估了江宜的魅力,也低估了宋卿的长情。 那段在自己眼里堪称可笑的情谊,居然维持了十年之久。 尽管在这十年间,她们二人间从未联系过。 宋卿当年大病,她的所有账号和联系方式都被江枝拿走销毁,江宜发来的那些短信,随着号码的注销永远的石沉大海。 这段本该被扼杀掉的感情不仅没死,甚至更加深刻。 江枝突然觉得有些荒唐,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阻碍自己呢。 宋卿不想再与江枝废话,转过身就要走。 她心里记挂着江宜,也不知道江宜现在醒了没,饿不饿,脑袋还痛不痛。 宋卿。江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可宋卿没有停顿,她已经不想再与江枝多费口舌。 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对所有人都保持体面,更何况这个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尊重。 宋卿。江枝见人不停,陡然提高了声音:你说你要告诉你的母亲你爱上了江宜,那如果我和你母亲就是爱人关系呢? 她的话音落,宋卿的脚步停顿。 看着仅几步之遥的病房,宋卿转过了身,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第45章 看着宋卿的反应, 江枝突然有了把握。 宋卿怎么可能不在乎宋雪意呢,只要她还有一点在乎宋雪意,自己的谈判就有胜算。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通话界面, 江枝一定要逼着宋卿亲口说出那句不在乎江宜。 她要亲手斩断江宜所有的念想,折断江宜的所有希望。 只要宋卿这边松了口, 那么江宜再怎么痴情再怎么任性,也不过是一个人滑稽的独角戏罢了。 我说,我和你妈妈是爱人关系。江枝一脸不可思议, 佯装惊讶道:你居然不知道吗,江宜可是十年前就知道了, 她为了成全你和你妈妈才答应出国的啊。 第120章 她在我的幸福和你之间, 毫不犹豫选择了我呢。 宋卿被她的话惊得站不稳, 不自觉朝她走近两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卿只觉得喉咙发干,手脚无力,江枝的这句话不亚于当头棒喝,将宋卿的所有理智全部击碎。 爱人? 江枝和宋雪意是爱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用朋友的名义骗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爱人。 被药物镇定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今天一天时间里, 宋卿被迫接受了太多消息。 先是听到母亲出了车祸的消息,再是看见脸色惨白, 虚弱不堪的江宜,然后知道了自己介怀了十年,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居然和自己最敬重的江妈有关。 现在, 那个为了自己终生未婚未恋爱的妈妈居然有一个同居了二十多年的爱人? 宋卿觉得一定是自己没有睡好觉,才会出现了这样可笑的幻觉。 同住一个屋檐下二十多年, 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怀疑过江枝和宋雪意的关系。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当初两家合一时, 宋雪意的解释是出于江枝职业的特殊性,不方便照顾江宜才会从对门搬到一起住。 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宋雪意和江枝也都是两个房间。 现在居然有一段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感情,在身边埋藏了二十年。 宋卿的心态有些崩溃,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到了吃药的时间却没有吃药才会变成这样的,她扶着墙壁,努力平复着呼吸。 几步之遥的病房里传出推搡声。 宋卿回过头,对上一颗探出来的脑袋。 纱布缠绕着黑发,极强的视觉冲击,一张苍白病弱的脸抬了起来。 江宜扶着门框,脸色惨白,语气狠戾:你放屁。 她瞪着江枝,像是看着这个世界上最厌恶的人。 江宜气得呼吸有些不顺畅,那个放在她枕边的手机被她举在手里,亮起来的屏幕上是通话界面。 你非要逼死所有人才甘心吗?江宜喘着气,重重地将那部手机摔到地上。 手机落地的那一刻碎掉,通话被中断,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宋卿看着跑出来的江宜,立马站起来过去搀扶。 甚至都不需要听筒的转述,在听见江枝说出那句话时,江宜的情绪彻底失控。 恍惚间她又看见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疯癫的嘶吼的毫不体面的江枝。 挣扎着下床的江宜自己扯了针,白皙的手背上满是鲜血。 秘书准备拦她,可是江宜手里握着针,恶狠狠地说:不想死就滚。 惨白的脸色,猩红的眼眸,眉宇间的狠戾。 秘书被吓坏了,竟然真的哆嗦着为江宜让开了步子。 你怎么起来了?宋卿搂着江宜,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心疼地按在了江宜的手背上,抵住了那不断出血的点位。 看着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江枝的秘书从江宜的病房里尴尬地走出来。 宋卿突然明白了江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你疯了。江宜深呼吸着,抬起眼看向江枝就像在看仇人: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宋雪意,可是你有想过你背着她告诉宋卿这件事的后果吗?她醒来后会原谅你吗? 江宜你没有资格提雪意。江枝看向江宜的眼神同样是恨: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雪意根本不会出车祸。 你一意孤行回国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了!江枝的声音变成了怒吼,回廊在整个走廊里:你以为绑架你的人是我吗?你以为雪意的车祸是意外吗?不,我告诉你,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江宜啊。 彼时已经入夜,vip的病人没有普通间多,但还是有人住的。 听见这么大动静,有几个被惊醒的陪护打开门,探出头来。 秘书非常尽责的过去进行驱赶。 可还是无济于事,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此起彼伏。 打电话给陈茉。江枝从身侧拿出口罩和墨镜戴上,长舒了口气:五分钟内把所有人都清走。 秘书忙不迭地应声,将看热闹的人赶进去,准备转头打电话联系院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摔了个稀巴烂。 无奈,秘书只好又去江枝轮椅后面拿备用手机。 你也会怕丢人吗?看着全副武装好的江市长,江宜出言讥讽道:我以为十年前,你就已经把所有自尊和脸面全都放下了。 宋卿越听越迷糊,她隐约间觉得自己即将窥见的秘密不止一个。 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苦苦执念了十年的秘密会被解答吗? 在秘书没把人清理完之前,江枝沉默着,她的眼睛藏匿在墨镜下,恶狠狠地盯着江宜。 先进去吧。宋卿能明显感受到靠着自己的人正在微微发着抖,江宜起床起的急,脑袋上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散了纱布。 第121章 比起这些秘密,宋卿现在什么都不想关心了,她只在乎江宜的身体。 她不敢相信江枝竟然会做到这一步,把自己叫出来对谈的同时把电话放在江宜耳侧。 明明江宜才刚刚醒过来,明明连药效都没过,就要叫她直面这么残忍的对话。 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诋毁和折辱。 宋卿心疼极了,她不敢相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江宜独自吃了多少苦。 秘书的动作很快,电梯停顿后来了许多医生,为首的就是陈茉。 江枝推着轮椅径直进了江宜的病房。 她现在还是市长,即使升不上去,但也仍要维系住市长的体面。 这份工作即使不是江枝热爱的,但她做了这么多年,名声和口碑也是要维护的。 宋卿搀扶着江宜,小心地避开着江宜身上的伤口。 因为左手还扎着滞留针,宋卿的动作格外小心谨慎。 将江宜扶上床,宋卿关上了房间门。 病房的隔音其实挺不错的,但外面挪动的声音太响,病床推过时留下一阵滚轮声。 对比起外面,病房内就要稍显沉寂了。 江枝摘掉了自己的口罩和墨镜,抬眼看着眼前一坐一躺的两个人。 明明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却变得陌生无比。 江枝看着宋卿,乘胜追击道:所以你确定要用你妈妈的幸福来换你自己的幸福吗?你妈妈她只有你啊。 你妈妈只有你啊。 你妈妈因为你才没有找对象。 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有小孩,怎么可能没有人追。 过去听过的话像潮水般向宋卿涌来,她死死攥着拳,强迫自己冷静。 你不觉得可笑吗?江宜抬手握住宋卿的手,阻止了她掐自己,江宜的视线对着江枝:把自己的幸福与悲哀全都归结到小孩身上,这种感情,真的是爱吗? 江枝没想到江宜还有胆子和自己呛声,看向江宜的视线暗了暗。 你说十年前是我为了保全你的幸福才出的国。江宜讽刺一笑,太可笑了,江枝,这套说辞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你不会把自己也骗到了吧? 江枝的脸色微变,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江宜长叹了口气,你不是要说十年前的事情吗?那好啊,今天就告诉姐姐,我当年出国到底是为了前途还是为了你的幸福,又或者。 江宜的语气稍顿:是我无路可退的妥协。 对于过去,江宜总以为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她自己也成了医生,救过无数个病人,获得了许多成就。 可唯有江宜知道,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像是烫在心上的烙印,时间尘封住表面,伤口内里早已溃烂不堪。 江宜原本想带着这个伤口躲一辈子,可是现在江枝亲自扯了出来。 甚至还妄想用当年的手段再对宋卿进行绑架,将伤害过自己的利刃再次挥向宋卿。 江宜绝不允许。 既然要提,那不然由她自己亲手将这个可笑的过去揭开。 宋卿看着江宜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感受到她的呼吸急促。 崽崽。宋卿低低唤了声,握着江宜的手紧了紧,轻声问:不要,如果痛苦的话,我们就不要再挖出来了。 江宜转过脸对宋卿笑了笑,无所谓道:没关系的姐姐。 这件事提与不提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了。江宜握住宋卿的手,变成十指交握的状态。 有了底气在身侧,江宜转过脸看向江枝,冷声道:既然你要提你和宋妈的凄美爱情,那就好好讲一讲,当年你又对宋妈做了什么吧。 第46章 提起宋雪意, 就像掐准了江枝的命脉。 刚刚还坦然自若的人终于有了紧张的迹象,江枝厉声道:江宜,再怎么样我还是你的母亲。 她话里的威胁在此刻已经稍显无力, 最后的一丁点母女情谊也已经被江枝亲手斩断。 母亲?江宜仿佛听了个大笑话一样,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里满是讽刺, 笑意未达眼底,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江宜长叹了一口气。 天底下真的会有母亲跪下来求自己的女儿.....江宜的声音顿了顿, 有些无力:去死吗? 宋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过身有些无措地问:什么? 见当年的事情要被挖出来了, 江枝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调转轮椅准备出去。 江宜却先一步预判了她的行动:要么, 你今天就在这里把话听完,出了这个门,你我母女情缘已尽,十年前我在出租屋里割腕,身上的血流干了大半,房东妈妈报了警, 抢救了三天没死成,就当是我割肉剔骨换了你的生恩吧。 江宜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去, 她用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语气讲出自己过去的事情。 第122章 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故事。 宋卿听得心惊,她想到了江宜右手处被割开又缝和的伤口。 要么,你不听。江宜讽刺一笑:我就把这些事情讲给宋妈, 让她看看自己爱了三十年的人,最真实原本的模样。 提起宋雪意, 江枝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双手攥成拳,轮椅背对着江宜, 停在了门口。 故事从哪里讲呢?江宜再次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累:九月三十号,那天是个暴雨天,我生理期严重到在课堂上疼昏过去了,老师担心我,说什么都不肯让我继续上自习。 姐姐把我送回家以后,又回去上课了,因为下个月末就是物理竞赛了,我们约好一起去沪大,一起离开江城。 详细精准到日期和天气,宋卿的记忆也清晰了起来,那天自己明明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想留下来照顾江宜。 可是江宜却执意让她回家,说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关系的。 竞赛迫在眉睫,宋卿的物理并不算好,再加上天阴着仿佛随时会降下一场暴雨。 宋卿还是被宋雪意送回学校了。 她们家向来如此,重视成绩已经远超过重视孩子的身体。 在宋卿刚进教室坐下后,阴沉了一下午的天终于被闪电劈开,泼天的大雨落下,伴随着阵阵雷鸣。 那是江城近二十年最罕见的一场大暴雨,雷声响彻天,似乎要将天劈开,闪电将夜色映衬得亮如白昼。 宋卿不知道的是,随着自己坐在教室后落下的不仅只有暴雨。 那些被隔绝在窗户外的雷鸣闪电,全都落进了江宜的房间。 吃了止痛药的江宜怀抱着宋卿给她灌好的热水袋,睡得昏昏沉沉。 江宜的每次生理期都痛得格外吓人,一整天神色恹恹,还会伴随呕吐,唯有昏睡是她躲过身体折磨的唯一办法。 可是那天,睡梦中的江宜被惊醒,房间门被暴力撞开,江枝从房间外走了进来。 那条在江宜不知情的状况下爆火的照片,是点燃江枝对她恨意的最后一丁火星。 身上的被子被掀开,怀里的热水袋被抽走。 江枝攥紧江宜的头发,将人生生从床上拖拽了下来。 看着突然失控的母亲,江宜还带有几分困意的恍惚,头皮上传来的痛叫她无法忽视,甚至超过了小腹传来的痛。 江宜,你是不是一天不作妖就不能活啊?江枝的手机在一天之内被打爆了。 江钟国的愤怒,宜家人的责问。 还有一张匿名发来,从爆火的评论区里截下来的图。 是一张偷拍的江宜和宋卿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江城一中的教室,穿着校服的宋卿睡着了,坐在她右手边的江宜倾身虔诚地吻着她的额头。 构图很唯美,两个人的颜值堪比偶像剧。 江枝小心翼翼维护了十二年的幸福生活,全都被江宜那张爆火的照片,和这张偷拍的图给毁掉了。 她死死攥着江宜的头发,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个泄愤用的沙袋。 彻底清醒的江宜挣扎着,她不知道母亲这样突如其来的暴怒是因为什么。 好痛妈妈。江宜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就是因为这个下意识的抗拒动作,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下。 将江宜掀翻在地。 长了十七年的江宜,不论是在老师堆里还是同学手里,全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所有的骄傲,都被江枝这一巴掌打的荡然无存。 莫名挨了打的江宜不明所以,小腹的痛让她没有力气还手,只能跪坐在地上错愕地看着母亲。 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江枝哪里还记得自己的母亲身份。 她将手机丢到江宜面前,聊天界面上满是江钟国的责骂。 骂声不堪入目,脏得江宜将手机丢开。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江枝看着跪坐在地的人,结合了自己和宜程君的优良基因,才十七岁的江宜就已经是出类拔萃的美人。 可江枝现在恨极了这种结合着自己和宜程君模样的脸:你就是我天生的克星,为什么宜程君死前没把你带上啊? 身体的不适让江宜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她有些不明白母亲这样的恨意是为什么。 甚至连宜程君这个名字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这是江宜生父的姓名,是江枝绝对禁止提及的不堪。 上一次提起时,还是刚搬到江城的一个冬天。 临近宜程君的生日,江宜偶然一次问起江枝,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爸爸和姑姑。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询,却让江枝彻底失控。 那晚江宜没能在上床睡觉,甚至连房间都没能进去。 第123章 十二月的天,五岁的江宜跪在楼道口,对着紧闭的大门一遍一遍讲对不起。 虽然江宜并不太能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那以后,她再没有提过一次关于父亲和姑姑。 听着那个已经从记忆里被隐去的名字,江宜有些恍惚。 我真的受过你了江宜。江枝并没有在意江宜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你们宜家人的基因是不是都一样的下贱啊? 客厅的窗户没有关,江宜的房间门正对着那扇窗。 被推开的房间门大敞着,屋内屋外没亮灯,只有江宜床头,宋卿走前留着的小夜灯,以及贴心放在桌子上的热水。 暴雨砸进地板,刺骨寒风将桌案上的试卷书本卷得沙沙作响,跪坐在地上的江宜一点一点麻木。 她以为自己的沉默能躲开这场大祸,殊不知这只是开端。 接着,江宜就听到了人生十七年中,最恶毒最不堪的骂词,还有一段自己不曾知晓的过往。 年少的江枝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女,她有一手好文笔,写的文章细腻如诗,被刊登在各大杂志首页。 十七岁就以京城一高状元的身份被京大文学系录取。 也是这一年,她在文学社遇到了比自己大五岁的学姐,宋雪意。 二十二岁的宋雪意是文学系大四的学生,以满绩的成绩被保送本校文学系的研究生。 毕业季忙完了事情的宋雪意没事儿就泡在文学社,她既是社长,也是校刊的主笔。 宋雪意人如其名,清冷如雪,自带诗意。 是校园里公认的女神级别,亦是一众少男少女倾慕的对象。 那天是江枝第一次为校刊写稿,修修改改总是不满意,抱着空白的稿纸坐在校内人工湖旁发呆。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温柔的问询从身后传来,惊扰了江枝的焦躁。 江枝回头,暖阳从错落的树影间洒落,落在来者的发顶和裙摆。 棉麻长裙,乌黑的长发,唇边的笑意以及,盛着暖阳的眼眸。 江枝的呼吸仿佛在片刻间停滞,她不记得自己望着宋雪意发呆了多久,只记得眼前人的温柔笑意,和头顶正好的暖阳。 温柔,明媚,略带有微风的秋末午后。 江枝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她开始理解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用在宋雪意身上,正正好。 关于最后报刊写了什么江枝已经不太记得内容了,但从此以后她有了新的笔名,在日记本里悄悄藏着自己的少女心思。 江枝极有才情,饱读诗书又风华正茂,很快校刊上文章便大获称赞。 同时也吸引了宋雪意的注意。 二人有着共同喜欢的作家,聊起读过的书籍也出奇的相似。 她生动,她明媚。 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江枝大二那一年,她借着自己的成人日,和宋雪意表了白。 大学四年,江枝有了往前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欢乐。 宋雪意的出现是一束意外闯进她世界的暖阳,那日惊鸿一瞥,足够江枝铭记一生。 可一切的美好都在江枝毕业那年被斩断了。 宋雪意也临近毕业,每天忙得无暇分身,那是六月的一天,宋雪意陪江枝拍完毕业照,二人在校门口分别。 江枝回家,宋雪意回办公室继续赶稿。 谁也没想到,那一面是二人最后一面。 被江钟国接回家的江枝被没收了通讯设备,换上面料昂贵价格不菲的衣裙,跟着父亲出席了一场晚宴。 一场在江枝不知情的状况下,举办的订婚晚宴。 而晚宴的主角正是江枝和宜程君。 那个记忆里的邻家哥哥,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宜程君年长江枝三岁,与混军区的家族基业不同,宜程君自幼身子孱弱,清瘦高挑,常年爱穿中山装,戴一副银框眼睛,是京城一高里的语文老师。 未来宜家的接班人是他的姐姐宜程颂,一个飒爽英气,强壮干练的女人。 江枝并不接受父亲的安排,她在晚宴上摔了杯子,第一次忤逆了江钟国的命令。 从小到大,江枝的人生是一本由江钟国撰写好的小说。 江枝是江钟国唯一的女儿,享受着优渥的生活条件被整个家族捧在手心里长大,是京圈里最受羡艳的大小姐。 搞砸了订婚宴,江枝被江钟国带回了家,强行关在了楼上阁楼。 从关进阁楼的那天起,江枝失去了和宋雪意的联系。 她被剥夺了一切接触外界的权利。 也是从那一刻起,江枝才知道自己从小众星捧月,备受疼爱的原因。 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并不将自己视为女儿。 而是一盆精心栽种培育的花朵,打造温暖的生存环境,供给最好的养料,只为了在花盛开到最好的时候,摘下来送出去。 第124章 送给能巩固自己地位的合作伙伴。 而宜家就是那个合适的伙伴。 江家在京城一家独大,所有的基业都靠着江钟国年轻时卖命换来的。 为了能顺利站稳脚跟,江钟国需要宜家军区的助力,虽然宜家儿子文弱,但女儿实在优秀。 虽然江家现在属于是下嫁,但这笔买卖实在不亏。 以宜程颂的潜力,不出十年时间就可以做到顶峰。 那个时候,江家也能顺利凭借这股助力,彻底在中央扎稳根基。 而恰好宜家儿子又对江枝倾慕许久,甚至不需要江钟国多暗示,就轻易定下了这场婚约。 而那盆精心养护的花被搁在阁楼,没人过问她的想法。 在江枝被关在阁楼暗无天日的半年里,宋雪意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她。 奈何宋雪意有再好的文笔,再出色的学历,也不过是个学生罢了。 江家在京城的势力根本不是她这个小老百姓能撼动的。 宋雪意苦寻江枝半年,最后却等来了爱人与青梅竹马结婚的消息。 满城的喜报,铺天盖地的文章,字字句句都在赞颂着江家和宜家的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甚至那条刊登着江枝婚讯的报纸,还是由宋雪意亲自审稿校对的。 被断崖式分手了的宋雪意受不了打击,辞去了前途大好的工作,回到了家乡江城。 这一别,就没想过二人今生还会相见的可能。 心灰意冷回了江城的宋雪意日日以泪洗面,沉浸在悲伤中不肯自拔。 若不是母亲宋白梅清晨下楼买菜摔断了腿,一个人躺在楼道里直到天亮才被人救起来,宋雪意恐怕还要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也是那一次,让宋雪意彻底醒悟。 宋白梅年近七十,身体越来越差,摔了腿后日渐消沉,总是说着自己大限将至的丧气话。 如果实在是碰不到可心人结婚,那就留个孩子吧。腿伤好后出院的宋白梅劝着女儿:不然以后像我一样,躺在楼道里连个送我去医院的人都没有。 母亲的话像一个耳光,将沉浸在情场失意的宋雪意打醒。 斟酌半月,宋雪意答应了母亲的提议。 她寻找了优秀的精子库,做了试管婴儿,生下了宋卿。 但意外的是,新生命的到来冲散了家里郁结的丧气,消沉的宋白梅看着襁褓中的宋卿,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宋雪意也将生的全部盼头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直到六年后,江枝找上了门。 还带着五岁的江宜。 话讲到这,江枝的语气骤变,她从幸福又痛苦的过往回忆里抽离出来。 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儿,在江宜的眉眼间依稀窥见了亡夫的影子。 失控的江枝跪了下去,头发散乱,状若鬼魅,她拉着江宜的手,祈求着:江宜,算妈妈求你好不好? 看着跪倒在自己脚边的江枝,江宜吓得忘记了反应,呆在了原地。 她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母亲一遍一遍,重重地磕着头,一声一声哀求着自己。 我求求你放过我好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和雪意分开六年,我和你的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包括你,我甚至恨透了你。 每次看到你这张脸,就让我恶心。 我知道你喜欢宋卿,可是我也想和我的爱人在一起,我已经因为你的到来放弃过雪意了,我不能,也不想再因为你放弃一次她了。 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求求你,求求你..... 江枝磕头磕得很响,实木地板被她撞得发震。 江宜被吓坏了,蜷缩在床脚,看着一遍遍哀求着自己的母亲,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尽管一直都知道江枝不满意自己,可江宜从未想过,自己会是阻碍母亲幸福的绊脚石。 江枝的头在地板上撞出血印子也不肯停下。 回过神的江宜扑过去抱住疯狂的江枝,示意阻止她的行为:妈 窗外惊雷落下,江宜这声凄厉的呼唤被雷声吞没。 这声惊雷唤回了些许江枝的理智,她推开江宜,扑上去掐住了江宜的脖子:不要叫我妈,我不是你的妈妈。 你这个讨债鬼,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不下地狱?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失去理智的江枝掐着江宜的脖子,恍惚间将身下人看成了早逝亡夫。 江宜被掐得无法呼吸,骑坐在身上的人压着小腹,阵痛几乎要将她逼到晕眩。 江宜不知道江枝这恨从何来,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流着一样骨血的人,会对自己有这么强大的恨意。 可供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江宜挣扎的手滑落了下去。 她怕自己的挣扎弄伤江枝,指甲嵌入掌心,断裂的甲片进肉里,留下大片血痕 江宜不再反抗,坦然地松开手,静静地迎接着死亡。 第125章 你将我带到这个世界,又亲手将我扼杀。 正当江宜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死去时,身上的人像是又突然恢复了理智。 对不起,对不起。江枝看着已经被掐到脸色乌青的江宜,慌张地松开了手:对不起江宜,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将毫无生气,宛若破布娃娃的女儿捞起,搂进怀中拥抱。 这是江宜第一次被江枝主动拥抱住。 渴望多年的母亲怀抱终于得到,可江宜却已经没有力气回抱住她了。 身体的痛,精神上的打击让江宜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一直以为江枝对自己的怨气是源自于自己不够优秀,但其实即使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也不会换来母亲的半句夸耀。 因为她江宜,整个人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一个被自己最在乎,最渴望靠近的人,视为终生耻辱的错误。 发泄过了的江枝冷静下来,她抱着女儿的肩膀,伏在女儿耳畔温柔地说:妈妈错了,原谅妈妈好不好? 已经无力回答的江宜艰难地从肺腔中挤出声音,闷闷地嗯了声。 妈妈的满满最喜欢妈妈对不对?江枝将怀里的人松开,温柔地拨开贴在江宜额前的发:你愿意为妈妈做一切事情对不对? 江宜望着江枝渴求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痛意甚至让江宜产生了幻觉,眼前这癫狂疯魔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妈妈,她只是恰好长了一张和妈妈一样的脸罢了。 那你会为了妈妈去死对不对?江枝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讲话时的神情近乎癫狂:只要你死了,我一切的痛苦都结束了,所有的东西都会因为你的死亡而结束。 江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江枝的唇一开一合,视线也变得模糊。 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会提出让自己去死的请求。 你是不想见你爸爸吗?江枝看着失神的江宜,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你死了以后我可以把你和他埋在一起,这样你们就可以见面了,好不好? 江宜讲不出话,她只觉得冷极了。 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冷意, 见人没有反应,江枝又变了脸,她看着江宜,厉声问: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幸福,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没有。江宜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地方发出的这声回应,喉咙似乎还被掐住,她无法呼吸。 得到回应的江枝由衷地漏出笑意,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将人紧紧搂进怀中。 江枝顺着江宜的发,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脊:妈妈的好女儿。 第47章 讲到这, 江宜的声音顿了顿。 江枝抱着自己呢喃出的那声好女儿,让她有些说不出口。 太讽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句认可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听见的。 坐在她身侧的宋卿似乎是被故事内容给吓呆了, 一双漂亮的秋水眸噙着泪,悬而未落的泪, 看上去我见犹怜。 江宜抬起手轻轻捧起宋卿的侧脸,安抚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明明她才是故事里的受害者, 现在却用这样平缓的语气安抚着宋卿。 江宜越表现得无所谓,宋卿就越是心疼。 她听着江宜用冰冷的, 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描述出当年的事情, 只觉得四肢发凉。 天底下居然会有这样子的母亲。 在女儿生理期最脆弱的时候, 趁着家里没人将熟睡的女儿从床上拽下来,掐住,乞求,然后用最温柔的声音讲出最恶毒的话。 如果江宜没有回国,如果不是听着江宜亲口讲出来,宋卿恐怕要被江枝的温柔假象给迷惑一辈子了。 同样被蒙在鼓里的, 还有自己的母亲。 听起来好凄美的爱情啊,这段自己不知道的过往, 从未得知过的身世,宋卿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别人都说小孩是爱到浓时的结晶。 可是呢,反观自己和江宜, 一个是母亲为了摆脱情伤重新寻觅的新寄托,另一个则是彻头彻尾的泄愤工具。 如果小孩有可以选择出生的权利。 那么自己和江宜将不会再来到这个世界上, 承受这种苦楚。 宋卿对江宜的心疼更切,比起江枝, 好歹宋雪意是正常的母亲,不会有动辄打骂蛮横暴力的时候。 如果那晚我没有去学校就好了。宋卿握住江宜的手,眼泪止不住地落。 明明是江宜的故事,掉眼泪的人却是宋卿。 要是当时的自己再勇敢一些,对宋雪意的命令说不,留在家里陪着江枝的话,会不会结局不一样呢? 看着宋卿自责的表情,江宜摇了摇头:不会的姐姐。 第126章 如果没有那晚,也会有下一个雨天,下一个你和宋妈不在家的时候。江宜自嘲一笑,眼底除了讽刺再无半分情绪起伏。 她与江枝的母女情谊,早就已经在那个雨夜被江枝亲手掐灭了。 宋卿突然觉得有些背脊发凉,她与江枝也算是同住屋檐下了十几年,可亲耳听见江宜讲述的江枝实在是没办法对上号。 那天下了自习,宋卿书包都没放就要去找江宜,结果却被拦在门外。 明明是发生在十年前的事情,可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宋卿早已深入骨髓,此生难忘了。 当时江枝是怎么说的? 她抬手抵住江宜的房间门,笑得温柔:卿卿回来啦?满满已经睡觉了,她身体不太舒服就不要打扰她了好不好? 想到江宜生理期只能靠睡觉缓解痛苦,而眼前的江枝也一如往常的温柔体贴。 所以宋卿并没有再执意推门进去。 也没有看见跪坐在满地狼藉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江宜。 宋卿费尽心思用心呵护的健康江宜,仅在一夜之间,就被江枝彻底碾碎。 从外表到精神,再到整个人格都被否决掉的江宜会有多绝望,宋卿不敢想象。 那晚的江宜像砧板上无法逃脱的羔羊,只能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凌迟剥皮的过程,可偏偏持刀人是她的妈妈。 是她最想要靠近,最想得到认可的妈妈。 太恐怖了。宋卿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通体发寒。 第二天自己照常等江宜去上学,一直等到快要迟到,都没有等到江宜从卧室出来。 着急的宋雪意让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江宜肯定是请假了。 可是宋卿直觉不对,因为关于江宜的一切事情,她都会主动和自己讲。 哪怕只是多喝了一杯水,多吃了两口饭。 江宜都会非常得意地来讨自己的夸奖。 像请假这种大事,江宜不可能不告诉自己,也不可能让自己在门口一直等着。 那天一直等到迟到,宋卿都没有等到江宜从房间里出来。 而江宜的房间门也是从里面锁上的,无法打开。 被宋雪意呵斥后,宋卿不得已离开了家。 她不知道的是,那间锁上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一夜未眠的江宜在地板上跪了一夜,那一晚是她人生中最漫长,最难捱的一夜。 她多渴望宋卿能推开房间进来,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抱紧自己,轻声说这一切不过是个噩梦罢了,都是假的。 可等到最后,宋卿也没有出现,这糟糕的一切也不是梦。 天不亮时,江枝就先一步过来了。 她要带着自己去补护照,甚至连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全程,江宜都是恹恹的,脸色白得堪称恐怖,脖子上的掐痕泛着可怖的青红指印,藏在高领毛衣下,连同着昨晚经历的糟糕,一起关进了江宜的身体里。 第二天的江枝已经清醒了,她像失忆了一般全然不提昨夜的事情。 仿佛昨夜的事情只是江宜做的一场恐怖的梦境。 我会给你找好学校,金融系,五年制,念完如果不想回来就待在国外。江枝的声音冷冷,就像在菜市场买菜那样轻松地将江宜的人生做了规划。 江宜看着她递过来的学校简历,攥紧纸张的手紧了紧,将简介一角给揉皱了。 莫名其妙的学校,莫名其妙的专业,就和自己的人生一样。 真他爹的扯蛋。 在秘书的全称操办下,江宜办理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上一次江宜做这一套流程时,还是和江枝一起来江城。 一晃眼十二年过去,这是江宜第二次来江城机场。 她原以为会是下个月去参加竞赛时,与宋卿一起来,结果没想到她现在要独自一人违背约定离开了。 江城的机场有一部分做了玻璃封顶,彼时正是下午,金色的夕阳从玻璃外溢进来,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办完托运,走出值机柜台,秘书将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江宜,然后转身去找江枝交差。 就在转身接下秘书递来的东西时,江宜愣了一下宋卿来了。 朦胧的夕阳光影下少女身影渐近,跑动的速度和幅度让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撞到。 江宜忘记去接秘书递来的册子,僵在了原地,任凭书册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地pia叽声。 她记得今天下午是有课的,还是那个传说中的魔鬼地中海的年级主任的课。 那为什么宋卿会出现呢? 远远坐在休息等候区的江枝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显然也没有想到宋卿会出现,她敲了敲耳麦,问助理怎么回事。 带着耳麦的助理抬手捂住侧脸,低声说:不知道,小姐从头到尾没有拿过手机。 逃课而来的宋卿穿着夏季的一中校服,蓝白的配色在人潮中有些许扎眼。 第127章 江宜看着少女的身影越来越近,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拼命克制着想要飞奔过去的念头。 不可以... 她满脑子都是江枝的话,自己和宋卿必须走一个。 如果自己留下,她们的事情被宋雪意撞破,那么被送出去的人就会是宋卿。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江枝跪在脚边求自己放过她,将她的幸福还给她的画面。 雨过天晴的江城连空气都是清新舒服的,暴雨顺着排水系统被清理出城市,路旁的建筑和上班族还是和往常一样。 唯有江宜,被困在了昨夜的暴雨里。 奔跑而来的宋卿在江宜身后停住脚步,因为剧烈奔跑脸色已经灰白,她和江宜的生理期早已同步,今天也是宋卿生理期的第二天。 这样猛烈地奔跑让她有些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耳畔是无尽的嗡鸣声。 宋卿喘着粗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江宜,她来的刚刚好,江宜还没有进站。 一贯不爱穿毛衣的人今天居然破天荒的穿了高领毛衣,这一身宋卿从未见过的衣服,黑色的毛衣领竖起来遮住了江宜的大半张脸,在看着自己走近后,江宜转过了身并没有回头。 二人就这样站着,江宜没有勇气回头看宋卿的眼睛。 她怕自己会心软留下,毕竟昨天上午两个人还在一起规划下个月的竞赛。 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全都随着那场暴雨消逝。 江宜......宋卿的声音哑了,剧烈运动后肺腔内灌入了大量冷空气,开口讲话的瞬间,喉咙里有种被撕扯的摩擦痛感。 在知道江宜要走了的消息时,宋卿正在老师办公室帮忙搬试卷。 听到班主任接了个电话,提到了江宜转学籍的事情。 原本已经找到试卷了的宋卿手一顿,人僵在了原地。 老师说现在转学籍有些太突然了,而且又是突然跨到国外去,可能要空下来一年,估计会把孩子耽误,不如就留在国内高考完了走,江宜的成绩优秀,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老师压着声音,喋喋不休的劝着电话那端的人。 宋卿并听不清打电话的人是谁,老实说她甚至都听不清老师后面的劝说声了。 满脑子都是江宜,转学籍,国外。 这么突然的事情,自己居然还是通过老师的电话才知道。 如果没有来抱试卷,自己恐怕还以为江宜呆在房间,只是耍赖不来上课。 宋卿的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抱紧的试卷散了满地,宋卿头也没回地跑出办公室。 江城一中的校训很严,但再严格的囚笼也关不住想要自由的孩子。 宋卿是风纪委员,每周会有一次帮学生会抓违规学生的晨会。 所以她很轻易就找到了钻出去的狗洞,脏乱的,窄小的,藏在杂草丛深处的人造狗洞。 宋卿没有犹豫地爬了进去,肥大的校服卡在了半途,宋卿顾不得再管衣服,她抛去一切要束缚她的东西,只闷头往前跑。 她怕自己慢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江宜了。 她宁愿自己听到的是一个乌龙,是一个同名同姓的江宜。 可是宋卿无法骗自己,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江城机场。 一路上宋卿都在怀疑这个问题的真实性。 她担忧江宜的生理期还没有过,她的肚子痛好些了吗?今天又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呢。 如果这个江宜真的是自己的江宜,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 宋卿不敢继续细想,她趴到车座旁,催促着师傅开快些。 紧赶慢赶着到了机场,诺达的机场,玻璃外的漫天夕阳,在人潮中宋卿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即使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衣服,即使背对着人潮,即使只是回头瞥了自己一眼。 但宋卿还是确定,她就是江宜。 脚下突然生出力量,宋卿朝着江宜的方向尽全力奔跑着。 跑得越近,眼前人的模样就越清晰,宋卿的心就越冷。 一直到彼此只有一步之遥时,宋卿才停住脚。 她在等江宜转身,等江宜告诉自己,为什么要走。 可是江宜没有回头。 宋卿上前一步,主动靠了过去。 站在身侧,宋卿看清了江宜的眼睛,红肿着,躲避着。 为什么。宋卿咬着牙问,她的脑袋里挤满了问题,可千言万语在此刻只能化作一句无力的为什么。 江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无法告诉宋卿,自己被亲生母亲掐住喉咙,逼问为什么不去死。 她无法告诉宋卿,自己的母亲和她的母亲根本不是好朋友,而是一张床上的爱侣。 她也无法告诉宋卿,自己是会毁掉她人幸福的罪孽。 江宜十七年来所有的傲气,光芒随着昨夜的暴雨彻底消逝。 她不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不是稳坐第一的学霸,也不是未来可期的江宜。 第128章 只是一个卑劣的,会给她人带来灾难的,罪孽。 江宜垂着眼,躲避着宋卿的追问。 值机柜台离安检处不远,江宜率先迈步避开,宋卿紧随其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短短的距离。 这一次谁也没有再主动地去牵起对方的手。 国际通道的安检区人很少,不需要排队,到了就可以直接进安检,安检旁边竖着高高的行人止步牌。 可宋卿并不想止步,她想要个理由,一个为什么这么突然的理由。 江宜的飞机中间要到京城转机,中间要滞留十个小时,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江宜还是有些胆怯。 即使是再出类拔萃,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看着近在咫尺的安检口,江宜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那你要去哪里?追问不出来结果,宋卿换了个问题,她看着江宜的背影,突然软了声音:江宜,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个耳光,再次抽在了江宜脸上。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好痛,被江枝掐过的地方痛,生理期的小腹绞痛,还有被宋卿这句话凿开缺口的心脏,好痛。 江宜突然有些后悔昨天没有让江枝直接掐死自己了。 至少现在,自己不用承受被宋卿视线凌迟的痛。 傲惯了的人低下头,语气有些闷。 她说:对不起。 检票进站,江宜几乎是逃一般地往前走,纵使前方万丈深渊,江宜也会跳,因为她不愿意看见宋卿的泪眼。 她怕自己会豁出一切留下来。 可是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只需要江枝一句话,自己的学籍都能跟着调走,就算是参加了竞赛,江枝有心压制,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江宜长叹了口气,将挤在心里的浊气慢慢地散出去。 她绝对不接受宋卿的大好未来被毁掉。 江宜! 宋卿站在安检口,人来人往的夹克和外套里,穿着短袖校服的少女格外单薄。 秋末的天气很冷,宋卿爬狗洞出来时手臂刮到了旁边的铁栏杆,殷红的血已经干涸,结块凝固在了宋卿的手臂。 伤口不被发现前是不会感受到痛的。 宋卿看着江宜停顿的脚步,用尽最后的力气恳求着:能不能不分手? 背对着宋卿的江宜将脸埋在毛衣下,眼泪无声地蔓延着。 宋卿期待的眼神渐渐落寞,稍作停顿的江宜再次抬脚,头也没回地朝前走去了。 一直到江宜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宋卿还站在那块送行人员止步的牌子旁。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硬撑着走出机场的。 回学校时赶上晚饭点,宋卿没再继续钻狗洞,而是混在走读生中一起进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夕阳渐落,已经没有晚霞可以看了。 彼时月还未出,余晖消散,没开灯的教室里阴沉沉的。 宋卿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手臂已经被冻到失去知觉了。 她坐下后下意识去掏抽屉。 在指尖触碰到塞在自己桌肚里的校服外套时,宋卿手一怔,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哆嗦着,慢慢地将衣服掏出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宋卿看见蓝色的校服衣摆下,靠近拉锁的左边口袋,画着一只滑稽的小猫头。 看着熟悉笔迹,宋卿撑了一路的弦彻底断了,这件校服是江宜的,她昨天回去的早,怕自己晚上回去冷,特意留下了自己的外套。 校服在桌肚里塞了一天一夜,早已经没了江宜的温度。 宋卿的视线渐渐模糊。 她将脸埋进了校服,鼻腔里满是江宜的味道。 宋卿埋在这最后带有江宜味道的外套里,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第48章 再后来, 宋卿就大病了一场。 当年的事情通过江宜和宋卿的话补齐。 这道横跨在二人之间长达十年的沟壑终于被时间填平。 站在两端的人再次相遇。 身侧人仍旧是记忆里的脸,却褪去了所有的少女意气,变成一副麻木的躯体。 宋卿看着江宜, 眼神里满是疼惜。 自己如此珍视的宝贝就这样轻易被人踏碎,她耗费整个少女时期的爱, 用心浇灌的花还未盛开前就被连根挖出,丢在暴雨中肆虐。 而自己,抱着空掉的花盆苦守十年。 故事讲完了, 你走吧。江宜瞥了眼坐在那边的江枝,眼神漠然。 刚刚的故事里, 江枝全程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她就这样背对着江宜和宋卿, 面朝门口坐着。 头微微扬起靠在椅背上, 江枝逆着光,看不清脸叫人也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江宜的声音淡然,用平静的语调将那个糟糕的夜晚复述出来。 那残忍的过程,让光是坐在一旁听着的宋卿都觉得心惊。 第129章 可故事里的施暴者,所有苦难的源头却沉默着,长久的沉默着。 没人知道江枝此刻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她对这个故事的评价。 在江宜说出那句你走吧以后,江枝没有动。 她垂在两侧的手攥紧又松开, 没人在意她此刻的内心挣扎。 病房的门是实木的,中间留了磨砂的观测玻璃,走廊上的冷调灯透过窗洒进来, 和室内的暖光灯交织在一起。 江枝坐在两束光源的中央,沉默良久, 攥紧又松开的拳头最终摊开了。 她推开门,转着轮椅走了出去。 门没有关, 已经被清理走了所有病人的楼道此刻空寂的有些吓人。 只有轮椅滑过地板发出的滚轮声。 宋卿看着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江枝走远,直到窄小的门框留出的可视范围内只剩下洒在白色瓷砖上的冷光。 室内室外都安静了,世界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 江宜靠在软枕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郁结于心十年之久的噩梦在此刻一点一点随着这声长叹离开她的身体。 揭开伤口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可唯有剥出腐肉里的脓血,伤口才会愈合。 宋卿站起来将门给关上,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室内室外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她转过身看见倚靠在软枕上的江宜正茫然地望着前方,表情不悲不喜,似乎陷入一种失神恍惚的状态。 看着这样的江宜,宋卿只觉得心疼。 她不知道江宜是如何一个人捱过那个夜晚的。 如果时间能重置,如果记忆能回溯,宋卿真的很想去救一救那个腐烂在争吵声里的少女。 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将她从泥潭里拎出来。 病房内很安静,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江宜第一次知道自己离开后的事情,她最初被送到的国家的确是伦敦,但江宜自己跑掉了。 她不喜欢江枝安排的学校,也不喜欢被拘束的人生。 十七岁的少女茫然地游走在落雨的伦敦街道。 雨丝落进衣服里,所有的冰冷都被锁在布料里,透过皮肤渗如骨髓。 她是一缕无家可归的幽魂,是被清理车遗落在街尾的垃圾。 江宜不知道的是,在她麻木行走的那个下午,宋卿被推进了抢救室。 二人最美好的年华。 一个腐烂在落雨的异乡街头,一个枯萎在充斥着消毒液的病房。 宋卿轻轻在江宜的床畔坐下,温软的手搭上了江宜早已经冰冷的指尖。 冷意惊得宋卿颤了下,她没有犹豫地将那双冰冷的手握紧。 同自己不算热的掌心捂着那冰凉的指尖。 江宜将最后一声长叹结束,转过眼睛看着宋卿。 她无法想象宋卿的怎么度过的那天下午,一个人在昏暗的教室里抱着自己留下的外套痛哭。 江宜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带走,她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 宋卿为她接的那杯热水最后凉在了床头柜上,水被岁月蒸发,空掉的杯子里早已经落满了灰尘。 一切被强行按下暂停键,所有的东西都还维持着江宜最后走时的模样。 可那间房间门,再也没被打开过。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十年的家,宋卿也没再回去过。 姐姐困不困?江宜看着宋卿苍白疲倦的脸色,有些许心疼。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可以,江宜会选择独自保守这个秘密一直致死。 如果不是莫淮水传给自己的那封匿名病例。 那么此刻,江宜还会在她国外的研究室里做项目,宋卿也会日复一日的学校,回家两点一线。 直到生命的长烛燃尽,所有的事情随着死亡终结。 但现在两条被强行拆开的交叉线,十年之后再次交融。 有一点。宋卿看着同样虚弱的江宜,刚刚讲话太多耗费了彼此太多的精力。 精神上的高压让她们无暇再顾忌身体上的痛楚。 所有横在彼此间的秘密被揭开,失去这道阻隔,二人站在对岸彼此相望。 没人再出声打破这份宁静,生怕惊扰了梦境,眼前人就会消失。 要不要睡一会儿?江宜将自己的病床让出一半,留给了宋卿。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窃窃,落在玻璃窗上。 宋卿没有推拒,她小心地靠着江宜躺下,避开了江宜额头的伤口和自己左手的滞留针,没有吃的药还贴着口袋,随着宋卿躺下的动作被挤压在柔软温暖的棉被里。 上一次这样共同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还是在学校宿舍午睡时。 宋卿侧躺着,看着身侧人的眉眼。 江宜也侧过身,回望着宋卿。 谁也没有开口找话题,任由时间就这样凝滞着。 第130章 江宜主动朝宋卿靠了靠,宋卿也抬手环抱住江宜。 彼此相顾无言,唯有相拥。 感受着宋卿身体的暖意传递到自己身上,江宜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声。 安静的氛围,只有窗外落雨声,仅仅只是片刻,骤雨落下伴随着的还有惊雷阵阵。 三月末的江城,将持续进入一段骤雨季,开在枝头的樱花被雨砸落跌进泥里。 花的使命完成,树梢就要开始抽出新绿的嫩叶。 直到漫长难捱的雨季结束,江城将迎来全新的夏天。 枕在宋卿臂弯的江宜睡得安稳,这一次,窗外的暴雨仍然留在窗外。 第49章 江城进入持续的骤雨季, 单人病房的阳台是一整个落地窗,对着窗栽种着一大排观赏樱。 江宜偶尔会在雨势最大时,将窗帘给拉开。 看着阴沉沉昏沉的天, 骤雨卷花叶,有一种残忍又奇异的美感。 病房内亮着暖色调的灯, 宋卿将靠窗的桌几收拾成了一个简易的书桌,摆满了她的教案。 密密麻麻的高三试卷里偶尔能捞出几本江宜同学的玛丽苏小说。 炒菜一百零八式?美食文么?你想学做菜?宋卿这几天在自己的教案里抽出了好几本炸裂的小说,这本名字是最正常的了, 所以她没有多心,直接翻开了。 这名字刚念出来时, 正慵懒倚在床头看凤傲天爽文的江宜直接一个弹射起身:姐姐别 可惜她的动作迟了一步, 宋卿已经将书给翻开了。 入眼第一章 就给宋卿来了个小小的暴击, 她不可思议地念出声:第一式,角色扮演之火辣嫂子爆炒风流继母???简短几个字宋卿觉得有点烫嘴。 被念出第一章 名字后,江宜直挺挺地仰面躺下去,有一种原地死去的安详感。 一个小女孩的羞耻心在此刻轻轻地碎掉了...... 江宜你天天在看些什么东西啊?热辣又直白的文名看得宋卿有些脸红,她将江宜的小说捞出来丢过去,有一种生怕污染了她纯洁试卷的感觉。 这种文章压在高考模拟卷里, 有一种说不出的背德感。 不是,这是莫淮水给我找的。江宜盯着那本炒菜一百零八式, 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声。 打小江宜就爱看些离奇的视频和小说,一般的不看,普通的不看, 但要是恶心又奇怪的,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不仅仅自己要看, 还要拉着宋卿一起分享。 纯洁的小白花宋卿经常被这种猎奇又离谱的视频不断刷新三观,虽然姚佳瑶也爱看土味视频吧还总是手滑分享进工作群, 但比起江宜那还只是土的入门级。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和江宜呆久了的原因,宋卿的短视频软件偶尔也会给她推荐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昨天晚上她刷到一个外籍男子强|奸马蜂窝,然后被马蜂蛰死的新闻。明明每个字都是中文,放到一起后宋卿就有些不能理解了,于是她转身就给了江宜看。 谁会知道江宜看完只是很平淡地来了句:男的啊,那不奇怪了。 宋卿非常不解,她又重复了一遍:那可是马蜂窝啊,有毒的诶。 男的有个前置大便就敢污染世间万物,不奇怪。江宜看着宋卿还被惊讶坏了的小模样,只觉得可爱。 还沉浸在惊讶新闻里的宋卿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双浅粉红唇看上去水润润的,特别好亲。 她此刻倚在江宜怀中,空调是恒温的,她穿着从家带来的睡衣。 宋卿就两套穿的最多的睡衣,一套小碎花一套小熊。 现在小熊在宋卿身上,小碎花在江宜身上。 江宜垂眸看着倚在自己怀里惊讶地翻评论的人,突然坏心思起:我还看过更变态的,姐姐想不想听? 不要!宋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堵住耳朵,拒绝江宜投递的精神污染。 最后恶心的事情到底没有讲出来,宋卿被江宜抵在身下亲到脑袋晕晕,这个恶心的新闻也就被净化了。 此刻,宋卿举着手里的炒菜合集,只觉得眉心有些跳。 江宜小同学,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宋卿只知道江宜比较猎奇,但没想到猎到了这种地步。 嫂子和继母,宋卿打死都不会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两个词叠到一起去的文。 江宜感受到宋卿看向自己的视线渐渐变得复杂,急忙自证道:我真的没有...你看我现在在看重生之凤傲天称霸天下,这种女强爽文才是我爱看的,那本纯纯是莫淮水找来破坏我人设的。 准确来说,这几本小说都是莫淮水给江宜找的。 江宜伤了脑袋,暂时不能工作,莫淮水考虑到她天天待在病房里没有事情干,于是贴心地帮她收罗了不少小说。 在两个人还是网友时,每次给莫淮水讲完课,江宜就会找她讨要几本小说。 第131章 繁琐枯燥的文献看多了,江宜急需炸裂小说换换脑子。 可国外的网文还停留在江宜小学就看腻了的阶段,所以她经常和莫淮水抱怨文荒。 这次江宜住院,莫淮水为表谢意,非常慷慨地掏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藏书送给江宜看。 我现在突然理解你们俩在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大洋彼岸还能靠网络成为好朋友的理由了。宋卿一副我理解的表情,努力压着勾起的唇。 因为我俩都是变/态。江宜也不藏了,摊牌了:其实我还有一个最大的xp,姐姐一定不知道。 宋卿左眼跳了跳,直觉不对,是什么? 我的确比较喜欢角色扮演。江宜将坐在沙发里的宋卿捞起来抱住,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最喜欢的就是师/生play了......尤其是姐姐上次允许我改口的那身......最好是在床上... 宋卿的脸唰一下红了。 那次是市领导来开优秀教师颁奖会,每个老师都必须穿正装出席。 女男比例九比一的获奖率。 获奖的女老师们拍合照,统一衬衣黑裙配西服,看上去干练又清爽。 那天的宋卿开了一天会捧了三个奖,到家将外面的黑色羽绒服脱掉了,脸上金丝框未摘,白衬衣扎进黑色裙摆里,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长发被随意挽起用抓夹固定,垂下几缕发丝落在肩膀上。 明明是在学生眼里灭绝师太般的装扮,居然会被江宜看出些许情/趣来? 江宜小同学,你脑瓜子里天天在想什么东西啊?宋卿伸出手点了点已经拆掉纱布的脑袋,嗔道:能不能有点健康的? 有啊。江宜环抱住宋卿,将脑袋枕在宋卿的肩膀上:我满脑子都是姐姐,很健康的。 久别的爱人在怀中,窗外骤雨反复,江宜躺在宋卿的肩膀上,只觉得无限安宁。 这段时间太忙事情太多,以至于二人间很久没有亲密接触了,这段时间宋卿又以江宜脑袋破了为由,只许她睡素觉。 想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躺在怀中睡着,却只能亲亲什么都不能做,江宜忍得好辛苦。 分开的十年里江宜遇到过不少示爱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可她却再没有心动过,甚至连生理欲望都不曾有过。 各种社交场所,朋友聚会里江宜从不出现,只泡在手术台和实验室里。江宜变成教授和同事口中里的实验狂人,爱慕者眼里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 孑然一身,直到再次遇到宋卿。 人的欲望很奇怪,江宜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心动的感觉了,更别提和人有亲密接触了。 可直到再次遇到宋卿,死去的欲念活过来,甚至因为积压太久而变得汹涌。 小说里将这种状态写成皮肤饥渴症,江宜枕在宋卿肩头,轻轻吻着怀里人的脖颈,觉得小说照进现实了。 这一周二人都腻在一起,没有人来打扰。 江宜被明令禁止走出病房,禁止者是薛静鸢和莫淮水,科室里少了她,这段时间从心外排过来的手术都落在了薛静鸢身上。 薛静鸢从未如常需要过江宜,她叫莫淮水没事就来查一下江宜的病房。 以防她不好好养病往外跑。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这个时间段不是莫淮水来查房的时间。 宋卿以为是来换药的护士,忙不迭从江宜怀中逃出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即使是对感情迟钝的宋卿也感受到了江宜明显的暗示。 等脑袋好了再看你表现。宋卿亲了亲江宜的唇,算是安抚。 她也同样很想江宜,只是她更在意江宜的身体,虽然主治医生再三说没有伤到大脑,但毕竟伤口在后脑勺,宋卿总是怕出现什么后遗症。 这几天姚佳瑶一日三餐借着送饭的由头来把宋卿抓出去吃药。 再加上时时刻刻都腻在江宜身边,江宜需要静养,每天十点不到就困了,两个人就一起睡。 爱人在身侧,健康的作息加合理的饮食,宋卿的状态真的是以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就连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江宜的伤口也日渐恢复着,从那天起江枝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直到这声门响,开门后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江枝的秘书。 江宜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她将站在身侧的宋卿环入怀中,警惕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上一次在病房,秘书被江宜吓得够呛,即使已经过去了一周,但现在被江宜这一盯还是吓得直咽口水。 江姐让我来通知一下宋小姐。秘书深吸了口气,在心底给自己加油:她的妈妈醒了想要见她。 请务必在五分钟内赶过去,江姐只给您十分钟的探视权。 第50章 探视权?江宜不屑地冷哼了声:江市长亲自改写的法规吗?亲生女儿一天只能见母亲十分钟? 第132章 她话说的毫不客气, 秘书被呛得咳了声,没有接话。 虽然江枝一开始提出来这个要求时,秘书也愣了下,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女儿看母亲会被限制。 不过被禁止近身的不止宋卿一个人,这么多天能陪在宋雪意身边的人只有江枝一个人。 她像是陷入一种极度的不安感, 除了检查和换药的医生护士外,其余所有事情都是江枝亲力亲为。 但秘书也就是个打工人,还没有那么多权利来过问老板的想法, 只是重申了一遍:还请宋小姐尽快,不要耽误了时间就好, 江姐有在计时。 说完秘书就默默地又退了出去, 因为江宜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 欢乐的病房因为秘书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沉寂, 宋卿的手轻轻攥紧,她没有想到江枝会直接撕破脸到这种程度。 这一周,宋卿都被禁止靠近宋雪意的病房,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不被允许。 江枝动用了她的市长特权,不仅清理掉了一整层病房给宋雪意静养,更是嚣张地叫了安保守在病房外禁止任何人的探视。 即使是作为亲女儿的宋卿, 也没权利踏足宋雪意的病房楼层。 江宜感受到怀里人的不悦,她知道宋卿有多在乎宋雪意, 这些天宋卿都陪在自己身边没有提过半句关于宋雪意,但江宜还是能感觉到宋卿偶尔的情绪低落。 毕竟是亲生母亲,血脉是很难斩断的情缘。 我们换身衣服, 一起上去吧。江宜轻轻将宋卿的发挽到耳后,在宋妈面前, 她还是会装的。 宋卿转身捧起江宜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好, 我们一起。 等二人换完衣服一起出病房时,早就超过了江枝规定的探视时间。 可原本被严防死守的楼道这会被全清理了,楼道上空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正如江宜所说,等宋卿推开病房门时,江枝正在给宋雪意喂水。 听见门开后,江枝回过头笑得温柔:卿卿来了啊,快来跟妈妈讲讲话。 江枝腿上的石膏已经换上了新的,此刻坐在宋雪意的床榻边,残腿搁在椅子上,笑得温柔,一副贴心爱人和好妈妈的样子。 与那夜在走廊上歇斯底里的模样完全不同。 静养了一周的宋雪意终于不需要再借助呼吸机供氧了,这么多天她能感受到江枝对自己的寸步不离,只是没有女儿的身影,所以宋雪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看宋卿。 那天她找不到江枝的同时,也打不通宋卿的电话。 对于江钟国,宋雪意只知道他不可撼动的地位,女儿和爱人双双失联让她心惊,在过马路时慢了一步,再然后刺眼的车前灯就成了她最后的感知。 这是宋雪意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步。 在那一刻她脑海里回想起很多东西,那年江枝敲开自己家门,还领着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 强行从记忆里挖出的一片空白被填满,宋雪意只剩下恍惚感。 江枝只是告诉自己,她从家里逃出来了,这一次没人能再把彼此分开。 断崖式分手的爱人突然从天而降,宋雪意只有恍惚感。 对于当年的事情,江枝从来不主动提,宋雪意偶尔问起时,江枝就会掉眼泪。 久而久之宋雪意也不再问了,久别重逢的爱人出现在眼前,宋雪意很珍惜。 对于过去那段感情的伤害,她早就因为宋卿的到来而和解。 和江枝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二十二年,把两个小孩抚养长大,宋雪意早就已经接受了这种平淡的生活。 所以在那场距离死亡最近的车祸发生前,她还在担心自己就此死去的话。 江枝会有多难过,宋卿还孑然一身,以后的日子她一个人该怎么过。 大宝。宋雪意抬了抬手,声音有些虚弱:你来啦? 在看见女儿后,宋雪意很努力地勾出笑意。 如果说她的人生是一部被情爱改变的书,那么宋卿就是她这本书里唯一的成果。 看着出落得漂亮优秀的女儿,宋雪意的心里也有了慰藉。 宋妈。江宜站在宋卿身后,手搭在了宋卿的肩膀上,站在门口轻声问:您好些了吗? 宋雪意全身的骨头基本上散了架,身体里打了十几个钢钉,她只能仰面躺在床上连转头都做不到。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雪意的笑意更甚:小宝也来了?快来。 对于江宜,宋雪意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爱屋及乌,但也仅仅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江枝没想到江宜也会来,看向她的眼神暗了暗,视线里充满了警告。 我们可以进来吗?江宜按住宋卿的肩膀,阻止了她抬脚的动作。 她问得很无辜,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 宋卿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道:妈妈,我可以进来看您吗? 第133章 看着面前两个一唱一和演双簧的人,江枝气得脸都绿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两个人,用眼神警告着。 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宋雪意一脸懵,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进来?妈妈这几天虽然总是醒来又昏迷,但是还是有意识的,你们两个小家伙都不来看我。 不是我们不来宋妈。江宜毫不畏惧地对视上江枝,讽刺地勾起唇:而是我们来不了,您的病房被人禁止靠近了,这么多天...... 这么多天都是因为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江枝打断江宜的话,转过身道:所以我就没人孩子们过来,你不会怪我吧雪意。 她的姿态可怜,牵起宋雪意的指尖,温柔又小心。 宋雪意不太习惯在女儿面前和江枝亲近,有些刻意地收回了手:怎么会呢,你也是为我好。 如果放在之前,宋卿还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但自从江枝告诉了自己她和宋雪意的关系后,这些刻意避险的小动作也变得扎眼了起来。 宋卿的视线冷了下去,看向江枝和母亲的视线有些许复杂。 如果不是江枝主动戳破以此要挟,宋卿估计要带着对母亲的愧疚生活一辈子了。 那我们进去吧姐姐,毕竟只能呆十分钟,也不知道超时没有。江宜疯狂阴阳怪气,把江枝气得脸都绿了。 但是为了维持在宋雪意面前的人设,江枝除了死死咬着后槽牙外,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宋卿走近后,语气疏离地问:可以请你让开吗? 她这话是对着江枝说的,自从知道了江宜的过去,宋卿对江枝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厌恶到了极致。 尤其是想到母亲还生活在她的假面中,宋卿就觉得无比恶心。 用虚假人设营造出的爱还能叫爱吗? 江枝为难地挪了挪自己的残腿,无辜道:卿卿啊,江妈的腿不方便,你看 不方便就叫人来抬。江宜毫不客气道:需要我帮江市长叫人吗? 被噎了一下的江枝咬着牙,狠狠瞪着江宜,然后不甘不愿的把位置让给了宋卿。 宋雪意察觉出了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柔声问:怎么啦大宝,为什么对江妈这个态度? 在她昏迷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三个人的关系一夕之间发生改变。 看着还插着管的宋雪意,宋卿并不想多刺激她,只是说:没有妈妈,我只是没睡好。 你是为了给我送饭才出的车祸,所以卿卿怨我很正常。江枝假装擦了把眼泪,柔弱道:就连我自己都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电话会关机,如果能选择,我真希望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听着她这可怜的话,宋卿只觉得恶心。 在宋雪意面前的江枝完全是一个贴心的温柔爱人。 对外是事业有成,受人爱戴的江市长,对内是会细声撒娇,主动认错的好爱人。 宋卿甚至怀疑江枝是不是有精神分裂,怎么能这么完美的切换人格。 卿卿。宋雪意听了爱人的话,忍不住责备起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妈妈出车祸又不是江妈害的,为什么要怪她?给江妈道歉。 听着宋雪意帮自己说话,江枝抬起眼,得意的冲宋卿勾了勾唇。 站在门口的江宜不耐烦地啧了声,握住江枝的轮椅把手就将人往外拽。 江宜你要干什么!江枝的腿还打着石膏,只能坐在轮椅上任人摆布:你放我! 江宜根本不理她,推着她的轮椅掉了个头,对宋雪意说:宋妈姐姐为了您急得饭都吃不下,您就不要苛责她了,您们母女聊,我们出去等您。 说罢她推着还在轻声反抗的江枝往外走,还非常体贴地关上了门。 径直推着人到了楼梯间,江宜松开了轮椅把手。 看着仅一步之遥的楼道,江枝抬起眼讥讽道:怎么?迫不及待要弑母吗? 江宜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看着撕掉温柔假面漏出原样的江枝,江宜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zippo齿轮的摩擦声楼道里很清晰。 江城医院在楼道里设立了抽烟区,靠着窗,空气很流通。 火光点燃尼古丁的味道,江宜叼着烟,将烟盒藏进口袋。 江枝看了眼靠窗抽烟的女儿,又看了眼眼前的楼道,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握紧了轮椅把手。 这里有监控。江宜背对着她,呼出一口烟圈:我劝你老实点。 第51章 江枝没想到背对着自己的江宜会看穿自己的念头。 握着轮椅的手悄悄松开了。 就在刚刚, 江枝的确想将轮椅冲下去,然后将这口帽子扣到江宜身上。 江钟国给的时间期限只剩下三个星期,一旦过了时间, 江枝不敢想象他会对宋雪意做什么。 不论是任何伤害,江枝都不允许发生在宋雪意身上。 第134章 她看着江宜的背影, 伤口处还贴合着白色纱布,长发散在两侧,被风卷起看起来肆意又洒脱。 既然和谈不成, 那就别怪自己下死手了。 江枝盯着江宜的背影,恶狠狠地想着。 背对着她的江宜感受着这怨毒的视线, 无声地勾了勾唇。 一支烟的时间。 江宜推着江枝回病房。 宋雪意正拉着宋卿的手,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 正哭哭戚戚掉着眼泪。 一看见爱人落泪,江枝几乎是瞬间就不淡定了。 卿卿,你怎么能这样?江枝看着宋卿,佯装诧异:你一直是乖孩子,是不是因为和江宜呆久了,都学会惹妈妈掉眼泪了? 江宜看着一回到病房就开始装的人, 有些不满地啧了声。 听见动静的宋雪意擦了把眼泪,连声道:没有, 是我自己不争气,一说起这个就控制不住眼泪。 就在刚刚江家母女离开后,宋雪意拉着女儿的手, 聊起了自己的身后事。 人在极限接近死亡后,就会对生命感到畏惧。 宋雪意只叹自己时日无多, 催促着宋卿能早日和邹晋订婚。 这样日后就算是她撒手死了,也不会因为担心女儿一个人孤零零而掉眼泪。 宋卿被母亲的话弄得五味杂陈, 很不好受。 在之前大学时,宋雪意就得过一次重病。 宋卿辗转病着的那一个月里,宋雪意担忧着也累坏了身体。 在宋卿大四那一年,宋雪意查出了乳腺癌,但好在查出来的早,只是初期。 做完手术苏醒后的宋雪意拉着宋卿的手,哭着问她以后能不能常回来看看自己。 也是从这一场大病后,宋卿有了回江城工作的念头。 那个时候宋卿极度厌恶江城,厌恶这座承载过二人所有美好的城市。 所以整个大学期间,宋卿一次没回来过。 但也因为母亲的病,宋卿还是在本硕博连读后,离开了呆了七年的京城,回到江城一高当老师。 对此宋卿的博导非常遗憾,她有心把宋卿培育成自己的接班人。 在所有带过的学生里,宋卿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学生,美貌和温柔的性格只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但知道宋卿是因为担心母亲才选择回家乡发展后,博导再舍不得也只好选择了放手。只是叮嘱宋卿如果以后不想做老师了就回京城来,自己的人脉资源随便宋卿使用,也要求宋卿多给她挖几个好苗子回来。 宋卿能力实在出众,入职江城一中后直接将重本率向上提了六个点。 而许意就是宋卿为老师物色的好苗子之一。 现在母亲重病在床,再次提起自己就要不久于人世的事情,宋卿还是有些不忍。 不论宋雪意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养育的自己,这么多年,宋雪意不论是在物质上还是生活上,都从未亏待过宋卿。 只是在知道宋雪意瞒着自己和江枝在一起的事情后,宋卿心里五味杂陈。 妈。宋卿轻叹了声,劝道:您这么多年,不也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她突然的开口,是江宜和江枝没想到的。 宋雪意也没有想过自己上一秒还在劝着宋卿结婚,下一秒宋卿就开始劝起了自己。 妈和你不一样,妈有你啊。宋雪意声音温柔,拉着宋卿的手:妈妈只要有卿卿,就什么都不要了,妈妈只在乎卿卿。 坐在一旁的江枝看着宋雪意这样温柔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宋卿抿了抿唇,淡声道:您应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不应该以我为借口而封闭自己。 宋卿的话语很温柔,字里行间听起来都是对母亲的关怀。 如果您真的觉得我需要结婚才能安稳度过一生的话。宋卿语气淡淡:那您也找一个爱人一起生活吧。 她的话意有所指,坐在一边的江枝气得脸都绿了。 明明宋雪意这么多年一直在自己身边,一直拥有自己,明明宋卿已经全部知道了,她却还要这样说,是在赌宋雪意会不会摊牌吗? 雪意。江枝突然柔声唤了声,只是唤了声雪意,并没有多说。 躺在中间的宋雪意夹在女儿和爱人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妈妈说过了,妈妈不需要爱人。宋雪意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女儿:妈妈只希望卿卿过得好就行了。 已经知道所有内幕的宋卿只觉得宋雪意这番话听起来可笑,她摇了摇头道:既然妈妈都能为了我选择单身,那我也能为了妈妈一辈子不结婚,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妈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江宜没想到宋卿会这样跟宋雪意对峙,她猛然想起宋卿那天在病房外说的话。 第135章 她说江宜不是罪孽,是宋卿的爱人。 她说宋卿会成为江宜对抗世界的第二股力量。 她说她在意妈妈,但更在意江宜。 这些话全都是江枝用可耻的手段让自己听见的,江宜突然有些庆幸那天秘书把手机放在自己耳侧的举动。 好让自己得以躲在屏幕后面,窥探见宋卿的真心。 这么多年,原来不止有自己一个人守着过去啊。 宋卿同样也比自己,还要爱自己。 回忆起那天的话,江宜不自觉地勾起了唇,她突然发现宋卿的嘴巴好硬。 明明这么喜欢自己,却还要装得不在意。 可是你选择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对邹晋不公平?宋雪意有些心虚,她耐心地劝着:卿卿,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幸福。 我可以和他分手。宋卿毫不犹豫,她把宋雪意的话还给她:妈妈,女儿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您幸福。 往日的话术在此刻失效,宋雪意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还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从小到大的宋卿对自己都是言听计从,她会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而放弃在京城的未来回江城,会因为自己的催促,而去结识交往对象,她会因为自己不开心而主动放弃想做的事情。 这么多年,宋雪意已经习惯了用温柔的绳索套牢宋卿,将人控制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话术好像不管用了呢? 她的卿卿,她的乖女儿,又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有独立想法的成年人了呢。 见两个人别扭着,江枝忍不住道:卿卿,你妈妈才刚刚好,希望你不要这样气她。 气她?江宜忍不住怼道:人家母女俩谈心,我们这种外人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外人。 好一个外人,江枝怒不可遏地转过头,瞪着站在门口的江宜。 宋雪意不肯在女儿面前承认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轮到江宜来说自己是外人了。 就在江枝气得气息不稳时,她听见了宋雪意的声音。 好,妈妈答应你。宋雪意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在女儿的眉眼里看见了不曾见过的倔:妈妈会接触新的交往对象的。 江枝万万没想到,宋雪意会松口,明明在宋卿没有来之前,自己暗示宋雪意的是劝宋卿结婚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宋卿劝宋雪意交往对象? 一切乱了套,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按照江枝预想外的方向发展了。 这种不可控的感觉让江枝很不喜欢。 好。得到宋雪意答复的宋卿也不再多坐了,她站起来说:我会帮妈妈物色新对象的,刚好我们学校有未婚的教授,我会帮妈妈牵线联系的。 他是一个很儒雅中年男人,很喜欢妈妈的文章,我猜他会很期待和妈妈的约会。宋卿说完,挑衅地看了眼江枝,残忍地勾起唇。 江枝同样回瞪着宋卿,眼前这个被自己疼爱着长大的小孩让江枝感到陌生。 她自认为对宋卿已经很不错了,结果没想到宋卿会为了江宜来和自己对着干,居然还要给宋雪意介绍男人。 这和直接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江枝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宋雪意,满腔的委屈。 意识到爱人的视线,宋雪意有些心虚地闭了闭眼:大宝小宝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走吧,我有些累。 坐在床畔的江枝隐忍着怒气,宋雪意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哄。 宋卿知道自己点火成功,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应了声好后就牵着江宜离开了。 就在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宋卿和江宜听见了江枝满腔委屈的质问。 她问:姐姐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卿卿我们两个的关系? 原本准备走的两个人脚步一顿。 宋卿和江宜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站在门边停住了。 因为她们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宋雪意要隐瞒这段关系。 第52章 面对江枝的质问, 宋雪意只觉得累极了,她叹了口气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们呢?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刚刚和宋卿的对话让宋雪意已经心累到了极致。 宋雪意想不通, 一向听话乖顺的小孩为什么会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就变得不再乖巧,她直觉是宋卿知道了什么。 我出车祸的时候, 你到底在做什么?宋雪意不想继续扯下去了,她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联系不上你的时候,也联系不上卿卿? 江枝刚刚还强硬的态度瞬间软了下去, 她双眼含泪,颤着声问:雪意你怀疑我? 眼看着江枝哭了, 宋雪意叹了口气, 抬手擦拭掉江枝的眼泪, 软了声音:没有,我只是问问。 我明明有跟你说过,我父亲来江城了,江枝的声音一顿,不可置信道:所以雪意你是怀疑我会对卿卿做什么吗? 第136章 江枝从来都知道宋雪意在意宋卿超过了自己。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分开的时间里,宋雪意太崩溃了才会将宋卿当成唯一的支柱。但是没关系, 只要自己回来了,逃出来了, 再也不离开宋雪意,就一定会比宋卿更重要。 可她抱着这个念头过了一年又一年,她无比期望宋雪意会告诉宋卿和自己的关系, 让宋卿改口叫自己妈妈的时候不要再加一个外姓。 但她终究没有等到宋雪意向宋卿坦白的一天,不仅没有, 宋雪意还明令禁止自己将两人的关系告诉孩子,否则她会带着宋卿离开。 死生不复相见。 江枝无法理解宋雪意的想法, 她同样也无法理解宋雪意对宋卿的爱和掌控,明明是个骨子里还流着别人血液,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孽种,怎么配和自己分享宋雪意的全部爱。 但江枝不敢在宋雪意面前说这些,她深知宋雪意的脾性,看似温柔的外表下,藏匿着比任何人都要坚毅冰冷的心。 没有。宋雪意知道江枝这一哭没个十分钟是结束不了的,她脑子已经被宋卿吵得嗡嗡作响了,现在江枝一哭只让她觉得更烦了。 那姐姐为什么不肯给我名分?江枝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难道我们要这样没名没分过一辈子吗? 宋雪意叹了口气,第一次冷了态度:当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不也搞得人尽皆知吗?结果呢? 提起当年的事情,江枝的哭一顿,她不知道宋雪意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京城。 在江枝知道自己结婚的那条报刊是宋雪意亲手撰写的时候心都要碎了,也是在那一刻她对宜程君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恨所有将自己和宋雪意拆开的人,她恨所有让自己不幸福的人。 所以结婚五年里,她从来不许宜程君碰自己。 就连江宜的存在,也是在回门宴留宿在家那天,江钟国在二人的水杯里下了药,被迫睡在一件婚房里的新婚夫妻,有了夫妻之实。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江枝彻底恨上了宜程君。 她在家时连一句话也不肯和宜程君讲,将宜程君视为无物,她能和旁人自在的谈笑风生,却将所有的冷脸全都留给了女儿和丈夫。 最终逼得实在是受不了的宜程君主动和江枝提出了离婚。 在离婚的第二天,自杀死在了二人当初的婚房里。 都是因为江宜。江枝闭了闭眼,恨恨道:姐姐还是介意我结过婚对不对? 听到原因又甩锅到了自己头上,江宜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自己逼她结的婚。 宋卿看见江宜无语的表情,有些想笑,抬手牵住了江宜的手。 我说过无数次了。宋雪意累极了:这件事不论是和你过去的婚姻还是和江宜,都没有关系。 不公开只是因为我的心病。宋雪意闭上了眼,声音有些无力:我不再承受一次独自面对朋友们的问询了,每一个来问我的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在我的心脏上凌迟,更可悲的是,我根本无法回答她们的问题,因为我他爹的根本说不出来为什么我的女朋友一声不吭的把我甩了半年以后再得到的消息是和男人结婚。 更可笑的是那条报道还是人指名道姓来让我写的。 提起过去的事情,就连一贯温柔的宋雪意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她恨过怨过也怪过,但这一切都在江枝重新回来后不再重要了。 失而复得的爱人,即使有小孩也无所谓,只要江枝还是江枝就好了。 其实你一直介意的,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呢?江枝的情绪也有些失控,她从未想过宋雪意还在介怀当年的事情,明明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听到这话,宋雪意突然冷笑了起来,她觉得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因为一提到过去你就哭啊。宋雪意的声音有些哑,讲了太多话,喉咙已经干涩不已:我有试着问你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的,可是你不说啊,你只是哭,你哭你自己能来到江城有多不容易,你哭你的难过你的悲伤,但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难过。 在江枝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宋雪意也想过问一下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失联半年,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就分手。 可是每次一提起过去这个话题,江枝就会掉眼泪。 见爱人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宋雪意跟着心疼,几次后,宋雪意也不再提起了。 她是真的不介意江枝的过去,也不介意江枝的任性。她理解江枝的家庭也理解江枝会遇到的压力,她甚至也做好了和江枝一起面对压力的准备。 可是江枝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 第137章 再出现时,江枝也不愿意提起那段过去,甚至连个谎言都不愿意编给自己。 宋雪意突然觉得疲倦,她爱的从头到尾都是大学里遇见的那个阳光开朗的江枝。 那个会坐在江边和湖泊,柳叶,野鸭子讲话的女孩,那个因为写不出校刊跟在自己身后学姐长学姐短的小学妹,也是那个有着相同爱好,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心意相通的灵魂伴侣。 可是宋雪意突然悲伤的发现,江枝其实只是一味的在维持着过去,她甚至连自己心中所想都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两个人不再出去逛公园对着月亮写诗了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产生间隙被大雾隔开的呢。 宋雪意不知道,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吧,脑子已经不允许自己在过载去纠结到底爱与不爱这个话题了。 她只想平平淡淡的,守着江枝和两个小孩,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所以你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我对不对?江枝哭花了脸,她哭的也有些累了,可是一直哭到现在,宋雪意居然没有帮自己擦眼泪,也没有低头哄自己,而是这样任由自己哭着。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江枝没有发现宋雪意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变了脸。 终于累极了的宋雪意长叹了一口气,淡声道:江枝,你只说你自己辛苦,可是你从来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少。 宋雪意是很典型的小镇做题家,在高考前她和往前普通的高中生一样。 她生长在一个封建迂腐的家庭里,父亲酗酒赌博,因为宋雪意不是儿子而和宋白梅离心分居,自己在外面重组了家庭。 对于宋雪意来说,父亲这个角色同万千人家里的一样,是个寄生于家庭里的活死人只听其名不见其人。家里的生活重担落在了宋白梅一个人身上,她靠打三份零工一直将宋雪意供上了高中。 而宋雪意也不负众望凭借着优秀的成绩,成了江城市状元,考入了京大文学系。 在没有遇到江枝前,宋雪意就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过完这一生的准备。因为深知母亲在家庭里承担的苦难,所以她对男人天生没有好感,更别提兴趣了。 她的目标就是留在京城,成为京城日报的主编,然后把母亲接来享福。 直到那年文学社加入了一个小学妹。 十七岁的年纪是那样美好活泼,在介绍起喜欢的事情时,眉眼间的骄傲和自豪是那样明艳动人。 宋雪意不受控制的被吸引了,在学妹成人日那天,学妹表了白,学姐接受了。 那是宋雪意第一次有了保护一个人的想法,所以在母亲催促她恋爱时,宋雪意第一次跪在了母亲面前,和她坦白了自己喜欢女生的事实。 宋白梅没有念过书,对待新世界的观念还是不太能接受的,她抱着女儿哭到几乎晕厥,然后罚宋雪意跪在外公外婆的灵位前忏悔。 可宋雪意不松口,跪了三天也绝食了三天。 最终宋白梅心疼女儿,点头同意了。 宋雪意对母亲承诺,会事业有成然后带着喜欢的女孩回家。 可是终于等到江枝大学毕业那天,江枝却消失了。 爱人消失了,宋雪意的事业也被人打压了,她写的文章被无故撤档,发出去的稿件退回,就连已经谈好的出版书号也被压下了。 事业和喜欢的女孩都没有了,宋雪意带着满身伤痕回了家。 江枝。宋雪意叹了口气:我累了。 第53章 听到这话, 江枝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就连眼眶里的泪都忘了眨出来。 宋雪意说她累了...... 累了。 江枝不敢细想这个累字后面有没有包裹着别的含义, 她脑海里冒出的最坏的那种含义。 学姐...你不要我了吗?江枝的声音带着些许恐慌,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挽救现在的局面, 来改变宋雪意说的这声累。 江枝从未想过宋雪意会有说累的这一天。 当初被江钟国关在阁楼,被迫嫁给宜程君,所有的一切和不公, 她全都是靠着对宋雪意的想念才撑过来的。 明明横在二人之间的那么多阻碍都被清扫了,明明幸福近在咫尺, 明明马上就可以再也没人能拆开彼此了。 宋雪意却说她累了。 江枝摇着头, 眼睛里的泪不需要再挤就簌簌落下来, 她牵着宋雪意的手,哀求着:学姐不能,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 人前干练又知性的江市长在此刻变成害怕的小孩,她紧紧牵着爱人的手,祈求着爱人不要将自己抛弃。 江枝哭得十分痛苦, 隐忍在喉咙里的哀嚎像一只受伤了的兽。 温热的泪水滴到手心里,宋雪意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她抬起手轻轻为江枝擦去眼泪:别哭了。 看着江枝哭的这么痛苦,宋雪意还是会心疼。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和自己相处纠缠了半生的爱人。 第138章 人生中最好的那段时光, 是在江枝身边度过的,开朗又活泼的江枝像个小太阳闯进宋雪意的世界, 即使这轮太阳背后藏匿着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宋雪意还是选择了原谅,她轻声哄着:我只是说我身体累了, 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那你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江枝将脸贴在宋雪意的掌心,像孩子似的耍赖:你说你永远只爱江枝一个人,永远不会离开江枝。 我当然只爱你一个人啊。宋雪意擦拭掉她的眼泪,柔声道:永远不会离开。 得到承诺的江枝哭得更大声了。 在这一刻,在宋雪意面前,她不是市长不是女儿不是母亲,只是江枝。 只是宋雪意的爱人,江枝。 听着江枝的哭声和二人的互表心意,宋卿扯了扯江宜的手,轻声说:走吧。 再不走估计就要听到更多互相表白的爱语了。 宋卿还是不能接受这件欺瞒,自己像傻子一样被这段关系愚弄至今。 在过去她将母亲的所有不幸福都归结于自己,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母亲无法拥有普通人的幸福。 可现在看来,宋雪意所表达出来的惨都只是做给自己看的。 母亲用女儿的爱,变成最残忍的纽带,牢牢将女儿拴住,妄图掌控女儿的一生。 二人没有回病房。 江宜知道宋卿现在心里肯定不舒服,她牵着宋卿径直下了楼。 两个人没有乘电梯,而是一层一层踩着台阶。 你当时知道的时候,是不是很崩溃?宋卿突然无厘头的问出声。 江宜嗯了声:不过当时知道的太多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崩溃哪件事。 她用玩笑的语气讲出来,将过去描述的风轻云淡。 那一夜的暴击让江宜的人生发生改变,时至今日仍旧残留着后遗症。 笨蛋崽崽。宋卿叹了口气,有些无力: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许一个人扛着。 江宜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江城医院的小花园里有零零散散几个溜达的病人,穿着病号服坐着轮椅或杵着拐。 对比起来,宋卿和江宜健全的不像病人。 那当年你去伦敦找我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江宜迈下最后一节台阶冲宋卿伸出手,暖阳洒在她身上,让她发出舒服的喟叹。 宋卿抬手搭在江宜的掌心,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二人同时闭上眼,仰面对着光来的方向。 因为我没想过还有机会见到你。宋卿闭着眼睛,语调慢慢悠悠的。 当时她一个人行走在伦敦街头,按照标出来的学校一家一家找。 偌大的校园,宋卿逛了又逛,她乘巴士穿过伦敦的每一条街道,带着失望的消息赶往下一个学校。 她乞求老天给自己幸运,能在大街上与江宜擦肩而过。 又或者可以在教室拥挤的人群里一眼将她锁定。 但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到宋卿用完了所有的假期,寻找完最后一所学校,走完伦敦的最后一条街。 也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 在离开伦敦的那个下午,来了一周的宋卿第一次遇到伦敦的雨。 阴沉沉的天,路上的行人并不撑伞,很自由的漫步在城市的暴雨中。 完全不同心境的宋卿茫然地行走着,在雨落下来的那一刻压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一个在公共场所连大声讲话都做不到的女孩在暴雨的街头嚎啕大哭。 哭到看不过眼的路人来送她雨伞和手帕,有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却唯独看不见那个朝思夜想的人。 宋卿其实计划过第二次寻找,在大四毕业那一年。 她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这次她预留了半年的时间,她想在每一个学校呆上一周,以防恰巧那天江宜没出门。 只是在还没有出发时,宋雪意就生病了。 再然后,博士毕业的宋卿就回了江城。 所以宋卿没有撒谎也没有讲气话,因为她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会再遇到江宜。 好巧,我也是。江宜握紧了宋卿的手,慢悠悠地睁开眼,暖阳有些刺眼,逼得她落下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但人的预感不准,老天是不会允许爱人分离的。 宋卿被她逗笑,老天连爱情也管? 当然。江宜牵着宋卿往前走:专管我们两个的,月老把我们的红线焊死了,这辈子都不会断,除了死亡没有东西可以把我们分离。 她说得骄傲又肯定,宋卿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 第139章 刚刚还微笑着的人笑意凝固在唇边,宋卿抬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心脏处,重复着江宜的那句唯有死亡可以将我们分离。 老天啊,为什么要在自己最绝望时又给自己希望呢。 现在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却坏掉了呢。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心中所想,她牵着宋卿在小花园里乱逛,鹅卵石路边有两个小女孩举着棉花糖在吃。 和熙的风吹拂而来,宋卿长叹了口气重新睁开眼。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珍惜吧。 一阵刹车声,前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从那一排停着的黑色红旗车上下来不少穿着军装的女兵,各个短发军装,修长的腿包裹在迷彩服里,为首的两位胸前还挂着枪。 这么大阵仗引得路过的人纷纷回头看。 站在风中的女兵们身高腿长,各个都有一米八往上走的身高,站在风里就像挺立的白杨。 宋卿的视线被吸引,她轻轻拍了拍江宜的肩膀,轻声提示着:崽崽你看那边。 江宜的视线还跟着那个举着棉花糖的小孩走呢,被宋卿拍了拍回过头,看着一排排飒爽的女兵,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中国人好看热闹似乎是天生的,江宜牵着宋卿,低声说:姐姐我们走近去看看。 啊,这不好吧?宋卿嘴上说着不好,挽住江宜的肩膀走的不比她慢。 姐妹俩狗狗祟祟的走近那排女兵,江宜眯着眼睛看车牌,总觉得这串连号有些熟悉。 京a......江宜还没定睛看完,原本站在她不远处的女兵们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转过身,踢着正步朝着江宜走来。 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女兵,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震得宋卿拉着江宜往后退了几步。 耳机里似乎又传来了新的指令,刚刚还整齐划一踢正步的女兵突然散了队伍,大步流星的朝着江宜走来。 为首的两个女兵交换了个视线,没有背枪的那个一个箭步过来,说了句得罪了以后将江宜打横扛到了肩膀上。 被抓住的那一刻江宜下意识向宋卿靠过去,可惜女兵的肌肉线条都是实打实的,和她这种个人健身玩家不同。 江宜被九十度折叠,靠着兵姐姐肩膀上哀嚎:清汤大老奶!我只是来看个热闹啊 江宜!见人上来就抢人,宋卿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扑过去:军人姐姐我们什么都没干,也没有拍照跟议论,只是看了看,您不能这样对她,她脑袋上还有伤! 宋卿的声音刚落,原本还扛着的江宜被换了个姿势,变成了温柔一些的公主抱...... 迷彩军装下包裹的肌肉线条完美又漂亮,兵姐怀抱结实又有安全感,如果对方不是陌生人的话,这个画面还蛮浪漫的。 耳机里似乎说了什么新的指令。 站在宋卿身边的女兵冲另一个兵使了个眼色,颂姐说顺手一起扛了。 视线还紧紧跟着江宜的宋卿也被人给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所有女兵收队回到车上。 车门关上,装着江宜和宋卿的车开动。 站在原地啃着棉花糖的小女孩那一口糖水还没咽下去,刚刚看热闹的两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第54章 宽敞的车内并没有江宜和宋卿想象中那样拥挤。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 除了开车的司机外,只有刚刚把宋卿和江宜扛进来的那个女兵跟着车。 宋卿和江宜交换了个视线,军人自带威严, 二人谁也不敢出声。 后面被丢进来的是宋卿,她下意识将江宜护在自己身侧, 用刻意挺直的背脊将女兵和江宜隔绝开。 江宜冲宋卿挑了挑眉毛,眼睛眨呀眨,用眼神问姐姐, 为什么要抓我们? 接收到眼神问询的宋卿眨了三下眼睛,又微微侧了侧脸挑了挑眉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我们看热闹?离太近了? 两个人的小动作女兵并看不懂, 但感受到坐在身侧人的紧绷, 主动开口道:江宜?宋卿? 见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江宜和宋卿正交流的眼神稍停,有些微怔。 您们不用害怕,只是宜上将想见您们。女兵的声音清脆,讲起话来一板一眼,带有公事公办的严肃:她说她很想念您。 宜上将? 江宜在脑子里飞速搜索着这个名字的记忆, 唯一能对得上号的好像就只有自己的姑姑宜程颂了。 尽管时间过去二十多年,但江宜仍旧能清晰回忆起和她的记忆。 记忆里这个姑姑十分的宠溺自己, 虽然常年在军队见面不多,但对自己可谓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爱和柔软都是这个姑姑给予自己的,她会将自己举过肩膀, 让自己坐在她的肩头去天安门升旗,会在幼儿园需要家长出席时, 穿着军装来为自己撑场面。 第140章 只因为自己和同龄人吹嘘自己的姑姑是军人。 原本还嘲笑江宜吹牛的小孩在看见宜程颂的军装和勋章上的一排星星时肃然起敬,从那以后幼儿园的小孩对江宜变得唯首是瞻, 让小小的江宜混成了幼儿园的霸王。 虽然只混了两年不到就转走了,但那段时间可谓是江宜人生高光的开端。 现在想来自己这样臭屁的性格,多半和小时候姑姑对自己的腻歪和撑腰有关。 只可惜一别二十二年,再未见过。 正当江宜还想多问几句时,车已经稳稳停在了一家庄园前。 白墙黑瓦的苏式庭院,外侧围满了站岗的军人,清一色的飒爽女兵,排面实在震撼。 江宜牵着宋卿下车,二人还穿着愚蠢的睡衣,一个小碎花一个小熊,唯一体面点的就是江宜穿了个羊毛开衫,宋卿挽起了头发。 我第一见这么大场面。江宜由衷地感叹着:早知道换衣服了。 我上次见这么多军人,还是在祖国一百周年升旗礼的时候。宋卿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眼自己的小熊睡衣,又看了眼江宜的小碎花,由于江宜比自己高,睡裤还短一截,漏出她白皙的脚踝。 她还从未这么不体面过,穿着个睡衣就这样跨了半个江城。 穿戴整齐的女兵并不知道两个人的心理活动,也并不催促,只是站在二人身后。 从一排军人中走出一个穿着新中式服装的人,看上去似乎是这个庭院的服务生:宜上将已经在里面等候二位了,请二位随我进去。 这波属于是被架在火上了,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了。 江宜握紧宋卿的手,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后抬脚跟上了服务生的脚步。 庭院非常大,是十分标准的中式四合院布局,数不尽的女兵将内里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回廊入眼几乎望不到头,将自然的山水花木和人工建筑融为一体,蓝天白云下,人工湖景里还偶尔跃起几只肥锦鲤。 当真应了那句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幕帘无重数。 宋卿是理科类老师,对文学方面涉猎并不深,但仍旧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尤其身侧一个个威严飒爽的女兵。 两个没见过这种大世面的小孩紧紧牵着彼此的手,穿着愚蠢的睡衣跟着服务生走着。 就是这间。服务生在一扇门前停住脚,礼貌地叩了叩门后,将门推开了,并弯腰做出请的姿势:宜上将正等着二位呢。 入眼的奢华程度并不减外面,只是不同的是屋内并没有外面那么多女兵。 江宜抬起眼,看向端坐在屋中央的人。 女人的穿着和其余女兵都不一样,黑色漆皮军靴包裹住精壮有力的小腿,笔挺的军装将她的背脊衬得十分宽阔,即使是随意坐着都气场全开,十分震慑。 宜上将,人已经到了。女兵在身后出声,响亮的一嗓子将两个小孩吓得一惊。 被称做宜上将的女人正坐在茶台旁边,煮沸了的水咕噜咕噜,半挽起的袖子下露出劲瘦的手臂捏着茶碗。 在听见开门声响时,手中烫盏的动作微停,抬眼看来。 宜程颂第一眼就看见了江宜,一张年轻又美丽的脸,眉宇间并没有自己弟弟那样的病弱气,尤其是那双有些上扬的眼尾,眉宇间的张狂和桀骜几乎无法掩藏。 尽管她此刻正穿着一件童心十足的小碎花睡衣,裤子还短一截,露出的脚踝看起来有些清瘦。 看见侄女的那一刻,宜程颂的手忘记了动作,她第一想法就是,这女孩好瘦,和自己的兵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这么些年没人给她饭吃吗? 还有这个衣服,平时就穿着这种衣服出门吗? 宜程颂打量着江宜的同时,江宜也毫不胆怯地回望着她。 尽管外面的女兵各个英姿飒爽,但和眼前这个人的气场还是不能相比。 尤其是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锐利似鹰。 宜程颂的五官很英气,齐耳的一刀切短发挽起一边在耳后,漏出红润饱满的耳垂,胸前几乎挂不下的军衔叫人移不开眼。 你居然还肯来见我。宜程颂将悬停了半天的杯盏放下,主动开口:姑姑很意外。 啊?江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眼站在自己两侧英姿飒爽的女兵,跟人墙似的堵住了所有能跑的出口:不是您绑我们来的吗?其实我们还可以有不来的选择? 她话音刚落,宋卿被她的坦白吓到了,轻轻扯了扯江宜的手,示意她注意言辞。 宜程颂没想到江宜会这么坦率,轻咳了声:当然没有。 她这话说得理直又气壮,倒是把江宜给噎住了。 宋卿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人,论眉眼来看,宜程颂更像是英气版的江宜,常年野外作战将她的肤色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眸看着江宜时,如鹰般锐利。更重要的是宋卿总觉得这张脸好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141章 你们动手了?捕捉到江宜说的绑字,宜程颂瞬间站起来:伤着了吗? 不站起来就已经十分有压迫感了,这一起身,一米八五往上的上高几乎要宋卿仰着脸去看了。 腰间的皮带似一个分水岭,掐出窄瘦的腰际,标准的九头身。 没有。宋卿立马接话道:她们...很礼貌的。 即使最开始的动作有些许粗鲁,但在听见宋卿开口后,明显的姿势变动和下意识的避开伤口,举手投足里都包含着不易察觉的体贴和谨慎。 宋卿开了口后,宜程颂将视线挪到江宜身侧的人身上。 很标准的南方美人长相,远山眉秋水眸,即使是站在出挑的江宜身侧也让人忍不住分出余光去看。 没有就好。宜程颂摆了摆手,示意门口的女兵将门关上。 房间内只剩下她们三个人,没有了人墙似的兵,江宜也变得自如起来,她拉着宋卿坐到了宜程颂对面。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见人没有攻击性,江宜开门见山地问:看样子您似乎是匆忙赶来的。 江宜注意到宜程颂未脱的军装上的勋章,谁会穿着这一身衣服大摇大摆来抓人啊。 聪明。宜程颂点了点头,边分茶边说:我的确是刚结束了个会赶来的。 宜程颂今年刚提进中央的军委委员,现在是休假回来授勋的,在她刚结束会议时,手下人说查到了关于自己侄女的消息。 那个十年前就人间蒸发了般的小侄女,现在在江城医院心内科任职。 宋卿还在脑子里搜索着宜程颂的脸,她总觉得自己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 那你猜,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宜程颂将分好的茶先递给宋卿,然后又放到了江宜面前。 江宜看着宜程颂和自己相似的脸,猜测道:因为我是你侄女? 不仅如此!宜程颂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因为你是我选定的接班人。 她的语调很平缓,说完轻轻吹着杯子,神色很坦然。 宋卿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她看着宜程颂的脸,将人和百年国庆仪式上发言的一级上将对上了脸。 一级上将......好厉害。 看着眼前一级上将为自己亲手倒的茶,宋卿小心地端了起来,准备细细品一番。 为什么?江宜下意识地问出声:你自己没孩子么? 按照宜家现在在京城的地位和日后随着宜程颂官职的迁升,宜家想要什么继承人找不到,为什么非得上赶着来找自己。 宋卿已经习惯了江宜对宜程颂这样的直言不讳,时刻准备着为人圆场。 谁料被这样问的宜程颂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一脸认真地说:因为我和你俩一样啊。 她端着茶杯的指节纤细修长,左手无名指处有一枚婚戒,款式很旧看上去似乎戴了很多年,但因为爱惜得当仍旧光洁如新。 宜程颂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不明显吗? 啊~江宜叹了声,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您也不直。 噗嗤 宋卿一口茶刚喝进去,还没来得及咽就被呛了出来。 第55章 宋卿这一声咳嗽把江宜给吓坏了, 她一边扯过纸巾轻轻搽着宋卿的唇,一边拍抚着宋卿的背哄道:是不是太烫了?还是这茶太呛? 看着刚刚还怼着自己的人瞬间切换了一副态度,变得关切又温柔。 宜程颂看着她俩的视线多了份嫌弃。 啧, 这俩崽子,怎么还秀起恩爱来了。 猛咳了一阵的宋卿终于缓过来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一双秋水眸蓄满了泪,咳红了眼尾浸红了唇, 看上去分外惹人怜。 宜程颂的视线落在宋卿身上,心里也不自觉泛起了怜惜。 侄女这个小女朋友当真漂亮, 宜程颂虽然长年累月扎在军队里, 但见过的场面结识的人数不胜数, 宋卿在她认识的美人里算是能掐尖的存在了。 我没事儿。宋卿轻咳了声,终于顺过气儿:只是喝急了点。 茶水不烫也不呛,宜程颂泡茶的功夫一绝,入喉的茶水沁润又清爽,丝毫没有半分茶涩味。 之所以咳实在是因为这姑侄两个的话题太跳跃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 许久未见的亲人第一面先坦白自己性取向的。 还真是一点旧不用叙直接扔重要信息啊。 宋卿原以为江宜的亲戚会和江枝一样,都是体面正经, 让人紧绷的存在,可是眼前这个姑姑显然不是这样的。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心中所想,有些嫌弃地瞥了眼茶杯, 哄道:以后出门我还是给姐姐备上保温杯吧,这种茶也要少喝的。 眼看着人秀恩爱还不够, 又嫌弃起自己的茶叶了。 宜程颂忍不了了:诶诶诶,够啦啊两小崽, 再弄下去就亲一起了,要不要我回避啊? 第142章 可以吗?江宜在刚刚那一秒的确很想亲亲宋卿,被茶水呛红的眼和润透的粉唇,实在是勾人。 被江宜半圈在怀里的宋卿有些不自在,悄悄红了耳尖。宋雪意家教极严格,在长辈面前宋卿别说是喝水呛了,就连讲话都是不能大声,且字字都要带着敬语的。 可面前这姑侄两个人差着二十多岁,讲起话来却和同龄人没区别。 当然宜程颂嫌弃地啧了声:不可以啦!你这小崽子二十多年没见我了,倒是一点没跟我生疏,还是对我这么无法无天。 想偷失败的江宜遗憾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您还是太封建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两个人这么久没见了,可江宜对宜程颂就是没有半分陌生感,连玩笑都能随口开出来。 封建两个字砸在刚见就出柜的宜程颂头上,将她气乐了:你这小崽子,看样子是忘了姑姑小时候的皮鞭炒肉是吧? 姐姐你看她还打孩子。江宜拉着宋卿的肩膀就往人身上靠:你说我也太苦了吧,粗鲁的姑姑,偏激的妈,破碎的家庭,柔弱的我。 宋卿被她逗笑,轻轻抬手抚上江宜靠过来的侧脸。 我真受不了你们俩了,这么滑稽的情侣装也是第一次见,你等我老婆来的吧 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宜程颂话音刚落,清脆的高跟鞋声在回廊上遥遥响起。 随着高跟鞋的声音,清丽的女声骂起来:宜程颂!谁允许又带这么多人把我院子围了的?我以后生意怎么做! 被点了大名的人也不恼,诶嘿一笑:我老婆来了。 刚刚还随意坐着的宜程颂立马坐直了身体,整理着仪容。 见人的重视程度以及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崽一齐抬头,望向门口。 紧闭的门被推开,推门进来的一道倩影清晰在眼前。 如墨般黑浓的长卷发,殷红的唇,盈盈一握的腰身隐在苏绣的旗袍里。 宋卿和江宜双双看直了眼,女人身后的苏式林园的院落成了点缀,漂亮的像九十年代海报里走出来的女明星似的。 惊艳众人的女明星手里捏着个礼物盒子,仍旧还骂骂咧咧着:宜程颂,你好大的官威啊,耍到老娘头上来了是不是? 怎么会啊九老板,我怕您都来不及呢。宜程颂站起来,张开手就要去抱人。 女明星用手里捏着的盒子将宜程颂的手打落,嫌弃了句:走开。 高跟鞋声渐近,女人径直朝着坐在沙发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走去。 哟,小妹妹。女人在江宜身侧停下来,抬起手轻抚上江宜细嫩的脸颊。 细白如葱段的指节根根分明,指尖上的酒红色长甲轻轻滑过江宜的脸,所过之处留下手腕上的浅浅茉莉花香。 极品。女人摸完江宜,抬手就要去摸宋卿:这个妹妹更漂亮哎呀。 啪叽 就在女人的长指甲要抚上宋卿脸时,被江宜冷冷拍开。 这位女士,请注意您的言行。江宜将宋卿紧紧搂入怀里,不客气地看着女人,眼神里是不掩饰的厌恶。 江小宜小朋友。女人抬起被拍得有些发麻的手,点了点江宜的鼻尖:没礼貌,我是你姑妈。 宋卿盯着那双点过江宜鼻尖的手,眼神暗了暗。 姑妈?江宜皱了皱眉,看向站在女人身后的宜程颂。 宜程颂连连点头,站到女人身后一起谴责:就是就是,这是你姑妈。 你好,我叫云九纾。女人伸出手,等着与人相握。 江宜不愿意抬手,仍旧满脸戒备。 您好,宋卿。被江宜护在怀里的宋卿抬起手,冲人礼貌一笑。 两手礼貌交握后,云九纾轻轻捏起宋卿的手抬起,低头送了个吻落下:好乖乖。 看着宋卿白净的手背上印着一枚显眼的红唇,江宜的表情瞬间不淡定了,她抬起眼满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云九纾看着江宜的表情,挑衅地扬了扬眉:怎么,你也要?说罢她竖起两根指腹,在唇上印下一吻冲人飞了个吻:不能多亲,口红花了不好看。 江宜还是第一次接触云九纾这样的女人,被惊得讲不出话,怼人的词到嘴边硬生生堵着了。 你小侄女真可爱,长得也比你好看,就是穿的傻了点。云九纾调戏完江宜,终于肯转过身把脸给宜程颂了:哦,旁边的小女朋友穿的也很傻。 坐在一旁还在震惊的两小只:......怪女人 第143章 等在九老板身后的宜程颂轻咳了声,笑得谄媚:还是九老板最好看,江城第一美人可不是盖的。 别以为你贫嘴我就会饶过你让我拿快递的事,还有你赶快把院子里的人撤了,每次都搞这么大阵仗,我怎么做生意?云九纾哼了声转过脸。 来,江小宜,这是你姑姑特意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哟。堪称川剧变脸的云九纾将礼物盒送出去,满眼期待地等着人接。 江宜还记恨着她刚刚亲宋卿的事情,哼了声不肯动。 崽崽。宋卿低声唤了声,轻轻拍了拍江宜的手背:听话,接礼物。 看着宋卿开口,江宜才不情不愿地双手朝上,接下那个大礼物盒。 接过礼物盒,江宜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盒子很轻,被彩色的包装纸缠着,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彩纸最上方缀着的蝴蝶结都有些褪色。 感觉准备的有点迟了。见江宜双手接下了那个礼物盒,宜程颂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站到了云九纾身后。 刚刚还嫌弃她的云九纾主动后退一步,靠近她怀里:没事儿,江小宜会喜欢的。 对待礼物一无所知的江宜轻轻晃了晃,听到里面的声音后,仍旧无法判断是什么。 她将礼物搁到茶台上,a4纸般大小的礼物盒,江宜小心翼翼地扯下礼物丝带,将盖子给打开。 礼物入眼的那一刻,江宜怔住了。 坐在身侧的宋卿对江宜的反应有些意外,微微凑过去,看着礼物盒里的东西时也愣住了。 喜不喜欢?宜程颂有些忐忑,还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宝宝,当年姑姑碰见临时任务,所以这个礼物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盒子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甚至可以用普通和老旧来形容。 江宜的心一颤,小心翼翼地抬手将盒子里的礼物给捧了出来。 她捧起礼物的手有些抖。 这是一个关节处可以活动的芭比娃娃,半个手臂那样大的长度,蓬松的金色长发,浅粉色的公主裙。 盒子里还散落着的芭比娃娃的包包,耳环,高跟鞋等等。 娃娃是现在小孩已经玩到不流行的款式了,甚至在二手平台上都很难再买到了。 但却是江宜五岁生日时缠着江枝,掉了好多眼泪都没有换来的公主。 这是一份为五岁小女孩准备的礼物。 在迟到了二十二年后,送到了二十七岁的江宜手上。 姑姑......江宜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染上了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哭腔:原来您还记得。 征战沙场多年被赋予女杀神的,就连受重伤都没掉一滴泪的宜程颂被江宜这声姑姑瞬间惹红了眼眶。 第56章 宝宝。宜程颂轻叹了声, 看着江宜的眼神满是疼惜:是姑姑来迟了。 那年宜程颂正出着任务,突然觉得心脏闷得慌,她的休假报告还没打下来, 就传来了家里出事的消息。 等她从青海赶回京城时,看见的就是宜程君的尸体。 相传双生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在一方承受巨大痛苦时另一方也会受到波及。 在宜程颂心脏最不舒服的那天,就是宜程君和江枝离婚的那天。 宜家姐弟自幼就是圈子里被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姐弟俩出生时间只差一分钟。 姐姐天资聪颖, 胆识过人,以她那一届的京城状元身份考入军校。弟弟身体弱比姐姐晚一年入学, 但成绩与姐姐不相上下, 次年也以状元身份考入京师大。 两年出了两个状元, 那几年宜家可谓是风光无限。 可自从宜程君去世,原本联姻的江宜两家破裂,江家背地里下死手整宜家。 那年本该迁升的宜程颂突然被停职调查,接着又被调出京城驻扎边境。 等宜程颂一路苦熬再次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十二年后了。 她次次用命换功绩,又次次从鬼门关里闯过来。 最严重的那次心脏被弹孔打穿, 一天内下了十次病危,就连盖她用的国旗和骨灰盒都准备好了, 可宜程颂又奇迹般活了下来。 好像是死去的弟弟在天保佑着她,寻找侄女也成了苦撑宜程颂拼命的唯一支柱。 等宜程颂康复后回京城授勋,看着那张火遍全网的红底证件照时, 宜程颂从未如此兴奋过。 只是等她结束了表彰大会赶去江城时,江宜已经人间蒸发了。 江宜的出境记录停留在伦敦, 云九纾连夜出国,苦苦寻了半年无音讯。 打这起, 宜程颂就正式向江钟国开战,先是打落了江钟国的候选人,接着又将江钟国熟悉的老友一一整下马。 昔日人人羡艳的江宜两家,成了水火不相容的死敌。 可这十年里,江宜仍旧没有消息。 第144章 偌大的地球上,寻找到一个消失的小孩,就像水滴坠入大海,根本无从下手。 这一次再次得到江宜的消息,还是跟着江钟国的眼线传回来的。 只是让宜程颂没想到的是,江钟国居然会对江宜下这么重的死手。 看着侄女脑袋后的伤口,宜程颂对江家人的杀念燃到了最顶峰。 不晚的姑姑。江宜哎哟了声,将娃娃抱进怀里: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五岁的江宜也很喜欢。 宋卿抬手轻轻擦掉江宜眼角的泪,眼神里也是满满的心疼。 这么多年,最懂江宜的人就是宋卿了。 她见过风光得意,意气风发的江宜,也见过偷偷掉泪,满腹委屈的江宜。 眼前这样压制着难受,强撑出笑颜的江宜最让宋卿心疼。 乖崽崽,想哭可以哭的。宋卿将人拥入怀,轻轻拍抚着江宜的背脊哄着。 江宜将头埋在宋卿肩膀上,两滴泪垂进了宋卿的衣襟。 这是少年时江宜最渴望的礼物,娃娃背后藏着的是缺席了二十余年的疼爱。 宜程颂实在受不了了,哎呦了声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宝宝,让姑姑抱抱。 伏在宋卿肩上的江宜吸了吸鼻子,平复着心情。 崽崽乖,姑姑很想你。宋卿轻轻拍着江宜的背,温柔地哄着:去抱抱她好不好? 江宜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将娃娃放在宋卿怀中,站起来朝着宜程颂走过去。 阔别了二十二年的姑侄二人紧紧拥抱着彼此,在这一刻宜程颂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决堤。 她轻轻拍抚着将江宜的背脊,哭得像个小孩。 上次见江宜,还是宜程颂请了假陪江宜过儿童节。 不满五岁的小孩抱着自己的腿一声声亲热地叫姑姑,姑姑长姑姑短。 粉白的小脸蛋,堪堪只到小腿的身高。 可爱的鬼灵精和自己讨要生日礼物,要关节会动的芭比娃娃,还要给芭比娃娃买裙子买鞋子买包包。 这是小侄女第一次主动要玩具。 宜程颂当晚就叫人去买了,原以为很快就能送出去的礼物却拖了这么多年。 再见面时,娃娃早已经过了时,小侄女也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女人了。 云九纾看着相拥的姑侄二人,视线在江宜后脑勺的伤口上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 眼看着宜程颂越哭越失控,搂着江宜的动作也越来越紧。 恨不能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小侄女融入骨血,永不分离一般。 宋卿体谅她们久别未见,但看着江宜一点一点涨红的耳垂和脑后的伤口,宋卿还是有些担心。 好啦!云九纾注意到宋卿眼里的担忧,即使叫停了:你这个手劲儿平时抱得我都疼,别再把孩子勒出个好歹来! 江宜的确被勒得有些无法呼吸,宜程颂常年练兵又正值壮年,拥抱的紧密程度的确超乎了江宜的承受范围。 可是宜程颂没有抱够,根本不肯撒手。 够啦够啦!云九纾见人不听,轻拍了把宜程颂的背,我说话你听不见? 最后一句话明显没了笑意,宜程颂吸了吸鼻子,万分不舍的将人松开了。 看着侄女被勒红了的脸,宜程颂有些心疼:你这孩子,难受怎么不说? 江宜却摇了摇头,不难受,我也很想姑姑。 宜程颂你看看孩子多乖。云九纾一拍手:好啦,两个崽是不是没有吃午饭?我猜你们是被她的人绑来的吧? 自家老婆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宜程颂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后脑勺。 姑姑怎么知道的?江宜有些意外,宜程颂的兵下手非常温柔,根本没有任何粗鲁的痕迹。 因为她当年也是这样绑得我。云九纾啧啧两声: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换个手段。 她这一句将宜程颂的老底掀了个干净,两个崽子眼睛里燃起汹汹的八卦之火。 咳,九老板肯定备饭了吧。宜程颂轻轻牵起爱人的手,小声道:老婆,饿饿,饭饭。 云九纾哼了声,甩开她:没你的份,这是我给两个崽备的。 她轻轻拍了拍手,原本关着的屏风被推开,包厢里的另一端打开门,一排排服务生端着菜进来。 宋卿和江宜这才发现,这间茶室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饭厅。 装修的奢华程度让人咋舌,桌上的菜品也丰盛的堪称国宴。 随便吃点吧,再把两个孩子好好的给我送回去。云九纾对宜程颂吩咐完,转身去挽起宋卿和江宜的手:走,跟姑妈吃好吃的去。 被丢在后面的宜程颂嘿嘿一笑,抬脚跟上了。 ... ... 等饭吃完,江宜和宋卿又被带她们来的女兵给送了回去。 第145章 那风的红旗车队跟了一长排,守在院子里的女兵被撤下一半。 上将,大小姐和她的女朋友已经送回去了。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女兵的声音响起。 正坐在茶台旁边烫盏的云九纾微微挑了挑眉。 知道了。宜程颂端起杯子,浅浅抿了口:派一支小队秘密保护着她俩,不许被发现了。 门外女兵应了声好,转身预走,门内又传来声音。 宜程颂说:九老板给大家备了宴,叫姐妹们吃完就不用守着了,下午的时间你们两个连自由安排,休假半天。 是!这次的回应声里明显多了喜悦,回廊上守着的兵在一声令下迅速撤离了。 进展怎么样?宜程颂抬手冲云九纾招了招,示意人坐过来:弄伤江宜的那堆人抓到了吗? 云九纾顺势坐下去,靠在她怀中摇了摇头:没有。 得到答案,宜程颂有些遗憾地轻叹了声,将额头抵在爱人肩颈处:这件事多半和江老头子有关,我这个小侄女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虽然她一个字没有多说,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看起来不太开心。 宜程颂的声音低低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云九纾颈间,勾得她心痒痒。 我倒是觉得坐她旁边的那个小妹妹看上去很好啊。云九纾侧了侧身,抬手环抱住宜程颂的脖子,翡翠镯子顺势滑落下去:她懂小侄女儿的情绪,知道怎么安抚她,看上去乖乖巧巧的, 又小妹妹。想起怀里人刚刚对江宜毫不掩饰的喜爱,宜程颂气不过,圈住人的手臂紧了紧,低头轻咬上怀中人的脖颈。 云九纾是不爱喷香水的,身上常年只有淡淡的清雅檀木香,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雅调风情。 她的喜欢和不喜欢都表现的格外明显,就像妆容只爱红唇,白净如雪的脸上只缀一抹红,搭着墨似的黑长发。 红唇白齿,笑起来风情又妩媚。 醋坛子托生啊你。脖子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痒,云九纾抬起手轻给了宜程颂一巴掌,手还没离开脸呢,就被人给捉了手腕细细吻上了掌心。 宜程颂觉得怀里人简直是天生的妖精,多沾一秒就上瘾。 说正事。云九纾见人越发没个正形,脸色有些严肃。 见人板了脸,宜程颂不敢再闹,柔声哄:江老头已是强弩之末,今年我提上去他就没得活路了,主要还是江枝这边。 这可是江枝。云九纾重新倚回宜程颂怀里,轻捏把玩着她的耳垂:江城人人爱戴的江市长,下基层扶贫困,二十年如一日在做,别忘了江城第一把黑手就是她砍掉的,你叫我怎么动? 动不了就不动,交给我。宜程颂总觉得自己眉心有些跳:这几天我总觉得心口压得慌,这种感觉不好。 压得慌?听人说不舒服,云九纾也正视起来:你又熬大夜了?还是又抽烟了? 宜程颂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白:这种感觉和程君走的那天很像。 总有一种,又要失去点什么的感觉。 第57章 别想了云九纾轻轻按住她的眉眼, 哄道:孩子这不是好好的吗?只要我在江城一天,她就不会再有半点危险。 宜程颂看着爱人的眼睛,心里泛起丝丝甜蜜:九, 这么些年,你受苦了。 当年宜程颂错过了江宜的消息, 又恰逢晋升风头正盛,一时间困在京城走不了。 是云九纾替她出国寻人,搜寻无果, 云九纾回来后将自家京城的酒庄变卖了,独自一人来了江城长住。 她说只要江枝还活着, 江宜就一定还会出现, 再不济, 江枝死的那天葬礼上,江宜肯定会露面的。 江枝能藏孩子十年二十年,难道还能藏了一辈子吗? 这十年间,云氏基业迅速在江城崛起,几乎垄断了江城所有高奢餐饮。 江枝和江钟国见面的那个鹤舍,就是云九纾的众多基业之一。 也是那一次, 宜程颂再次得到了江宜的消息。 可等云九纾跨越半城赶到鹤舍时,江宜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云九纾也想过动手抢人, 但考虑到江宜的情况和伤势,硬生生忍到江宜状态好了才点头同意宜程颂过来。 在她眼里江宜的健康胜过一切,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 再然后, 刚结束表彰的宜程颂连授勋后的军服都没有换,直接拉了两个连就来了江城。 不苦啊。云九纾轻轻一笑:你不知道这十年我赚了多少, 只是遗憾我那次生病,没有见到小时候的江宜。 宜程颂倚靠在她的颈窝, 轻轻叹着气。 错过的二十二年,每一天每一夜宜程颂都在挂念着江宜。她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异样,后悔没有早一点休假,也后悔没有早一点看破江家人的假面。 第146章 才生生让自己与江宜分离这么多年。 好啦。云九纾捧起枕在自己肩膀处掉眼泪的人,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到时候你回京城压制江老头,我在江城护着侄女,我已经知道她们小两口的住处了,派了人去问对面的人卖不卖。 宜程颂用脸去蹭云九纾,抬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缠在腰间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今天二人一整颗心都扑在江宜身上,这会子绷着的弦终于松懈了。 已经有小半年没见面的两个人这一吻就有些失控,半年没碰彼此的身体就像干柴碰上烈火,一撩就燃。 流氓。云九纾被这一个深吻弄得气喘,胸前的纽扣被拨散,漏出白皙的锁骨和丰盈的软胸。 宜程颂坏坏一笑,低头吻住那抹雪白:九老板都骂我流氓了,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太冤了。 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云九纾微微仰着头叹息。 嘴上嫌弃着,却还是坦诚地抬起手搂紧了怀中人的脑袋。 池子里的胖锦鲤偶尔跃起几只,阳光洒在假山和树梢。 压抑着的几句轻喘从紧闭的窗里溢出来。 ... ... 姐姐。江宜看着落满阳光的绿叶,转过脸看向宋卿。 正改教案的宋卿手一顿,嗯了声抬起眼看她: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宜抿唇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好幸福。 她轻轻眨了眨眼,看着就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宋卿,还有摆在宋卿身边的那个小洋娃娃。 午后阳光正好,晒得空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开在远处的两株白玉兰一粉一白,漂亮极了。 这个场景是江宜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 爱的人就在身侧,和想念的姑姑再次见面,还收到了跨越时间带来的礼物。 巨大的喜悦将江宜紧紧包裹住,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前几天和江枝对峙时的崩溃。 宋卿是治愈她所有崩溃的良药。 和宋卿在一起的这一周江宜不再需要依赖烈酒,也不再需要靠着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枕头上可以闻见宋卿发丝的香气,任何时候抬眼都可以看见宋卿的身影,就连自己现在穿着的衣服都是宋卿的。 江宜觉得如果人的身体可以署名贴标签,那么自己现在从内到外都彻底成了宋卿的所有物。 姐姐。江宜从沙发上坐起来,蹭到宋卿身侧坐下。 单人沙发坐两个人有些挤,江宜将宋卿抱起让人跨坐在自己腿上,二人面对面坐着,鼻尖碰着鼻尖。 宋卿正在办公,书桌上堆满了学生们的试卷。 虽然宋卿请了病假,但是这么些天不论是试卷还是小测,她都会按时布置和按时收上来,就连单独为基础薄弱同学开的小灶也没有停下。 试卷夹轻轻抵在背后,宋卿整个被江宜彻底环住,连活动的空间都没有。 怎么了崽崽。宋卿抬手捧起江宜的脸,迎着光,江宜的瞳孔变成琥珀色,这颗琥珀色的宝石里只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江宜轻轻仰头吻了吻宋卿的唇,柔声道:你再去检查一次身体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怯。 现在误会和阻碍都解除了,唯一让江宜担忧的就是宋卿的身体问题了。 她没有忘记自己回国的诱因,虽然最后也没有拿到那份没有被隐□□理的病例,虽然宋卿给过自己健康的体检报告。 可是江宜总是不安。 也许是现在太幸福了,也许是一切苦难都结束了。 江宜总觉得眼下的美好里还藏着些许不被自己察觉到的危机。 宋卿的笑意有些微凝,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轻轻点着江宜的唇问: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个? 这几天因为有姚佳瑶盯着的缘故,宋卿每天都有吃药。 再加上在江宜身边,宋卿的精神状态和心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稳定,一次病发都没有过。 医生说有了第一次病发,随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同时只要控制得当,不熬夜不高压每天保持心情愉悦,就可以合理的稳定住情况。 只是宋卿的状态已经很严重了,再加上工作的负荷。 她的身体就像绷紧的弦,随时会有断裂的可能。 现在江宜突然提起来让自己去看病,宋卿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 她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等待着江宜的回答。 没有。江宜并没有捕捉到宋卿一闪而过的慌张,将脸枕在宋卿胸前,听着宋卿强有力的心跳声: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好幸福,这种幸福让我有一种下一秒就会梦醒的恍惚感,好不真实。 第147章 其实这种幸福感在解除误会后就已经在江宜心里蔓延了。 她亲耳听见宋卿说自己对她有多重要,听见宋卿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现在姑姑重新出现在自己生活里,还带着一个从未见过却毫无陌生感的姑妈。 所有的失而复得都让江宜惊喜,惊喜褪去后,又有了些许胆怯。 江宜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失去了,尤其是宋卿。 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宋卿轻轻抚摸着江宜的发顶,眼眶有些微湿。 宋卿从未如此希望自己健康过。 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有一具完美的身体,能和江宜度过一年又一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自己的身体好像从江宜离开后就开始急速走下坡路。 江宜之于宋卿,像心脏那样重要,可这重要的心脏被人挖去十年,再送回来时,身体已经不具备再承载的能力了。 宋卿轻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捧起枕在胸前的江宜:崽崽,姐姐很健康。 她再次选择了隐瞒,只是这一次,无关任何报复,算计。 只是单纯的,不愿意打破江宜此刻的幸福感。 上一秒她才和家人相认,下一秒就告诉她自己的病。 这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对于江宜来说,她承受的苦难已经足够多了,自己实在不能再次打破眼下的美好。 江宜看着宋卿,琥珀色的眼睛眨呀眨,像想起什么似的,抬手轻轻擦拭着宋卿的眼下。 指尖来回摩挲,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遮瑕膏被擦掉。 江宜看见那枚被藏起来的小痣,和自己眼下那枚对称长着。 看啊,我们连痣都这样般配。 姐姐你老骗我。江宜看着那枚小痣,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只是她这句话落在宋卿的耳朵里,就有些变味了。 原本坐直的宋卿微微弯下腰,低头吻住了江宜的唇:那如果我还有事情骗着你呢? 江宜感受着唇瓣上的亲吻,慢慢闭上眼睛迎合着:那我就一直原谅姐姐的谎言。 她的答案让宋卿的心更加酸涩,她加深了吻的同时抬手去解江宜胸前的纽扣。 你想不想?唇分开,宋卿抵住江宜的额角,指尖已经停留在了江宜胸前的柔软上。 宋卿难得的主动让江宜有片刻失神,下一秒,江宜就紧紧搂住宋卿,用吻和行动回应着她。 二人缠吻着滚落到床上,就连窗帘都没来得及拉上。 窗外的暖阳洒在宋卿的教案上,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和孩童的笑声。 在江宜的指尖进入时,宋卿紧紧拥抱住了她。 一滴热泪也垂在了江宜光洁的背脊上。 搁在教案堆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只是二人谁也无暇去管。 任由着手机铃声响了又断,断了又响。 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着备注的姓名【江妈】。 第58章 江姐, 还是没人接。秘书第不知道多少次挂断了电话,转过身一脸愁容的对江枝说:一直在通话中。 江枝坐在轮椅上,眼睛紧紧盯着眼前亮起的【急救中】三个字, 有些疲惫地长叹了口气。 接着打。 江枝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一直打到她接为止。 小秘书应了声,转过身继续去拨电话。 家属等候区里等着几家别的家属, 都焦急的围在手术室外守着,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压抑着的哭泣声。 这抑制着的难受让江枝微微皱了皱眉,就连腿上的伤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江枝并不喜欢医院, 所以这么多年即使是身体出现小毛病,能自己好的, 江枝绝不来医院。 一是不喜欢消毒水味, 二就是受不了这种悲伤的氛围。 她总是觉得医院就是个充满死亡的沉重地方, 所以她格外讨厌江宜的工作。 江枝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待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每天都和濒死的人打交道实在是耗费心力,尤其是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让江枝对这个地方的厌恶到达了顶峰。 她沉眸看着宋雪意被推进去的那间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在心里默默地为宋雪意祈祷着平安。 术后的那几天宋雪意都恢复的很好,从icu转到vip单人病房后, 不论是身体指标还是精神状态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自从那场对峙后,不知道宋卿和宋雪意单独说了些什么。 宋雪意不仅和自己扯出了过去的事情, 还对自己说累了。 累了...... 这是江枝最害怕的两个字。 江枝对这两个字的恐惧甚至超过了死亡。 只有她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留在宋雪意身边是多么的不容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所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打破这种平静的幸福生活, 就连宋卿也不行。 第148章 在这一瞬间,江枝对江宜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开始后悔自己十年前的心慈手软, 不仅轻松放过了江宜,甚至十年来都没有对宋卿下手。 既然江宜已经是不听话的棋子了, 那么自己也没必要留下她了。 江钟国不是说要一个听话的江宜么? 那自己就给一个听话又可控的江宜给他好了。 江枝的眼神暗了下去,盯着面前的红色字样,露出诡异的微笑。 不行江姐。秘书将通话界面挂断,满面愁容道:对方已关机了。 秘书的声音将江枝拉回来,看着一脸无辜的秘书,江枝有些不悦道:该死的,去江宜的病房找 等等。江枝突然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不用了,现在把她拉黑,不要允许她再打电话进来,顺便叫医生不许泄露雪意抢救的事情。 既然她选了那个罪孽,那就不要怪我不顾她们的母女情谊了。江枝看着面前的病房,喃喃道:从今往后,对宋卿隐瞒雪意的一切病情,不论好坏。 秘书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看着自己打了无数个无人接听的电话界面,可现在老板说把宋卿拉黑? 那自己在这里一通接着一通的打算什么? 而且江姐不是最在乎里头那位了吗?如果非要急着找为什么不直接叫自己去楼上叫? 明明有比打电话更快的行为,又为什么要隐瞒...... 但秘书是非常合格的打工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尊重了:好的江姐,已经拉黑了。 江枝点了点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秘书看着老板勾起的讽刺笑意,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眼前的人此刻看上去好陌生,秘书晃了晃脑袋,觉得肯定是自己打电话打出幻觉了。 挂断电话没多久,手术中的灯就灭掉了。 昏迷中的宋雪意被推出来,身上已经插上了呼吸机,看上去苍白的像易碎的瓷器,仿佛一触就破。 江枝瞬间紧张起来,双手转着轮椅紧急靠过去。 宋雪意的家属?一个医生拿着单子出来念名字,她是刚刚为宋雪意做手术的医生:过来签字。 我代签。江枝推着轮椅停在宋雪意身边,看着躺着的人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医生刚准备拒绝,但看清人脸后咳了声:需要直系家属签字。 江枝有些不悦地瞥了医生一眼。 病人的情况有些许严重。知道对方身份特殊,医生摘下口罩,轻叹了口气: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简短的两句话,似当头棒喝将江枝砸懵在了原地。 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枝觉得自己的理智在暴走边缘徘徊,她拼命克制情绪问着:是车祸导致的后遗症吗? 一提起车祸这两个字,江枝就有些心惊。 江钟国这次给的惩罚有些太重了,重到江枝有些承受不住,她从未做过失去宋雪意的准备。 上一次让她产生恐惧的事情还是当年被锁在阁楼里的那段时光。 医生沉吟片刻道:我看病人的过往病史里面曾经患过乳腺癌,病人有家族遗传病史吗? 江枝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没有。 啊,那就是后天因素导致的。医生说:虽然当初控制的很好,这么些年看起来也没有复发的迹象,但这次的车祸对病人的身体影响有些太大,过量的药剂和透支的身体情况,这次病人的突然休克,应该是因为癌细胞已经转移和扩散导致的,具体的还要等检测报告和片子出来,不过家属还是尽早做好准备。 医生专注看着手里的初步诊断结果,并没有发现眼前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到可怖的程度了。 江枝今天守了一整天,还只是早餐时跟着宋雪意吃了点东西,一直到现在滴米未进。 医生说的每一个都像是一记重拳,将江枝砸得眼冒金星。 她有些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想要开口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看状态,似乎已经扩散了有一段时间了,病人自己应该也出现过不良反应,比如食欲减退,呕吐,胸痛呼吸困难等,家属平时没有察觉到吗?医生说完,抬起眼看向江枝。 眼前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江枝艰难地冲肺腔里挤出两个字:什么? 看着家属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医生叹了口气道:病人之前就有过癌症史,那日常肯定要给更多的关心和爱护,有时候只要发现的早都还会有一线转机的,病人现在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具体的还是等检测报告出来再详谈吧。 第149章 我们只能劝您尽早做好心理准备吧。医生叹了口气,将文件给合上,表情里有些许怜惜。 江枝只觉得周身血液仿佛凝固住了。 这几年她晋升路虽然不顺,但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平日里都是宋雪意围着自己单位和家庭两头跑。 有时候江枝工作太晚了,几乎忙到后半夜才回去。 可不论她什么时候回去,家里的灯永远会为自己亮着,宋雪意会睡在沙发上等着,桌上是早已凉掉但没动过的菜。 早就已经出现了不良症状...... 那为什么没有和自己说过呢?甚至一点异样都不曾表露出来。 难怪这几年宋雪意总是把自己不久于人世这种晦气话挂在嘴边,一切都是早有征兆吗? 自己却蠢到毫无察觉。 江枝突然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可却没有眼泪掉出来。 江姐。小秘书盯着医护人员将宋雪意送回了病房,拿着手机匆匆忙忙跑过来:宋小姐回电话了。 秘书手里拿着的是江枝的副机,刚刚拉黑的是主机的电话卡。 在听见宋卿电话来的那一刻,江枝积攒的情绪终于引来了爆发点。 凭什么,自己的爱人躺在这里生死未卜,江宜却和宋卿不知道在哪里逍遥,现在逍遥完了倒是又想起妈妈来了。 江枝闭了闭眼,压下心里腾升起来的杀念。 自己人生所有的不幸全都是这个罪孽带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要和自己作对啊。 心里腾升起无法压制的怒火,江枝紧紧攥起了拳头。 这个本就不该存在的罪孽,该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好。 挂断。江枝的声音冷得可怕:拉黑。 ...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宋卿叹了口气挂断了通话,有些着急地又拨通另一个。 还是没人接听吗?江宜还倚在床头,看着脸色一点点惨白的宋卿,也跟着紧张起来:我给宋妈打电话试试看呢? 是一样的。宋卿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指尖蔓延起无尽的寒意:主号,副号,就连我和妈妈的亲密号也都是关机状态。 宋卿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紧紧抿直的唇,捏着手机的手有些不住的发抖。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巨大的冷意将她包裹。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今天的日头足,此刻橙红色的霞光正漫天,未落下去的夕阳余晖和初亮起的月亮挂在同一片天空。 江城地理条件特殊,经常出现两边天空完全不同景色。 宋卿看着暗下去的那半边天色,只觉得心口闷得慌。 不要急姐姐。江宜已经起身穿衣服,她的动作非常快:我们一起下去宋妈的病房看看,如果真的是很要紧的事情的话,肯定会有人上来叫我们的,现在没有肯定说明问题不大。 江宜的安慰让宋卿的情绪稳定了几分,但看着滑不到底的未接来电,宋卿还是有些不安。 打这么多电话肯定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可是如果和自己的妈妈相关,又这么紧急,怎么会不上来叫一声呢? 走吧。江宜已经利索地穿戴整齐,她转身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了个东西藏进袖口:我们去病房看看。 第59章 宋卿被江宜牵着, 电梯来的很快,等停在宋雪意病房楼层时,外面围了一群保镖。 全都堵在电梯口, 似乎就等着二人上来。 江宜看着面色不善的保镖们,眼神也冷了下去。 不好意思小姐, 市长正在休息,任何人不许靠近病房。为首的壮汉保镖昂首挺胸,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 滚。江宜微微侧了侧身,将宋卿给挡在身后。 她本就是偏英气的长相, 这会冷着脸吐出单音节, 眉宇间的狠戾更甚。 保镖被她震慑到, 微微后退一步后还是尽责道:请小姐体恤,市长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我看我自己的母亲关市长什么事?宋卿冷着声音质问着:难道市长就可以剥夺人权吗? 保镖微微垂下头,重复道:市长的命令,还请小姐不要刁难我们。 江宜不愿再与他废话,用了几分力气将人掀开, 牵着宋卿就要走。 可二人刚前进一步就被人墙般的保镖围住。 请小姐不要再往前了。为首的保镖就站在江宜一步之遥的距离,远远超出了安全范围。 呵。江宜冷冷一笑, 眼前的场景她早就已经想到了。 保镖看着江宜停下脚,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谁料下一秒一道极快的寒光在江宜指尖翻飞, 尖锐的刀刃刺破衣服,直直抵着保安的左胸。 第150章 江宜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保镖都没有反应过来,更没有看清楚她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刀。 我入学第一节课学的解剖。刀刃在江宜指尖飞旋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刀尖那面正抵在保镖的心脏处:要试试么? 江宜会掏刀子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连宋卿都有些意外。 保镖咽了咽口水,刀刃正抵着胸口,只需要将江宜的手再前一分就会刺破皮肉:对不起小姐,我们...... 保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已经刺破了皮肤,尖锐的痛意传来。 这里是左心房。江宜冷冷一笑:我只需要往上一抬,就会将你的心脏对穿,三秒毙命,神仙都救不了你。 小小一柄银色手术刀,攥在江宜的指尖里,回廊上的灯落在刀柄上闪烁着寒光。 宋卿不知道江宜是什么时候将刀藏进袖口的,从她看清刀到刀尖抵住保镖心口的时间,不超过三秒钟。 身前紧紧护着自己的江宜身上最后一丝温柔也散去,她漏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狠戾一面。 明明手中握着的是手术刀,讲出的话却如阎罗般,字字索命。 保镖感受着刀刃刺破皮肤的痛,对江宜的话深信不疑。 他妥协般抬起手,驱散着身边的人:为小姐让路。 站在为首保镖身后的其他人不敢动,彼此对视后有些为难。 让路。江宜冷冷抬起眼环视了一圈,下达最后通牒。 被死亡威胁着的保镖大着声音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害怕:让开啊!出了事我担着! 围上来的人对视片刻,纷纷选择了让路。 江宜收回手,将手术刀用指腹顶回袖口,牵着宋卿就往前走。 在与那个保镖擦肩而过时,江宜低声说了句:抱歉。 这柄刀是江宜拿来对付江枝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 没有了保镖人墙阻拦,江宜牵着宋卿顺利地走入了病房。 听见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劫后余生的保镖也顾不得体面了,拉开自己的衣襟低头查看。 刚刚被刀尖抵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印,凝结出一个血点凹槽。 江宜的手只需要再往前一厘,就会穿透最后的皮肤屏障。 可她的力道控制的刚刚好,愣是没有突破那最后的一丝丝表皮。 太恐怖了...保镖咽了咽口水,攥紧衣领口叹了声长气。 还好自己让开了。 ... ... 坐在床畔的江枝看着推门进来的人,表情微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 宋卿快步往前,走到了宋雪意身边,看着昏睡中的人眼神里满是担忧。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滴滴声,宋雪意身上还插着呼吸机,面色惨白又憔悴。 江宜一步不离的跟在宋卿身侧,双手环胸,轻蔑地扫过正看着自己的江枝。 你们...江枝意识到自己外面的防线失守,脸色暗了暗。 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宋卿专注地看着宋雪意的查房记录,视线停在十一点的休克状态时,手一顿。 这个时候自己刚和江宜被宜程颂的人带上车,可自己的手机并没有接到任何电话通知。 明明医院登记录入的是自己的电话号码,家属签字那一栏却全是江枝。 宋雪意入院这么多天,自己才第二次进病房。 不论宋卿什么时候来,永远都会被黑压压一排保镖给逼退。 如果不是今天有江宜在,自己恐怕又被那群大汉给护送回原位。 别担心,不严重。江枝突然变了脸,轻叹了声:卿卿,不是江妈要说你,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 江枝的电话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而自己那个时候正在和江宜...... 江阿姨,我妈妈的病历记录上显示她十一点就进了手术室,您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宋卿的声音带有责问。 江枝利通自己的强权,将医院上下所有的关系都打通了。 到现在为止,自己对母亲的情况了解还仅仅停留在刚入院的阶段。 卿卿,你非要叫这么生分吗?江枝叹了声说:这是你的母亲,我希望你能重视,而不是每天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只顾自己欢愉。 她这话夹枪带棒,敲打意味极强。 江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冷笑道:你也知道宋妈是她的母亲啊,那走廊里的那堆打手可以撤了吗?江市长。 口口声声说宋卿不来看宋雪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着着宋卿不孝。 江宜只觉得讽刺。 从宋雪意入院那一天起,江枝就将宋雪意的一切握在手里,每天就连面都不让宋卿见。 第151章 即使投诉也没有用,因为所有的权利都握在江枝手里。 唯有宋雪意清醒时会接到宋卿打去的电话,母女隔着视频对话。 最大的阻碍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指责的人,简直讽刺至极。 江枝没想到江宜会出声,她已经尽力去忽略江宜的存在,但还是做不到。 即使再厌恶这个女儿,江枝也不得不承认,江宜光是站在那边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易吸引走视线。 既然江阿姨非要把事情做绝到这一步,那我只好给妈妈办理转院了。宋卿冷着脸,沉声道:之前考虑到妈妈的身体状态,但现在身为女儿的知情权都不具有了,那我只好将母亲转出江城治疗了。 她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从法律层面来讲,宋卿是宋雪意唯一的直系亲属。 一旦将宋雪意转移出江城,纵然江枝有通天的本事,也做不到像在江城里这样过分。 江枝的脸色微变,咬着牙道:我只是不想打扰你,所以才在结束时给你打电话,你母亲只是车祸后的并发症,现在已经稳定了,你以后想来看,随时可以。 她的服软速度超乎了宋卿的想象,她有些意外地看向江枝。 卿卿,你妈妈最在乎的人就是你我。江枝叹了口气:我希望我们俩不要难看到这种地步,上次的事情是江妈欠妥,江妈和你道歉。 宋卿看着生命体征平稳的宋雪意,又看了眼江枝,只是讽刺一笑。 眼前人似乎在自己母亲前有一个专属的定制人设,现在为了维护这个人设甚至不惜向自己服软,实在是可笑。 宋卿没有搭理她的这句话,只是在宋雪意的床畔边上坐下。 病房内安静到落针可闻,三人谁也没有开口。 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宋雪意才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向的就是宋卿:大宝?你怎么在这里? 宋卿坐得腰肢已经酸麻,她靠近母亲,轻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要看一眼大宝,妈妈所有的难受就都不见了。宋雪意撑起笑意,轻轻抚了抚女儿的手背:但是妈妈不想我大宝为了我的事情影响到工作,好吗? 坐在一旁连个眼神都没分到的江枝攥紧拳,眼神暗了暗。 我知道的妈妈。宋卿轻叹了声:但我担心您的身体,以后我每天过来看您好吗? 她这句话问的是宋雪意,紧张起来的却是江枝。 不好。宋雪意笑了笑,轻声说:不要埋怨你江妈,是我让她不许你来看我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只温暖的手,慢慢安抚着江枝紧绷的心弦。 宋卿有些不解,为什么妈妈? 如果你真的很在乎妈妈,那就听妈妈的,明天就回去工作。宋雪意柔声哄着:然后尽早和邹晋把婚订了,这才是对妈妈好。 站在一旁的江宜皱了皱眉,冷眼看向江枝。 刚刚还紧绷的江枝这会却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冲江宜挑衅一笑。 妈!宋卿冷下声音:您身体都成这样了,还要催这种事情吗? 见女儿没有想象中好说话,宋雪意闭上了眼睛,淡声道:妈妈累了,你走吧。 宋卿没想到母亲会是这个态度,她抬眼看向江枝,眼神里满是责问。 既然你妈妈都讲话了,你们俩就先回去休息吧。江枝站起来,主动打开门,微微笑着。 宋卿的手攥成拳又松开,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牵着江宜走了出去。 第60章 宋雪意的态度实在是奇怪。 回到病房后的宋卿满脸不解, 问着江宜:崽崽,你说,妈妈这是为什么啊? 江宜摇了摇头:或许, 江市长在中间没少出力吧。 宋卿有些颓然地坐下,自责道:要是我那个时候留意着电话就好了。 留意了也没用。江宜轻轻将人搂入怀里:她想瞒你, 就有的是办法。 宋卿枕在江宜怀中,长长叹了口气。 抚摸着怀中人的发顶,江宜轻轻开口:姐姐, 我明天想回科室。 宋卿有些意外,仰起脸问:怎么突然要回科室?可是你的伤口...... 因为我想知道江枝到底在瞒你什么。江宜捧着宋卿的脸, 轻声道:而且我的伤已经好了。 想起走廊里拦着的保镖, 宋卿还是有些犹豫:不行, 你的伤没有好。 没关系的。江宜轻轻抚摸着宋卿的发:等我回医院了,我可以找鸢姐给我排查房,我帮你看宋妈的状态,而且我这个状态鸢姐不会给我排工作的,闲暇期间还可以来陪你。 第152章 江宜将宋卿能反驳的点全都堵死了,宋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不过我的假修了一个月, 你不许太忙,而且每次检查我都会陪你。宋卿仰着脸, 认真地看着江宜:而且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会给妈妈办理转院。 江宜俯身吻了吻她, 应道:好。 ... ... 第二天刚过八点,已经洗漱更衣完毕了的江宜关掉闹钟, 吻了吻睡眼惺忪的宋卿,走出了住院部。 她回去的突然, 在到心内科楼下时,才在群里发了消息,说给大家订了奶茶。 等电梯停下时,周围已经列队欢迎江宜了。 发完奶茶,江宜朝着科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原本还托着腮百无聊赖扫雷的莫淮水立马坐直身子。 在看清来人后,眼神中溢出欣喜:江江!你回来啦! 摸鱼的莫淮水将工作群免打扰了,自然没有看见江宜的信息。 江宜看着满脸兴奋的莫淮水,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奶茶递过去:刚刚怎么没有出来?是不是最近科室太忙? 刚叉掉扫雷界面的莫淮水心虚地轻咳了声,抬手接过江宜递来的奶茶:你不在我都没有排诊,最近一直在坐班。 江宜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被收拾出来的一张全新的办公桌,有些意外。 可办公室里的变化并不只有这张桌子。 察觉到眼前人的困惑,莫淮水咽掉嘴里的奶茶后说:桌子是院长给你换的,她说已经在腾新的办公室了,到时候你要有自己的办公桌了,暂时就先翻新了一下你先用着。 江宜有些不解,刚想问,却又被莫淮水抢了先。 而且江江,你不在的时候,有病人给你送锦旗呢。莫淮水兴奋地朝着墙壁一指:鸢姐说这是办公室三年来收到的最排面的两幅。 江宜的视线跟着莫淮水的指尖看过去,挂着一片锦旗的墙壁上,正中间的那一面锦旗是旁边普通锦旗的两倍大,超长的祝贺语也最显眼。 【致敬江宜医生,医术精湛传四方,医德高尚暖人心,高医攀新峰,妙手抚桑梓。】 不过江宜的视线还是停留在那面大旗的下的一幅。 这一幅不是红绒布配金线的常规锦旗样式,而是两个巴掌大的棉麻布叠着红缎绣在一起的手工作品。 它没有那么显眼,甚至因为整面锦旗上没有祝贺语,和那副大的比起来有些许寒酸。 棉麻布上绣着一副非常精美的花束,一针一线十分用心,不同的花色都用上了不同的配色,那花束下的红布上还用金线歪歪扭扭绣着四个字江宜医生。 那面锦旗是?江宜的视线停在那个手绣的花上,一时间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否有救过能绘制出这种细致针线活的病人。 莫淮水以为江宜问的是那面大的,一脸得意道:就是江江你抢救的那个程序员呀,这是那个大厂公关部的人特意送来感谢你的,说真的你成功帮他们化解了一场舆论危机呢。 程序员过劳死的词条在微博上挂了一天,无数感同身受的打工人血洗短视频平台,将大厂当成了泄愤的情绪桶。 所有的网民眼睛都紧紧盯着大厂,就等着病人传出最新状态后彻底冲烂大厂。 无数营销号出来造谣,说病人没得救了,舆论的关怀假面下,期待病人死的比等病人活下来的人还要多。 大厂顶了无数压力,病人在icu躺着的几天股市大幅度下跌。 所有人都以为没救了的病人送到了江城医院,却奇迹般起死回生了。 在病人脱离危险后,大厂的公关部特地定制了这一幅奢华又排面的旗帜送给了江宜。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江宜脑袋刚被江钟国的人打伤,因为药物问题还昏迷着。 所以想拍照造势扭转口碑的大厂没有如愿,只留下了这幅贵气无比的锦旗以示感谢。 人活下来了,大厂赔付了巨额赔偿,公众号获得了流量,网民得到了正义。 而江宜也收到了这面三分感激,七分计谋未遂的锦旗。 这件事里的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了。 不是,我是说那一面。江宜指着被挂在那面奢华锦旗下的那面不能被称为锦旗的手绣旗帜。 莫淮水看着江宜所指,有些意外地啊了声:这面是病人的父亲送来的,说是没有钱也不认识字,病人妈妈还在时教会他的手艺,所以就一针一线地就好了拿来的。 病人父亲?江宜瞬间回忆起当时跟着薛静鸢查房时那小护士说的话。 在病人心梗死倒下去的同一天,病人唯一的亲人因为工作失误从工地上摔下来被杠精贯穿了整个大腿。 父子俩同一天进医院,彼此间连个能签病危的人都没有。 第153章 病人父亲的病好了么?江宜想起那天在回廊上宋卿的身影。 弯着腰同工人讲话的宋卿神情是那样温柔认真,言语动作中都体现出极高的修养。 江宜看着锦旗有些愣神,她突然想如果宋卿知道这面锦旗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宋卿知道被她帮助过的人也在一点一点好起来,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起宋卿,江宜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内心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到。 宋卿总是这样好,对待所有人都温柔细致,这样温柔的人,是自己的爱人。 巨大的幸福感充斥着江宜的心间,她的眉眼也不自觉地柔和了。 莫淮水并不知道江宜的脑子正想着宋卿已经跑出九拐十八弯,她看着江宜出神的模样有些挪不开视线。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莫淮水哦了声说:对了江江,王姐说这个跟整面墙的风格不太搭想拿走,但鸢姐说等你回来了问你怎么处理再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王姐就帮忙收下去。 王姐?江宜被这个有些许陌生的名字弄得一愣,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心外科的王静主任医师。 莫淮水点了点头:对,王姐,就是之前带我的那个。 不给她。江宜看着和那面墙格格不入的手工锦旗,歪了歪头打量着:我觉得这面比其他的都要好看,就挂这儿。 和金钱就可以买到的锦旗相比,这幅手绣的棉布旗帜格外珍贵。 尤其是歪歪扭扭绣着的自己的名字。 这份心意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余的锦旗。 莫淮水点了点头,也附和道:我也觉得这面旗更走心一些,虽然修的名字有些难以分辨吧,但据说是病人父亲学了好几天才落针绣的,绣之前还专门学习了写字呢。 对于一个医生来讲,所获得任何成就都抵不过这样一面真心实意的旗帜。 江宜忍不住掏出手机,将那面小小锦旗给拍下来。 dawn:【图片】 dawn:姐姐看!这是我收到的锦旗诶,上面还绣着我的名字哦 dawn:【小狗骄傲.jpg】 分享完,江宜退出去又刷新了下,期待着宋卿的回应。 几乎是她刚退出去,就弹出来消息。 echo:哇,这是纯手工制作的诶! echo:我家崽崽好厉害,夸夸~ echo:晚上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奖励我厉害的江医生 看见江医生三个字时,江宜的心突然颤了下。 她被无数人叫过江医生,但看着宋卿打出的这个称呼时,心里泛起些许不一样的甜蜜。 一种被爱人认可的满足感充斥着江宜的心,看着自己给宋卿的备注还是她的网名echo。 江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后点开了宋卿的主页,将网名删掉,认真敲下了备注。 莫淮水看着走神玩起手机的人,八卦地探出头问:干嘛呢干嘛呢,上班时间禁止摸鱼! 反应更快一步的江宜将手机朝着自己扣住,嗯了声说:没摸鱼,谈恋爱呢。 谈恋爱...... 这三个字像当头棒喝将莫淮水砸晕,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眼神里的错愕大过了八卦。 正当莫淮水想追问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薛静鸢拿着一个密封文件袋走了进来:哟,江回来了啦!太好了,双喜临门了。 听见声音的江宜将手机揣进口袋,有些意外地问:什么? 鸢姐!莫淮水看见薛静鸢进来,立马像找到靠山一样叫起来:她上班时间谈恋爱! 江宜皱眉冲莫淮水不满地啧了声,像是怪她多嘴。 告完状的莫淮水也不管江宜的嗔怪,吐了吐舌头略了声。 恋爱?薛静鸢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但也只是一瞬,她扬了扬文件袋道:你马上就要没时间谈恋爱了。 江宜一头雾水,不解的问:为什么?医院不许医生恋爱? 薛静鸢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密封的文件袋递过去,扬了扬下巴示意江宜看。 江宜接过文件袋拆开密封条,将里面的文件抽出来。 还是那个是熟悉的项目标题,红头文件旁边盖着一个大大的章终审通过,允许启动。 啊!江宜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将文件抽出来翻阅了一遍惊喜道:通过了! 薛静鸢笑着点了点头:马上我们俩就可以收拾办公室住实验室里了,哦对,院长叫你去找她一趟,你记得嘴甜点给我们多要点经费。 江宜将文件收起来,递还给薛静鸢:没问题,我这就去。 第二次去院长办公室,江宜比第一次要熟练了许多。 惯例敲门,等待里面有回应后推门进去。 第154章 这一次陈茉没有再浇花,而是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叠在桌面上,似乎随时在等待着江宜的到来。 院长。江宜将门关上,走了进去:您找我? 啊,江来啦,快请坐。陈茉看着推门进来的人,脸上迅速堆起笑意来。 她这股子刻意的亲热让江宜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说不出的感觉让江宜有些反感。 江宜停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向前走:您找我什么事? 见人不愿意向前,陈茉也没有多责难,反而是亲自站了起来说:你这个小孩也是会忍呢,入职这么久怎么都没提你和江市长的关系啊? 果然,这种说出不的感觉瞬间有了原因,又是因为江枝。 为什么要提?江宜面色有些不悦,语气也冷下去。 她的态度明显变得不友善,陈茉却毫不在意,自顾自道:你要早提了,这个项目我也就给你过了嘛对不对? 为什么要启动这个项目啊?是不是家里有人不舒服?妈妈的腿有好些吗?陈茉连珠炮似的问出一连串的话,已经走到了江宜身侧。 院长。江宜皱着眉后退一步,和靠过来的陈茉拉开了距离:难道现在需要启动一个研究项目前,得先对医生的家庭做背调吗? 陈茉被江宜的话噎得一愣,有些意外地啊了声。 如果您要因为我是市长女儿来特殊对待我,那不好意思。江宜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声音也冷了下去:我想我和贵院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您等我的辞职信吧。 第61章 陈茉没想过江宜真的会提离职, 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江,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初江宜回国的消息传遍了这个医疗界, 所有的医院都盯着这个宝贝。 京城医院以远超江城医院三倍的聘请金邀请江宜。 沪城医院的院长更是亲自来江城邀请,却愣是连江宜的面都没机会见到。 这样一个荣誉满身又十分有性格的年轻医生是国内所有医院都眼巴巴盯着的一个宝贝。 当江宜接受了江城医院发去的邀约函时, 看着界面弹出【已确认】三个字,陈茉直接惊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了。 考虑到江宜对待京城和沪城医院的态度,陈茉刻意忍了又忍, 才在人安定下来后见了江宜。 陈茉自认为已经做得更完美了,能将江宜留在江城医院一辈子。 可偏偏江宜的妈妈是市长...... 江城最具有话语权, 人人爱戴的江市长。 江......陈茉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还年轻, 不要冲动。 她的话里有话,江宜很快就明白了缘由。 院长,在江城医院工作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江宜勾了勾唇:您是好院长,只可惜有时候好人是没有话语权的。 江宜把话说的已经很坚决了,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陈茉遗憾地叹了口气。 离职报告我会按照流程给您。江宜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视线落在最上空的摄像头上, 谢谢您启动薛主任的项目。 所有的缘分都在这声谢谢里被斩断,气氛有些压抑。 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报备。陈茉见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攥紧的拳又松开:四月你请着病假, 等你五月提我大概六月才会给你批,在此期间, 你还是得接手术。 陈茉用最后的小心机,想将江宜多留一会儿, 哪怕知道结局早已经定好,但陈茉还是想挣扎一下。 随便。江宜转过身就准备走,陈茉又出声了。 那个 陈茉抿了抿唇,长叹口气:江你还小,能靠服软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硬着来,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江宜连脚步都没有停顿,径直出去了。 办公室门关上,江宜极高的教养使她连关门都如往常一样。 看着门轻轻合上,陈茉攥紧的手松开,只觉得喉咙发干。 江宜实在是太优秀了,但凡她的母亲不是江枝的话,自己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把人留下来。 只是...... 陈茉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时,电话突然响起。 一切时间都掐的刚刚好,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那个人的预期进行。 包括这通电话。 看着亮起的屏幕上的备注,陈茉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同时按下了接听键。 江市长...陈茉的声音有些低沉:已经按照您说的话术,敲打了江宜,她果然......提了离职。 想起江宜走出去的那个场面,陈茉还是有些心痛。 第155章 这么好的人才,可偏偏留不得。 做的不错陈院长。江枝的语气稍停,轻笑道:但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我的女儿还留在医院工作。 江枝的话带着笑意,可讲出的话却让陈茉头皮发麻。 陈茉心里腾升起最坏的打算,但她还是假装不解的问: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演戏。江枝的语气明显冷了下去,国内不止你一家医院,她前脚走,后脚别的聘请单就会到,但我说的是,我不希望江宜还留在医院工作。 不希望江宜留在医院...... 陈茉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 江枝的意思果然是这个,她要的从来不是让江宜从江城医院离职,而是让她在整个医疗界混不下去。 可是江宜的履历和学术成就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抱歉,您的要求我做不到。陈茉只觉得嘴唇发干,她实在是不能理解江枝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放眼国际医学界,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和江宜比肩的天才医师。 这个中国小孩十八岁以满绩的成绩考入国际top1的医学院,仅用五年时间就完成了本硕博连读的同时也开设了自己的研究室,在江宜带着研究室斩获第一项国际奖项时,也才不到二十四岁。 她的学历,研究,以及成就都是归她个人所有的,就连研究室都只是她众多成就中的一个项目。 只怕是自己前脚才提出质疑,后脚就会被江宜在国外研究室的律师给告上国际法庭。 一点错都挑不出来?江枝皱了皱眉,语气已经很不好了:是真挑不出来,还是只是你不愿意? 陈茉叹了口气:是真的挑不出来,就连国内的许多教材都是根据江宜提出的研究成果编写的。 根本没有控诉江宜学术不端的模板,因为江宜她本人就是衡量资质模板。 江枝不满地啧了声,冷声道:既然这一块挑不出来,那就毁了她的名声,作为医生如果没有医者仁心,那再高的成就不也是白瞎么? 她的话说的毫不留情,就连陈茉都被震惊到了。 作为母亲,居然会想用舆论的力量摧毁掉女儿的成就。 就连恨毒了彼此间的死敌都未必能用到这么恶毒的手段。 陈茉无声地摇了摇头,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既然陈院长不配合。江枝语气稍停:那么我只好自己动手了,到时候连累了江城医院,可别怪我没提前通知你。 江枝说完就将电话挂掉了。 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忙音,陈茉手一松,手机掉到地上,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 ...... 陈茉在工作群里宣布了江宜要离职的消息,同时宣布了江宜职位的空缺,等待候补。 工作变动的通知一经发出,宛如一滴水飞溅如热油里,引爆了心内心外两个科室的平静。 手里没有活儿的护士和医生们纷纷挤进薛静鸢的办公室询问这件事的真假,有的人手里还拿着江宜点的奶茶。 刚开心拿回红头文件的薛静鸢沉着脸:我要去找院长要个理由。 我也去!莫淮水紧随其后站起来,她的愤怒不比薛静鸢少:不就是请了一个月假吗,这样无端开除算什么? 还有我! 带我一个。 那我也要去! 响应的声音此起彼伏,心内心外两个科室的医生护士全都有。有人是江宜学术上的仰慕者,有人是旁观过江宜手术的实习生,还有的是亲自和江宜配合过手术的人。 尽管大家私下和江宜的联系并不多,甚至有人连江宜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但在听到江宜要走的消息时,纷纷站了出来挽留。 没人愿意失去这样一个优秀的并肩伙伴,甚至还有人梦想着有生之年能接下江宜的一助位置。 还停留在念书阶段的年轻人大都有着少年意气,如果陈茉不能给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就这样开除江宜的话,大概率会引发民愤。 不用了。江宜的声音很平缓,谢谢大家对我工作的认可,但离职是我提出的。 薛静鸢皱起了眉,沉声问:为什么?是不是有人给你施压?因为这个项目? 不是。江宜叹了口气,微微笑道: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暂不方便透露。 这件事的背后少不了江枝的施压,陈茉能做出这个决定说明她也无力回天。 就连陈茉最后的那句话也在暗搓搓提示着自己。 整个江城医院,怕是早已经改姓成了江。 天哪。人群中的一个小医生叹了口气道:那江医生您离职前还会接手术吗?您上次极限抢救那个程序员的视频还保存在我手机里,我还想多跟您学点东西呢。 第156章 另一个护士也接话道:是啊江医生,我还想着做您的器械护士呢。 江宜冲挽留自己的人鞠了个躬,沉声道:谢谢大家的好意,和大家共事的时间我也非常开心,这段时间我还是会接手术,如果有学术上想讨论的话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薛静鸢看着江宜的表情,眼神有些复杂,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开口。 得到江宜离职的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 对比起愁声不断的办公室,正在查房的陈川看见消息时手一顿,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他反复刷新着群聊消息,点进陈茉的头像又退出,确定着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巨大的喜悦让陈川有些忘乎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楼梯间,拨打出导师的电话:何哥,您有没有看群消息?那个贱人要走了! 正在忙学生论文忙得焦头烂额的何榭敷衍地嗯了声,警告道:注意你的用词,你最近在医院怎么样? 看着手上的查房记录板,陈川叹了口气闷声道:不怎么样,何哥您不在薛静鸢居然叫我来查房,这种小护士干的活居然丢给我一个大男人,简直是侮辱,但是我找关系现在查到了江市长的病房楼层,我想和市长举报。 陈川,恶意举报是要付出代价的。何榭声音冷了下去,厉声道: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好好积攒经验才是医生该干的事情。 骂得忘我的陈川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轮椅声,他捧着手机不死心道:可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现在在这里查房,何哥,我已经查了一个月的房了,还要到什么时候? 让你查房就是磨磨你的性子,不要再动歪心思了。何榭冷着声音说:我这边要忙了,但我回来再说。 陈川诶了声还想继续说,可是电话那段的人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看着挂掉的通话记录,陈川不满地骂了一声:草。 你要举报什么?女人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吓得陈川一激灵。 陈川捏着病历本,慢慢回过头,看清了身后的人。 女人坐在轮椅上,沉眸看着他。 眼前人和电视里的长相一样,甚至比镜头里还要美丽,陈川结结巴巴地喊了声:市长好。 我问你刚刚说的举报是什么?江枝的声音很轻,带有几分温柔:是某位医生品行不端吗? 江枝将品行不端四个字咬了重音,看着陈川的眼睛引导着。 不...不是。陈川摇了摇头,他刚刚对何榭说的话也不过是气急了的怨念,真的要他给出举报江宜品行不端的东西,陈川还真拿不出来。 可谁料眼前人忽而一笑,柔声开口:没关系,只要你举报了,我就会去调查的,是真是假,重要吗? 第62章 办公室里的低气压让江宜有些不太舒服, 她和薛静鸢打了声招呼后,转身下楼了。 只是她并没有回病房去找宋卿,也没有按照陈茉说的去江枝病房服软。 而是掏出手机径直走到了楼下小花坛。 电话拨通三秒,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dawn?佩妮的声音有些发颤,带有几分不可置信:真的是dawn! 江宜被她的激动逗笑, 嗯了声:这么想我? 当然想你啦,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回国这么久了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你到底还回不回来!佩妮的声音是不加掩饰的激动, 她兴奋道:怎么样,在国内还顺利吗? 还不错。江宜想起宋卿, 语气里不自觉地泛起笑意:我已经将礼物的主人变成我的女朋友了。 哇啊啊啊啊!佩妮兴奋地尖叫出声, 激动乱叫道:我可以来你中国的家找你吗!我想看看那个人! 江宜将听筒离远了些, 避开了尖叫对耳膜的攻击。 等佩妮的尖叫声弱下去,江宜才回答:暂时还不是时候,我只是想问你,我之前提过的那个项目,你有没有兴趣来江城和我一起做? 又是一阵激动的尖叫。 江宜这次已经有经验了,她讲完话便将听筒移开, 等佩妮的声音平稳了才继续说:拜托,请不要老是大叫。 不好意思, 我只是太兴奋了。佩妮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问道:我时刻准备着,需要我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 不。江宜轻轻一笑:我还要去问一下另一个合作伙伴的想法,我需要她的加入。 陈茉虽然通过了项目的最终审批, 但江宜并不准备留在江城医院做这个项目。 她最开始进江城的心内科,也只是因为江城心内科有薛静鸢。 现在已经认识了薛静鸢并且熟悉, 那么自己留在江城医院也没必要了。 第157章 刚好江枝逼了陈茉一把,还正好在项目终于通过审核以后,这无疑是将薛静鸢推向自己的最好助力了。 是你的心上人吗?佩妮八卦着:她也是医生吗? 不是,对了佩妮。江宜突然问:研究室的律师还在合约期吗? 佩妮被她这个急转的话题弄得一懵,嗯了问:律师?在的,你遇到事情了吗? 暂时还没有。江宜轻轻一笑:不过我有预感,过段时间她们会派上用场。 以自己对江枝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只把自己逼出医院这么简单。 从江枝对自己的恨来看,多半会用脏手段毁掉自己的名声。 因为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下手的机会了。 对了,我还会发你一份资料,你记得让她们撰写一份律师函,暂时不要外传,等我消息。江宜的声音很轻,想起自己汇总在文档里的故事,视线暗了暗。 既然江枝完全不顾忌自己的最后警告。 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留情了。 想到文档里的内容,江宜有些残忍地勾了勾唇,眯着眼睛望向眼前的住院楼。 视线定格在某一层,表情彻底冷了下去。 你毁不掉我的事业,但我可以毁掉你的全部。 妈妈,我给过你机会的。 ... ... 江枝推开病房门时,宋雪意有些期待地望向门口。 但在看清来人后,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学姐。江枝看见了她眼神中的失落,有些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你感觉怎么样? 宋雪意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反问着:你刚刚出去做什么了? 只是和医生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江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随口编着谎言,轻声说: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江枝的声音很轻,带有几分明显的讨好。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宋雪意看向江枝的视线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柔情,面对江枝的谎言也没有拆穿:我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没几年可活了。 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被宋雪意这样轻松地讲出来,江枝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在我死之前,我有两个事情想和你说。宋雪意长叹了声,闭上眼睛:我放不下卿卿还有我的母亲,我走之前会让卿卿结婚,把母亲送到养老院,以后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们的生活了。 宋雪意用最平淡的语气交代着后事,丝毫没有在意江枝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学姐......江枝的声音染上哭腔,颤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雪意并没有看她的泪眼,虽然闭着眼睛,但也已经脑补到了江枝含着眼泪的模样。 一向最吃这一套的宋雪意此刻却提不起半分怜惜了,她淡声道:江市长日理万机,我们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几次,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癌细胞扩散的事情宋雪意两年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她去医院做了检查,看着医生沉重的表情和诊断报告的那一刻宋雪意居然有些释然。 她有着前所未有的解脱感,甚至有些期待死亡的到来。 如果是人生是一本写好的书,那么宋雪意的后半段人生就是被狗尾续貂上的盗版结局。 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宋雪意就已经将过去的自己和梦想彻底埋葬了。 查出癌细胞扩散的那天,江枝依旧工作到后半夜才回来,在沙发上等到睡去的宋雪意第一次梦到了从前。 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文学社社长,夜里整个世界都沉睡,唯有她和她的笔在台灯下醒着。 在那个不算长的梦里,宋雪意再一次提起了笔,一直伏案写到凌晨。 天将破晓时,看着满桌子的稿纸,宋雪意满足地长叹了一声。 这一叹,将梦境叹碎,醒来的宋雪意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沙发上,漆黑的四周,安静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收到的最后消息是一个小时前江枝发来的不用等自己,早点睡觉吧。 梦中的那个美好的凌晨,在现实生活中才过去半个小时不到,宋雪意眼前没有笔没有台灯也没有满桌的稿纸。 甚至连上一次提笔写东西都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宋雪意第一次崩溃地哭出了声,偌大的空洞的家里回荡着她的哭泣声。 人过五十,回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死在了二十五那一年。 亲手撰写的爱人婚讯竟然成了宋雪意最后留下的笔稿,也是从这一刻起,宋雪意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也写不出来东西了。 午夜梦醒,五十岁的宋雪意才惊觉,跟被搁下的笔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也是从那一天起,宋雪意有了亲眼看着宋卿结婚的念头。 自己这种不被法律保护的爱人关系能够维持下去全凭爱人的良知。 第158章 虽然江枝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但宋雪意不想让宋卿再经历一次自己经历过的痛。 她绝不允许同样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最宝贝的女儿身上。 所以宋雪意开始有意无意的催婚,她想在自己离开前,用法律为宋卿编织一个最后的倚靠,不至于像自己当年那样,满城找人却只得到对方结婚的喜讯。 江枝自责地将头垂下去,她不敢看宋雪意的眼睛,尽管此刻宋雪意并没有要看她的意思。 沉默的病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宋卿推门进来,看着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只是开口唤了声:妈。 听见女儿声音,宋雪意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她眨眼将眼眶的泪意逼出去,撑起笑应道:大宝来啦? 您今天状态怎么样?宋卿将宋雪意的病床摇起来,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到小桌板上,开始把东西往外拿。 食盒打开,菜香溢满室。 宋雪意笑道:好多了,你今天回家了?有没有去工作? 她的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宋卿假装没有听出她的内里含义,只是淡淡嗯了声。 邹晋那孩子最近在忙什么呢?宋雪意看着女儿躲闪的视线,追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生病? 宋卿沉默地将菜布好,才抬起眼看向宋雪意:还没有,您想见他吗? 告诉他一声吧,顺便聊聊上次没聊成功的订婚。宋雪意拿起勺子,喝了口汤。 见母亲的态度坚决,宋卿只是嗯声说:知道了。 女儿乖巧如初,宋雪意心情大好,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却被打断。 既然您身体没事的话,那我明天再来看您。宋卿不想多留,只要宋雪意提起这个话题,一股莫名的厌烦就将宋卿缠绕。 宋雪意看着女儿走出去的背影,垂眸看着眼前的汤,轻叹了声。 ... ... 送完汤回到病房的宋卿推开门,才发现江宜已经回来了。 洗过手的人坐在餐桌旁,听见声音回过头兴奋地叫了声:姐姐! 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烦闷的心情被眼前人的笑瓦解,宋卿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饿不饿? 江宜点了点头,开心道:好饿,我一进来就闻到了冬瓜汤的味道! 打完电话回到病房的江宜才看见宋卿的消息,她说去给宋雪意送完汤就回来。 在江宜去科室的时间,宋卿回了趟家,将做好的菜分成三份,还留了份给许意。 饿了怎么不先吃?宋卿洗过手朝着餐桌走去,坐在江宜对面。 单人房的桌子很大,宋卿将教案清理了以后摆着做好的三菜一汤,还有一束做完饭顺路买回来的花。 插在花瓶里的香槟玫瑰开得正盛,阳光落在花瓣上和菜上,让病房有了家的味道。 江宜冲她一笑,乖乖道:因为想等姐姐回来一起吃。 看着江宜亮晶晶的眼和笑意,宋卿勾起唇,眼神里的喜爱藏不住。 崽崽。宋卿看着江宜的笑眼,想起刚刚在宋雪意房间的话,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江宜:有一件事情我得和你坦白。 江宜看着宋卿难得的严肃模样,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乖乖看向宋卿:姐姐你说,我听。 我妈妈老催我和邹晋结婚,但其实我和邹晋只是合约关系。宋卿看着江宜的脸,认真道:和他合作只比你回国早一个月,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我妈妈这几年催促的非常急,她迫切地希望我能有个人托付终身。 所以我就拜托了我的同事,邹晋,他帮我扮演恋爱对象,只是回来骗我妈,回家吃饭一次两万,约会一次一万。 宋卿的声音顿了顿,轻叹了声道:我刚刚去给我妈送饭时,她又提到了,所以这周可能邹晋会来医院看她。 第63章 宋卿讲完话, 有些忐忑地抬眼看向江宜,等待着江宜的反应。 一旦江宜表现出任何不适的反应,自己就会立马终止和邹晋的合作。 即便宋雪意催得再紧, 宋卿也会毫不犹豫终止合作,然后等宋雪意状态稍微好一些后向母亲坦白自己和江宜的关系。 可出乎宋卿意料的是, 在听完自己的话后,江宜依旧笑嘻嘻的,丝毫没有不开心。 姐姐能主动和我说我真的很开心。江宜笑得狡黠, 她眨了眨眼说:不过,这个事情我早就已经猜到了。 宋卿有些意外地啊了声, 演的很明显吗? 在她们两个面前不明显。江宜摇了摇头, 但笑意更甚:但在我眼里, 第一眼我就看出了不对。 关于宋卿这个假男朋友,在江宜回国的那天她心里就已经种下了疑惑的种子。 超市里的那一拳彻底印证了江宜的猜测。 第159章 宋卿根本没有在和这个男人恋爱,因为宋卿爱人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哪里看出来的不对?看着江宜表情里的小骄傲,宋卿也忍不住笑,刚刚还紧张的弦慢慢松懈。 眼睛。江宜回望着宋卿,在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看着自己的倒影:姐姐爱一个人的时候, 眼睛是会不一样的。 从宋雪意对宋卿催促的态度来看,多半逼婚已经催得很紧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邹晋走了以后, 宋雪意表现出开明的样子,说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的话是不允许宋卿和对方交往的。 但江宜知道,那也不过是宋雪意在江枝面前的客气话罢了。 真的想要让宋卿和邹晋分手的话, 宋雪意反而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讲出来。 更何况宋卿今年就要二十九了,又是老师, 催婚的压力可想而知。 那你为什么还是会吃醋?宋卿想起邹晋那天在微信上和自己告状,说江宜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生命, 还拿刀恐吓了他。 虽然宋卿没有看见过程,但她已经可以脑补出江宜做这件事时的神情和动作了。 在得知江宜对自己仍然有占有欲时,宋卿是开心的。 所以她一开心,那天给邹晋的补偿金多了一倍。 后面邹晋把钱退还,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还发了好长一串小作文来解释自己讲这个的原因。 但宋卿看都没看直接退出了和他的聊天界面。 毕竟只需要这一点小钱就可以窥探到江宜对自己的心,宋卿觉得这是一笔划算买卖。 我谁的醋都要吃。江宜讲这话时,眉眼间骄傲又得意,丝毫没觉得自己是个醋精:只要是靠近姐姐的人,我都会好吃醋。 宋卿看着她傲娇的小模样,忍不住笑:所以我学生的醋也吃?同事的也吃? 想起江宜踢翻许意的拖鞋,在车上不肯和姚佳瑶讲话。 原来江宜在自己没看见的地方悄悄藏着这么多情绪啊,还真是,有够可爱的。 宋卿的笑意更甚,看向江宜的眼睛里喜爱满得快要溢出来。 关于和邹晋的合约关系其实一开始宋卿并不打算告诉江宜。 因为江宜身边有太多让自己吃醋的人了,也因为那个时候的江宜一声不吭消失又一声不吭出现,宋卿想给江宜一个小小的教训。 可是现在,宋卿已经不想再给江宜带去任何一丁点伤害和不稳定的情绪了。 她无比珍惜江宜在身边的每一天,如果时间可以随时暂停,宋卿真的很想将时间停留在此刻。 不要再有波折,不要再有病痛,也不要再有分离。 因为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再一次承受分离的勇气了。 都吃,包括姐姐对宋妈的在乎,我也会吃醋。江宜看着宋卿的眼睛,话里话外丝毫不掩饰对宋卿的占有欲。 就是这个样子,宋卿爱一个人时,眼睛是会发光的,困在眼眸中的那汪清泉会活过来,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颦一笑都装进去。 在这一刻,那眉间的山水只为自己一人而展露。 江宜看着宋卿眼下的小痣,轻声叹:我们连痣都是一对,你只与我般配。 听着眼前人这没头没脑地冒出的一句情话,宋卿彻底笑开,她托腮认真道:是呢,我只与你般配。 不过崽崽。宋卿轻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和邹晋的合作一时半会还不能结束,如果后面催婚的话可能还要办婚宴。 意料之中的事情,江宜扬了扬眉道:姐姐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宋卿摇了摇头:这一次,我打算自己来。 宋卿看着江宜的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件事是她们母女间的心结,既然这件事因为自己而起,那就应该由自己来亲手了解。 十年前是江宜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惩罚和伤害。 那么十年后,就该由自己来给她一份肯定的承诺。 既然她们步步紧逼,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好退让了,更何况现在已经踩到了自己的底线上了。 这一次,宋卿不允许江宜再逃走。 不,从江宜重新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那一刻起,宋卿就没有想过再放江宜离开了。 她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必再受到任何人的管制。 江宜看着宋卿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只是关于这个猜测江宜并不能完全肯定。 因为她没想到宋卿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江宜恍然发现,自己对宋卿的了解还一直停留在十年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身上。 可眼前的人却早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女人了。 既然姐姐决定了,那就去做吧。江宜看向宋卿,眼神里满是爱意:我永远在你身后,时刻接住你。 第160章 爱人间不应该有隐瞒,有时候自己所谓的为她好的遮掩反而是伤害。 江宜对宋卿从来都是百分百的信任,既然宋卿暂时不愿意讲,那么自己也不必继续追问下去。 等到事情都尘埃落地的那一刻,一切都会揭晓的。 我也在做一件事情。江宜微微一笑,我相信姐姐也会无条件支持我对不对? 研究室的事情要尽快筹办起来了,江枝既然已经开始在医院动手了,她日后的手只会越伸越长。 江宜实在不能放心宋卿的身体,在心里盘算着等什么时候将人绑了强行去检查一下。 两个人各怀心思,没有酒杯可碰,干脆端起碗。 以冬瓜汤为誓!江宜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虔诚开口:这一次,谁都不许离开。 谁都不许离开。宋卿望着爱人的眼睛,重复着。 吃过饭,江宜也懒得回办公室了,现在回去只会撞见薛静鸢的唉声叹气。 于是江宜簌了口拉着宋卿睡午觉,睡不着的宋卿半坐着看书,怀里枕着江宜的小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原因还是换季导致的。 江宜这几天格外嗜睡,已经有些超出了健康睡眠的氛围了。 宋卿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人,轻轻抬手将人的发丝拨到耳后。 下午的时间很安静,窗外刺眼的阳被遮挡帘过滤了一半,只剩下柔的光溢进来。 怀里是匀称的呼吸声,贴在宋卿的小腹却像阵阵都敲进自己的心里。 书上的字是一个也看不下去了,宋卿干脆丢了书,专注地看着怀中人的侧脸。 这样一个普通又寻常的下午,却是自己曾梦寐以求的不可得。 今早江宜前脚走,后脚姚佳瑶就准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自从姚佳瑶知道了自己的病以后素来孩子气的人有了难得认真,她又预约了朋友的诊号,半拖半拽着将宋卿拉去了医院。 好在,这一次的面诊状态比上次要好了不少。 医生说只要不受大刺激,就不会病发,但是药得加量且一次不能落下。 从来不肯配合医生的宋卿难得遵守了医嘱,她开始按时吃药还约了下个月面诊。 活了快二十九年,宋卿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指尖轻轻抚过江宜的眉眼。 怀里人睡得很沉,睡着的江宜和十七岁时的少女别无两样,岁月对待美人总是格外温柔,江宜这张脸仍旧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 就连皮肤都好到让人羡慕。 宋卿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江宜的脸颊,低声呢喃道:既然她们费尽心思逼我结婚,那我不如反客为主。 她的声音很轻,睡着的江宜毫无感知。 宋卿微微坐直,抬手去牵江宜的指尖,她的动作很轻,自己的指尖绕住江宜的左手无名指节。 如果我和你求婚,你会答应吗?宋卿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江宜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住戒环的样子。 江宜的手,宋卿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可她却不满足这种熟悉,对于江宜,宋卿总是想要更多。 她要给江宜打下标记。 打下此生仅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标记。 一直到自己的生命尽头,都不允许任何人将江宜从自己身边抢走。 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可以。 第64章 半个月后, 江宜的后脑勺终于可以拆线了,伤口处已经长起了头发,看上去受伤前没有区别。 只是医生多给开了一个月的药, 叮嘱江宜防止伤口复发,药不能断。 宋卿的病假也已经休到了期, 陪江宜拆完线的第二天就要学校。 二人从病房搬回了家,回家第一晚禁欲半个月的两个人再没有顾忌。 刚出浴室江宜便将宋卿抵在了玄关处的墙壁上细细地吻着。 原本回房间的路被更改,宋卿被半搂半带着抵在了书架上。 她身后是摆放整齐的书墙, 有一格是新换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书合集。 新书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被宋卿的后脑勺抵住推进了里格, 书墙上只留下了浅浅的栀子花香。 宋卿抬手解着江宜的衣扣, 对人的缠吻没有拒绝。 成年人的情/欲不加以掩饰, 更何况眼前人便是最爱的人。 欲在爱的推动下到达了高峰。 口袋里,指/套。宋卿轻轻拍了拍跪在自己身下的脑袋,指尖还停留在江宜的发丝间。 宋卿仰着头抵在那格书柜上,轻轻顺着气。 江宜仰起脸望向有些站不稳的人,她的鼻腔和唇齿间全是宋卿的味道。 看着身上人被自己逗弄的隐忍模样,江宜忽而一笑, 唇在灯下泛着暧昧的水光。 要不要去窗边?江宜侧头吻了吻宋卿白皙的腿根,没有回应宋卿那句提醒。 宋卿的腿本来就已经软了, 被江宜这样一吻抖得更加厉害了,她的喉咙里抑制着轻/喘,有些难受地挤出单音节。 第161章 似一声很轻, 很轻的猫叫。 江宜的心被这一声撩拨得一软,见人是真的撑不住了, 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将人环抱住。 好不好嘛姐姐。江宜贴在宋卿的耳廓,轻轻吻着, 好不好? 宋卿本来就被她拨弄得受不了了,这会子哪里还有力气拒绝,只能哼哼唧唧地任人抱过去了。 沉溺在情/欲海里的宋卿并不知道江宜对自己的窗边有什么执念。 窗帘拉开的那一刻,宋卿的羞耻心几乎要将她淹没。 宋卿家的楼层很高,地上的人并看不见楼上的景象。 正朝着阳的这面窗台做的是落地窗的设计,窗帘拉开的瞬间轻易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此时已经是深夜,楼下只有亮着的路灯,不远处的学校里偶尔传来阵阵喧闹,这会儿是下晚自习的时间了。 黑沉沉的夜色里,朦胧模糊的光影凝成一个小点,沿街的路灯是地上的星星。 宋卿还是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坦诚,她整个人赖在江宜怀中不肯转头,双手紧紧圈住江宜的腰。 姐姐,刚回国那段时间,我每晚都来你家楼下看你。江宜感受着怀里人的轻轻颤栗,坏心思地逗: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姐姐这扇落地窗安的极好...... 宋卿羞得讲不出话,她是一汪被搅乱的春水,渴望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可偏偏始作俑者的动作故意地缓慢了下来,江宜从宋卿的口袋里拿出那枚粉红色的小包装,用牙齿撕开包装袋。 宋卿从未觉得时间如常煎熬,也从未觉得一个动作能如此漫长。 可江宜此刻却是存了心的使坏,轻轻吻过宋卿的耳垂,用牙齿细细地咬着。 江宜。 宋卿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她的脸红的要滴血,哑声念着江宜的名字。 被点了名的人也不恼,视线时刻留意着楼下人的轨迹。 姐姐你看,楼下有人。江宜的捕捉到那一抹熟悉的校服身影,低声在宋卿耳畔念:熟人呢。 一句熟人,让宋卿的心瞬间绷紧,她艰难地偏过头去查看。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原本还慢条斯理的人突然有了动作。 宋卿眉间轻皱,毫无防备的入/侵让她闷哼了声。 看清那熟悉的校服时,宋卿错愕地瞪大了眼,而楼下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住了脚。 宋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江宜的速度比她更快,空出的那只手抓紧窗帘猛地一扯,将所有的春色掩藏在了帘后。 正走到单元门口的许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起眼望向楼上。 只是她的动作慢了一步,只看见了拉紧的窗帘微微晃着,其余的再没有别的。 许意有些疑惑,但身上穿着的校服让她心情大好。 素来沉稳的人这会子破天荒地哼着歌进了单元门。 今夜月明星疏,明天又会是个好天气。 ...... ...... 第二天的江宜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行为太过火,一大早就殷勤地为宋卿做早饭。 等宋卿化好妆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爱心早餐。 被煎成爱心形的糖心荷包蛋摆在同样形状的三明治上,旁边还放了杯热好的牛奶。 乖乖坐在餐桌边的江宜仰起脸,咧开嘴漏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宋卿。 昨夜的哈士奇这会子装乖演起了萨摩耶。 但是宋卿并不吃这一套,她拿叉子插进爱心三明治和煎蛋里,被戳破的溏心蛋裂开,橙黄的蛋液顺势滑落。 一个月。宋卿抬手点了点江宜的鼻尖,凶凶地撂狠话:别想再碰我。 被判了死刑的江·萨摩耶·宜哀嚎了声,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求饶道:姐姐...... 姐也没用,叫啥都没用。宋卿刚刚照镜子时才发现,昨晚忘了提醒,自己的锁骨处又多出一枚小草莓。 江宜避开了所有的血管,将小草莓点在锁骨的地方,是宋卿习惯会解到的第二颗扣子的地方。 这样暧昧又隐秘的地方,是江宜暗藏的小心机。 可是看着宋卿今天穿了小高领,江宜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识破了。 江某人闷闷地叹了口气,趴在了桌上轻声哼哼着。 别哼了,给我打包。生气归生气,早餐还是要吃的。 见自己早餐没有被嫌弃,江宜立马坐起来麻利地为宋卿打包早餐。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江宜边装边想,她就不相信宋卿搂着自己真的忍心睡素的。 开工以后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因为二人的工作原因,所以都没有赖床的习惯。 即使是周末,二人也起得很早。 宋卿抬手扎着头发,江宜倚在浴室门上看着她的动作。 今天我要去医院,邹晋也会去,不过我不和他吃饭,结束了就来找你。宋卿将长发挽起,檀木簪穿过发丝将头发固定住。 第162章 睡眼惺忪的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今晚想吃什么?宋卿洗了个手,用沾着水的指尖捧起江宜的脸:今天开始许意下了晚自习会过来吃饭,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给她单独打包。 江宜任宋卿捧着脸,眯着眼睛瞧她:没关系,她一个小女孩独居也挺不方便的,以后到了饭点就一起过来吃饭,要不要给她门口安个摄像头什么的,不然真的蛮危险的。 宋卿有和江宜提过一两句关于许意的事情。 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个人生活在江城,每天就靠吃点速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天天吃垃圾食品。 江宜想起当年独自在外的自己,房东妈妈也很心疼自己,每天都会叫自己去吃饭。 可是中国胃的江宜最开始时吃白人饭,真的是边吃边吐。 一直到后面江宜学会了自己做饭,只是课业太重,一忙起来也是只吃速食。 宋卿听着江宜的话,诚挚的语气里没有半分醋意。 乖崽崽。宋卿吻了吻江宜的唇,印下一个奖励似的轻吻。 江宜扣住宋卿的腰,加深了那个吻。 姐姐我今天也要出门。一吻结束,江宜将脸枕在宋卿的肩膀上:可能要和鸢姐吃饭,聊一些工作上面的事情,姐姐刚好看完了宋妈可以直接过来跟我们一起。 今天是周末,江宜约了薛静鸢想聊一下关于那个项目的事情。 因为离职的事情,薛静鸢这半个月都有些低气压,手底下的毕业生可吃了苦头,被训的眼泪汪汪。 你们聊工作的事情我会不会不方便?宋卿体贴道:刚好我中午去找瑶瑶,她又失恋了。 宋卿的声音带笑,姚佳瑶和她的姐又开始了漫长的分分合合,每天宋卿处理卷子的时候还得处理姚佳瑶的感情状态。 而且,自己也到了复查期。 好。江宜吻了吻宋卿的眼睛,轻叹了声:真想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然后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就好了。 宋卿被她这孩子气的话逗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好啦,快点收拾。 ... ... 病房外的安保已经撤掉了,宋雪意的身体状况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宋卿推开门的时候,江枝正在给宋雪意削苹果,二人不知道在聊什么,偶尔有几声轻笑。 听见门开的声音,宋雪意抬起了头,看到宋卿身后跟着的邹晋,脸上的笑意更甚。 小邹来了呀?江枝立马站起来搬凳子,亲热道:坐吧。 邹晋忙不迭地递上礼品,边递边冲宋雪意讲话:阿姨,您的身体好些了吗?卿卿刚给我讲的时候我担心坏了。 哎哟,这孩子,我都说了不要告诉你,她还是说了。宋雪意笑得温柔:不耽误你休息吧? 邹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亲热道:怎么会耽误,我担心您都来不及呢。 二人有说有笑,气氛一派祥和。 宋卿站在邹晋身后,面色平淡,仿佛眼前的两个人是陌生人一般。 宋雪意先是问了邹晋工作,接着又问了邹晋的家庭情况。 邹晋有问必答,话说得体面又客气,堪称滴水不漏。 见气氛缓和了,宋雪意话锋一转,终于还是来到了关键:卿卿啊,你看你和小邹都不小了,感情也稳定了,什么时候订婚啊? 尽管已经知道了剧本,但在听见订婚两个字的时候,邹晋的心里还是一惊,忍不住泛起喜悦。 邹晋侧过脸看向宋卿,眼神里有些许期待:我没有问题的,就看卿卿的意愿了。 就连坐在一旁当空气的江枝也忍不住抬起眼期待地看向宋卿,等待着她的回答。 三双眼睛注视下,宋卿慢慢地勾起唇。 妈妈,如果您执意如此。宋卿语气稍停,忽而一笑:那我希望您不要后悔。 宋卿这话讲的很突然,宋雪意没有反应过来其中意思,下意识以为是邹晋人品不行,她看向邹晋的视线多了几分探究。 被盯着的邹晋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立马接话:阿姨您放心,我会用尽全力对卿卿好的。 如果有生之年她肯给我机会的话。 如果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合约的话。 邹晋侧过头痴迷地看着宋卿的侧脸,在心里想,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对宋卿好一辈子的。 第65章 卿卿, 不要用这个语气和你妈妈讲话。江枝看着宋雪意的表情里有了犹豫,立马乘胜追击道:你妈妈只是希望能亲眼看见你幸福,她对你一向没有二心的。 江枝的话里有话瞬间提醒了宋雪意, 她看向邹晋眼神里的犹豫也散去。 口说无凭啊邹晋。宋雪意笑着警告道:你要是敢对卿卿不好的话,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63章 邹晋立马抬起手曲起指尖比天, 认真道:我起誓,如果有幸和卿卿有以后,我将生生世世对她好, 若有违背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看人起这么大的誓言, 宋雪意抬眼看向女儿, 等待着宋卿的反应。 已经明确了母亲的态度, 宋卿也不再和她多费口舌,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把订婚宴定在下个月二十号吧。 宋卿的口松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其余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个月二十号...宋雪意沉吟片刻,反应过来:是五月二十号呢,果然是个好日子。 江枝还是有些怀疑, 她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会突然松口,明明那天在走廊上还对自己说爱江宜爱的死去活来。 现在在宋雪意面前又轻易答应了和另一个人订婚。 看来是自己的计谋还没有用上就已经胜利了吗? 邹晋看着宋卿冰冷的神色, 心里最后燃起的喜悦也熄灭了。 这一场合约,明明自己是最不该入戏的人,可偏偏却入戏最深。 微怔的三人各怀心思, 有喜有忧。 我只有一个要求。宋卿看向江枝,眼神冰冷:我要江宜当我的伴娘, 并且全程陪我备婚,而且在我结婚前, 我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否则...... 当然。宋雪意被宋卿的突然松口给冲昏头脑,转过眼看江枝:小宝和大宝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是要当伴娘的! 江枝看着宋卿眼里的警告,心里有些复杂。 我要她的亲口保证。宋卿盯着江枝,语气里已经有了不耐。 她不知道江枝在背后对江宜做了什么,可在来住院部的电梯里,宋卿听到了两个小护士的轻声讨论。 江宜要离职了。 还是因为个人原因离职的。 以现在江城医院的情况来看,多半和江枝脱不了干系。 宋卿不知道江枝后面还有什么手段留着对待江宜,但宋卿都希望江枝能就此收手。 江枝解读出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好。 距离江钟国给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星期不到,江枝已经推掉了全部的工作陪在宋雪意身边。 对于这样一个已知失败的任务,江枝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要留在宋雪意身边度过这一周,就算是和宋雪意死在一起,她也无怨无悔。 宋雪意是四个人里唯一有笑意的人,她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松口,但只要松口就是胜利。 大宝... 她抬起手去拉宋卿,站在眼前的女儿为她遮住了窗口的阳光。 逆光而站的宋卿身后是一颗开得正盛的白玉兰。 不同于其它的花树,这一棵长得格外高格外壮,已经远超出种花人能裁剪的范围了。 ... ... 我在最高的那棵白玉兰下。 江宜将电话夹在耳侧,看见薛静鸢的车过来时挥了挥手:我看见你了。 本来约好直接去吃饭的,但是薛静鸢的母亲仍然叫人给她快送了午餐。 所以薛静鸢又回了趟医院拿到了那个饭盒。 上车。薛静鸢将车窗降下,冲江宜扬了扬下巴:是不是等很久了? 江宜在后座落座,将车门关上:不久,我也刚刚到。 透过后视镜,薛静鸢看着江宜额角细细密密的汗,嗔怪道:怎么不挑个凉快点地方站? 晒太阳补钙嘛。江宜冲她笑:鸢姐想吃什么?我请客,随便吃。 薛静鸢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发财啦? 离职的消息传出来半个月了,江宜每天跟个没事人一样到点上班,最近心外的手术排的少,江宜除了面诊外偶尔帮薛静鸢带几个学生的课。 薛静鸢堵着气,不肯和江宜讲话,半个月来今天是二人讲话最多的时候。 我一直很有钱啊。江宜嗯了声,瘫在椅背上垂眸看薛静鸢:不然这么多年岂不是在国外白混了? 想起江宜的母亲身份,薛静鸢笑道:行,刚好江城新开了家私宴,走的高奢路线,江有钱带我去体验一下? 随便吃。江宜玩笑道:需不需要为你包场?让所有人只服务你。 薛静鸢被她逗笑,切了声,抬手将车载音乐打开。 王心凌的黄昏晓轻轻唱着,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搁在江宜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掏出手机解锁。 这是她在国外用的手机号码,能联系到这个手机上的全是她在国外的好朋友。 弹出的新消息上写着【姐,已成功破译您发来的所有联系方式,将秘密监听。】 看着这条消息,江宜的笑意更甚,她将手机收回口袋,满意地闭上了眼。 等薛静鸢将车停稳后,江宜已经靠着椅背睡过去了。 第164章 江?薛静鸢轻声唤道:到地方了。 她的声音温柔,像在唤爱人一般带有些许哄。 饭盒放在副驾驶上,薛静鸢沉眸落在打包袋上,对着樱花牌忽而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静鸢的车开得太平稳的原因还是因为脑袋上的伤口。 江宜总是觉得自己的睡眠频率有些太高了。 她揉了揉眼睛,轻哼了声。 你最近的睡眠频率有点过高了。薛静鸢看着江宜的睡眼惺忪,有些担忧道:是伤口导致的吗?后遗症? 江宜抬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将眼睛里的生理泪水眨掉,摇了摇头:不知道诶。 医生开得药有在吃吗?薛静鸢不放心道:要不等下再去挂个诊? 江宜靠在椅背上缓神,有在吃的,我也觉得最近的睡眠频率太奇怪了,或许得断药。 不许!薛静鸢嗔怪道:本来就伤在脑袋,你还断药,不要命了? 醒过神的江宜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人,轻笑道:鸢姐您气消了对不对? 没想到江宜话锋急转,薛静鸢哼了声转身道:醒了就下车。 这家私宴是新开的,相传老板是江城首富,店是做的京城四合院的装修,雕着花的朱红大门和屋脊上盘着的龙工艺精美,价值不菲。 光是店门口就放了两尊纯金的大狮子,一溜穿着工作服的服务生站在薛静鸢的车旁等着迎接。 江宜看着这么大的排场,总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间有些回忆不起来。 点完菜了的薛静鸢看着落座在身侧的江宜,眼神温柔:这家只做京城菜,厨子是从京城空运来的。 江宜点了点头,满意道:不错,这个地方很适合谈事情。 她们坐的包厢是四合院的最中间的一间。 贯彻了门头的贵气装修,包厢内随处可见的古董瓷器,昂贵的乌木桌椅在灯下泛着暗红光芒。 桌中央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君子兰,角落处还摆着装饰竹,空气中燃着淡淡的檀香。 非常典雅的装修布置,江宜轻叹了口气:鸢姐我们来聊聊合作吧。 江宜的谈判方式永远是开门见山的从不绕弯子。 薛静鸢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托腮道:你马上离职了,怎么和我合作? 就是因为要离职了。江宜迎上她的视线,轻声道:才要来和你合作啊。 薛静鸢有些不解地嗯了声,等着江宜的解答。 项目是以鸢姐您个人的名义申请的,也就意味着您走项目走。江宜的指尖轻轻叩着桌子,淡声道:只要鸢姐点头,我的团队随时回国。 薛静鸢被她的直接给惊讶到,她猛然想起第一次和江宜聊这个话题时,眼前的女人也是这样的神情。 泰然自若,眉眼间是自信又张扬的傲。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所以这就是你的离职原因吗?薛静鸢有些意外,先是来到我科室接近我,然后等着项目下来,辞职以后把我带走? 江宜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耸了耸肩: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见人点破自己的想法,江宜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本来江宜就没有打算在江城医院一直干下去,不过是以此为过渡点,等到项目落进薛静鸢手里,直接连盆端走。 薛静鸢被她干脆的承认态度惊讶到,她看向江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和难以置信。 相处的这么多天里自己居然会把江宜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她可是年纪轻轻就震惊国内外医学界的奇才,荣誉多到数不过来,一人管理团队的江宜啊。 你让我意外。薛静鸢还在惊讶,她托着腮把对江宜的小孩滤镜打破:你的野心和筹谋居然没有半点流露出来。 薛静鸢看着江宜和那人相似极度的眉眼,忽然有些想笑,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抱着别样的心思啊。 能被人看出来的不叫野心。江宜抬眸看向薛静鸢,微微勾起唇:那是愚蠢。 薛静鸢不掩饰眼神里的欣赏,直视着江宜的眼睛。 我相信鸢姐是聪明人。 江宜端起茶杯,我给您一顿饭的时间。 不用。薛静鸢端起杯子轻轻碰了碰江宜的杯子:你已经彻底吃准我了。 这个项目是薛静鸢的执念,从江宜进医院前就已经查清楚了。 现在审批过了,江宜却走了,只要自己还想做这个项目,除了跟江宜一起走外别无他选。 包厢门被推开,服务生进来上菜了。 女人的笑声在屋外响起,江宜只觉得有些许熟悉,抬起眼望向门口。 一道金色的倩影翩然入内,手中轻摇着折扇,如瀑的卷发散在身后遮住盈盈一握的软腰。 第165章 在看清人脸的那一瞬间,江宜终于想起了对这个地方的熟悉原因。 水头极好的翡翠被打磨成细细的小圆珠串,叠戴着两圈在胸前,古金色的掐腰旗袍上,暗紫的金线细细绣着翩然欲飞的蝶。 好久不见呀~云九纾倚在门框上,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我亲爱的江小宜。 薛静鸢看了眼门口的不速之客,转过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江宜,猛然想起莫淮水那次和自己告状说江宜恋爱了。 眼前这个妖孽般的女人难道...... 薛静鸢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在心里感叹自己对江宜了解的贫瘠。 第66章 站在门口的妖孽让江宜简直没眼看,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将头低下去。 早在薛静鸢说高奢私宴时自己就该想到的...... 喂!江小宜!云九纾将人躲避的神色,有些生气地叉腰道:你这就不认我了吗? 这声嗔怪也有些许暧昧。 正喝水的薛静鸢一呛, 轻轻咳了起来。 够了...云九纾是江宜最害怕也是最不喜欢的类型,她太过于风情了, 让江宜有些招架不住。 看着江宜羞红的耳尖,云九纾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摇着折扇轻叹了声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当初你是怎么和你姑姑承诺的会好好照顾姑妈的?这就忘记了? 姑姑? 薛静鸢眼里燃起汹汹的八卦之魂,目不转睛地看像眼前的两个人。 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的姑妈和害羞内敛的躲闪侄女, 这个配置好像在gl小说里很常见...... 薛静鸢的想法不可自抑地跑偏了, 她端起杯子又浅浅抿了一口。 够了......江宜猛地站起来, 她的耳尖和脸已经红到滴血。 云九纾这颇带有引导意义的话已经成功让薛静鸢想入非非了。 看着一脸吃瓜看好戏的薛静鸢,江宜叹道:鸢姐,这个人是我姑妈,我姑姑还活着,我和她也没有多的情感。 姑姑还活着,没有多的情感。 薛静鸢脑子里自动生成的gl小说啪嚓一下烂尾了。 这个是我的同事。江宜叹了口气, 有些无奈:姑妈,我们在聊正经事。 咳, 您好。薛静鸢放下茶杯,随后站起来冲云九纾伸出手:我叫薛静鸢。 云九纾听见江宜不情不愿地叫出那声姑妈,只觉得浑身苏爽, 她轻轻捏起薛静鸢的手,云九纾, 幸会。 有了亲过宋卿的前车之鉴,江宜没让两个人多握, 抬手将薛静鸢的手拉开了。 她觉得既然都改口叫姑妈了,就有必要守护一下姑姑的感情状态。 云九纾本来也没有想亲薛静鸢,毕竟她也不是谁都调戏的,但看见江宜提防的视线,云九纾忽而一笑,冲江宜眨了眨眼。 刚刚是在wink吗? 薛静鸢捕捉到这个关键,脑海里烂尾的小说又开始自动续写。 姑妈有什么事吗?江宜的声音有些不客气,言外之意是没事就快走。 如果是一般人听了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肯定会不悦,但云九纾可不是一般人。 轻晃着折扇的云九纾环视了一圈桌上的菜,拍了拍手唤来服务生:上最高规格的宴席,以后只要是江小姐的预定统统都是最高规格。 服务生点了点头,立马叫人进来撤菜。 这家店是新开的,云九纾惯例会去新店搞突袭,在到店后看清最新一单的签名时,愣住了。 张扬肆意的字体,龙飞凤舞写着:江宜。 想起这个小侄女,云九纾转头就来了包厢。 看了眼坐在一旁疯狂喝水的薛静鸢,沉静淡雅的长相,眉宇间的那颗痣犹如神来之笔,是小妹妹最爱的成熟女人,云九纾八卦问:你女朋友呢? 包厢内就只有江宜和薛静鸢,没有上次见过的那个乖乖小女孩。 她有她的事情。江宜话音刚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弹出了新的消息。 【姐宝:崽崽吃饭了吗?】 【姐宝:我中午吃了韩餐,好难吃,晚上要不要喝莲藕排骨汤?】 【姐宝:等下有车回家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看着不断弹出的消息,云九纾眼尖一秒就扫到了那个备注:哟!姐~宝~ 被当众念出备注,江宜羞耻地抬起手盖住脸,无力地叹了声。 一生没有对手的江宜直到遇见了云九纾,她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江宜现在开始怀疑起宜程颂的眼光,她不敢想象宜程颂每天都过得是什么生活。 你姐宝说饭难吃,快去接来姑妈家吃饭。云九纾就喜欢看江宜这副小模样,越看越想欺负:江小宜你不会这么不体贴吧? 够了姑妈。江宜无力地叹了口气,我错了,我以后见您一定第一时间打招呼。 见人服了软,云九纾心情大好,看着已经吃瓜吃到眼睛发光的薛静鸢,云九纾终于收了玩心。 第166章 好啦,你们接着聊正事吧。云九纾收起笑意,正色道:以后不论是江小宜还是江小宜的朋友,来吃饭报个名字就行,有什么意见也尽管提,姑妈都会满足。 后面的话是对着薛静鸢说的,她忙不迭站起来客气道:多谢姑妈。 该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改口,但薛静鸢还是跟着改口了。 瞬间辈分大降。 调戏够了的云九纾走出包厢,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女人脸上的笑意散去。 她掏出手机给置顶位的人发去消息。 【小侄女在医院受委屈了,现在要单干,给我拨个医疗点,我投个医院。】 云九纾发完消息,将手机收回口袋。 妖孽般的人不笑时,眉眼间自带狠厉,她偏头对跟上来的助理说:这周一帮我给市长递个拜帖,就说我新店开业请她过来喝彩。 江宜离职的事情多半和江枝有关,虽然江宜说要单干,但如果她在医院受了气...... 云九纾的脸色彻底冷下去,那就不要怪自己在江城搅动点风雨出来了。 ... ... 云九纾换了菜,还顺带升了一下江宜包厢的服务。 薛静鸢还真就体验到了江宜说的那句专人服务的特殊待遇。 等二人吃完饭走出去时,云九纾已经离开店里了。 我要回医院整理我的资料,周一提离。薛静鸢晃了晃车钥匙:要帮我吗? 江宜看了眼时间才刚下午两点,自己回了宋卿消息后还没收到回信。 不想一个人回家的江宜点了点头,给宋卿发了个消息后,应了声:好啊,刚好等下我叫我女朋友来医院接我。 你真有女朋友啊?薛静鸢捕捉到关键词,八卦道:谁啊? 上次莫淮水告状时,薛静鸢是不信的,但现在由江宜亲口认证了,那肯定是坐实了。 看着眼前人的眉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顿饭吃完,薛静鸢突然在江宜身上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等下你就知道了。江宜看了眼薛静鸢的无名指,随意问道:鸢姐,你知道哪里做戒指最好吗? 薛静鸢脚步稍停,回过头问:戒指? 对啊。江宜粲然一笑:现在谈恋爱肯定都是要戴戒指的嘛。 薛静鸢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戴上了那枚戒指,她举起左手端详了下忍不住轻笑道:好啊,帮我整理完资料,我就带你去做戒指的地方。 我这枚戒指可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呢。这是薛静鸢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人。 看着灯下闪闪发光的戒环,薛静鸢陷入回忆里,眉眼都不自觉地柔和了。 第67章 江宜看着薛静鸢柔下去的神情, 视线也落在了那枚戒环上。 bh是一家专接女同性恋单的戒指店,薛静鸢手上那枚是很老的款式了,纯银的素圈上小缀着小碎钻, 看样子是店最初的款式。 但看得出薛静鸢养护的很好,在自然光下戒环仍然泛着耀眼的光晕。 可是薛静鸢不是没有恋爱对象吗? 江宜恍惚想起莫淮水好像和自己八卦过, 说薛静鸢一没结婚二没交往对象,平日里除了接诊带学生,其余的心思都扑在那个项目上......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 难道这个项目和薛静鸢的爱人有关? 江宜的众多优点之一就是不好奇, 不八卦,所以她静静等着薛静鸢开口。 只是等了一会儿, 只等到了薛静鸢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吧。 薛静鸢并没有想讲这个话题的意思, 甚至还有些明显的排斥,她将戴着戒环的手收进口袋,努力平复着心情。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服务生很体贴地将车开了过来。 但是薛静鸢已经没了刚刚吃饭时的愉快和从容,甚至还有些低气压。 感知到身侧人的情绪低落,江宜很体贴地没有多问, 只是点头应了声好。 从私宴回到医院,一路上薛静鸢都没有再开口讲过话, 只是默默地将车载音乐声音调高了些。 王心凌一遍一遍唱着那首黄昏晓,低沉的声音和车内的气氛一样。 薛静鸢陷入不可自抑的悲伤中,车窗降下一半, 四月里和熙的春风从车窗外灌进来。 路旁的樱花树已经被反复无常的骤雨给打落得只剩零星,樱花随着三月的离去落尽。 唯有挂在后视镜下的那个樱花牌封存着那几朵樱花, 一年四季,四季如一。 眼前一个红灯, 薛静鸢将车停稳,忍不住看着樱花牌发呆。 樱花如初,只是牌上的照片已经看不清了。 就算是留住樱花,也留不住春天。 江宜听着薛静鸢叹气,默默闭上了眼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第167章 ... ... 好晒哦卿卿。姚佳瑶撑着太阳伞,娇气道:你走过来点,这边有阴凉。 江城的春天很短,四月的太阳里已经有了些许毒辣的夏天预告。 宋卿盯着手机上的导航,核对着地址。 这是一家大众评分最高的店,宋卿查询对比了很多家店后才终于选定。 在看见阳光下盛开的百合花时,宋卿才漏出笑:到啦瑶瑶,就在前面。 跟在后面的姚佳瑶抬手遮住头顶,眯着眼顺着宋卿的指尖看过去。 这是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店铺,车进不来只能靠走路。 乍一看和寻常店铺差不多,只是门口栽种这许多颜色不一的百合花,一朵一朵在太阳底下开得正盛。 爬山虎的藤蔓攀上店牌,黑体的bh字样被绿藤缠得几乎看不清。 姚佳瑶叹了声道:到底是什么店,值得你顶着大太阳就跑出来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宋卿转过身挽起姚佳瑶的肩膀,哄道:已经给你点好奶茶了,抹茶星冰乐,两份。 听到自己爱喝的,姚佳瑶一改刚刚的娇气,立马收了伞加快步子跟上宋卿。 推开店门进去,姚佳瑶才知晓这是一家戒指店。 墙上贴着许多情侣的照片,无一例外的全是女生。 有穿着校服的少女在教室的合影,有穿着婚纱十指紧扣的红底照片,也有头发花白依偎在一起的抓拍。 她们的性别的女孩,爱人的性别也是女孩。 包括这家店的店主也是女生,看着推门进来的人,立马从柜台里站起来:您好,请问是预约过的宋女士吗? 宋卿点了点头,对,是我。 店主看着二人,误以为两个人是一对,亲切道:您二位想做什么款式?工期要一周,您来取的时候可以带来您们二人的合影放在我们的墙上,照片永远不会被取下来的。 宋卿见人误会了,立马解释道:她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告诉我的爱人,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对的。姚佳瑶也解释道:我们俩不是一对。 认错人的店主有些尴尬,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是我先入为主了,宋女士有喜欢的图纸吗?我们这边有模板需要看看吗? 宋卿心里已经有了小小的雏形,但是也没有拒绝:那我可以先看图纸吗? 当然。店主从身后取下厚厚的一叠图纸递过去:这里面有我们自己的设计,也有来这里做过戒指的情侣给出的图纸,您如果有自己的想法,这里有纸笔您可以描述出来,我帮您建模看效果。 看着递来的厚厚一打,宋卿忙不迭接下,冲店主道谢。 姚佳瑶对戒指没什么兴趣,倒是照片墙比较吸引她。 趁着宋卿和店主沟通的时候,姚佳瑶独自站在照片墙上看了起来。 不同的年龄段,每一张照片都是故事。 她的视线流转,最终定格在被藏在深处的一张有些许褪色被重新塑封过的旧照片上。 照片上并肩站着两个少女,背景是江城大学的樱花园,高一些的女孩眉心有一枚痣,看上去慈悲有亲和。 姚佳瑶看了眼照片日期,二十年前的照片了,难怪旧了。 已经和店主沟通好了的宋卿抱着一沓子照片坐在了沙发上,开始仔细挑选着。 看完照片的姚佳瑶反应过来什么,转头问:卿卿,你是要和家里人出柜吗? 姚佳瑶并不知道宋卿有对象,只是在她锁骨处看过那一抹暧昧的红痕,和偶尔会弹出的会让宋卿第一时间放下手里工作去回复的消息。 以宋卿的长相和家世,她这个年纪没对象才奇怪,姚佳瑶一直以为宋卿这样乖的人会和大部分人一样到了年纪相亲结婚。 直到来了这个店以后,姚佳瑶才反应过来宋卿的对象也是女孩子。 宋卿点了点头,手里筛选的动作没停,对呀,你没考虑过吗? 这是一句无心的问,但却真的把姚佳瑶问愣住了。 和家里出柜...... 这个念头姚佳瑶还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 她和异国恋的伴侣分分合合好几年,即使是情到浓时爱到最深处,姚佳瑶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将人介绍给父母。 对于未来,姚佳瑶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者说,姚佳瑶从来没有考虑过会和那个人有未来。 见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人停住,宋卿也有些意外,她将手里的图纸放下,转过身看好友。 真的一次都没有考虑过吗?宋卿的问询没有恶意,纯粹是惊讶。 因为姚佳瑶的爱情实在是太轰轰烈烈了,从她平日里和自己的抱怨中依稀能总结出些许。 第168章 姚佳瑶的爱人只比她大一岁,两个人家里是从祖奶奶那辈开始的世交。 但姚佳瑶的父母在江城发展,她的爱人常年定居在国外。 好像两个人都是独女来着,在姚佳瑶二十岁成人宴上,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位世交。 单身二十年的小少女对人一见倾心,穷追不舍四年终于将人拿下了。 大学毕业的姚佳瑶出国都是去了世交所在的国家,两个同居了六年,中间磨合争吵分手折腾了六年。 一直到姚佳瑶在国外完成了学业才不得已回了国。 宋卿认识姚佳瑶这么久,除了在她手机里看见过那位世交的照片,还一次都没见过真人。 隔着大洋彼岸,两个人平均一个月分三次手。 每次分手姚佳瑶都会轰轰烈烈地哭一场,或着抱着酒瓶喝个通宵。 既然都快七年了,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过公开吗? 宋卿看着好友落寞下去的表情,思索着怎么安慰她。 但安慰人一向都是宋卿的弱项,她挣扎良久只是抬起手拍了拍好友的背脊。 人总是要走散的。姚佳瑶的语气有些低:眼下快乐就好了。 姚佳瑶的声音有些闷,一向开心的人难过起来,就像是被迅速抽干水分的花,溢出来的悲伤比快乐的情绪浓烈不止一倍。 那,努力一下呢?宋卿小心地安慰着,或许,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一样? 安静的小店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店里放着柔和的轻音乐,店主很体贴地搬了凳子坐在门口逗弄小猫,没有打扰客人的独处。 她不会为了我来到我的城市,我也不会为了她住在她的国家。一贯开朗的人笑得有些牵强,姚佳瑶轻叹了声:从一开始她就和我说过,她不会因为我更改她的人生目标,也不会为了我去放弃她的生活。 宋卿听姚佳瑶讲过无数次对那个世交的爱,但还是第一次听到世交对这段感情的态度。 抱着已知结局开始的爱,这段感情的天平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同样,我也不会为了她改变我人生轨迹。姚佳瑶说的有些艰难,语气里已经有了悲伤:我记得我回国前一夜,她和我说如果我遇到比她更好的人,可以先选择对方,她会祝福我的。 这种感情观是宋卿不太能接受的,而且看姚佳瑶的状态,根本不像是会再爱上别人的样子。 戴上好友滤镜,宋卿只觉得这个世交好渣,于是轻声劝:瑶瑶,她不值得... 我知道的卿卿。姚佳瑶又叹了声气:但是她的选择我也可以尊重,家族基业很大,她父母花了很大力气培养她,我父母也一样,数不尽的金钱和时间,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宋卿对姚佳瑶的家世不太了解,只知道她家在江城也是富人阶层。 姚佳瑶今年三十一,那么她的世交今年已经三十二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彼此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 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等我妈退休了我可能也要辞职回去接她的班了。姚佳瑶的声音很淡,带有一种她从未流露出的沉重:我能保证我不变心,但我不能保证她。 那你们,不打算再见面吗?宋卿的手还停在姚佳瑶的背上,轻声问:或许见面了就会改变主意呢? 宋卿想到自己和江宜。 如果不是江宜回国,那么自己可能也和姚佳瑶一样吧,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用濒死的身体完成母亲的愿望,然后带着对江宜的爱与恨,孤独地死去。 直离开这个世界前,也不会再见一面。 但是姚佳瑶和自己不一样,她有健康的身体,只要她愿意和争取,那么还有很长的人生等着她。 她的死亡和自己的死亡也不是同一个概念的。 不会的。姚佳瑶有些落寞地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凄凉:她送我上飞机前和我说,不要再来她的国家找她,她是不会见我的。 第68章 姚佳瑶的话弄得宋卿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从未想过除了死别外, 还有这样无力的阻碍。 一个家族的基业不是靠一个人积攒下来的,如果因为爱而丢弃家族基业,好像确实有些任性。 宋卿陪着姚佳瑶叹气, 手搭在她背上没有拿开。 没关系啦卿卿。姚佳瑶强迫自己开心起来,挤出笑道: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 希望那个时候我已经成长为很优秀的人了,让她来倒追我。 看着好友强撑出来的笑意,宋卿有些心疼。 好啦, 不许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姚佳瑶抬手捏了把宋卿的脸说: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讲讲,你瞒着我的事情可不少呢。 姚佳瑶转移着话题, 明显是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第169章 宋卿也很体贴地不再追问, 将手里的图稿分给她一半问:那你想听什么? 听你的那一位啊, 是不是就是医院那个妹妹?姚佳瑶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人,能与宋卿般配的除了见过两次的江宜外,再没有别的合适人选。 宋卿长得好看,性子温婉,行事利索又周全,姚佳瑶认识她这么久以来, 见过的宋卿追求者不计其数,男女都有。 但是姚佳瑶觉得每一个人配得上自己的好朋友。 现在宋卿突然说恋爱了, 除了江宜,姚佳瑶想不到更合适的人。 见人猜出来了,宋卿也没有反驳, 只是笑着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呗,你们俩谁追的谁啊?虽然就见过江宜两面, 还有一次是醉酒后的失态,但是姚佳瑶对江宜的印象就是很深刻。 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 只需要一面就足以铭记一生。 对,是她。提起江宜,宋卿总是会不自觉地变温柔,眉眼间的笑意藏不住:是我先暗恋的她,然后是她表的白。 提起旧事,宋卿的话也开始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对江宜的感情变质的,不再只是姐姐对妹妹的在乎,而是从心里蔓延上来的占有欲。 就像小时候看中一个喜欢的玩偶,不仅想占为己有,就连别人提一下看一眼都不愿意。 可偏偏江宜从小就是万众瞩目般的存在,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宋卿只能以姐姐的名义吃一些飞醋。 直到那年路灯下,江宜吻了自己,对自己告白。 现在想起,宋卿都还是恍惚。 那不见天日的暗恋时光突然被撕破了条口子,带着一身阳光的江宜蛮横地闯进来告诉自己。 这段感情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姚佳瑶听见的是少年时期的恋爱版本,宋卿对中间的分离进行了隐瞒。 在宋卿的讲述里,她们俩没有分离。 那么她们两个将会一路念书,顺利参加竞赛保送沪大,一起逃离江城。 和众多普通情侣一样,抽空一起吃饭,周末约会,放假去旅行。 真美好。姚佳瑶听入了迷,托腮感叹道:我要是也有一个青梅就好了,这简直是天赐的老婆。 宋卿笑了笑,轻声道:我也很庆幸,生命里可以拥有这样一份天赐的礼物。 可是。姚佳瑶话锋一转,沉声问:她知道你的病吗? 一句话将宋卿从梦境里中惊醒。 是啊,江宜还不知道自己的病。 如果江宜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宋卿不敢继续深想,她垂下眼睛看向图纸,淡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挑戒指吧。 没故事听了的姚佳瑶轻叹了声,也开始帮着宋卿看款式。 这家店的戒指款式和风格非常多,且接单非常佛系。 一枚戒指定做期间是不会再接别的单了。 ... ... 不好意思啊江江。薛静鸢挂了电话,满脸歉意道:我刚刚打了电话,店主说今天已经接单了,档期要排到下个月了。 江宜坐在路边,身侧放着薛静鸢整理出来的资料箱。 刚刚帮薛静鸢搬完了所有的东西后,薛静鸢才想起来做戒指需要提前预约。 等她打完电话被告知,今天已经有客人到店了。 没关系。江宜看着已经落下的太阳,火红的霞光从天际线处烧上来,迅速蔓延整片天空:那我约下个月的就是了,八月份前能拿到就好。 八月?薛静鸢有些不解:是特殊日子吗? 江宜点了点头,轻叹了声:八月六号,是我和她的恋爱纪念日。 大忙人江宜素来不爱过带有纪念意义的节日,可唯独每年八月六号,不论多忙的事情她都会推掉,专门空出这一天的时间去挑礼物。 尽管过去十年里的礼物都没有送出去,渐渐在江宜家的客厅堆出了一个角落。 但现在来看,今年的礼物是可以送出去的。 那肯定能赶上的。薛静鸢笑着将手机收回口袋:我和店主预约了下一个空档期,肯定在八月前能拿到。 谢谢啦鸢姐。江宜冲她笑:你现在要回家了吗? 看着一箱一箱文件,薛静鸢点头道:是呢,回去整理资料,把我收集到的病例做一个汇总,而且家里有个老母亲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提起母亲,薛静鸢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些许。 那是唯一和她有关的人,也是唯一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 好。江宜站起身道:那我帮你把东西搬上车?然后我在这里等我女朋友。 第170章 薛静鸢也没客气,打开了后备箱道:那就辛苦你了。 现在正是下午五点,路上已经有了早高峰的迹象,如果再晚一些恐怕要堵在路上了。 江城的晚高峰一点都不输京城,堵起来大排长龙几乎将人的耐心全部消磨掉。 等帮薛静鸢搬完关上后备箱,江宜挥了挥手,那周一见啦,鸢姐。 周一见。薛静鸢发动车辆,车载乐随之响起,王心凌的念白随之响起 有人说天刚要黑的时候 在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它叫黄昏晓。1 音乐声随着车远去,江宜看着手机上给宋卿发去的消息。 宋卿告诉她马上就快到了。 下午五点是晚霞最漂亮的时候,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神色匆忙的人肩上落着霞光,焦急的眉眼也柔和了些许。 江宜捏着手机发呆,脑子里又回忆起黄昏晓的歌词。 大概是今天跟着薛静鸢听了一整天吧,江宜都已经会唱了。 有些悲调的歌居然和黄昏格外适配。 正当江宜怔神时,一阵轮椅声从身后响起。 站在路旁的江宜下意识为人让了让,可是轮椅声却在身后停下了。 江宜以为是需要帮助,刚准备转过身问时,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黄昏下,江枝眉眼间的厌恶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母女二人无声地对视了下,江宜率先挪开视线,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准备让开。 可谁料江枝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她要结婚了,江宜。 江枝的声音让江宜停住了脚,江宜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转过身看她。 见人转过身,江枝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还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宋卿不会没告诉你吧? 手机上弹出消息,宋卿说一分钟后就到。 从医院出来的江枝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脸上化着妆,穿的也很正式,似乎要去见什么人。 已经一个月了,江枝腿上的石膏还是厚厚的,反复崩开的伤口影响了她的愈合,到现在还打着钢板。 看着眼前人眉眼间的嘲弄,和一副等待看热闹的嘴脸。 江宜冷笑一声:告诉我了呀,毕竟她又不是你。 仅仅一句话,就轻易让江枝黑了脸,她看着江宜的视线瞬间变得阴狠。 怎么?江宜无视她的愤怒,垂着眼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想将宋卿结婚的消息也登报吗? 江宜!江枝的情绪瞬间失控,她自己都不愿意展露的伤口被江宜轻易揭开,嘲弄的话就像一个耳光将她所有的体面全部打落。 熟悉的车牌渐近,宋卿轻轻按了声喇叭。 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在公共场所叫我。江宜走到宋卿车前,背对着江枝说:真的很晦气。 她说完没有回头看江枝,径直上了车。 隔着玻璃,宋卿看着脸色气成猪肝色的江枝,没有降下车窗打招呼的念头,而是一脚油门向前走去。 是不是等了很久?宋卿看着身侧正扣安全带的人,轻声问: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中午复查完宋卿就去了戒指店,光是选款和店主沟通戒指就占了大半时间。 等宋卿接到江宜消息时已经四点半了。 不晚的。江宜系好安全带,乖乖地躺在椅背上侧目看宋卿。 宋卿开车的动作很帅,随意挽起的发散落几分在肩颈处,遇到一个过弯时,单手打着方向盘。 姐姐今天过得怎么样?江宜看着宋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宋卿的状态要比过去好很多。 像是藏着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今天过得还不错。宋卿瞥了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顺利超越了前面慢吞吞的车,崽崽呢? 宋卿今天确实过得还不错,都说bh老板排单很随意,可宋卿预约时正好赶上空档期。 不出意外两个星期后就可以顺利拿到自己亲手设计的对戒了。 一想到江宜收到戒指时的模样,宋卿就忍不住开心。 她要告诉所有人,江宜已经有了所有权,而自己就是权利的主人。 我今天也很开心。江宜侧躺着,看着宋卿:不过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心。 帮薛静鸢处理资料的时候,江宜跟着看了几眼。 她才发现薛静鸢居然整理的这样细致,几乎将全国的二十岁到三十五岁的病人案例都收集到了。 整整五大箱a4纸,江宜不敢想象薛静鸢靠自己一个人是如何收集汇总的这样庞大的数据。 不过这也正好,帮江宜省去了初期准备的繁琐工作量。 第171章 现在看见宋卿,江宜的心也跟着静了下去。 这仿佛是宋卿生来具有的能力,让人觉得放松舒适,忍不住想要靠近。 别贫。宋卿被她逗笑:说好一个月就一个月,我可不会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心疼你。 见人识破自己的想法,江宜轻哼了声抗议着:姐姐~ 宋卿不吃这一套,可笑意更甚:没门,谁让你欺负我。 天际线的红霞蔓延整片天空后慢慢熄了下去,随着沿街亮起的路灯,燃烧殆尽的天空变成墨似的蓝色调。 到家以后,江宜率先去洗了澡,宋卿在厨房准备晚餐要用的材料,等着许意下晚自习一起吃饭。 工作室那边的场地已经有了不少回信,江宜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筛选着。 崽崽你今天药吃了没有?准备完菜的宋卿接了杯热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的江宜。 薛静鸢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就得弄完场地让佩妮她们过来了。 几个心意的工作室已经给了报价,江宜抬起头接过水杯,应了声:还没呢姐姐。 医生开的药还有一个月的剂量,江宜想起什么似的去掏药盒。 但是在将药倒出来的时候,江宜看着掌心的胶囊,视线闪过些许疑惑。 那你先把药吃了,今晚吃番茄牛腩好不好?宋卿将水递给她,见人盯着药发呆,宋卿奖励似地亲了亲江宜的额头,哄着:听话,吃了药快点好起来。 好哦。江宜仰起脸吻了吻宋卿的唇,将药攥在手心里,假装做出吞咽的姿势。 见人吃了药,宋卿又回到厨房盯着锅,牛肉的香气已经溢出来了些许。 江宜看了眼宋卿忙碌的背影,慢慢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她捏起其中一枚胶囊,用了几分力气掰开。 白色的粉末从胶囊里撒了出来,江宜低头闻了闻。 药剂没有味道,就连胶囊颜色都是正常的。 可是为什么会嗜睡呢? 江宜将掌心捏住,转身进了浴室去洗手。 今日份的药剂被水流冲走,看着沾水就溶解掉的药粉,江宜的视线暗了暗。 第69章 江姐, 人已经走很远了。天彻底黑下来,秘书揉了揉肩膀,觉得有些冷。 江枝还坐在路边, 手机上没有新的消息。 你确定是鹤苑的老板发来的拜帖?江枝转头问秘书:云九纾? 秘书将头点的飞快,边点头还边拿出云九纾发来的消息:您看, 真的是九老板。 与其说是拜帖,倒不如说是一封战书。 【江市长,我手里有一段录像, 感兴趣的话,我们聊聊?】 与这条消息一起发来的还有一段节选的视频。 视频点开是两个黑衣人架着昏迷的江宜走了进来, 将人摔在了地上, 与江宜一起出现在画面里的还有自己和江钟国。 这是江钟国来江城的那天, 他叫人绑了江宜,还见了血。 事情有自己倒还好说,可该死的是把江钟国的脸拍的那样清晰,如果视频流露出去,对江钟国又会是一道不小的冲击。 江枝闭了闭眼,有些不耐地叹了口气:打电话问一下她助理, 怎么还没来? 云九纾约的是晚上五点医院门口见,但江枝一直在路边等到九点, 也丝毫没见人来。 江姐,打了,但是没人接。小秘书将电话界面递过去, 上面已经拨打了无数通电话,可无一例外的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再打。江枝叹了口气, 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愿这种预感是错觉吧。 正当秘书焦头烂额打电话时, 一道刺眼的大灯遥遥晃了过来,直射着江枝和秘书的眼睛。 靠,他爹的到底会不会开车?秘书忍不住骂了一句,却发现那辆车径直朝着自己开了过来。 江枝被晃眼的远光灯逼的闭上了眼睛,默默等着车靠近。 一辆黑色的红旗车在面前停稳,车窗降下来,露出的脸却并不是云九纾的。 不好意思江市长,九老板说本来约好的是周一,但您非要今天,那只能麻烦您多等会了。云九纾的助理将车门打开,从副驾驶下来,高跟鞋落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地撞击声。 下来,请一下江市长。助理对车内的人说了声,车门打开,两个壮汉走了下来。 秘书下意识挡在了江枝面前,不满道:你们九老板好大的场面啊,明明是你们约的人,让我们等这么久不说,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们九老板就是这样大的场面呢。助理小姐勾了勾唇,红唇在夜色中有些显眼:九老板说了,如果江市长不愿意可以不去,随您。 第172章 说罢,助理小姐转过身,拍了拍手吩咐道:既然市长不愿意,那就原路返回。 谁说我不愿意。江枝冷冷开口,那就有劳九老板了。 原本站在两侧的大汉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抬起江枝的轮椅,将人放进了车里。 秘书一看老板没话说,立马也跟着爬上了车。 助理小姐坐在副驾驶,全程没有回头看。 江枝的手攥紧又松开,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车一直开到了鹤苑,门口并没有等着的服务生,整个鹤苑都被清空了,没有客人也没有服务生。 助理小姐推门下车,站在一旁看着保镖将江枝抬下来。 我们九老板说了,怕市长不喜欢铺张,特地将鹤苑清了出来,还是上次那间。助理脸上带笑,可话却是冷的:今天服务生放假,烦请江市长自己进去吧。 秘书同样堵着气,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江枝。 纵观整个江城,还没人敢这个态度和江枝讲话,她一个做生意的老板哪来的怎么大派头。 但是江枝却平和许多,冲助理小姐点了点头:九老板思虑周全,谢谢了。 她这一声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涵养的道歉就像一个拳头,将秘书的怒气砸没了。 秘书瞪了一眼助理,推着江枝进去了。 江姐...秘书忍不住开了口。 住口。江枝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就算是天大的火气,也给我憋住了。 云九纾得罪不得,是整个江城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个女人有钱有背景,更重要的是手段狠戾。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江枝是市长,但在云九纾面前也要保持着半分礼让。 城市的经济发展靠这种人带,那么这种人的傲气也不是轻易就能磋磨的。 再次路过那尊水月观音,江枝的心情已经和当初大不同了。 包厢的门开着,江枝一抬眼就看见了眼前的人。 摆在回廊上的水月观音正对着眼前人,可眼前人身上却没有半分慈悲的佛性。 红色的指甲捏着烟,云九纾慵懒地倚靠在躺椅上,见人进来也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她像一条盘踞着的金蛇,锐利的眼盯着江枝,呼出来的烟圈似吐出来的红性子,半隐在烟雾后面的脸美得惊心。 江市长。门关上的那一刻,云九纾慵懒地开了口:别来无恙啊。 她打着招呼,眼神里却是轻蔑,就连语气都淡淡的。 江枝不抽烟,闻着红酒味的尼古丁味道下意识皱了皱眉:九老板,我是有得罪您吗? 她的轮椅停在门口,不肯往里走。 对于云九纾,江枝一直都只是保持友好相处。 毕竟云九纾是江城乃至于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女企业家,不论男女,纵观全国在餐饮界都找不出与她匹敌的对手,她每年纳的税都够养活一座城的人了。 江城高端的私宴基本上都被这个女人给垄断了。 江城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多多少少都有把柄捏在云九纾手里。 只是江枝没想到,云九纾居然敢来威胁自己。 江市长这是什么话啊?云九纾弹了弹烟灰,抬手半托着下巴,酒红色的指甲对准着江枝:我不是递了拜帖约的周一吗? 那句挑衅的话,以及那段警告意味满满的视频,就是云九纾嘴里的拜帖。 江枝忍了又忍,将牙都要磨出火星子了:我知道九老板是聪明人,那我们就不要绕圈子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像戳中了云九纾的笑点。 慵懒倚着的女人大声笑了起来,肩头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 绕圈子?云九纾抽了口烟,慢吞吞地呼出来:既然江市长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又为什么在我的地盘动手呢? 提起动手,云九纾眼里的冷意更甚。 当她看见江宜被捆进来的时候心都更跟着碎了,尤其是江宜一个人倒在回廊上,江枝冷冷地说让她死。 一想到江宜这么多年都是跟着这样一个母亲长大,云九纾眼底的恨意就压不住。 费尽心思把孩子带走,居然是为了虐待。 简直不是人。 还害得自己和宜程颂满世界寻人,更害得她们姑侄分离。 在九老板这里动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江枝不知道云九纾和宜程颂的关系,也不知道她眼底的恨意从何而来:但九老板也是聪明人,有的人不是有钱就可以惹得起的。 江枝只想让云九纾把视频删掉,一旦视频流出去,江钟国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是么?云九纾冷冷笑了一声:那我偏要惹呢?江市长又能怎么样? 她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江枝攥紧了拳,隐忍已经压到极限了:那我们就一起完蛋吧。 第173章 我云九纾十八岁就接手家业了。云九纾轻叹了声:这种狠话我听多了。 江枝见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火:那九老板要怎样? 只要开出的条件不出格,先让她删了视频,什么都好说。 餐饮界我做的有点腻了。云九纾拨弄了下自己的卷发,淡声道:江市长觉得医院的发展有前景吗? 江枝心一惊,没想到云九纾的胃口这么大。 整个江城的餐饮界都被她捏在手里不说,现在居然要转头吞别的。 看出江枝的犹豫,云九纾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抽着烟。 隐在烟雾后的眼紧紧盯着江枝,就像是随时等候捕猎的毒蛇。 我可以给你批一个医疗点。江枝做出了让步:不过得等明年的文件下来走规划。 太慢了。 云九纾打断她,将烟掐在烟灰缸里:我看江市长也不是诚心来谈的吧,那这段视频不小心流出去的话,也就不能怪我没给你机会了。 话里的威胁意味拉满了,江枝抬起眼咬牙道:那你说你要什么? 我要江城医院。云九纾见已经将人逼到极致,也不再继续逗弄了:里面有个人我还蛮感兴趣的。 听到江城医院,江枝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云九纾看着她变得难看的脸色,忽而一笑道:别紧张啊江市长,你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走,我不拦你。 江枝手攥成拳,闭着眼道:江城医院是国家医疗点,不是我说给你就能给你的。 那我不管,我就是要。云九纾打断她的话,江市长别忘了,今年可是有一次大选呢。 今年的大选,就是江钟国稳定职位的最后一劫。 一旦视频流出去,那么江钟国守了这么多年的基业也就毁于一旦了。 江枝被逼到绝路,双眸猩红瞪着云九纾:好,我给你办。 没想到江枝松口这么快,云九纾忍不住轻笑起来。 视频必须销毁。江枝咬牙道:一旦流露出去,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段视频是掐准命脉的底线,一旦传出去不仅仅对江钟国的冲击不小,江枝苦守的市长位置也会不保。 江枝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见面的地方选在鹤苑。 相传云九纾从来不过问官场上的事情,官员上赶着巴结她都来不及。 可是不论是送钱还是送人,没一样能入了云九纾的眼睛。 而且这么多年,云九纾都孑然一身,身边连个情人都没养过,就连送人给她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性别好。 也正是因为云九纾不过问官场事情,嘴巴又紧,所以很多官员的私下交易都是在云九纾的场子进行的。 但这些云九纾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过。 江枝这么多年,不拉帮结派也不收贿受碌,可偏偏这一次,落了把柄在这个女人手里。 看向云九纾的视线更加冷了下去,江枝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切掉云九纾。 可是这是个死命题,云九纾替人保守秘密,那么就有秘密出面保她。 切向云九纾无异于切向江城的大动脉。 横竖都是死路。 好啊,不过...云九纾将音调拉长,慢慢地坐起来:我还要问江市长要个人。 江枝警惕地皱起眉,看向云九纾:九老板,你有点贪心了。 你可以拒绝。云九纾耸了耸肩,从身侧的烟盒里掏出烟点上。 细软的薄雾腾升起来,再次朦胧住了云九纾的脸。 你说。江枝再次退步:只要不过分。 见人妥协,云九纾轻轻笑起来:我记得江市长有个女儿对吧? 抬起女儿两个字,江枝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在云九纾开口要江城医院时,江枝就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 此刻云九纾说出女儿两个字时,彻底坐实了江枝的猜测。 又是因为江宜...... 这个人到底还要给自己捅多少篓子,惹多少祸。 她现在人在江城吧?云九纾看着江枝变得惨白的脸色,笑道:好像也是医生?在江城医院? 江枝皱起眉,冷声道:你查我? 江宜回国的事情明明被自己藏的很隐秘,为什么现在云九纾都知道了。 那一定是江宜惹了云九纾,不然这个疯子不可能突然无故找茬。 还是在换届这个节骨眼上。 别紧张嘛江市长。云九纾呼出烟圈,忽而一笑:礼尚往来,你也可以查我。 云九纾的背景干净的跟白纸似的,一看背后就是有人护着的。 任由江枝查破了天都不可能得到消息。 第174章 江枝警惕地看着云九纾,沉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江城医院。 云九纾话语稍停,将尾音拉长:顺便,想玩玩江市长的女儿。 第70章 云九纾的话里七分轻佻, 三分随意,丝毫不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有什么不对,似乎只是孩子气兴起的一场玩笑。 可江枝却笑不出来。 她要江城医院也就算了, 无非是从中间多走点关系给她就是了。 可是云九纾要江宜。 如果江宜真的可以这样说送就送,那自己还至于在这里受云九纾这个气吗? 江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她甚至连牙都不磨了,垂着眼不去看云九纾。 用沉默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可江枝没想到的是,云九纾就是要看她此刻的为难和挣扎。 什么玩玩江宜, 不过是提出一个让江枝短阶段动不了江宜的保障罢了。 就算是自己这条视频不流露出去,江钟国这个位置也是保不住的。 当初江家人对宜家人做的孽, 风水轮流转也该转回来了。 只等换届大选一结束, 宜程颂提上去, 第一件事就是做掉江钟国。 这么多年,江钟国压着江枝不让升,可自己在京城却接连跳升,背地里的脏手段可没少用,随便一条都够吃一壶了。 云九纾静静地抽着烟,等着江枝的回答。 为什么?长久的沉默, 江枝终于是忍不住了:为什么是江宜? 不是说云九纾不喜情爱吗?不是说送的不论男女都不收吗? 现在却在这里跟自己要江宜,还用的是玩玩两个字。 江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像是下一秒就要调转轮椅走人。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啊。云九纾的声音懒散,似乎在讲一件不经意的小事:要是江市长不介意, 我玩你也行啊。 说罢,她还真的打量起了江枝。 虽说江枝年近五十, 可是保养得当又天生丽质,外表年龄看上去和三十岁差不多, 尤其是眉眼间有一股子聪明的机灵劲儿,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灵巧。 云九纾的话和眼神都十分轻佻。 明明是这样下流至极的话,可被她这张脸说出来却并不会给人半分不适,甚至还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云九纾就是只修行千年的狐狸,早已经成了精。 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云九纾!江枝被她的话给气到,一贯隐忍的人也终于忍不了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云九纾,如果眼神能杀人,云九纾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云九纾却全然不在意眼前人此刻的愤怒和怒气,反倒是慢条斯理地看起了自己的指甲。 她知道江枝的脾性,能在一个位置上被压二十年,那气度和容忍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就算是自己将她逼到了极致,她也不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要是江枝真有种敢跟自己硬刚,那她早就反抗江钟国了,也不至于在一个位置上被压上二十年。 云九纾看向江枝的眼神中有嘲弄,还有半分怜悯。 看似风光的江市长,其实日子不好过吧。 被可怜的江枝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她就知道今天在医院门口碰见江宜肯定是有原因的。 真是个天生的孽障。 江枝气得胸膛起伏,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气得大骂出声。 可是一直等到云九纾打了个哈欠,江枝都还没有翻脸。 既然江市长舍不得女儿,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云九纾端起身侧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猩红的液体浸透了她的红唇,在灯下泛着水光。 你让我考虑一天。江枝紧紧攥着轮椅扶手,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 听到亲生女儿四个字时,云九纾彻底忍不住了。 女人的笑声清脆又悦耳,回荡在包厢里久久无法散去。 江枝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她只觉得眼前人是个十足的疯子,自己来和她谈判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云九纾这一笑就有些停不下来,眼睛里溢出泪来,缀在她晶亮的眼眸中璀璨若星。 哎呀江市长,您当真是舐犊情深呐~ 云九纾笑够了,眼神却是冷的。 刚刚的笑意里除了讽刺别无其他。 听见江枝亲口说出江宜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么越听越觉得可笑呢。 谁会将亲生女儿用绳子捆了抬进来? 谁又会将亲生女儿视为仇人般虐待? 江市长骗骗自己得了。云九纾的神态冷下去,讥讽道:可别把别人也当成傻子啊。 江枝冷眼看着她:我不知道这话哪里惹到九老板的笑点了,她是成年人了,如果她不愿意我还能把人绑来不成? 第175章 她这话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妥。 云九纾手里捏着的视频里,江宜就是昏迷状态被五花大绑抬进来的。 想到这,江枝终于反应过来了云九纾刚刚那嘲讽的笑了。 明天晚上,我要亲眼看见江宜被完好无损地送到这间包厢。云九纾也不和江枝多啰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江枝:不许见血不许受伤,否则...... 江枝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抬眸看向云九纾,等待着她的后半句话。 云九纾将尾音拉长,微微附身下去与江枝对视:我记得江市长今年的规划开发地皮里划着一家我的店吧,如果江市长不肯让我满意,那我也会送给江市长一份大礼的。 她说完,便直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高跟鞋声撞击地面,留下一阵清脆的回响。 被关在门外的秘书见门开了,忙不迭地赶进来。 看着坐在轮椅还完好无损的人,秘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了。 江枝除了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以外,并没有别的伤痕之类的。 江姐,这个云九纾实在是猖狂,竟然敢对您这样无礼!秘书半跪在江枝的轮椅旁,愤愤不平地控诉着。 江枝却只是摇了摇头,没讲话。 一天时间,让江宜乖乖来找云九纾。 且不说江宜好不好控制,光是江宜身边那个宋卿就已经足够难搞了。 该死的云九纾还说不能见血不能伤,那江宜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了。 逼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主动服软,谈何容易? 这一桩一件的事情堆在脑子里让江枝烦透了。 她推动轮椅对还在抱怨的秘书说:走吧。 见老板没有开口的意思,秘书咒骂了几句也乖乖闭了嘴,推着江枝的轮椅走了出去。 她们出来时已经快零点了,路面上的车还是一点不少。 鹤苑的选址在繁华的闹市区,江城没有市中心,几个区的发展齐头并进,每一个区都有一个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 这块的地段临近江汉路,江枝这幅样子等在路边着实有些显眼。 司机来了吗?江枝偏头问秘书,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宋雪意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 自己出来时和宋雪意打过招呼,所以不担心她会因为找自己而出门。 可是距离江钟国给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他保不齐会下什么新的警告。 警告江枝倒是不怕,就是怕江钟国还会动宋雪意。 想到这里,江枝的心情越发烦躁。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明明安稳了这么多年,明明云九纾已经在江城盘踞十年之久。 为什么偏偏现在会跳出来找自己的茬呢? 车来了江姐。秘书招了招手,保姆车在眼前停下。 云九纾出来以后带着她的人撤了,甚至连个锁门的人都没有留,就这样大喇喇地将店门敞开着。 这就是那云九纾的狂妄之处了,放着昂贵古董的店门就算是整夜不关,全江城也没人敢有胆子偷到她店里去。 云九纾没有给江枝留车,甚至也没有送江枝回去的意思。 一如她来时那样霸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司机从驾驶位下来,和秘书搭着手将江枝的轮椅抬上了车。 保姆车里的活动面积很大,秘书将轮椅固定后在江枝的右侧上了车,将车门关上。 入了夜的江城刮起风来仍旧刺骨,感受到车内的暖气后秘书打了个哆嗦,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坐在一旁的江枝还皱着眉陷入沉思,像是感受不到冷一般。 诸多的想法堆积在她心头,让她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 先是宋卿威胁自己,如果不让江宜当她伴娘那她就悔婚。 现在又跳出来个云九纾,指名道姓要江城医院和江宜。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江宜? 江枝想不通,抬手托着下巴,沉眸看向前方。 而且宋卿松口的突然。 既然不爱江宜为什么又要江宜陪在身边呢? 可是如果爱江宜,又为什么会答应订婚呢? 她直觉宋卿答应订婚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宋卿肯定有在准备着什么。 但她又在准备什么呢? 江枝越想越烦躁,干脆降下车窗,凛冽的晚风吹过来让江枝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怎么走这条路?江枝看着前面的红绿灯,有些不耐地开口:绕小路回江城医院。 江枝放心不下宋雪意,她将脑袋搁在车框上,看着后视镜里一辆紧紧跟在身后的车。 这个点还敢跟这么近,不想要命了吗? 司机有片刻的犹豫,但不敢反驳江枝的命令,还是打了个方向盘下了高架桥,往小路驶去。 第176章 冷风吹得江枝有些头痛,她收回了脑袋将车窗打上来。 身侧的秘书体贴地从后面拉过毛毯,盖在了江枝的腿上。 看着弯腰为自己整理毛毯的人,江枝想起什么似的问:给江宜开的药够剂量吗? 够的江姐。秘书手不停,帮江枝将边角处也掖好:初期症状只是嗜睡但嗜睡是正常的药物反应,不会让人起疑的,到中期开始健忘,同时伴随着更严重的嗜睡,后期就会变得神志不清开始意识混乱,大概一个月就可以见效。 江枝沉声问:做的隐蔽吗? 江姐放心,是隐蔽的。秘书抬起眼看向江枝,认真答:药物混合了十几种精炼,纯白粉末无味,和药剂原本的颜色是一样的,遇水即溶发挥的极快,就算是送去专人检测初始筛选也在毒库里对不上号。 秘书掖好了最后一个角落,直起身子道:而且医生给的是一个月的剂量,刚好吃完了也就彻底生效了,目前医生那边还没有反馈说有人去找他,应该是没有发现。 终于听见一件舒心的事情了。 江枝点了点头,应了声:做得好,事成以后给一笔封口费,然后把人调去京城医院。 再狂再傲又有什么用。 纵然她江宜再有一身本领,吃了药也会变成神志不清的傻子。 反正江钟国要的是一个听话乖巧可操控的棋子,也没说是要聪明的还是傻的啊。 这样想着,江枝紧绷了一晚上的心弦终于松懈了些。 对了江姐。秘书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陈川说他的音频已经制作好了,问江姐什么时候可以发布? 听见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江枝皱了皱眉:陈川? 见人一脸困惑,秘书提示道:就是医院里说要找您合作的那个人,查房的那个男医生。 哦,是他啊,准备好了就随时发呗。江枝想起来了,那天她在陪宋雪意的床,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了,明明听见了门口有脚步声,可等了片刻都没人进来。 江枝以为是可疑人员,便自己出门去查看,结果在楼梯口碰见了对着电话那段咒骂的陈川。 从骂的话里面不难听出怨气,可巧就巧在,陈川骂的人似乎就是江宜。 既然陈川信誓旦旦说要向市长举报江宜,那自己这个市长自然要为民分忧了。 只要能毁掉江宜,那么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江枝颇为满意的舒了口气,不管宋卿在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等她订了婚,江宜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只要不刺激到雪意的病情,就算是晚一些把人交给江钟国也是没影响的。 就是明晚该怎么把江宜送到云九纾家呢...... 江枝正托着腮沉思着,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冲击得江枝的轮椅往前溜了几分。 被惊扰的江枝不满地啧了声。 老肖,你给江姐开车也不短时间了吧!秘书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了,指着司机的后脑勺就开骂:要是不想干了就滚!每个月给你开那么多钱就是让你这样开车的? 被骂了的司机不敢回嘴,着急忙慌地发动车辆往前慢吞吞地开。 哑巴了吗?秘书怒喝一声,是不是觉得江姐的脾气太好了,所以人人都能来欺负一下? 老肖握着方向盘盯着前面,支支吾吾解释道:不是的江姐,实在是后面的车追的太近了,前面的路况又不好,后面那个车老拿远光灯晃咱的车,刚刚是窜出了只野狗,我才...... 才个屁!秘书气得胸膛都在震: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嘴里嚼着市长带来的福利,却心比天高!主人赏饭吃那就给我像狗一样乖乖夹着尾巴!倒是反了天了,一个个居然敢爬到市长头上撒野,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秘书对着司机老肖一顿骂,把没有在云九纾身上发泄出来的怒气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司机老肖的脸上。 司机姓肖,今年四十来岁,跟着给江枝开了有二十年车。 几乎是江枝刚上任市长那年,老肖就跟在身边开车了,来的年头比秘书的时间都要长。 老肖人长得窝囊,是一张土豆苦瓜脸,四十来岁了也没成个家什么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把手机支在架子上看些直播听听网络流行乐,当留在车上等着江枝时的差遣。 老肖平日里为人怯懦又温吞,但好在开车很稳当,这二十年来基本上没有出过一丁点问题和事故。 所以江枝对他很是信任,支付的薪水也非常高昂。 但今天...... 江枝看着夹在架子上,正对着自己的已经黑屏的手机,终于意识到了些不对,她沉眸看向眼前的人,视线暗了暗。 第177章 被盯着的老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用手将身侧的手机压了压,然后紧紧抱着方向盘强装镇定地目视着前方。 老肖,你跟了我多久?江枝淡淡开口,声音里有些冰冷。 老肖不敢和江枝对视,躲闪着视线,手攥紧了方向盘:今年是第二十年了江姐...... 二十年。江枝托着腮,淡声道:二十年,喂条狗都该喂熟了吧? 秘书不知道江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一脸诧异地转过脸看向江枝。 只见江枝的视线垂在老肖的手机上,淡声道:可惜啊,我又帮江钟国喂了二十年的狗。 老肖被江枝盯得后背发汗,整个人战战兢兢地打着哆嗦,不敢接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刚好那天晚上雪意会走着去给我送汤,为什么江钟国会正好掐准我不在的点对雪意动手,为什么刚好在我和江宜谈判完了才打电话来通知我雪意出事了。 原来,是因为江钟国一直在我身边监视我啊。江枝深感无力地叹了口气,只觉得累得慌:老肖,我这二十年可亏待你了? 老肖忙不迭地摇头,咽了咽口水道: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秘书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眼江枝又看了眼老肖,等着人给她解惑。 他的手机在监听。江枝声音淡淡,语气像死水一样毫无波澜:说不定,还在监控呢。 秘书猛地转过身,紧紧盯着已经被老肖压下去了的手机。 黑屏状态下的手机呼吸灯闪烁了一秒红光,一般不刻意去看根本注意不到,就算是注意到了也联想不到监控这方面去。 一般江枝的车都会定期送去检查,就是怕有心之人在车上安装监听或者监控的设备。 这些事情都是秘书亲手做的,车上每一个零件她都万分熟悉,也能确保着车的安全。 可唯独跟了江枝二十年的老肖,以及老肖的手机是不会被归入检查类别里的。 车内有导航,老肖的手机一般都是供他在车上等待时看直播听音乐消遣的。 所以这么多年不论是秘书还是江枝都没有对老肖起过疑心。 为什么!秘书厉声质问着,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和自己共事了十多年的人居然是叛徒。 江枝这么多年卡在江城吃了多少苦,赔了多少笑脸,喝了多少不情不愿的酒局,秘书都看在眼里。 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叛徒,藏了二十年都没被发现。 所以刚刚放慢车速根本不是因为有野狗,而是分神听着消息吗? 江枝平日里对待身边人都非常好,从不训斥和苛责,永远温柔带笑,每个月开出的薪水都无比高昂。 就连当初刚入职场什么都不懂的秘书闯了祸搞砸了事情,江枝也永远都是笑着说没关系,慢慢来。 秘书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背叛这么好的江枝。 司机老肖见事情败露,也不再继续伪装了,他看了眼身侧的山崖,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穷追不舍的车,狠了心道:江老说,您超过了时间,明显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所以叫我给您一个教训。 看着逼近的不断催促自己动手的车,老肖狠了狠心,一脚将油门压到了底。 对不起了江姐。老肖猛地向旁边打方向盘,车头对准着山崖峭壁一整个撞凹进去。 紧跟着身后的车也提了速度,猛地怼了上来。 刹那间,车内天旋地转了起来,撞向山崖的车头发出刺耳的巨响。 前后两道猛力冲击得江枝来不及反应,秘书下意识抬手就将江枝护进了怀里。 后面紧紧追上来的车已经撞穿了车尾,飞溅的玻璃碎片扎进了秘书的手臂里,受到了撞击的车身不断闪着灯发出警报声。 车撞的力度刚刚好,前面和后面全都凹陷报废了,可唯独坐在中间的江枝和秘书除了受到惊吓外,并没有实质性伤害。 秘书抬手将插进胳膊里的玻璃碎片给拔了出来,咬着牙推开了车门。 江枝的轮椅卡在中间搬不出来,因为猛烈撞击轮椅的一侧轮子已经扭曲了。 秘书忍着痛抬手将江枝半抱半扶着搀到车外。 眼前的两辆车都已经报废了,车里的司机都已经昏厥在了安全气囊里。 失去轮椅的江枝只能依靠着路边站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江枝无暇心累。 秘书确认了江枝没有伤以后,便焦头烂额地打电话报警和救护车。 被从废墟中抬出来的江枝坐在路边,冷眼看着已经冒起火了的车屁股。 老肖说这是江钟国给自己的警告。 第178章 那后面追上来的那辆车呢?是云九纾的恶趣味? 想到前者的可能性,江枝转头对秘书说:主机给我。 秘书正在打电话,从口袋里拿出主机来给江枝,边递还边在电话里和救护车沟通伤情。 被撞的车已经起火了,车屁股处窜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和黑夜中格外显眼。 两辆车的驾驶位已经撞得稀巴烂了,司机老肖和追上来的那个车的司机还困在车里,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秘书被胳膊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扯着嗓子催促着电话那端的人快过来。 比起在意自身安全,江枝更心急宋雪意。 担心自己的离开会让宋雪意陷入不测,也正是因为担心自己离开的时间里江钟国会对宋雪意下手,所以叫司机挑的小路。 这条小路没有被划进开发区,路旁别说监控了,就连路灯都没有。 现在唯一的光亮就是那两辆起火了的车。 江枝着急忙慌地接过了手机,点开了监控界面。 尽管病房外已经叫了重重保安看守着,可江枝还是不能放心宋雪意的安危,所以将医院病房的监控连接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病房里很安静,应该是吃了药,宋雪意正睡着。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睡着的宋雪意有些不舒服地皱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宋雪意在病房里很安全。 江枝终于松懈了口气。 正当她紧绷的心还没来得及松懈时,叮地弹出了一封邮件。 明明是一封匿名的邮件,却让江枝的心底泛起寒意。 她哆哆嗦嗦地退出监控界面,点开了那封邮件。 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可江枝却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了般,喉头有些发紧。 她突然不敢点开那句话。 即使发件人是匿名,但能发到这个号码上来的人。 只有一个人。 正当江枝还在踌躇要不要点开时,消息窗又响了一声。 ....... .......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叮了一声,传来两封邮件。 宋卿刚预备管关灯的手一顿,瞥了眼手机,转头问:你有新消息。 不重要。已经钻进被窝了的江宜正眼巴巴地看着宋卿,手还撩起了自己那边的被子:姐姐快来睡觉。 宋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提示道:是邮件,真的不看吗? 邮件? 江宜微怔,能通过邮件联系到自己的人,除了自己的学妹外,没有别人了。 这个点了,学妹还给自己发消息,多半是重要的事情。 那我看一下吧,江宜也顺势从被窝中坐了起来,顺手拉亮了自己床头的灯。 宋卿将手机充电器拔掉,递给了江宜。 两封邮件很短,就只有简短的一段话,还有一段长达十分钟的音频。 正当江宜还没点开始,收到了学妹的消息。 【学姐,这是从您发来的号码邮箱里复制下来的。】 【实时监听目前还没有做到,但复制消息还是小意思啦。】 江宜回了句做得好,然后又将手机界面转回了邮箱。 她盯着那串号码,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随即点开。 那句话很精简,算上标点符号只有二十二个字【我怕你忘记,所以特地帮你回忆一下你做的好事。】 做的好事?江宜轻轻念出声,有些不解。 原本没有过来看的宋卿听到江宜开口,也忍不住瞥了眼手机界面:什么好事? 不知道,是我学妹帮我复制的江枝的信箱。江宜将手机递给宋卿,让她看那两封邮件内容。 除了那段不明所以的话,还有一段音频。 宋卿注意到那个号码,有些疑惑:这是从别人的邮箱里直接复制过来的? 对。江宜抬手,将宋卿搂入怀中,江市长的第三个号码,也是江市长的私人邮箱。 你是怎么知道她这个号码的?宋卿有些疑惑地仰起脸看向江宜:我都没有见过。 江枝平日里通讯分主号和副号,两个号码一个负责对外社交,一个负责对内进行管理。 平日里这两个号江枝都分的很清,从没有弄混过。 但这两个账号宋卿都有,可眼前这个号码却是陌生,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次她秘书把手机拿到我枕头边,让我听她和你对峙时,我只觉得号码陌生,顺便就记了下来。江宜说的随意,下载着那段音频等待着播放。 宋卿依在她怀里,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江宜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第179章 可是那个时候你脑袋都还伤着呢。提起那次,痛苦的回忆随之而来,宋卿第一次见到不戴面具的江枝。 潜藏在温柔假面下的面容是那样扭曲丑陋。 那次江枝用的是自己的私人手机拨打的自己的主号,让秘书拿着手机去给江宜实时转播。 原本以为可以让江宜彻底对宋卿死心,结果没想到反倒是帮了这两个人一把。 也就是那一次,江宜把这十一个数字刻骨铭心了。 等她伤好以后立马托了自己国外的计算机系的学妹帮忙监听着这个账号,原本以为江枝用这个号码少,得不到什么消息,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当时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又是学妹?宋卿捕捉到关键点,啧了声道: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学妹? 江宜听出她话里的醋味,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唇,哄道:哪有好妹妹,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好姐姐嘛。 切。宋卿抬手准备去捂江宜的唇,不许她再油嘴滑舌,可刚伸出去的指尖却被江宜给顺势咬住。 指尖触及到湿润软滑的舌,宋卿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可偏偏叼着指尖的江宜却不肯松嘴,齿尖轻轻咬着宋卿的指节,柔软灵巧的软舌细细□□着宋卿的手指。 够了。指腹已经被江宜的津液给浸湿,这样明显的暗示宋卿怎么会读不懂。 只是手被江宜叼住,让宋卿无法收回。 舔也没用。宋卿轻哼道:说一个月就一个月,我是不会可怜你的。 原本还□□指尖的人被戳破心思,轻哼了声,咬着指节的牙齿用了几分力气,轻轻地碾着宋卿的指头。 小家伙你玩儿上瘾了是吧。宋卿干脆将指尖加了一根进去,轻轻抵住江宜的上下两排贝齿。 宋卿慢吞吞地坐起来,看着被自己抵住齿尖的人,微微启着的唇,刚刚还轻佻作乱的舌尖这会子倒是老老实实地停在口腔里。 一向比较喜欢传统姿势的宋卿突然觉得灯下的江宜很适合玩一些不正经的。 尤其是那双湿漉漉清凌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时,那纯良无辜的眼神简直勾人。 你再乱舔,我就买点道具回来把你的嘴巴塞起来。宋卿将指尖撤出来,俯身吻住江宜还微张着的唇。 原本还消停的舌尖瞬间又活了过来,蛮横地撬开宋卿的贝齿,在宋卿的口腔肆虐。 这个吻开始的非常突然,但江宜的攻势迅猛,很快就将宋卿的呼吸给掠夺了。 得了逞的江宜将手机丢开,抬手环抱住宋卿的腰肢,将人往自己身上压着。 右手抵在宋卿的腰间固定着人不让动,左手却开始不老实地剥宋卿的纽扣。 意识到自己又中计了的宋卿羞愤不已,唇被江宜抵开无法合上,就连呼吸频率都被迫与江宜同频着。 宋卿被逼得没办法,眼看着胸前的最后一颗纽扣也失守了,连连轻推着身上人。 下载成功的手机叮地一声响起。 这道声音救了宋卿,她的手攀在江宜的背上拍了拍,呜呜地抗议着。 有了前车之鉴的江宜不敢再将人欺负狠了,见宋卿的呼吸都已经不顺畅了以后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吻。 江宜的舌尖撤了出去,宋卿的唇一时间无法闭合,只能微微张着嘴平复着呼吸。 双唇已经被津液浸透,激吻后的唇微微红肿着。 江宜又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唇,轻声哄道:那姐姐要买的道具可不止有口/球哦..... 被吻得有些失焦的宋卿终于顺匀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把江宜:流氓。 姐姐再骂,可不止一个吻这么简单了。江宜细细地轻啄着宋卿的脸颊,好闻的栀子花香充斥着鼻腔,勾得江宜心痒痒。 宋卿被她亲得有些痒,可整个人都脱了力只能软在她怀里任她欺负:下载好了,你不听就睡觉。 一听到睡觉,江宜眼睛亮了亮,声音有些期待:睡荤的? 两个月。宋卿刻意冷着声音,想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些。 殊不知她亮盈盈的眼和微红的唇在江宜眼里有多可爱,就连这声冷调调都像是撒娇的嗔。 我错了姐姐。江宜咬着宋卿的耳朵,轻声道着歉:不要两个月嘛。 温润的呼吸喷洒在宋卿的脖颈,勾得她痒得厉害,脖子不断往里缩:江宜! 见人又念了全名,江宜终于收敛了动作,坐直了身体去摸手机。 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江宜一边解锁一边道歉:不要一个月也不要两个月嘛,好难忍的。 宋卿枕在她锁骨处,轻哼了两声:今天才第一天。 第180章 第一天就难忍,那生理期该怎么办...... 宋卿没有把后半句讲出来,因为她自己已经羞红了耳朵。 下载好的录音导入音乐播放器,江宜按下按钮,拨高了音量。 一时间房间里都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屏气凝神,认真地听着录音里沙沙声。 这似乎是一段有些久远了的录音,听状态好像是偷偷录制的。 先是一阵开门声,进来的人似乎是穿着拖鞋,鞋底在地板上发出拖拉的声音。 江宜微微皱了皱眉,将声音又调高了些,搂着宋卿认真听着。 穿着拖鞋的人走了几步路就停住了,接着拿起了桌面上的一个什么东西,像是在轻轻抚摸着,发出些许摩擦声。 然后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接下去的十秒钟里,似乎都停留这一个地方没有动静。 耐心等着的江宜和宋卿不敢出声,就连呼吸声都是小小的。 接着是一阵开门声,听声音的距离似乎是玄关处的大门被推开。 然后就是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闷闷地撞击声。 原本停滞了的声音似乎因为高跟鞋声有了动作,被举起来的什么东西又被放回了原位。 高跟鞋的声音渐近,接着房间门被猛地撞开了。 门把手碰到墙面发出非常剧烈地撞击声。 高跟鞋声在此刻停住了。 阿枝...... 一道男人隐忍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江宜一怔,举着手机的动作一顿。 她低头看,音频条才过去了四十秒的时间。 这是什么时候的录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父亲的声音? 江宜的背脊迅速发寒,手臂上腾升起鸡皮疙瘩。 感受到江宜的不适,宋卿半坐起来,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声音是谁的,但是从江宜此刻的状态来看。 多半是她父亲的。 对于父亲一词,在宋卿和江宜认识这么多年里,宋卿从来没有听江宜提起过。 二人的姿势发生变化,呆住的江宜被宋卿搂入怀里。 宋卿轻轻拍抚着江宜的背,感受着怀里人的战栗:崽崽。 江宜此刻像是被钉住了,无法发出声音和做出回应。 录音条还在播放。 停在门口的高跟鞋声动了起来,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抄起来的声音,猛地砸向地面。 玻璃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阵声音很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随着玻璃破裂,女人开了口。 宜程君,你怎么这么下贱惹人厌? 第71章 这声怒斥非常刺耳, 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 江宜已经将手机声音拨到了最高,所以这阵拔高的音调非常刺耳。 一时间不论是录音还是听录音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闯进来的人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身份就已经明显了。 怯懦的卑微的宜程君, 和愤怒的疯狂的江枝。 江宜不知道这条录音是谁发给江枝的,再配合上配文的那句警告, 多半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段录音会是导致宜程君自杀死亡的诱因吗? 江宜不敢细想,屏气凝神认真听着。 阿枝,你不要生气, 我不是......宜程君似乎是往前小幅度走了一步,拖鞋在地面上发出摩擦声。 与他向前的动作一样, 高跟鞋声也向前了一步。 只是回应他这句话的是一个清脆又刺耳的巴掌声。 听起来似乎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就是不知道扇在了哪个部位。 根据巴掌受力面积和发出的声音分析, 多半是在宜程君的脸上。 这一巴掌将录音里的声音又扇静止了。 足足等了五秒,才听见下一句声音。 你别靠近我。江枝的声音冷冷,话里满是嫌弃:我光是看你一眼就要恶心的一整晚睡不了,你要再敢和我有肢体接触我就死给你看。 宜程君像是被刺痛了,当真听话地后退了一步:阿枝...对不起。 他这声对不起里夹杂着些许悲戚。 宋卿看了眼进度条,才播放了一分钟, 就已经扇上巴掌了,那剩下的九分钟...... 搂住江宜的胳膊收了几分力气, 感受着怀中人冷下去的身体,宋卿用了几分力气将江宜紧紧搂住,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录音条还在继续播放着。 宜程君的道歉并没有换来谅解。 江枝停在了原地, 似乎有个抬手的动作,只是没有巴掌声, 大概率是双手环胸的防御姿态。 说吧,叫我来这个恶心的地方做什么?是故意叫我来难堪的吗?还是想让我再回忆起对你的恶心, 加深对你的厌恶? 第181章 江枝的声音很冷,隔着录音条江宜已经可以脑补出她此刻的表情了。 一定是厌恶的,冰冷的,嘲弄的。 就像小时候对待自己送她的礼物那样,眉间的讽刺像一把冷刀子,一下一下将人凌迟。 而宜程君似乎是熟悉了被江枝这样对待,下意识又是一句道歉。 对不起阿枝,我没有这个意思。宜程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痛苦极了,还能听见隐约的哭腔: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我本意,如果知道递给我们的那两杯酒里有东西,我是不会喝的,更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对不起阿枝...... 当年的事情...... 从江枝闯进自己房间的那晚里,江宜依稀能分辨出些许来。 刚被迫新婚的江枝和宜程君去江钟国为她们准备的婚房里吃回门宴。 按道理说回门宴一般是去女方家里吃的,可是江钟国却将宴会定在了自己为江枝和宜程君准备的婚房里。 所以后面的一切,都是江钟国早就设计好了的。 喝了催/情酒的新婚夫妇被关在一间房间里,被情欲剥夺了理智的两个人类变成最原始的动物。 一切的罪孽都是由那一晚造成的。 而正是那个错误的夜晚,给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江宜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原来自己的存在,真如江枝说的那样,是个罪孽啊。 感受着怀里人的情绪低落,宋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道:都过去了崽崽,不要想了。 江宜将脑袋抵在宋卿的下巴下面,感受着背脊处宋卿胸膛的跳动。 听着爱人的心跳声,江宜慢慢闭上了眼睛。 录音还在继续播着。 有用吗?宜程君。江枝噗笑出声:就算你道歉把嘴皮子说破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和强/奸犯没有区别,还有,谁许你站着和我讲话的?你有什么资格站着和我讲话? 江枝的话攻击力十足,宜程君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又是片刻的沉默。 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膝盖碰到地面上,宜程君真的跪下去了。 那一晚的酒,不止有我一个人喝了,所以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才回应我的。宜程君说罢,还是扑下去叩了个头:但,还是抱歉啊枝枝,对不起。 脑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地撞击声。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 我也喝了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就算是无意识地发生关系那属于是你强迫我的,别扯什么我们都喝了那个酒,在家都分房间睡,那晚你为什么不分房睡?为什么要来这间房间!为什么!江枝的情绪有些失控,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的指责声透过录音,回荡在两个房间里。 宜程君的声音对比起来就弱势很多,他似乎还跪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宜程君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就连长相都想不起来了。 可江宜还是脑补到了宜程君跪在地上,卑微佝偻着腰,头垂着的模样。 似乎是淡去的记忆里经常出现过。 那晚是岳父将你扶进来的,我有说过不...... 宜程君的话音还没落,高跟鞋又上前一步,一声清脆的巴掌落下,打偏了宜程君的头也打回了他没有讲完的话。 够了,不许再提那件事。江枝似乎忍到了极致,就连声音都比刚刚还要冷:你不嫌恶心吗?这么多年像条狗一样围在我身边,围在江钟国身边,就算是狗也有自尊心吧,难道你们宜家人是生来就要比别人贱一些吗? 提到宜家人,宜程君的语气似乎要比刚刚强硬一些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件事和宜家人没有关系,你这样骂,如果叫满满听见了..... 满满? 高跟鞋声音持续走近,江枝上前一步,似乎是抓起了宜程君的头发,发丝被扯动,宜程君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你还有脸提那个小贱种?要不是江钟国请来的保姆每天都盯着我,我早就把那个贱种打掉了,她就是面镜子,时时刻刻都提醒着我犯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我的美好人生上,她是一个留下来的污点! 你和她都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提醒我她的存在?是为了嘲笑我吗? 江枝还攥着宜程君的头发,玻璃被踩在她的高跟鞋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江枝叫出那声满满时,宋卿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江宜的耳朵。 果然如宋卿预料的一样,江枝一提起江宜,就是这样不堪入耳的骂词。 明明江宜也是受害者,可江枝却将全部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在了无辜的江宜身上。 要不我们睡觉吧崽崽。宋卿倾身吻了吻江宜的侧脸,耳垂的温度已经冷了下去,即使被自己搂的这样紧,即使盖着被子,江宜的身体仍旧是冰凉的:不听了好不好? 第182章 这样带有谩骂和攻击的过去,宋卿宁愿江宜不要再回想起来。 可江宜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听完好不好姐姐?我想听。 我想知道江枝那样恨的过去。 我想知道宜程君为什么会自杀。 我想知道这段缺失的记忆是什么。 见人态度坚决,宋卿轻轻吻了吻江宜的发顶,叹了声:好。 录音没有人按暂停键,被保存下来的痛苦仍旧继续着。 但宜程君却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你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江枝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扯着宜程君的头发逼迫跪着的人仰望着自己。 头皮的痛和心脏的痛都刺激着宜程君,让他只能仰着脸看着江枝,却发不出声音来。 对不起。宜程君似乎除了这句话再讲不出别的来了,他仰头看着江枝,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别说这三个字了。江枝用力挥开手,宜程君的头重重磕上边沿的桌角,发出很响一阵撞击声。 我听着恶心。江枝后退一步,似乎踩在了照片上。 头还倚在桌角上的宜程君似乎突然失控了,扑上前去哀求道:别踩,不要踩。 他似乎是在求江枝挪开脚,那张照片对他好像很重要。 可江枝却并没有听他的,反而是用高跟鞋根碾转了几下,冷冷道:怎么?我现在还踩不得这个贱种的照片了?要不是她在江钟国那里我动不了手,你以为我还会留她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恶心我吗? 原来踩在脚下的照片是自己的啊。 江宜勾了勾唇,讽刺一笑。 怪不得江枝看不上自己的讨好,怪不得找不到五岁前的照片。 原来她竟然恨到这种地步,就连自己的照片都要踩上几脚泄愤。 那么多年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还真是辛苦她了。 不要,不要。宜程君失控地扯着照片,不顾碎裂的相框上的玻璃碴,拼命地用手护着那张照片:这是满满四岁生日的照片,你为什么连孩子的照片都容不下?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我说过了,她就是个贱种,我江枝没有女儿。高跟鞋微抬,又猛地跺下去。 鞋跟踩在手背上,在皮肉里碾出声响。 江枝不仅踩在了照片上,还踩在了宜程君护着照片的手背上。 吃了痛的宜程君没有收回手,而是继续哀求道:你随便怎么对待我,但是你不要对满满动手,孩子无辜,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该殃及到她啊,她才不到五岁! 我管她几岁?江枝失控地冷笑起来:被迫嫁给你的时候有人管过我几岁吗?她无辜,我难道不无辜吗?我的爱人难道不无辜吗? 都是因为你们父女俩,逼得我和我的爱人分离,现在还要用什么孩子无辜的话来绑架我?她无辜谁又来可怜可怜我啊宜程君。 江枝的脚没有挪开,居高临下地看着爬在自己脚边如蝼蚁般的男人。 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每天一睁眼想着要和你这样的人过下去就想死啊。江枝发着脾气,呼吸都被气得不稳了:你说她无辜,那我也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也很无辜啊。 手背的痛在此刻已经不及心疼的万分之一。 宜程君不再挣扎了,他似死去一般静下来。 就连呼吸声都是微弱的。 装死?江枝用了几分力气压着脚下的手背,直到尖锐的鞋尖将手背压出血印子:你什么时候能真的死就好了,我做梦都在期盼着你死的那天,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陷入自己情绪里的江枝自说自话着:你每天都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可是你只会说对不起吗?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弥补我吗? 你想我怎么做?宜程君的声音很轻,带有几分绝望的沙哑:只要你好好对满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确定?江枝似乎是没想到身下的男人会说这种话,她后撤一步终于挪开了那只被踩踏的不成样子的手背。 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宜程君像是点了点头,录音带里有晃动的声音。 那你为我去死好不好?江枝的声音软了下来,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哄:只有你死了江钟国才会放过我,联姻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你死了他就不会再逼我嫁人了,你死了他就会放我自由,你死了我就可以和我的爱人团聚了,你死了我就自由了。 江枝已经陷入了一种自说自话的状态。 就如同她那夜闯进江宜房间时,光是通过声音,江宜都可以脑补出江枝讲这话时的模样。 猩红的眼睛,惨白的脸,还有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 江枝还在循循善诱着:程君哥哥,你不是说你从小就喜欢我吗?你不是说你暗恋我了一整个青春吗?你不是说你最爱我了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吗? 第183章 那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宜程君被这一连串的话逼的没有回应的空隙。 他看着眼前已经陷入疯狂的江枝,仍旧是漂亮的脸,熟悉的声音。 这是被自己暗恋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人。 从小二人就是被人羡艳的青梅竹马,情窦初开时宜程君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娶江枝为妻。 直到江钟国主动找到自己的父亲说两个孩子到年纪了,要不要考虑结亲家。 原本以为是这辈子都不可及的梦,被江钟国一句话就给实现了。 结婚前,宜程君幻想过婚后的幸福生活,他以为江枝肯同意和自己结婚那就说明她对自己也是同样有感情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终于成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宜程君以为自己就要过上令人羡艳的生活了,殊不知婚姻才是他痛苦的开端。 结婚那晚,江枝不允许宜程君碰她,甚至还从枕头底下拿出了刀自我防卫。 看着妻子如此抵触自己的靠近,宜程君没有选择继续靠近,而是非常体贴地选择了分房睡。 宜程君不是急色的人,他从小所期待的婚姻是你情我愿的,夫妻间应当相敬如宾,彼此爱慕。 所以在江枝表现出对自己的抵触后,宜程君选择了尊重。 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极高的个人修养,宜程君不希望夫妻间的感情是带有强迫的,只要江枝不愿意,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违背她的意愿。 可一切都被江钟国的那两杯酒给毁掉了。 宜程君所期待的幸福生活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宜程君终于从漫长的回忆中晃过了神,他问: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结婚呢? 这个问题日日夜夜困扰着宜程君,折磨了他长达五年,扰得他每一夜都无法安睡。 因为江钟国啊,他没有告诉你吗?提起往事,江枝冷冷地笑了起来:他为了逼我嫁给你,把我关在阁楼里关了整整半年,那半年里我寻过死,绝过食,可是怎么都死不掉。 最后折腾不动了,就被洗漱装扮成一盒精美的礼物送给你了啊。 江枝讲这话时是笑着的,只是她的笑比哭还要难听,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情绪。 他居然没有告诉你吗?江枝看着宜程君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有些诧异:你该不会以为我也喜欢你吧?宜程君,你跟我的爱人比起来连她的一根脚指头都不如,哦不,你甚至不配和她比。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完美的存在。提起宋雪意,江枝的声音终于正常了:我们本来都要拥有未来生活了,可偏偏江钟国要把我嫁给你。 江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像是被从幻梦中惊醒,语气也恶了下去:而你们宜家人生来就是下贱种,你是,你的女儿也是,因为你们骨子里都流的是同样下贱的骨血。 生生世世的下贱种。 刺耳的骂声听得宋卿都有些受不了了,她紧紧捂着江宜的耳朵,不敢相信此刻宜程君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被自己的妻子咒骂厌恶,连带着整个家族一起受辱。 从江枝的语气和宜程君的反应里可以猜出来,这样的咒骂似乎经常发生,以至于宜程君都已经麻木了。 又是死一样的安寂。 跪趴在地上的人似乎慢慢地坐了起来。 缓慢地一阵动作后,宜程君终于从肺腔中挤出了回应的声音:我答应你,不过。 他似乎累极了,讲起话来声音都是虚弱的。 我们先把婚给离了。宜程君的声音很轻,听得出来他讲这话时的艰难:如果我在婚约期自杀的话,你会被警察带走调查的,那个时候岳父也会被波及到,他今年不是要上会吗? 宜程君的话是宋卿没有想到的,似乎也是江枝没有想到的。 高跟鞋的声音向后退了一步,江枝的声音里有惊喜:真的?你真的同意离婚? 真的。宜程君咽了咽口水,声音已经彻底嘶哑: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情不是都做到了吗? 宋卿无法想象江宜父亲是怎么讲出这样的话的。 明明被精神打压到都要自杀了,居然临死前还在替江家人考虑。 好,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才下午一点,我们现在去办手续还来得及。江枝大喜过望,转过身就去拨电话联系律师拟定离婚协议。 丝毫没有注意到宜程君越来越惨白的脸。 跪在地上的宜程君慢慢地向前挪动了下,手拨弄开那堆玻璃碎片,轻轻地将被江枝踩踏的不像样子的照片给捡了起来。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开朗,还没张开的眉眼间满是稚气。 第184章 水汪汪大眼睛直直看着镜头,似乎透过照片正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宜程君将照片揉进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廊上江枝讲电话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 对比着的是怀抱着照片的宜程君压抑的哭声。 一喜一悲,发生在同一间房子里。 全然不同的心绪。 一个兴奋地期待着新生活,一个怀抱着女儿的照片,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在接下去的两分钟里,都是江枝和律师沟通着离婚协议的合同,宜程君隐忍着的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变成微不可闻的哽咽。 合同初稿马上拟定好了!江枝踩着高跟鞋折返回来,对着还跪着人说:换身衣服吧,体面一点。 抬手擦去眼泪的宜程君抬起眼,声音彻底哑了:离婚可以,我还有一个要求。 宜程君!江枝怒喝一声,丝毫没有刚刚的喜悦: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 宜程君摇了摇头,我不会耍花招的,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但就这一件事,算我求你。 江枝没有讲话。 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放过江宜。宜程君的声音哑到了极致,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嗡鸣:如果你实在是觉得她讨厌,就把她留给阿姐好不好?你去追求你的幸福生活,也给江宜留条活路。 你什么意思宜程君?江枝的声音冷了下去:你是不是不想离婚在这里拿我寻开心? 宜程君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其实我还想见一面江宜,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只求你,能不能给江宜留一条活路,她才不到五岁,不要像对我一样对她好不好?宜程君边讲着话,边磕着头:所有的罪孽和恨,跟着我的死全部结束好不好? 一下一下,替江宜祈求着生的希望。 一直磕到江枝都厌烦了,她才不情不愿地敷衍道:知道了,她毕竟是我亲生的,我还能掐死她不成?你到底离不离? 好。宜程君最后重重地磕了下去:对不起啊枝枝,你的幸福人生全被我毁掉了。 江枝最烦宜程君这一套了,皱眉催促道:对不起没有用宜程君,你要是真心想补偿我就现在起来和我去把婚离了,死不死随便你啊,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好了,神经病。 说罢江枝转过身径直走了出去。 刚刚宜程君磕了那么多头,说了那么多话,却没一句落进江枝的耳朵里。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戛然而止的对话,迅速空寂下去的四周。 江宜窝在宋卿怀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短短十分钟的音频,却浓缩了宜程君的一生。 可悲又可叹的潦草一生。 江宜长长地叹了一声,似乎是想通过叹气的方式将堵在心口的浊气给驱逐出去。 抱着她的宋卿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拍抚着江宜的背。 无声的长夜里,爱人的拥抱比任何的话语都要有用。 江宜倚靠在宋卿的怀里,茫然地抬眼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只留了两盏壁灯,暖黄的灯光在夜色里掀起两个温暖的角落,可光照不到的地方仍旧是黑暗的。 我不难过的姐姐。江宜的声音闷闷地,她蜷缩起四肢,将整个人都缩在宋卿的怀抱里:可是我好冷。 好冷,真的好冷。 从心底深处蔓延起来的寒意席卷了四肢,这种冷意几乎要将江宜逼到窒息。 对于宜程君的死,江宜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感。 记忆里对这个父亲的印象也不深刻,只记得小时候如果提起宜程君,那就会换到江枝的一顿打。 久而久之,江宜也就不提了。 刚到江城的那段时间是江宜挨过最多打的日子。 因为宋雪意不让江枝靠近,在宋雪意那边吃了闭门羹的江枝无处发泄,回到家后就会抓起江宜打。 迎头下来的耳光,不管江宜在干什么,写字也好玩玩具也好,只要被江枝抓到了就是一顿毒打。 打多了,江宜也就麻木了。 这样的痛苦随着搬到宋卿家里后就结束了。 江枝不打了,那个时候的江宜以为是自己够乖了才不挨打的。 其实只是因为江枝需要在宋雪意面前维护住自己温柔善良的人设。 那个时候能呆在宋卿身边就是江宜最幸福的时刻,可以被当成小孩子照顾,可以玩儿没见过的玩具,可以想睡觉就睡觉想吃零食就吃零食。 宋雪意很温柔,讲话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还会做好吃的饭,最重要的是宋雪意不会打小孩。 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明明都是幸福的记忆,可江宜却觉得眼眶发酸。 原来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原来不考满分也可以有饭吃,原来小孩也可以被疼爱。 江宜依偎在宋卿的颈窝,眼泪从眼角溢出来,滴进了宋卿的衣服里。 第185章 崽崽乖,乖崽崽,你已经很棒了。宋卿不太会安慰人,看着江宜难过的样子也忍不住鼻酸了起来。 她的心脏跟着江宜的一起疼,眼眶跟着江宜一起掉眼泪。 宋卿抬手将江宜搂在怀里,两个人并肩躺了下去。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崽崽。宋卿的声音染上哭腔,她顾不得自己的眼泪,抬起手轻轻擦拭掉江宜的泪水:糟糕的事情也不是你导致的,你没有错,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江宜已经没有回应宋卿的能力了,只是轻轻摇着头,任由眼泪掉落。 平日里傲气张扬的人哭起来总是很小声。 宋卿被江宜的眼泪搞得心都要碎了,她轻轻地为江宜擦去眼泪,有些痛恨自己只会掉眼泪不会安慰的笨嘴。 小孩子是没有选择来不来这个世界的权利的。宋卿将江宜搂紧,希望用拥抱帮她分担一些难过:痛苦的根源是江钟国,他才是最该死最该承受这一切的人,你不要苛责自己。 任何的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连安慰都变成了一种负担。 但宋卿不想停下,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江宜的话,她想拉一把江宜,她不想看见江宜沉溺在痛苦的旋涡中。 宋卿的怀抱和她的人一样是温暖的。 江宜紧紧搂住宋卿的腰,将自己往宋卿的怀抱里缩。 想哭就哭吧崽崽。宋卿轻轻抚摸着江宜的发顶:有我在呢。 这句话像是一根引线,彻底将江宜的情绪引爆。 积压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在此刻化作细小的哭声。 随着宋卿拍抚的动作,原本压抑克制的哭泣声终于一点一点放大了。 那积压在心底的乌云被宋卿拨开,藏在乌云后的一场大雨落下。 宋卿的安抚搅散了江宜心口的浊气。 她紧紧搂住宋卿,仿佛想要通过拥抱让撞在一起的肌肤融合到一起,即使撞在一起的骨骼有些发痛。 江宜不会爱,因为没人教她爱。 但江宜知道被爱,这是宋卿教会她的。 江宜将脸埋在宋卿的锁骨处,任由眼泪垂落,在心里轻轻地和宋卿讲谢谢。 谢谢你来爱我,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因为你的到来。 我学着和世界和解。 感受着锁骨的湿润,宋卿并不在意这一点痛,她同样用了所有力气去回应着江宜的拥抱。 长夜漫漫,二人紧紧相拥,捱过难捱的夜。 ...... ...... 被关在窗外的无声骤雨从后半夜落到清晨。 天将破晓时,骤雨停,日拨云出。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宋卿睁开眼时,江宜还蜷缩在自己的怀里。 她昨夜似乎是维持着这个动作哭到睡着的,即使是在梦里也紧紧搂着宋卿没有松开。 被江宜枕了一夜的胳膊有些酸麻,宋卿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被压到失去知觉的手臂,慢慢地坐了起来。 窗帘还没拉开,房间里是被隔绝出来的另一个世界。 四周仍旧还沉寂在黑夜中,一切都显得那样安详。 宋卿小心地捡起江宜昨夜掉下床的手机,亮起的屏幕还停留在播完的录音条界面,宋卿将手机关机,放回床头柜。 医生开得药是一日三餐,宋卿空腹吃了药,开始纠结着给江宜做什么早餐。 今天是周末,二人都没有出行的计划,所以不出意外是在家宅着的一天。 将阳台的窗帘拉开,把昨夜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 为贴着阳台墙壁放的植物架浇水,绿萝的叶片承接着晶亮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 晨起的空气都是清新的,宋卿站在阳台上伸着懒腰,闭着眼晒了会儿太阳。 一直到口袋里的闹钟震动了会,宋卿才关掉闹钟,转身折返回客厅吃药。 自从江宜来到身边,宋卿突然觉得活下去似乎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尤其是暖呼呼的太阳晒到身上的那一刻,好像活过今天也不错。 宋卿仰头将药剂咽下,又掰出今日份的剂量。 江宜今天一整天都会呆在身边,肯定不能像这样子明目张胆地掏药箱。 最近江宜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既然自己的状态也不错,实在是没必要说出来给她添堵。 还是等缓一下,过完这一阵再说吧。 将药箱遮挡住,宋卿干脆坐在了地毯上,仰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书墙。 阳光从窗台跑进来,落在书的背脊上,一本本立起来的书就像是一个个活过来的人。 每一本书都是一个故事。 宋卿看了眼时间,干脆从书架上抽下其中一本。 这是上次和江宜在那个女性书店买的书,很独特的蓝色封面,书里的内容宋卿已经看过一遍了。 可就是想在此刻再翻阅一下。 一个人的时间是安静的,就连阅读都变成了私密的事情。 第186章 再次读到在书店里写给江宜的那段话时,宋卿的心态已经和第一次读时全然不同了。 书里写的爱恨嗔痴在此刻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自己的爱就在身边吧,所以免嗔痴,收余恨。 宋卿意识到自己的分神,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正当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这是宋卿给宋雪意专门设置的专属铃声。 平日里响起来宋卿都会第一时间接听,但在此刻宋卿却并没有接通的想法。 一直到铃声自己响完挂断,宋卿才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妈妈:大宝呀,是不是还没起来?】 【妈妈:今天周末呀,要不要叫上邹晋,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婚纱店(捂嘴笑)】 【妈妈:我在医院里呆的好无聊哦。】 和宋卿能猜到的信息完全对上了。 好像自从宋雪意出车祸以后满脑子都只剩下了催婚催婚这一件事。 似乎除了这件事外再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了。 明明才出了车祸的身体不应该操劳,可现在却一条一条催命符似的催婚。 宋卿眼神暗了暗,将手机灭屏又收回了口袋。 既然妈妈这么希望自己可以结婚,又口口声声打着希望自己幸福的旗号。 那么自己也该做点什么,让她知道自己过得很幸福。 看书的欲望已经没有了,宋卿将书塞回书架,站起身去洗漱。 今天周末,许意应该也会在家。 尽管家里的隔音很好,但宋卿还是将所有声音都控制的很小。 因为是在家,所以宋卿并没化妆,只是将头发随意挽起,戴了副黑框眼睛。 除了看书练字,宋卿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做饭了。 她转到厨房,查看着冰箱里的余粮。 工作日不是三明治就是贝果,实在是吃腻了。 宋卿的指尖往下拨,滑到了冷冻那一栏。 这里面塞着满满的饺子,都是宋雪意包的,饺子上还贴心地打着标签记录着口味。 看着熟悉的饺子形状,宋卿轻叹了口气,将饺子取了出来解冻。 宋雪意在吃饭和催婚这两件事上抓得格外紧。 像是怕极了宋卿吃外卖,所以每周都会叫同城快送给宋卿寄吃食。 有的时候是手工包的饺子馄饨,有的时候是新鲜做的热菜,还有的时候会送一些外婆宋白梅腌制的香肠和腊肉。 宋卿平时工作忙,这些存货积在家里一个人也吃不完。 偌大的冰箱里被塞的满满当当。 宋卿叹了口气,站起来边拨手机边接水。 醒了过来吃早餐,今天早上吃饺子。宋卿没想到给许意打去的电话这么快就被起,笑着问:这个点是没睡还是醒了? 少女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刚好饿醒了,卿姐您的电话就过来了。 那快洗漱好了过来吃饺子吧,有你爱吃的鲅鱼馅。宋卿声音温柔,将接好的锅放好。 好嘞卿姐,十分钟。听见爱吃的饺子馅儿,许意的瞌睡瞬间醒了。 宋卿笑着应了句好,然后挂掉了电话。 等许意敲响门时,宋卿已经将饺子捞出来分好碗了。 洗漱完了的少女也穿着睡衣,卡通玩偶的明艳颜色将人衬得更加白皙。 嘿嘿,卿姐真好。许意自如地换好拖鞋,然后往餐厅走。 宋卿笑着看向眼睛发光的人,到底是小孩子,即使再沉稳,偶尔的孩子气还是藏不住。 尝尝看,好不好吃?宋卿托着腮看着许意进食,周身散发着些许慈母的光环。 许意在宋卿家不仅有专属的拖鞋,就连碗筷勺也是专属的。 少女轻咬下一口,鲜香的汁水在舌尖蔓延,有些许微烫。 许意眯了眯眼,宋卿被她逗笑。 二人正吃着饺子,卧室门突然被拉开了。 睡眼惺忪的江宜闭着眼皱着眉走向客厅。 正吃饺子的许意一愣,咀嚼的动作都停了。 出来的江宜还穿着睡衣,小熊睡裤短一截,漏出白皙漂亮的脚踝骨。 似乎是没睡好,还带有些起床气,走出来时哼哼唧唧的。 这个人好像是宋老师的妹妹? 许意和江宜有着同样的优点,都不爱八卦也不好奇。 所以只是礼貌望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继续吃饺子。 宋卿见人揉着眼睛走出来,怕客厅里的许意会吓到她,连忙走过去。 睡醒啦?饿不饿?我煮了饺子。宋卿准备将江宜往房间里带。 谁料刚走过去就被人环抱住,江宜手臂一收就将宋卿搂入怀中。 一个吻随之而来。 宋卿被亲得一愣,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这个吻并不像昨夜那样激烈,但还是将宋卿亲得气息紊乱。 第187章 一吻结束,江宜还在轻轻啄着宋卿的唇。 姐姐...江宜将尾音拉得很长很长,语气里带有些许娇蛮:怎么一睁眼你就不见了? 宋卿瞥了眼正一脸懵地看向这边的许意,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怀里人还闭着眼睛撒娇,唇落在锁骨上细细吻着。 从来不吃瓜的许意一双眼粘在二人身上挪不开。 许意在脑海里搜寻着宋老师跟自己介绍过的关系。 这个睡眼惺忪的人是妹妹没错啊。 等等......怎么是会亲嘴的妹妹? 许意有点好奇了。 第72章 许意还在呢......宋卿小声地嗔怪着, 轻推了把江宜:别闹。 宋卿仍旧是不太习惯在学生面前亲热出格,尤其是现在许意的视线正紧紧落在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总是让宋卿有一种在带坏未成年的负罪感。 但她又不想很凶地推开江宜,昨晚的录音对江宜的情绪有不小的冲击。 江宜现在应该很需要拥抱。 可宋卿没想到的是江宜现在想要的却并不只有一个拥抱这样简单。 江宜哪里管客厅有什么许意不许意的。 她只在意自己推开门时有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坐在宋卿身边, 巨大的醋意将江宜包裹住。 被罚禁欲一个月,也没提不能挑逗啊。 江宜将宋卿圈在怀里不让人躲, 非常挑衅地轻/舔着宋卿的耳垂。 妖孽般的眼睛半瞌着,对上许意好奇的视线后还挑衅地扬了扬眉。 许意:...... 她这是在和自己示威吗? 许意尴尬地挪开视线,低头吃着碗里的饺子。 成年人的世界可真复杂啊。 也不知道幼怡现在在干什么, 自己昨天给她留下的试卷也不知道她写了没。 低头吃饺子的许意强迫自己屏蔽耳朵,不要去听。 可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 两个不论是外形还是身高都是极品的美人在面前拥吻, 真的很难做到五感尽失。 尤其是被缠吻住的宋卿被欺负狠了, 偶尔发出的一两声从喉间里抑制不住的嘤咛和轻喘。 在同学间有着灭绝师太称号的宋卿居然还有这一面。 更让许意没想到的是, 在学校里那么强势又清冷的宋老师居然在爱人面前是弱势的一方。 gl小说里好像把这个定义为受...... 等等。 自己这是什么形容啊。 许意被自己跑偏的想法给惊到,一个被忍住,被饺子呛得轻咳了出声。 但为了不惊动眼前的两个人,许意硬生生忍住了咳嗽。 下次还是从宋老师这边打包了回家吃饭吧。 许意忍不住又悄悄抬眼看宋卿,刚刚被□□过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整个人似乎是已经被吻折腾得腿软了,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纤细有力,白皙的肌肤上隐隐可见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宋老师妹妹的手, 还蛮好看的。 修剪整齐的甲面,根根分明的修长指节托在宋卿的腰背处。 这个姿势带有着绝对的掌控感和侵占性。 许意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算得上细长也被人单独夸赞过手好看。 但是被宋卿老师的妹妹一比, 还是有些稍显逊色了。 许意的视线从自己的手上偏移,落在缠在手腕处的小熊发圈上。 想起发圈的主人, 许意忍不住勾起唇。 也不知道幼怡今天是什么安排。 那晚加了微信以后好像没有再聊过天了。 突然很想发消息问一下,她在做什么。 想什么呢?宋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许意一惊, 下意识将发圈往袖子里缩了缩。 刚刚耍赖缠吻的人这会子不在旁边,只有被吻得双眼红红的宋卿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没...许意轻咳了声,卿姐你们俩不吃饭吗?饺子好像要凉了。 宋卿应了声,在许意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没事儿你先吃,她去洗漱了,我等等她。 好。许意点了点头,乖巧地低头继续吃饺子。 刚刚的事情谁也没提起,就是空气中有些许尴尬。 她平时很乖的,就是最近心情有些不太好,需要我的安抚。宋卿有些不知道怎么和许意解释刚刚的事情,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抱歉,让你见笑了。 想起刚刚发生在眼前的那个占有性极强的吻,还有轻蔑扫过自己的那道视线。 许意有些耳热。 不愧是成年人,好独特的安抚方法。 没关系的卿姐。许意有些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情侣之间,这种事情很正常的。 第188章 先是姐姐后是妹,最后变成小宝贝。 在gl小说里也是很常见的设定。 许意不说还好,一说宋卿就更尴尬了。 叫许意过来吃饭只是心疼她一个小孩子独居,但是叫她看见这种事情,真的让宋卿很不好意思。 好在许意吃饭时总是安静的,她飞快地塞下最后一个饺子咀嚼咽完。 需不需要再来一些?宋卿见许意碗里的饺子空盘了,体贴地问。 许意过来吃饭的时间不算长,但宋卿已经很精准地记住了她的饭量,就连饺子的数量都控制地刚刚好。 不会吃不饱,也不会因为过饱而撑得慌。 吃饱了卿姐。许意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我把碗洗了就先回去了。 比起在这里看小情侣秀恩爱,许意觉得还是回去写试卷比较有意思。 而且过来时没有拿手机,许意突然想给林幼怡发个消息,问人起床了没。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见宋卿和她的爱人拥吻时,许意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林幼怡的身影。 没关系,碗放在这里就好了。宋卿体贴道:刚好等下我们吃完一起丢洗碗机。 许意点点头,也不再推脱:那我先回去写试卷了。 把碗放进厨房,许意就往门口走,她低头换鞋的功夫,宋卿又开了口。 中午过来吃午餐,有你爱吃的茭白炒肉。宋卿怕许意拒绝,又补了一句:顺便把你上午写的卷子拿过来给我改。 看着许意穿鞋的手一顿,宋卿敏锐地捕捉到许意手腕上的那个小熊发圈。 这个可爱的风格不太属于许意,倒像是另一个学生的。 相传现在高中生之间的恋爱都比较喜欢用自己的发圈给另一半标记所有权。 那林幼怡的发圈为什么会在许意的手腕上? 宋卿捕捉到些许不对劲,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宋卿突然问出了声。 把正换鞋的许意彻底吓不动了,遮挡似的扯了扯自己的睡衣袖子。 没...许意不知道宋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下意识把发圈彻底挡住。 周五放学回家时林幼怡怕许意冷,所以很体贴地把校服留给了许意。 而这个发圈是林幼怡遗留在校服口袋里的。 校服现在被许意亲手洗干净了晾在阳台上,周一要还回去,但这个发圈却被许意给占为己有了。 只是此刻被宋卿察觉到,许意有些不自然。 我没记错的话,林幼怡好像很喜欢小熊元素。宋卿看着紧张的许意,有些意外。 认识这个学生一年多了,不论是同学还是老师对许意的评价都是沉稳面冷不好接近。 这还是宋卿第一次看见许意慌乱时的模样。 她意识到自己的猜测似乎是正确的,但许意现在的态度明显不愿意多讲。 姐~姐~ 一声暧昧的轻唤打破了许意此刻的紧绷,她利索地换完鞋说:卿姐您去先去看看吧,我中午会带着卷子过来的。 像是怕宋卿追问,许意说完也没等宋卿回话,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关上的门,宋卿突然燃起了好奇心。 林幼怡的性格在班里属于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但是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固定的朋友只有陈梓悦,而许意是办公室的常客,和班级里的人接触都不多。 把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倒是真的让宋卿有些意外。 姐姐! 又一声娇气的呼喊。 宋卿收回思绪,应了声后便朝着浴室走去。 已经洗漱完了的江宜赖在浴室不肯动,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叫宋卿。 怎么了崽崽?宋卿走到浴室,看着已经洗漱完了的江宜,耐心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见自己真的把人叫进来了,江宜反而没话说了。 她哼哼两声,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唇:没什么事,就是想叫你过来接我。 啊?这个奇怪的理由让宋卿有些想笑,浴室到客厅一百米的距离都没有还要接? 宋卿追问:某人不会在吃醋吧? 见人拆穿,江宜也不装了,哼哼两声不讲话。 但是让许意不止来吃晚餐可是某人的主意哦。宋卿看着江宜的侧脸,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她吃醋时的模样,这种对自己展现出来的占有欲让宋卿很满意。 我没有这个意思。江宜转过身,抬手环抱住宋卿的腰:只是姐姐起床没有给我早安吻,还得我自己讨。 第189章 江宜的睡眠一向很浅,刚刚宋卿起床的动静尽管已经非常小声了,但江宜还是醒了。 她以为宋卿醒后会把自己叫醒,可是宋卿并没有。 赖了会儿床的江宜一直没有等到宋卿的早安吻,直到听见了细微的开门声,以及开门后看见的坐在一起吃饺子的两个人。 年轻漂亮的女高中生,说没有威胁是假的。 江宜的醋坛子彻底翻了,于是就有了刚刚在许意面前示威的那一幕。 笨蛋。宋卿看着江宜别扭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极了,于是主动一步上前搂住江宜,吻了上去。 宋卿知道江宜现在处于极其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所以外界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觉得不安。 不过没关系,宋卿会一遍一遍向江宜确认,自己永远不会离开她。 宋卿永远属于江宜。 不论确认多少遍,这都是唯一答案。 怀里人的主动让江宜有些晃神,没有片刻犹豫,江宜也主动回应着宋卿。 世界在此刻被她们孤立。 荒芜的宇宙只剩下彼此。 最后,那盘饺子还是凉掉了。 但江宜却觉得比过去的任何时候吃到的都要好吃,尤其是一抬眼就可以看见的爱人身影。 这种满足感让江宜很幸福。 等收拾完餐厅,二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消食。 姐姐。江宜低头吻着宋卿的发顶,轻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宋卿正在看下周的课表安排,听见声音后将平板给丢开,柔声问:什么? 关于那条录音。江宜把玩着宋卿的发丝,淡声道:我在想要不要做点什么? 宜程君的死因一直是困扰宜家人的心结。 外界对宜程君的死亡也有不少解读。 虽然宜程君不像宜程颂那样有出息,但在学术界也算是小有声望。 他为人谦逊温和,长相儒雅清隽。 平日里喜欢侍弄花草,救助流浪猫狗,对待学生非常耐心负责,而且在自己喜欢的文学专业研究颇深,经常会在公众号里发布一些自己的随笔文章,也算是坐拥一批小读者。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文学的人却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当年宜程君自杀后,宜家上下可谓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宜程君的父亲本身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在接到儿子自杀的消息后,受了刺激,一口气没提上来心梗走了,甚至都没有撑到救护车来。 救护车将宜程君的父亲拉走,宜程君的母亲赶到了现场,看见了儿子的尸体,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接到了宜父抢救无效的消息。 短短一天时间里宜程君的母亲经历了丧子和丧夫的双重打击,精神大受刺激。 江枝被江钟国连夜送出了京城,江家大门紧闭,拒绝一切媒体的采访报道。 无处鸣冤的宜程君的母亲将儿子和丈夫的事情撰写成文章想要登报发表引起舆论的注意,可是这件事当年被人在暗地里打压,不仅消息传不出去,反而江钟国的好友还给宜程君父亲冠上了贪污受贿,戴罪自杀的谣言。 精神的重创加上爱人和儿子的相继离世,接连打击却并没有打倒宜程君的母亲。 这个勇敢坚毅的女人每日奔走于大街小巷为丈夫和儿子鸣冤,渴望换到一个正义的审判。 可是当时有人暗地里做鬼,就在宜程君母亲满大街张贴冤状时,一辆酒后驾驶的重卡车无情地碾压过这个瘦弱的女人。 血蔓延了整片街道,临死前,母亲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宜程颂姐弟俩的照片。 而打完报告从青海匆匆忙忙赶回来的宜程颂居然成了宜家的最后血脉。 江宜不敢想象当年的宜程颂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亲手操办了自己父母和弟弟的丧礼。 但就在宜程颂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就接到了被下遣的调任,甚至连守孝期都没过,就被调遣边境,这一呆就是小二十年。 这个钢铁般的女人靠着满身伤疤和无数次的病危通知书,硬生生带着满身勋章熬回了京城。 宋卿听着江宜讲出这些事情,眉头越皱越紧。 她原以为这场不幸的婚姻结束对两家都是解脱,却不料硬生生赔进去了一整个宜家。 接二连三的意外,宋卿不信背地里没人做推手。 崽崽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宋卿有些意外,她抬起眼看向面容平淡的江宜。 当初江宜被送出国,不是十年没有回来吗? 为什么会对中间的事情这么知情。 第190章 因为我当年短暂回来过两天。江宜的声音很平淡,就连表情都是淡淡的:我被江枝送到了英国,但我并不喜欢她给我安排的学校,所以我就休了学跑回来了,我想回去找你,也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 那晚是我第一次听江枝说起关于她的过去。 在那个崩溃的雨夜,江枝抓着生理期虚弱的女儿发泄着,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女儿身上。 但可笑的是,母女血脉似乎只拴住了江宜。 在那场暴怒中,江宜居然记下了江枝的苦难。 十七岁的少女以为自己有着可以改变一切的能力,江宜带着身上的钱辗转回了国。 江宜知道此刻回江城除了再次被送出去外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所以她想做些什么,能和母亲换到留在江城的筹码。 只是江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偌大的京城,当年的江家可谓是只手遮天。 正处于上升期间的江钟国在京城四处结党,拉帮结派,上赶着巴结他的人够排京城一圈了。 回国的江宜一没钱二没权,只能潜伏在宜家被查封的旧居外,想要打听到些什么。 可苦守了两天,江宜只碰见了一个拿着菊花来吊唁宜程君的女人。 当时距离宜程君去世已经过了十二年了,竟然还有人来吊唁。 那个女人在知道江宜的身份后,非常意外,并且把江宜带回了家。 然后江宜才知道,这个女人是宜程君的学生,当年高三时曾被学业压力和家庭变故导致过自杀,是宜程君把她救了下来,并且鼓励她资助她一直到大学毕业。 那个时候的宜程君讲话总是一双温柔笑眼,待人接物体贴细致,这个学生不仅是宜程君的学生,亦是喜欢宜程君文章的一个小读者。 这么多年女人脱胎换骨,等她事业有成想再回来感谢老师时,却只寻到了一处冰冷的孤坟。 当初宜家的话题在京城是绝对禁忌,可是学生她不信那个救自己出苦海的老师会无故自杀,更不信他会沾上贪污的罪名。 也是在那个女人的讲述中,江宜知道了关于过去的一些碎片。 新婚以后的宜程君请了一个月的婚假,等假期结束宜程君每天还是照常上课,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愁和落寞。 虽然在学生面前宜程君还是装作如常并没有表现出来情绪,可是他的文字在替他发泄着。 江宜被带到江城的那一年,正是宜家水深火热的一年。 接连死去的宜家人,回来处理了家人丧礼的宜程颂被无故降职。 曾经军区的后起之秀宜家在那个时候的京城可谓是查无此人。 宜程君的公众号文章在出事后就被注销了。 但是学生全部都存留了下来,江宜在她的手机里看见了宜程君的文章专栏,也是第一次看见了父亲的文字。 短短几千字一篇的博文里记录着宜程君的全部心态转变,虽然书写的是别的人物,可却是他的人生。 故事的开始他写主角对婚姻生活的美好憧憬,写痴恋多年后终有回应的欣喜,慢慢地,写真相下潜藏的利刃,写犯了错的人被酷刑折磨致死,写新生命降临时的欣喜和对生的重拾期望。 到最后一篇,他落笔写下梦被击碎后的仿徨无力,和以死赎罪的解脱。 江宜将那七十五条博文一一查阅完,第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感。 她看着意气风发的人从最开始的对生活充满期待,再到后来的每一天都在被罪孽折磨着一心求死。 而那个罪孽,就是江宜自己。 原来所有的苦难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稍有显现。 只是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宜程君的求救。 还没等江宜再多查到消息,就已经被江钟国的人注意到了。 为了不被抓回去,江宜在那个学生的帮助下连夜买了票出国,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更改了,不再是英国。 也是那个时候,江宜深知如果自身不够强大,那么此生都将会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到了新环境的江宜切断了和国内的所有联系,她每天兼职三份工作,利用业余时间申报学校。 那是江宜最难堪最无助的半年,亦是江宜抑郁倾向最严重的半年。 江枝疯癫的样子每晚入梦,折磨着江宜无法安眠。 醒来时江宜望着廉价的群租房的天花板发呆,不自觉就会想起宋卿的泪眼。 天之骄女一朝跌落入凡尘,变成困在下水道里连生存都发愁的蝼蚁。 第191章 即使是这样,江宜也没有想过向江枝服软求饶。 都过去了姐姐,不提这些了。江宜只将话题点在自己兼职的时候就结束了,她不想让宋卿知道太多自己在国外的不易。 宋卿听得入神,她不敢相信江宜是怎么活下去的。 未成年的少女要靠不停地工作才能换取活下去的薪水,江宜所遭受到的苦难,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崽崽。宋卿泪眼婆娑,她轻轻抚上江宜的脸颊,叹了声:你这十年,肯定过得很辛苦。 江宜摇了摇头,抬手捧住宋卿的手:不苦的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回重新站到你身边的权利。 江枝的人动不了我,我的手机绑定着我实验室的定位,一旦我超出被我绑定的安全范围二十四小时,系统就会自动报警。江宜淡淡一笑,轻声说:到时候找我的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拦截。 江宜的成就都属于她本人所有,而她带领的实验室在国际上有着极高的威望。 一旦江宜有任何不测,惊动的将会是国际的警察。 到时候可不是江钟国或者江枝这种地方官员可以插手的事情了。 宋卿第一次意识到江宜的强大,不只是她本人外表的强大,而是她坚不可摧的内核。 那崽崽想怎么处理这段录音?宋卿看着江宜的眼睛,柔声问:直接公开吗? 江宜摇了摇头,淡声一笑:打蛇打七寸,肯定要挑对方无力反击的时候出手,如果这个时候公开,肯定会被江钟国的人拦住,五年一大选,而今年是江钟国最关键的一年。 我手里不仅有这段录音,还有他贪污受贿,勾结官员,暗中结党的证据,这些都是从我病人嘴里知道的。江宜笑得很淡,讲话时云淡风轻的模样与话的内容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就算是没有那张病例,江宜也会找时机回国的。 真正的敌人从头到尾都是江钟国。 江枝也好,宜程君也好,所有人都不过是江钟国为了巩固自己这盘棋局里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 就连江宜,也被江钟国规划进了棋局中。 只可惜,早在十年前出国时,江宜就已经跳出了局,并且准备随时掀了这棋局。 这么多年江宜虽然人在国外,可名声在整个国际的医学界里都非常响亮。 慕名来找她寻医问药的国人非富即贵,手里总会握点有利的交换条件。 人之将死时,钱财和秘密都会变成身外之物。 江宜的视线暗了暗,手里的这条录音刚好补全骗婚牟利的最后一环证据。 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宋卿的声音很轻,话音却是不容撼动的坚决。 当初他们没有放过十七岁的江宜。 那么现在也别想被二十七岁的江宜放过。 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在毒镖甩出去的那天就该想到回旋镖会有扎回来那天。 姐姐不觉得我可怕吗?江宜低头吻了吻宋卿严肃的眉眼:我居然这样算计着自己的亲人。 宋卿摇了摇头,认真看着江宜的眼睛:我只觉得崽崽还不够狠,他们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是罪过。 江宜低下头,抵住宋卿的额头,轻声呢喃着: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留在姐姐身边。 就这样一辈子呆在一起,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我也是,崽崽。宋卿捧过江宜的脸,细细地吻着。 当年的分离背地里居然还潜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每一件,都让宋卿听得惊心。 宋卿突然庆幸起江宜的强大,如她外表一样的坚不可摧。 原本只是安抚意味的吻被江宜的回应弄得变了味道,宋卿被半抵在沙发上,衣服的纽扣被江宜给咬开。 不要一个月好不好姐姐?江宜叼着宋卿的第三颗纽扣,可怜兮兮地看着宋卿。 她的眼神清澈炙热,张扬的眉眼间此刻流露出小狗一般的讨好。 若是江宜有尾巴,现在肯定摇得飞快。 宋卿被她的视线惹得心软,轻轻点了点头:好,作废。 得了许肯,江宜用舌尖轻轻一顶,将宋卿胸前的第三颗纽扣剥开。 她的动作又慢了下来,可眼神却是炙热。 宋卿最受不了江宜这样热烈的视线,眼神里的占有欲和爱欲结合,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告诉自己只属于她。 可偏偏江宜的动作却极其缓慢。 像是存了心的逼宋卿动手。 第192章 今天你躺。宋卿的心被搅软了,她用了几分力气从沙发上坐起来,将慢吞吞的人压住:你每次都动得慢死了。 宋卿的动作就比江宜要快一些。 她的吻连同着她的动作都带有与她本人的温柔外表不符的侵占性。 纽扣扭开,宋卿张嘴咬住了江宜的脖子。 这个平时会被江宜小心翼翼避开的,满是重要血管,什么衣领都遮不住的脖子。 江宜被她咬得有些痛痒,轻轻哼哼了声。 就在宋卿剥掉了江宜上衣,低头吻住她胸前的柔软时,门口传来了输入密码的滴滴声。 二人的动作一僵。 密码锁已经传来密码错误的提醒。 卿卿?宋雪意的声音在门口传来:你改密码了? 江宜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对上宋卿同样慌张的视线。 宋雪意怎么会过来? 宋卿想起自己还没有回复的消息,多半是为了婚纱而来。 果然,门口传来了邹晋的声音:卿卿是不是还没有睡醒?阿姨您别急,我打个电话。 手机早就被宋卿关了机,不知道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我打了,没人接。宋雪意继续拍着门:卿卿?你在家吗? 宋卿还压在江宜身上,两个衣衫不整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发出动静。 去学校了?邹晋将无人接听的界面挂断,解释道:一般休息日,卿卿会回学校改试卷,要不要我们去学校看看? 宋雪意不满地抱怨了声:这孩子,怎么把工作看得这么重,什么卷子比结婚还重要? 门口的嘟哝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又恢复了安静。 被打扰了兴致的两个人没再继续。 宋卿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彻底散掉的发丝垂落在胸前。 宋妈她...江宜轻拍抚着宋卿的背,安抚着:那我们现在...... 换衣服。宋卿温柔地为江宜扣纽扣:我妈早上打电话催我试婚纱,但我没有接,她去学校找不到我多半会再杀回来。 江宜体贴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那姐姐去找宋妈,我中午带着许意出去吃。 不用。宋卿将江宜的扣子扣好,吻了吻江宜的唇:我们一起。 不明所以的江宜被宋卿拽着回房间换了衣服。 出门后宋卿敲响了许意的门,和许意叮嘱了一声,然后将手机开了机。 宋雪意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99+的消息,不用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宜被宋卿牵着下楼,在电梯的镜子里,宋卿给宋雪意回电话,而江宜则是歪头看着自己脖子上宋卿咬下的印记。 暧昧的地方,泛红的咬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印记。 一想到要顶着这个印记去见宋雪意跟邹晋,江宜就觉得很爽。 要是什么时候能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和姐姐的关系就好了。 最好彻底让宋妈和邹晋死心。 有些小得意的江宜将视线落回自己被牵着的手上,即使是打电话宋卿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宋卿牵得很紧,像是生怕江宜丢了一样。 既然姐姐说她会处理好,那么自己就相信她吧。 沉浸在幸福里的江宜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 宋卿挂了电话,转身就对上这个笑,视线落在自己咬下的印记处,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占据宋卿的心。 笨蛋。宋卿倾身吻了吻江宜的唇。 ... ... 等她们二人到达婚纱店时,宋雪意和邹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卿卿啊。宋雪意看着宋卿牵着江宜过来,忍不住抱怨:怎么打电话你不接? 宋卿避开母亲关怀的视线,反问道:您怎么出院了? 站在宋雪意身后的邹晋注意到了站在宋卿身后的江宜,视线落在了江宜的脖子上。 江宜很白,脖子上的红色咬痕格外显眼,一看就是刚咬的,周围还泛着红肿。 是刚刚敲门时,她们俩在做的事情吗? 邹晋的视线落寞下去,却不料对上了江宜的眼睛。 察觉到邹晋在看自己的脖子,江宜干脆晃动了下,让那枚咬痕更加显眼了些。 她的动作是一种挑衅,尤其是看向邹晋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邹晋沉眸看着江宜,眼前这个傲慢的女人似乎在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您们好,请问要看些什么?导购小姐走过来,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宋雪意有些心虚,哈哈地笑了声道:我女儿结婚,想要看婚纱。 第193章 啊,好的。导购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流转,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来:请问新人是? 站在眼前牵着手的两个女人似乎更像是一对啊。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邹晋主动指着宋卿说:是我和那位小姐。 婚纱是给女孩子穿的,管你什么事?江宜白了他一眼,怼道:我看邹老师又想吃苹果了吧? 提起苹果,就想到那把贯穿果肉离掌心一点之差的刀刃,邹晋自动闭了嘴。 我们先看看。宋雪意打圆场道:您帮忙推荐一下,看看哪些比较适合我女儿。 导购点了点头,非常敬业地接待着她们。 可是宋卿却一改往日的温柔,谢绝了推荐:我们想自己看看可以吗? 有主意的客人导购遇到的也不少,于是也没有多在意,点了点头道:那我跟在您们后面为您们解答可以吗? 好。宋卿没有苛责导购,礼貌道:那就麻烦您了。 这家店是宋雪意选的,是一家专做原创婚纱的高奢店。 每一件婚纱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所以并没有用衣架,而是在模特身上被单独陈列了出来。 既然如常,那男士先去休息区等一下吧。另一个导购走过来对邹晋说:这边是休息区,为您准备了咖啡和点心,请跟我来。 邹晋下意识看了眼江宜,对上她那警告的视线后,点了点头跟着导购走了。 看见江宜就想起苹果,想起苹果邹晋就害怕。 这个好好看。 宋卿牵着江宜,边走边看,竟然真的逛了起来。 她抬手一指,导购立马将婚纱取下。 这是一件缎面的婚纱,深v领口的设计和鱼尾半拖的裙摆,能漏出一整个光洁的后背,偏米白的色调很是优雅。 导购小姐姐非常体贴地上去夸赞:宋小姐的眼光真好,这件是今年de系列的新款呢,不过更适合个子高的人,您穿的话需要配高跟鞋。 宋卿点了点头,指着婚纱示意导购将裙子比在了江宜身上。 刚好。宋卿低头看了眼裙摆,正正好遮住了江宜的脚面:只需要穿平底鞋就可以遮住了,高跟鞋太难走路了。 江宜笑着任她比划,什么话都没有讲。 大宝啊,这件会不会有点太长了?宋雪意有些不认同地看向那件婚纱,沉吟片刻道:而且这个款式更适合小宝。 宋卿点了点头,应了声:对啊,我就是给江宜挑的,喜不喜欢? 喜欢。江宜乖乖回答,她看着宋卿手上拿着的那件婚纱是这一面墙壁里最出众的一件。 绝妙的剪裁和精简的风格,没有夸张繁琐的重工花纹,中间的掐腰设计能完美地衬托出好身材,缎面的布料在灯下折射出冷光。 这的确是江宜喜欢的风格,在宋卿将这件从一堆婚纱里挑出来时。 江宜就知道这件是给自己选的。 这是二人独有,旁人无法拥有的默契。 导购小姐姐迅速反应过来:是两位新娘对吧?那这件的确更适合江小姐。 听到这句两个新娘,宋卿扬了扬眉,和江宜对上视线。 二人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唇。 宋雪意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轻咳了声:那你穿什么? 麻烦您先把我把这件放进试衣间。宋卿冲抱着婚纱的导购点了点头,没有接宋雪意的话,视线盯像旁边的婚纱展架。 导购忙不迭地接下婚纱,热心道:既然一位是高贵典雅系,那另一位可以试试看华丽贵气的风格呢? 高古典雅搭华丽贵气。 宋卿眯着眼想了想,将问题丢给江宜:你觉得呢? 同样将视线在周围来回了一圈的江宜眼神稍停,落在了展厅最中心的那一件上。 我觉得那一件就很好。 江宜抬手指向最中心的那一件,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度刚刚好,很适合姐姐的身高,也不用穿高跟鞋。 导购顺着江宜的视线看去,配合地夸起来:江小姐的眼光真的很独特,这件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呢。 挂在中央的婚纱有着夸张的裙摆,一字肩的设计,领口缀以钻石装饰,层层叠叠的轻纱将裙摆撑起来。 无法想象穿上会有多么华贵。 导购立马叫了同事去拿婚纱。 站在一旁的宋雪意始终插不上话,被带到休息区的邹晋没有话语权。 眼前认真挑选婚纱的两个美女才像是一对。 第194章 导购边拿边想,她总有一种这两个人才是婚礼主角的感觉。 二人间已经到了旁人无法插足的境界,不论长相还是身高,就连彼此间的默契都是那样合拍。 婚纱被送去试衣间。 宋卿转身对宋雪意说:妈您先去休息吧,我和她试完出来。 江宜不知道说什么,就露出八颗牙齿的乖小孩微笑。 导购细心地替二人放下隐私帘,温柔地说: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宋卿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拜托帮我把两件婚纱放到一个试衣间,我们要一起穿。 江宜有些微愣,她侧目看向宋卿,眼神里满是惊讶。 导购明显也被惊讶到了,但极高的专业素养让她没有出声。 两件婚纱被送到一个试衣间。 宋卿牵着江宜进去。 刚刚不论是选婚纱还是和宋雪意沟通,宋卿都紧紧牵着江宜的手没有放开。 隐私帘落下来的那一刻,江宜刚想要问,却被宋卿推着坐下去。 随之跨坐上来的宋卿捏住江宜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崽崽,张嘴。宋卿蛮横地舌尖闯了进去,挂在身侧的婚纱没有人去动。 她整个人跨坐在江宜的怀抱里,二人胸前冰冷的纽扣贴上热的肌肤,染上彼此的体温和味道。 江宜的脖子被宋卿半掐着抬起,被动地仰头迎合着宋卿的吻。 她们很少用这个姿势接吻。 头顶上的试衣灯有些许刺眼,江宜眨了眨眼睛,落下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在泪涌出的瞬间,宋卿将江宜的脖子往上抬了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直射江宜眼睛的灯。 宋卿的发丝垂落到江宜的锁骨处,拨弄得江宜有些痒痒。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江宜觉得自己就要窒息时,宋卿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手还半掐着江宜的脖子,看着被自己吻到涨红的脸,宋卿有些恶趣味地勾了勾唇。 乖崽崽。宋卿用鼻尖碰了碰江宜的鼻尖,沉声夸赞着。 她们没人管挂着的婚纱,继续着刚刚被中断的吻。 被丢在外面的宋雪意意识到些许不对,急忙走过到试衣间外。 卿卿?门外等待的宋雪意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又耐着性子唤道:大宝小宝?你们两个怎么提前试起来了?邹晋还等着呢。 拉紧扣死了的遮挡帘轻轻晃动着,里面没有声音回应。 江宜被这个吻弄得理智混乱,她第一次被宋卿这样强制对待,被掐着脖子仰着头,彻底失去自主能力。 姐姐,我们现在这样好刺激啊。江宜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两件婚纱。 洁白的裙摆交叠在一起,激吻后的唇和眼尾都泛着红。 宋卿抬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江宜的被吻红的唇。 江宜的唇上已经彻底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只属于宋卿的颜色。 刺激?宋卿抬手环住江宜的脖颈,看着她的眼睛:哪里刺激? 江宜抬手环抱住宋卿,手臂托在宋卿的腰间,将人往上提了提。 唇和唇间不过一指的距离。 江宜轻啄了下宋卿充血泛红的唇,伏在宋卿耳畔呢喃:我像是陪姐姐试婚纱的小三,和在一帘之隔的所有人面前...... 她的声音彻底低下去,滚烫的唇贴着宋卿的耳垂,呼吸喷洒在宋卿的脖子和耳廓。 江宜的呼吸顺着耳朵流入宋卿的体内,她的每一次呼吸声都非常重。 宋卿不自觉地被江宜带走呼吸节奏,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同频。 在江宜讲出最后两个字时,宋卿的心猛地一颤,一种酥麻的奇异感袭遍全身。 耳畔的呼吸声离开,吻的主动权被江宜夺走。 宋卿被迫仰着头半启着唇,任由江宜的舌尖闯进来,她整个人的重心都托在江宜身上,连呼吸的节奏都被掌控。 门外再次传来问询声,同时还伴随着宋雪意拨弄帘子的声音:大宝?还没有换好吗? 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宋卿根本无暇其它,她满脑子都是江宜最后念出的那两个字。 偷情。 第73章 宋卿。 门外的宋雪意声音彻底沉了下去, 语气中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你到底在做什么? 等候区的邹晋一脸尴尬地看向试衣间外僵持的人,又不自在地偏开头将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咖啡上。 邹晋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宋卿给的报酬是如此高昂,甚至远超自己一个月工作的五倍, 而需要工作的内容几乎算不上内容。 第195章 自己只需要在该出现的时候当好背景板,偶尔应付宋雪意的关心, 和在必要时出现充当背景板就好了。 可是现在自己居然想要更多。 想亲自陪着宋卿挑婚纱,亲眼看她穿上,再亲手为她脱下。 想彻底取代那个站在宋卿身边的位置。 可是不行。 母亲还在医院, 她需要这笔高昂的雇佣费来维持icu的开销,也需要这笔雇佣费来手术和购买药物。 如果全靠自己的工资和兼职根本无法支撑母亲继续治下去了。 端着咖啡杯的手指收力, 紧紧攥住杯身。 冰镇过后的咖啡溢出来些许, 带有凉意的褐色液体顺着手背滑落, 让邹晋的理智回了几分神。 不能毁约也不能告诉宋雪意其实自己和宋卿只是雇佣关系。 合同上违约方要支付十倍的赔偿,那笔天价数字不是自己赔得起的。 从一开始,自己和宋卿就是俩个世界的人。 所以现在,自己还是好好扮演角色吧。 邹晋眨了眨眼睛咽下所有情绪后,将杯子放下,猛地站了起身。 听见动静, 宋雪意以为邹晋有了情绪,于是更加大力地拍着试衣间的隔板:宋卿...... 阿姨。邹晋望着宋雪意, 低声道:您别催了,女孩子换衣服本来就慢一些,婚纱款式复杂, 她们姐妹俩互相帮忙穿也会快一些,您过来坐会儿吧。 邹晋的话讲的体贴, 表情里对于宋卿的擅作主张和刻意忽略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温柔劝着宋雪意。 这一行为, 让宋雪意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看了眼仍旧紧紧拉着的隐私帘,宋雪意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 休息区的沙发很大,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甜点,宋雪意刚坐下就立马有导购送来饮品单供她挑选。 但宋雪意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邹晋啊。宋雪意看着身侧的人,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阿姨有几句话想和你交代一下。 突然被点了名的邹晋有些紧张,他双手攥成拳搁在膝盖上,弓着腰对着宋雪意:阿姨您说。 卿卿这孩子,从小就乖也没什么主意和心思,长这么大没有一个人出过什么远门,最远的时候也不过是去京城念大学,她在把你带回来前都没有谈过恋爱。提起女儿,宋雪意的眉眼柔和了些:既然你们两个要订婚了,那么阿姨就不得不叮嘱几句了。 试衣间的隐私帘还紧紧拉着,不知道宋卿和江宜在里面做些什么。 但宋雪意总是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卿卿的。邹晋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眼神里有些许落寞,但话音仍是坚定:只要卿卿需要,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这不是合作内容里需要承诺的话。 但确实邹晋的真心话。 像宋卿这样好的人,如果自己此生有幸能得到片刻,定然会掏心掏肺竭尽全力地对她好。 只可惜,宋卿并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一辈子这种话太空了。想起自己一塌糊涂的感情,宋雪意笑着摇了摇头:但阿姨记下了,如果你敢对卿卿不好,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后,宋雪意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就要宋卿结婚,亲眼看着宋卿拥有自己的家庭,开启全新的人生。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催着宋卿快快结婚的确有些着急了,但是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坏了下去。 病似乎是从被查出来的那天才开始发作的。 之前稀里糊涂地病着,每天倒也得过且过着,起码能欺骗一下自己。 但现在不行了,医生开的药越来越多,检查一项接着一项,江枝经常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盯着病例叹气。 宋雪意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像那树上的叶子,随着树叶的掉落,死亡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可能哪一场秋风起,自己也会长眠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吧。 但宋雪意不想自己死的时候,宋卿还是孤独一人。 虽然江枝不肯讲给自己听她过去遭遇了什么,但以江枝的家庭背景来看,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小老百姓能抗衡的。 对待自己的感情,稀里糊涂爱了就爱了,赔进去一辈子也不后悔。 可是宋卿不行。 她是严格按照自宋雪意曾经幻想过的未来培育出来的,宋卿的人生一步都不能走歪。 宋卿的身上承载的不止有她的人生,还有自己没有完成的梦想。 所以决不能出一丁点纰漏。 邹晋。宋雪意轻叹了声:阿姨也不和你说空话,也不想听你说一辈子对她好这种不切实际的诺言,阿姨就要你一句话,你以你的生命起誓。 邹晋看着宋雪意,只觉得这个平日里温顺的人今天有些不一样。 第196章 处于合同约束,邹晋还是配合道:我以生命起誓。 你起誓你今生都不会突然消失,不会一声不响地丢下宋卿,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困境,在有人同她争吵时,毫不犹豫地站到她身边,不然此生郁郁不得志,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 宋雪意看着邹晋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严肃又认真。 明明现在只是试婚纱,却要发起结婚时许下的誓言。 邹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宋雪意此刻的认真。 宋雪意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合约,可是邹晋知道。 尤其是后半句的惩罚,有些太重了。 邹晋的手指还曲着,话却卡在嘴边不知该如何出口。 就在他踌躇时,试衣间的遮挡帘拉开了。 换好衣服的人出来了。 这声动静吸引了宋雪意的注意力,对邹晋来说更是一场解脱。 他看着宋雪意有些微怔的表情,也转过了身体。 入眼,是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仙女。 顶光灯从上空泄下来,落在宋卿的裙摆上,一字肩的设计完美地将宋卿的锁骨衬托出来,轻盈的白纱在灯光下泛着光,随意披散在肩头的发在此刻多了几分随意和洒脱。 邹晋看直了眼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此刻不是合约该多好啊。 如果宋卿这一身婚纱是为自己而穿,那么不论多毒的誓言邹晋都敢起。 只可惜,被彻底拉开的窗帘掐灭了邹晋的幻想。 从宋卿身后走出来的女人比宋卿要更高一些,深v的领口设计将她的好身材展露无余。 江宜的婚纱款式并不如宋卿的华丽款吸睛,可她就这样站在那边就会不自觉地分走视线。 即使未施粉黛,但仍旧美得惊心。 江宜随意地将长发挽起,用的是宋卿的簪子,包括脖子上的那口咬痕,也是宋卿留下的印记。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傲,即使江宜正做着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邹晋仍旧觉得在她面前要平白矮上一截。 一种从心底蔓延上来的自卑感,让邹晋低下了头。 该对宋雪意起誓言的人是江宜,自己不过是仗着性别优势有了这个未婚夫头衔。 可偷来的就是偷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谁才是一对。 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仿佛将全世界都孤立。 姐姐好美。江宜落在宋卿身上的视线有些痴迷,语气也是轻的:像童话里的公主。 甚至比公主要更美上几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卿时,她穿的就是公主裙。 坐在公主房里的女孩穿着浅粉色的蓬蓬裙头上的皇冠上满是钻石,耀眼的钻石在女孩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的衬托下都有些逊色。 有的缘分似乎都是在第一眼时就已经定下了结局。 崽崽也是。宋卿望着江宜的眼睛,慢慢靠过去,压低声音道:我现在好想吻你。 想在众人面前,无所顾忌地吻你。 我的爱人。 大宝小宝!宋雪意的声音里满是欣喜,眼神里也是不可置信:你们为彼此挑的婚纱也太适合了。 不仅是款式和风格的适合,就连尺寸都掌握得大差不差。 宋雪意一时间忘记了责怪,双眼发亮地望着宋卿:真好看啊。 都说婚纱对女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但可惜宋雪意这一生,没有穿过婚纱。 当初和江枝的恋情在那个不被大众接纳的年代,二人瞒着世俗偷偷相爱。 情到浓时也曾约定过一起为彼此穿一次婚纱。 但比约定先到来的是意外。 久别重逢后的爱人间早已有了隔阂,这一场婚纱梦,终究成了遗憾。 看着在灯下闪闪发光的女儿,宋雪意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羡慕。 虽然知道催婚不好,但宋雪意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她就是想宋卿能避开自己犯过的错,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卿卿。宋雪意想要去牵起宋卿的手,却意外和一双紧握着的手交叠。 宋卿牢牢牵着江宜,神色冷淡的看着母亲:妈妈,您满意吗? 她的声音很冷,虽然仍旧带着敬意,可许多东西已经不同了。 宋雪意有片刻怔愣,知道宋卿对自己催婚的事情有怨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妈妈很满意。 站在宋卿身侧的江宜并没有出声,可仍旧无法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宋雪意将视线转过去,从她的眉眼间看见几分江枝年轻时的影子。 可又直觉不像。 江宜比江枝要多了些什么。 宋雪意一时间有些想不出来。 邹晋啊,快过来瞧瞧你的新娘子。宋雪意冲还僵在原地的邹晋招了招手,笑道:怎么?新娘子太美把你看呆住了? 第197章 邹晋喉头攒动,刚刚那个疯狂的想法又活了过来。 他抬脚朝着宋卿走过来,视线直直落在宋卿身上,挪不开半分。 江宜下意识往宋卿身侧站了站,将宋卿和邹晋隔开。 宋雪意这一声招呼,彻底让宋卿的脸色冷了下去,她没有理会宋雪意的话。 既然您满意了,那就定下这两套吧。宋卿转过身看江宜,冲她笑:崽崽觉得呢? 江宜乖乖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全程,宋卿没有将眼神分给过一直看着她的邹晋。 仿佛朝着她走来的邹晋只是个陌生人。 就连宋雪意都无法融入她们二人之间。 全程的选婚纱,试婚纱,再到定下婚纱,宋卿和江宜两个人只听取彼此的意见,决定了这一切。 这场宋雪意心心念念的婚礼,似乎真的是为了她们二人准备的。 宋卿紧紧牵着江宜的手没有松开过。 不论宋雪意表现了几次不满,也不论望向这边的邹晋眼神里有着怎样的恳求。 宋卿全都置之不理。 等她们二人换完自己的衣服出来后,宋雪意已经抢先签了单,将婚纱买下了。 那什么时候约婚纱照的拍摄呢?小邹的衣服怎么选呢?宋雪意柔声问着女儿意见,眼神里有些许试探:要不就今天吧,小宝今天不需要工作吗? 宋雪意想把江宜给支开,她总觉得只要江宜在,任何人都没机会站到宋卿身边。 即使是这场婚礼的主角邹晋,也没有办法靠近宋卿。 今天没时间。宋卿的脸色冷下去,淡声道:其余的就随便吧,妈妈您不是已经擅作主张挑了婚纱店吗?至于邹晋穿什么,我相信您也可以解决的。 她话里的意思简直不要更明显了,除了江宜的婚纱外,宋卿什么都不想管了。 宋雪意还想挣扎:可是邹晋都来了。 既然您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和江宜就先回去了。宋卿沉眸看着宋雪意,淡声道:只是您出来这么久,她知道吗? 这个她,指的是江枝。 从病房里偷偷跑出来的宋雪意脸色一白,神色间有些许不自然。 宋雪意的确没有告知江枝自己今天的行动,趁着江枝不在,宋雪意偷偷跑出了病房。 反正她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下床行走已经自如,只是每天还得打点滴。 卿卿,你在生妈妈气。宋雪意看着女儿的态度,有些难受:妈妈这一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毕竟妈妈这辈子过得也就这样了。 真的就这样了吗妈妈?宋卿直视着宋雪意的眼睛,淡声道:您这一生真的只为我而活吗?真的为了我舍弃了爱人吗?真的一生没有过爱人吗? 宋卿的话字字珠玑,每一个问题都逼得宋雪意无法还口。 曾经以母爱施加过来的压力在此刻被宋卿一桩一件的质问了回去。 要不是江枝告诉了自己真相,要不是知晓了藏在朋友假面下的伴侣关系。 看着宋雪意此刻眉眼间的爱意,宋卿恐怕又要心软了。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宋雪意,明明爱人就在身边,明明自己一直都拥有着幸福。 又为什么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一遍一遍将为你好变成枷锁,把以爱为名的掌控都压在自己身上。 女儿不再是女儿,只是一个负责争光和完成她未完成的愿望的载体。 一个只需要乖乖听话的提线木偶。 可惜,宋卿并不是没有脑子的玩偶。 既然妈妈的愿望是希望我幸福。宋卿顿了顿,认真道:那我希望妈妈在我真正得到幸福时,能为我祝福。 说罢,宋卿拉着江宜,轻声道:崽崽我们走。 江宜不知道宋卿是什么时候和宋雪意之间变成这样的,她由宋卿牵着往前走。 在与宋雪意擦肩而过时说:宋妈那我们先回去了。 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江宜下意识并不想看见宋卿去做以后会后悔的事情。 情绪上头的状况谁都会有,但江宜不想宋卿以后会难过。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婚纱店,宋卿没有开口,只是牵着江宜沉默地走着。 原以为宋雪意会因为自己刚刚的态度改变主意,谁知道反而让宋雪意更加变本加厉。 最后一丁点对母亲的怜惜也在刚刚被彻底碾碎。 姐姐。江宜轻轻唤了声,牵着宋卿的手扯了扯:你看。 宋卿的脚步稍停,抬眼看向前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江枝正坐在轮椅上,双手环胸,等在路边。 在二人看向她时,江枝也抬起了眼。 第198章 宋卿下意识将江宜挡在了身后,沉眸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三人的视线相接,隔着一条马路,彼此间相顾无言。 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个尴尬的安静,也没人问彼此为什么会来这里。 江枝是跟着宋雪意身上的定位来的,宋雪意从病房里消失,将江枝吓得够呛。 但看着定位点停在婚纱店时,江枝紧绷着的心才终于松懈了几分。 只要不是江钟国的人,只要宋雪意不出意外。 那么宋雪意去哪里都可以。 只是...... 江宜。江枝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淡声道:你过来。 江枝没敢忘记云九纾昨夜的要求,云九纾要江宜,时间截止在今晚。 正好此刻江宜送上来门,倒是省去了自己的一些麻烦。 只是江枝高估了自己话的重要程度。 江宜只是冷笑了声,牵着宋卿转身就走。 两个腿部健全的成年人是坐着轮椅的江枝比不过的。 秘书推着轮椅,只是手臂上的伤让她的动作变得缓慢了些。 江宜!看着闷头朝前走的人,江枝不得已大叫了声: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这是五岁时的江宜最想知道的事情。 关于她那早死的父亲。 如果今晚不把江宜送给云九纾,江枝不敢想这个疯子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 被逼到绝路的江枝不得已亮出底牌:我手里有他的录音,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考虑给你听其中的一部分。 昨晚江钟国给的警告,就是那段录音。 虽然江枝没敢打开就删除了,但此刻脱口而出的欺骗却是那么坦然。 听到江枝主动提起宜程君,江宜只觉得讽刺,她冷笑一声转过身道:是吗?刚好我也有一段,我们要不要核对一下是不是一样的呢? 隔着一条马路,母女二人面对着面。 江枝的脸色渐渐白了下去,眉头紧紧皱起。 她是哪里来的录音? 不是昨晚江钟国秘密发到自己邮箱的吗? 难道她也在欺骗自己吗? 江宜看着她惨白下去的脸色,冷冷一笑,牵着宋卿转头就准备走。 和江枝多废话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江宜!见人没有停下来交涉的意思,江枝急了:算妈妈求你 这是江枝第二次在江宜面前用到求这个字。 比起第一次时的癫狂,这一次的求字里多了几分真情。 江枝此刻已经被逼到绝路,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云九纾,也不知道江钟国会有什么惩罚正等着自己。 她像是被架上油锅的猎物,横竖都无法周全。 不论你说什么,妈妈都答应你。江枝的态度软下去,哀求道:只求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那盘录像带的重要程度远超于江城医院的价值。 如果云九纾那个疯子真的将内容曝光,那么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 比起这些,和江宜求饶简直不算什么。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江宜冷冷一笑,转过身道:从前没有,以后也不配。 江枝看着眼前已经彻底陌生了的女儿,悲哀地摇了摇头道:妈妈没有选择了,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情,这不是你以前最想知道的事情吗? 这条马路的交通已经被江枝拦截了,二人隔着马路对话,并不会有车过来打扰。 江枝示意着秘书推她,轮椅向前,她柔声道:满满...... 看着走近的人,宋卿下意识警惕起来,将江宜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呵。江宜冷笑,淡声道:我说了,录音我也有,需要我放你听吗?毕竟这可是你曾经做过的事情,江钟国给你的警告呢。 她的话让江枝的脸色彻底惨白了下去,江枝突然抬手扣住了轮椅的轮子。 秘书反应不及时,轮椅的轮子卷过江枝的手指,白皙的肌肤上瞬间出了血。 你怎么知道的?江枝顾不得手上的痛,追问道:谁发给你的? 这是江钟国发来的警告内容,那个邮箱除了自己和江钟国以外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江宜是怎么知道的内容? 终于在江枝脸上看见了挫败和恐惧的表情。 江宜只觉得心情舒畅,一股堵在心口的浊气散去。 你以为。江宜冷眼看着江枝,眉眼间满是轻蔑:只有你在监视我吗? 她的话像一个巴掌,将江枝打蒙在原地。 监视...... 江宜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边安插的眼线? 像司机老肖那样吗? 江枝突然扭过脸看向秘书,眼神里满是怀疑。 第199章 秘书被吓得腿一软,连声保证道:江姐,我永远不会背叛您的。 眼看着面前两个人要狗咬狗起来了,江宜轻轻拍了拍宋卿的手,示意她去开车。 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宋雪意也快从店里出来了。 等她看着追过来的江枝,估计二人间也会有一场争执。 你真的要站到妈妈的对立面吗?江枝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 我们早已经开战了不是吗?江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随时出招,我奉陪到底。 宋卿的车就停在路边,她慢吞吞地发动车辆朝着江宜靠过去。 正当她启动车辆时,婚纱店的门也被人推开了。 并没有留在店里挑选婚纱的邹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宋雪意走了出来。 不知道两个人在里面说了什么,宋雪意的脸色白得有些不自然,看上去病恹恹的。 宋卿有片刻的心软,但还是没有选择下车。 好了。江宜冲江枝身后抬了抬下巴:我不在乎你是用什么手段知道我的位置的,但我想,她或许需要一个解释。 江宜对上宋雪意错愕的视线。 看见江枝的那一刻,宋雪意的脸色更加惨白了,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惊愕。 雪意姐出来了。秘书飞快地回头,低声在江枝耳边说着。 对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兴趣的江宜走到宋卿车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监控身边人是江枝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可宋雪意显然不清楚这件事情。 走吧姐姐。看着快步靠近宋雪意的江枝,江宜将车窗升起来,并不想多管她们的事情。 江枝最在乎的人就是宋雪意,而唯一能让她慌张和挫败的人也只有宋雪意。 眼下监视宋雪意的事情暴露,也够江枝焦头烂额了。 宋卿发动车辆,走前回望了一眼已经和江枝面对面的宋雪意,收回视线,专心开着车。 ...... ......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原本美好的周末安排被宋雪意和江枝这样一打扰也就剩下不了多久了。 宋卿将车停到车位上,长叹了一声。 刚刚在婚纱店里,是宋卿这二十八年来对宋雪意最恶劣的一次态度。 这种感觉让宋卿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察觉到她的情绪,江宜轻轻搭上宋卿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江宜轻轻拍了拍宋卿的手背,刚准备收回手却被宋卿反握住。 宋卿抓的很紧,仿佛是在害怕江宜会跑掉一样。 姐姐。江宜轻叹了声:你还好吗? 刚刚在婚纱店,也是江宜第一次见宋卿这样对待宋雪意。 没了以前的乖顺和听话,宋卿真的去冷落一个人时,周身都会竖起屏障,将人隔绝。 宋卿摇了摇头,转过脸看向江宜:我只是在替你委屈。 明明她们才是爱人,明明她们才是一对。 却不得不在外人面前以姐妹的身份相称。 今天在导购面前默认一对的身份是宋卿做出第一步,接下来她要慢慢地告诉所有人。 她江宜,才是宋卿的另一半。 我已经很满足了姐姐。江宜抬手轻轻将宋卿的发别到耳后,柔声道:你为我选的婚纱我很喜欢。 想起刚刚的婚纱,宋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真的吗? 江宜点了点头,应道:真的,我以前还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穿上婚纱的那天。 也没有想过会和宋卿再次重归于好。 即使偶尔还是会发生一些糟心的事情,但是在宋卿身边,江宜就觉得无比满足。 这种满足感总是让江宜有一种不真切感。 人在感受到强烈的幸福感时总是会有不真切的感觉。 那我订婚那天,你也穿给我看好不好?宋卿看着江宜的眼睛,低声哄:像今天这样,穿着婚纱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江宜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宋卿的计划,也不知道宋卿此刻在想些什么。 原以为为自己买下婚纱只是想哄自己开心,可是现在让自己在她的订婚宴上穿婚纱...... 既然她们要把事情做绝。宋卿的声音微顿,忽而一笑,将音调拉长:那我们也别给她们留活路。 江宜看着宋卿坚定的视线,有片刻的恍惚。 姐姐想做什么?江宜还是没忍住问了,她直觉宋卿做的事情是为自己。 可是宋雪意横在中间,让江宜无法坚定自己的直觉。 宋卿却闭着眼摇了摇头,淡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论是步步紧逼的江枝还是宋雪意,既然她们只考虑自己的想法,那么就别怪自己把事情做绝了。 江宜应了声好,倾身去吻宋卿皱紧的眉头:我不问,我都依你。 第200章 纵容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宋卿在,江宜就敢闯。 回家,饿不饿?宋卿仰头吻了吻江宜的脖子,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圈红红的牙印。 看着这个牙印,宋卿就觉得开心。 可并不满足。 她想要更多,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江宜是宋卿的。 饿。江宜乖乖点头。 距离早上吃饭,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几个饺子早已经在刚刚的吻里消耗的差不多了。 宋卿锁车,牵着江宜走出车库。 二人刚走到单元门口,就被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吸引住。 一辆大红色的玛莎拉蒂横在了二人面前。 看着眼前的车,江宜直觉不对劲,牵着宋卿后退了一步。 果然车门被推开,漏出一张妖孽般的脸。 今天的云九纾没有穿旗袍,而是一身藏蓝色的渐变鱼尾裙。 一字肩的设计漏出完美的锁骨和肩颈线,交错的高开叉将一双白皙的双腿衬托得像艺术品,云九纾推开车门走下来,背面的裙摆像海浪般起伏,拖尾的裙边扫过地面,好似美人鱼的双腿。 惯来散着的卷发今天被挽起,漏出耳际鸽子蛋大的钻石耳坠。 宝贝们晚上好。云九纾倚靠在车窗旁,华贵的晚礼服和亮红色的跑车,让她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国际超模来巡演了。 江宜看着不速之客,下意识将宋卿护在身后,想起上次云九纾亲吻宋卿的轻浮动作,江宜就对她戒备满满。 江~小~宜~云九纾看着江宜戒备的表情,眯着眼道:咳,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想起上次在包间的事情。 江宜咬着后槽牙道:姑妈好。 硬生生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大大取悦了云九纾。 诶!好乖乖。云九纾将视线落在了宋卿身上,挑了挑眉:侄媳妇...... 云九纾都不能叫暗示了,只差把快叫我写脸上了。 读出她心思的宋卿抿了抿唇,乖乖跟着叫:姑妈好。 诶诶诶!被两个小美人叫姑妈,云九纾的心情好到了极点,她哈哈大笑完道:走,跟姑妈吃晚饭去。 江宜眯着眼,满脸戒备道:事出其反必有妖,你不对劲。 嘿,小混蛋,姑妈对你好还不行?云九纾看着自己漂亮的小侄女,挑了挑眉哄道:姑妈手里有一个消息,你们肯定乐意听,反正今晚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回来找你,不如跟我走比较安全。 宋卿一脸疑惑,抬眼看了眼同样茫然的江宜。 什么事?江宜想回家,站在原地不肯动:姑妈直接说吧。 上车!云九纾叉腰,威胁道:不然我就把你上次和美女吃饭,共处一室的事情告诉你老婆。 宋卿:??? 等等等!江宜看着眯着眼的宋卿,连忙解释道:上次是和鸢姐吃饭那次,我和你报备过的姐姐。 宋卿半信半疑,眯着眼睛表示怀疑。 见自己挑拨成功,云九纾偷偷坏笑着,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怎么看怎么喜欢。 江枝那么坏的人,居然可以养出这么可爱的江小宜,真是奇怪。 两个小情侣并没有心思管云九纾的坏笑,宋卿啧啧两声。 姑妈!江宜着急道:您快解释啊。 云九纾耸了耸肩,丢给宋卿一个无辜的表情。 见人不帮自己,江宜暗暗磨磨牙,想着一定要把云九纾偷亲小女孩,调戏自己的事情告诉宜程颂。 丢在车内的手机叮一声,云九纾瞥了眼界面,神秘道:你们不跟我走的话,就等着被江枝抓走吧。 提起江枝的事情,成功吸引到了宋卿的注意力。 姑妈您说的意思是?宋卿好奇地看着云九纾,等着她的解答。 谁料云九纾手一挥,将人往自己车里塞:上车再告诉你们,再不走真就等着江枝来抓吧。 见人把宋卿半推半哄着拉上车,江宜也跟着坐上去。 云九纾看着老实坐好的两个人,深刻地领悟了那句擒贼先擒王,擒江宜先擒宋卿。 车门关上,司机一脚油门跑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人追。 上了车才反应过来受了骗的江宜,皱眉看向云九纾,等人给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阅读完信息,云九纾大笑着将手机递过去,今晚啊,怕是有人吃不下饭哦。 聊天界面映入眼帘,江宜和宋卿脸贴着脸看着信息。 江枝非常小心谨慎地发来道歉短信,言语间满是惧意,生怕云九纾将录像带泄露,并且承诺一定把江宜给送过去并且亲自道歉,她现在正在往江宜住宅处赶,请云九纾耐心等待。 你说,如果等下让她知道你跟我在一张桌上吃饭会怎么样?云九纾笑得肆意,红唇映着藏蓝裙色,妖孽般的人倚在车窗上,窗外余晖不及她眉眼半分。 第201章 第74章 啊?江宜有些不解, 转过脸对上云九纾的一双笑眼。 宋卿皱着眉逐字逐句分析着道歉信的内容。 江枝不愧是文学专业毕业的,就连道歉稿都写得十分周全,先是坦诚认错然后解释过程, 最后再做出保证。 从道歉信的内容来看,云九纾似乎是捏着江枝的什么把柄, 一个让江枝恐惧害怕,甚至不惜向江宜求饶的秘密。 可是为什么要和江宜求饶? 看着望向自己的两双茫然大眼睛,云九纾笑意更甚:不出意外的话, 江枝这会儿应该在来你家的路上。 江枝今天憋了一天都没有消息,据说她昨晚回家时还出了车祸。 看样子是自己的要求的确太过分了, 把一向沉稳能忍的江市长都逼到了这个份上。 可是那又怎么样, 云九纾要的就是江枝此刻的恐惧。 那盘录像就像是一把悬在江枝头上的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 这种危险随时降临的痛苦够江枝受的了。 云九纾每个包厢里都有隐形摄像头,每个都是超高清的拍摄和收音,每一个人在她的地盘进行的肮脏交易全都被记录了下来。 随便泄露一点出去就够整死一批人了,所以云九纾根本不怕江枝敢对自己动手,而且她也没那个胆子。 所以姑妈您和江枝做了交易?江宜想起江枝刚刚在婚纱店外求自己的卑微模样,不确定地问:交易的筹码似乎是我? 看着江宜已经将故事猜出了个大概, 云九纾也不再隐瞒:对啊,诶呀姑妈只是想逗逗江枝, 没想到她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宋卿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那姑妈您们做了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会让江枝放下市长架子来哀求江宜? 自然是捏着江枝的一点小把柄咯。云九纾神秘一笑道:江小宜,其实那晚绑架你的人是江钟国, 而绑架你的地方正好是我的店,所以我就非常巧的保留了一些能让她们两个人都害怕的小视频。 一想起那晚的事情, 云九纾嘴角的笑意就冷下去几分。 都怪自己疏忽,没有提早察觉到江钟国的异动, 如果那晚自己能顺利赶到,说不定江宜就不用再受苦了。 然后我给的条件是,我要你。云九纾轻轻指了指江宜,并没有说出那句不得体的话:谁叫她欺负你的,我要给她点教训。 云九纾将真实内容掐头去尾说了个大概,但江宜和宋卿还是明白了。 怪不得江枝会在婚纱店外卑微乞求江宜,怪不得说江枝会来找江宜。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云九纾的局罢了。 先是找江枝要江宜,却又抢先一步接走江宜,就是为了看江枝找不到江宜后的狼狈和急切。 将高高在上的江市长当成傻子般愚弄,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给江宜出气罢了。 宋卿看向云九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如果江宜五岁那年没有被带离京城,而是养在云九纾身边,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么多苦难了? 或许她在云九纾和宜程颂的照顾下会成长为更好更优秀的人,也不会有轻生的念头了。 这样想着,宋卿看向江宜的视线中又多了几分疼惜, 一想到江宜过去的经历,宋卿就觉得心疼。 江宜似乎察觉到了宋卿的想法,轻轻抬手搭上了宋卿的手背,冲人温柔一笑。 坐在一边被秀了一脸的云九纾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好,可以随时和爱人表达情绪。 云九纾给江枝下达了最后的截止时间后就退出和江枝的聊天框,然后转手拨打了置顶位的视频通话。 老娘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那就大发慈悲给某人看一眼吧。 ...... ...... 发完道歉消息后,江枝将手机转手递给秘书,没有功夫分神管云九纾的想法。 因为眼前有更加要紧的事情横在江枝面前。 江枝,我在问你话。 宋雪意沉眸看着眼前人,面色不虞,声音冰冷:你监视我? 江枝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撞见宋雪意。 她的确在宋雪意的手机上安装了监控定位,追着定位到婚纱店门口也只是想看一看宋雪意在做什么。 原本确定了宋雪意的安全后江枝就应该离开,可是谁成想在门口遇到了宋卿和江宜。 想起云九纾的要求,江枝不得已找江宜商量,可江宜根本就不理会。 被拒绝了的江枝还没有来得及想对策,只能先将准备好的道歉信发出去。 一转身,就碰见了从婚纱店里走出来的宋雪意。 二人视线相接,江枝有些躲闪地低下了头。 邹晋看着眼前的局面,非常体贴道:那阿姨我就先回去了,您记得按时吃药。 第202章 刚刚在婚纱店,宋卿牵着江宜走了以后原本还温柔笑着的宋雪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连呼吸都急促了。 吓得邹晋手忙脚乱地准备拨120,可是刚拨通的电话被宋雪意给挂断,她只是说自己过了吃药的时间点而已,吃了药就没事了。 看着人哆哆嗦嗦地掏出药盒吃了药,状态好了以后邹晋才肯放心。 宋雪意的病似乎很严重,但看宋卿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妈妈的病。 但这些都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邹晋也没有继续多问,只是等宋雪意状态好一些后才将人搀扶出来。 再然后就遇到了市长。 邹晋打过招呼后头也没回地走了,生怕被身后的战火波及到。 此刻的宋雪意丝毫没有刚刚对待宋卿和江宜的温柔,她沉眸看着江枝,眼神里满是冰冷。 江枝。身边没了人,宋雪意彻底没了柔情:说话。 江枝喉头攒动,小声道:学姐...... 跟踪的事情暴露,江枝也没办法说自己只是碰巧路过,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 谁允许你跟踪我的?宋雪意的声音彻底冷下去: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 江枝无声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宋雪意冷笑道:江市长担心人的方法还真是独特啊,监视,跟踪,还有按在病房里的摄像头。 你到底是把我当爱人,还是当成被你囚禁圈养的宠物? 宋雪意的声音陡然升高,语气里全然没有半分爱意。 被声声逼问的江枝自知理亏,怯懦道:我没有......学姐,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 她的话落在宋雪意耳朵里,变成一个苍白又无力的借口。 江枝,如果你真的担心我,那你应该告诉我当年你离开那半年的真相。宋雪意沉眸看着眼前人,逼问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谁会对我动手? 江枝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无法跟宋雪意讲自己的担忧,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江钟国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把宋雪意牵扯进来除了让她也陷入危险外,没有别的好处。 我不能说。江枝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学姐,我不能说。 当年和宜程君结婚是为联姻,江钟国在明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后还是故意隐瞒了,并且在酒里下了药以后才有了江宜,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今年是江钟国最关键的一年,也是江枝进入退休倒计时的一年。 只要挨过今年,只要把江宜送到江钟国身边,那么自己就能永远和宋雪意在一起了。 江枝只是无助地摇着头,重复道:我不能说,学姐。 这些事情是江枝心底的痛,她不愿意揭开伤疤,即使是在爱人面前。 见江枝的态度没有商量的余地,宋雪意叹了一声:算了,说不说随便你。 江枝以为宋雪意原谅了她,立马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宋雪意。 但是宋雪意的声音冷了下去,看向江枝的视线里全然没了爱意:在卿卿顺利订婚之前,我们两个还是先分居吧。 宋雪意说完也没有给江枝回应的时间,一脸漠然地转身就走。 这件事情知道与不知道对于宋雪意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江枝的一个态度。 爱人间最基础的,不欺不瞒不算计,可惜江枝连装都不愿意装给自己。 只要一提到过去的事情,江枝除了掉眼泪外什么都不肯讲。 江枝自以为的对自己好的方式就是沉默,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下来,尽管身边有人可以求助有人可以倚靠,但江枝仍旧不愿意。 她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身边人,所有的事情都只考虑自己。 以前糊涂过着,宋雪意不想追究这么多,可是现在生命进入倒计时,宋雪意只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 而她的唯一心愿,就是看着宋卿结婚成家。 离江家人越远越好,哪怕是被自己视为第二个女儿的江宜。 宋卿也该离她越远越好。 宋雪意固执地往前走,丝毫不在意身后追上来的轮椅声。 学姐!见人离开,江枝终于有了害怕的情绪,自己转动着轮椅去追:学姐 可是宋雪意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声而回头。 眼下除了亲眼看着宋卿订婚外,宋雪意再没有别的愿望了。 江枝推着轮椅紧紧跟着宋雪意,手被粗粝的轮胎磨破了也全然不在意。 江姐。秘书拿着手机快步追上来,握住了江枝的轮椅把手:九老板给您回信了。 听见云九纾,江枝推着轮椅的手一顿,没有片刻犹豫地继续追着宋雪意。 第203章 在江枝眼里,没有什么比宋雪意更重要了。 她说叫您七点到栖凤京,她在包厢等您。秘书的声音有些急切,她说如果你不去就会立马曝光视频 秘书的话音刚落,江枝的轮椅终于停下了。 宋雪意的身影越走越远,江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江宜,江钟国,云九纾,为什么她们每一个人都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捣乱。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幸福。 江枝怨恨地想,要是这些讨厌的人都能和宜程君那样主动去死就好了。 就再也不会有人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了,所有讨厌的人都去死,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宋雪意。 但这件事显然是不能实现的。 江枝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一声:去抓江宜的人怎么说? 秘书有些为难道:说是去晚了一步,没有跟紧车,敲门时家里没人回应,蹲在楼道里的人也没见她们俩上去过。 在宋卿和江宜的车刚走,江枝就派了人去跟,只是在进小区时被安保拦下了,等做了个外来车辆登记以后再进去时,就已经不见人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江枝闭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似乎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一样。 联系那个医生,等宋卿订完婚以后再发录音,顺便让给江宜开药的医生找个借口把江宜骗去复查,然后将人带去电休克。江枝咬了咬牙,她将自己所有的不顺全都归结到了江宜头上。 要不是因为江宜,自己也不会这样被她云九纾给架在火上烤。 要不是因为江宜,自己又怎么会和宋雪意闹矛盾,雪意那样温柔的人都生气了,肯定是刚刚试婚纱时出了问题。 都是江宜的错。 江枝的杀念越来越强,要不是因为宋卿非要将订婚宴安排在下月二十号,自己大可以随时做掉江宜。 但现在却要平白无故等上半个月。 一想到还要让江宜逍遥快活半个月,江枝就恨得牙痒痒。 好的江姐。秘书小心翼翼看着江枝的脸色,提醒道:江姐,这里距离栖凤京有三十公里,马上就要晚高峰了,您看是现在出发还是晚点清理路障呢? 晚上七点。 想起上次被云九纾晾了四个小时的事情江枝就生气,可是她不敢不按照云九纾给的时间。 云九纾就是个随时会发疯的神经病,不顺着她的意思来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叫司机把车开过来吧。江枝累极了般长叹一口气,淡声道:不要再用特权了,晚高峰,大家下班都不容易,要低调。 秘书忙不迭地点头,冲车里等着的司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对了。 江枝揉了揉眉心道:叫跟着雪意的那群人机灵点,不要被她发现了,等她回病房以后叫人把医院各个楼层都守住,务必保证雪意的安全。 自己没有在江钟国的期限中完成任务,那么势必有另一波惩罚在等着。 至于是什么惩罚,江枝已经无力去应对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云九纾手里的视频给删掉,好以此将功折罪,让江钟国消消气。 ...... ...... 栖凤京就是江宜上次和薛静鸢吃饭的地方。 也是云九纾手底下众多高奢私宴中的其中一家。 不同于鹤苑那满是名画古迹的艺术装修,也不同于第一次见面的江南别苑的清净雅致,栖凤京是地道的老京城装修,从房梁到摆设到处都是中式富贵,从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入眼处的藏品全都是真古董。 看着价值连城的昂贵乌金木被做成桌椅,九位数的古董瓷瓶用来插花,这个私宴再次刷新了宋卿对云九纾财力的印象。 上次江小宜带着那个陌生美人一起叫我姑妈呢。云九纾转过脸去挑拨离间,一双笑眼亮晶晶的:诺,就在这个位置上。 还是上次那个包厢,云九纾随意坐下,抬手指向上次薛静鸢坐过的地方。 你胡说八道!江宜立马反驳:明明是你叫人家叫的! 一想到薛静鸢年近四十还要改口叫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云九纾姑妈,江宜就觉得尴尬。 云九纾似乎是江宜生来的克星,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和这样的人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我说错啦?她不是美女?还是没有叫我姑妈?云九纾最爱看江宜这个气鼓鼓小模样。 平时宜程颂都太过于正经了,不论云九纾怎么逗弄她都只会宠溺地眨着一双笑眼相迎。 若是在宜程颂面前冲别人都留了笑,或者云九纾多摸了几下小美人的手,最后的结果都只有在床上被狠狠欺负一番。 第204章 实在是没趣味。 但看着和宜程颂神似的缩小版跳脚,云九纾就觉得心里爽快。 欺负不了大的,那就欺负欺负小的也一样。 姐姐你别听她挑拨离间,她肯定是因为自己老婆不在身边所以才想挑拨我们两个,所以我们千万不能上当。江宜可怜兮兮地看着宋卿,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眨呀眨。 宋卿的心都被眨软了:我没有吃醋呀。 上次江宜和薛静鸢见面的事情的确是事先报备过了,只是现在云九纾存了心逗弄江宜,宋卿配合着演了一下。 见人是真的着急了,宋卿连忙安抚着:乖崽崽,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 云九纾眼睛尖,一下就瞄到了江宜脖子上的咬痕,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轻轻啧啧两声。 她的动静有些大,很快换到江宜的一个眼刀。 听到宋卿的话后,江宜底气足了,胆子也大了:云九纾坏,姐姐好,江宜也好。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云九纾笑起来,眉眼间的风情活过来,一双长甲轻点了点江宜,轻声嗔她。 再说一遍也是。江宜得意洋洋道:我还要跟我姑姑告状,就说云九纾随便欺负小女孩,还乱摸小女孩的手,哼哼。 云九纾被她逗得笑不停,打心眼里喜欢江宜:好啊,造谣姑妈是不是? 看着姑侄两个人拌嘴,宋卿抬手托腮,眼神里的笑意止不住。 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活泼且无忧无虑的江宜了。 上一次见江宜冲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笑时,还是高中时期,二人一起恶作剧好友。 趁好友课下去厕所的空档骗对方说她暗恋的人在课下时找她过。 错过暗恋对象的好友瞬间落寞。 素来品学兼优的人在自习课上难得没写试卷,趴在桌上不自觉地写了一节课暗恋对象的名字,最后好友终于鼓起勇气给暗恋对象丢了纸条解释刚刚不在的原因,并问询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直到自习课下后,好友的暗恋对象真的找来了,对方特意来解释说刚刚没有来过的事情。 这个意外的误会倒是让暗恋的少女迈出了第一步,成功和对方有了接触。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后,已经和暗恋对象传了一节课纸条的好友才知道江宜耍她。 又喜又羞的好友搂着江宜闹作一团,少女的笑声回荡着教室里。 只是那个时候的宋卿,看着二人打闹眼神里还有几分羡慕和憧憬。 她羡慕好友可以无所顾忌地搂江宜,可以这样自然地闹作一团,可以和暗恋的人更进一步。 而宋卿却只能以朋友的名义围观。 但现在看行云九纾的眼神已经全然不一样了,眼神里除了笑意别无其他。 一晃十年,高中的好友早已经淡了联系,一切美好都随着当年出国而改变。 正当姑侄二人拌嘴时,包间门被推开。 原本轻松欢快的氛围被打断,云九纾唇边的笑意还未收回,挑衅地望向门口。 坐在轮椅上的人满脸歉意,刚预开口时,视线落在坐在云九纾身侧的两个人身上。 江宜? 江枝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卿卿你不是和邹晋试婚纱吗? 看着自己没有抓到的人正开开心心坐在云九纾身边,江枝的脑袋翁一声空白了。 江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云九纾? 她们为什么可以这么亲近的笑作一团? 问题堆满了江枝的脑袋,她迫切地需要江宜给个回答。 可江宜只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便像示威一般牵起了宋卿的手,还低头吻了吻宋卿的手背。 她的动作露出了脖子上的咬痕,每一处都在告诉江枝,自己和宋卿的关系不凡。 包厢的氛围随着江枝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微妙。 云九纾轻蔑地瞥了眼江枝,淡声道:不知江市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第75章 云九纾的声音戏谑, 江枝被她问得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云九纾叫自己来的吗? 现在为什么又要问自己为什么来? 江枝的视线在两个人面前流转,旋即反应过来了。 九老板, 你耍我。江枝的声音冷了下去,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语气不善。 耍你?云九纾像是听了个笑话,哈哈笑起来:我耍你什么? 看着她眼睛里的轻蔑和随意,还有坐在她身边的江宜和宋卿, 江枝皱眉道:你既然自己能找江宜,为什么还要威胁我? 威胁?云九纾佯装惊讶道:江市长在说什么呀?这是我新交的好朋友, 你不要吓到她们俩了。 第205章 云九纾就喜欢看江枝现在这副又气又没法子的样子, 她笑得畅快, 觉得心情都舒爽了。 看着气得要死的江枝,云九纾挥了挥手道:既然江市长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 马不停蹄开车赶在七点前到的江枝只得到了这么一句话,即使再好的涵养在此刻都没了。 云九纾!江枝怒喝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九纾打了个哆嗦,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好凶啊江市长,你说要是你这幅样子被流露出去了, 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啊? 她笑得肆意,言语挑衅, 一幅就是耍你又怎样的表情。 江枝被气得心跳都加快了,她见云九纾是个油盐不进的,转头问江宜:你为什么在这里? 江宜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云九纾这条线? 今晚的愚弄江宜也参加了吗? 她的质问没有换到江宜的回应, 倒是换到了云九纾的一声冷笑:江市长,我话只说一次, 别吓到我的人。 江枝紧紧咬着牙,冷眼瞪着宋卿和江宜。 来人!云九纾不再废话, 拍了拍手道:送江市长走。 守在门口的服务员立马过来,却被江枝的秘书推开。 得罪了。服务生小姐姐鞠了个躬,挥了挥手。 一群服务生走过来,两个人钳制住秘书,剩下的人抬起江枝的轮椅,将人送出了栖凤京。 包厢随着江枝的离开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三个人的欢快氛围被打破,气氛有些凝重。 饿了不?上菜好不好?云九纾恢复温柔,问着两个孩子。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只要江枝出现就会影响胃口,但好在云九纾的手下给力,江枝再没有闯进来过。 云九纾吩咐了上菜,很快所有的菜都上齐了。 吃饭期间三人都没有讲话,但气氛却好起来了。 等吃完饭,云九纾又讲了几个玩笑将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我去个厕所。江宜冲云九纾说完,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发顶。 她走出去,云九纾托着腮开始看宋卿。 回廊上已经听不见江宜的脚步声了,宋卿朝着云九纾靠近了些。 怎么啦小美女?云九纾看着漂亮乖巧的宋卿,打心眼里喜欢。 明明是江城人,却有着水乡美人的气质,清凌凌的一双秋水眸望过来时,看得人都是软的。 怪不得江小宜寸步不离呢,这样的美人换自己也想好好藏起来。 姑妈,我想跟您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可以吗?宋卿礼貌开口,讲出自己的诉求。 小美人主动问自己要联系方式,这让云九纾心情大好,她打开手机将二维码递过去,问:怎么啦? 宋卿将添加邀请发过去,轻轻笑道:还请姑妈腾出五月二十号的时间,最好让姑姑也一起,到时候我会给您们请柬。 一句话,把云九纾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她轻笑道:五月二十号,你要跟江小宜求婚吗? 见人猜中,宋卿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道:可以保密吗姑妈? 当然。云九纾拉过椅子,凑到宋卿身边,二人开始讲小话。 等江宜出来后,云九纾也没留人,又特意叮嘱了司机将人送回去,如果路上有人敢别车,就撞上去。 但好在一路上都很平稳,并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动九老板的车。 江宜不知道的是,被请出栖凤京的江枝没走几步,就被人逼停了车。 车门打开的瞬间,江枝就明白了缘由。 江钟国给的惩罚还是来了。 ... ... 回来家的两个人洗漱后就休息了。 明天是工作日,今天又忙了一整天,江宜几乎是沾床就睡了。 等宋卿备完课结束回卧室时,江宜已经睡着了。 见人睡得正香,宋卿开始在手机上做攻略。 她没有结婚的经验,在江宜没回来前她甚至连这方面都没有了解过。 刷着软件,宋卿一一记下几家排在前列的婚庆公司。 新一周的到来,春季流感肆虐,江宜医院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她被陈茉安排了值班,像是被薛静鸢和江宜双双离职给刺激到了一样。 陈茉开始给她们俩人疯狂安排事情。 薛静鸢又要忙研究生又要忙科室的事情,整个人脚不沾地,很多事情都只能分给江宜。 而江宜也没比薛静鸢好到哪里去,心外的手术全都丢给了江宜,偶尔就连急救科室的事情都也给江宜。 颇有一种想榨干江宜最后价值的用意。 最离谱的时候一天给江宜安排了四台手术,连轴十几个小时,江宜几乎没有坐过。 就在江宜忙起来的时候,宋卿也渐渐开始晚归。 第206章 两个人除了早上一起起床时能跟对方讲上几句话外,几乎见不到面。 但不论是宋雪意还是江枝,都没有再在她们两个人的生活中出现过。 这倒是让江宜的心情好了许多。 终于脚不沾地忙了半个多月后,五月十四号这天江宜终于有了一天休息。 可是她除了早上见过宋卿外,一直在家等到了晚上,都没有等来宋卿的消息。 直到这个时候,江宜才反应过来,宋卿似乎都没有告诉自己,她在忙什么。 一直等到晚上半夜,宋卿才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刚打开客厅灯,就看见等在沙发上的江宜。 崽崽?宋卿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觉? 江宜眨了眨眼睛,转过脸委屈道:姐姐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学校有点事情。宋卿将包放下,换了鞋走进来: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我的课也多了起来。 学校忙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宋卿每天还要抽时间去跑场地盯着婚礼的流程。 宋雪意这些天几乎是一天三次的电话来问宋卿的进度,颇有几分要插手的意思。 只是宋卿并不希望给江宜的婚礼被母亲主宰,所以宋卿几乎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这样一来,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更是被挤压得丁点不剩了。 那姐姐吃饭了吗?江宜看着宋卿憔悴的脸色,堵了一天的烦闷也消散了,轻轻吻着宋卿的头顶。 宋卿点了点头,崽崽呢? 我也吃饭了,今晚我和许意吃的面条。江宜低头吻着怀里人的额头,慢慢地转移到了宋卿的唇上。 几乎半个多月了,两个人连个接吻的机会都没有。 累极了的宋卿也不推拒,在江宜的怀抱里慢慢地卸下了防备。 每天睡眠时间少得可怜,忙得事情又多,在江宜细细密密的吻下,宋卿竟然有了些许困意。 没有得到怀里人回应的江宜抬起头,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宋卿。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宋卿似乎累得厉害,就这样半躺在江宜的怀里陷入了深度睡眠。 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江宜轻叹了声,将人打横抱起:姐姐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睡着了的宋卿自然没办法回应她,将人放到床上后,江宜出来拿手机和关灯。 宋卿的手机似乎一直在被人打电话,只是进入静音模式后没有提示。 备注也五花八门的,什么司仪,跟妆师,场地,花店乱七八糟的。 全都和婚礼有关。 江宜的视线暗了暗,一想到宋卿在忙这些事情忙到连觉都不好好睡就有些生气。 但想起已经睡着了的人,江宜只是叹了口气,将客厅的灯关掉后进了房间。 这一觉睡得很沉。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江宜皱着眉去关,手触及到身侧时,才发现身边已经空了。 早已经冰冷一片的被窝让江宜瞬间没有了困意。 她揉着头发坐起来,看着身侧宋卿留下来的纸条。 【崽崽,餐桌上有早餐,我今天早上有早自习,所以没有叫醒你,乖,上班前记得吃早餐。】 落款是姐姐爱你,江宜捏着纸条,无助地叹了口气。 堵在心里的无名火慢慢泄去。 等江宜到了医院后,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几乎是早餐还没有吃完,就已经开始有人来和她核对等下的两台手术的流程。 【dawn:姐姐我今天手术多,可能回家要晚一些,你记得吃饭哦。】 【dawn:不许太累了!我回家要检查的!】 【dawn:小狗亲亲.jpg】 发完消息,江宜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在心里祈求着手术期间急救室那边不要传来消息。 第76章 江医生快下楼, 来了个心脏病人,准备急救! 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护士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江宜瞬间起身开始拆卸手上的表环,拿上衣服就往外走。 看来早上的祈祷并没有效果。 这是救护车专属的铃声, 出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病人在救护车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好的反应。 电梯卡在楼层上不动,江宜没有犹豫地转身走楼梯。 随后赶出来的莫淮水还焦急地扣着扣子,只迈开腿跟着江宜跑。 救护车刚到楼下, 就已经围上去了不少医生。 江宜拨开人群,拿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拨开病人的眼睛。 即使是强光的照射下, 病人的瞳孔也没有反应, 江宜抬手触摸着病人的颈动脉, 也已经没有搏动了。 瞳孔失焦,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通知手术室准备电除颤,注射盐酸肾上腺素了吗?江宜将手电筒揣进口袋,翻身跪坐在了病人身上,双手交叠按压着病人的胸膛。 莫淮水赶到时, 江宜开始为病人进行心脏复苏了。 第207章 护士们推着流动医疗床,快步奔跑在走廊上。 这是急救科常有的状态, 却是莫淮水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见。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紧张着急的江宜,手上的抢救不停,江宜在询问着病人的过往病史。 当医疗床被推进手术室后, 江宜飞快地换完了衣服,一助已经在为病人进行电除颤了。 注射后还没有反应吗?江宜站到手术台旁, 看着病人已经归零了的心电图:加量注射试试看? 一下又一下的电击也丝毫没有换回心电图的起伏。 没用了江医生。一助已经进行了三轮电除颤了,病人的胸膛肋骨都断裂了两根, 还是没有反应,在送进来前,病人就已经走了。 整个手术室陷入诡异的安静。 只有归零的心电图刺耳地叫着。 江宜看着病人紧闭着的眼睛和惨白的唇,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她裹挟。 来江城医院这么久,这还是江宜第一次没来得及提刀,病人就已经去世了。 甚至说更早一些。 早在江宜刚为病人查看瞳孔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 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停下了动作,默默低下了头。 刚亮起的手术灯又灭掉了。 没跟进去的莫淮水看着灭掉的灯,心里已经明白了。 她看着手术门被打开,还穿着手术衣的江宜走了出来。 江江。在开始抢救时,莫淮水就已经找了急救的护士问了情况。 在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病人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可是江宜不死心,仍旧为病人进行了急救。 但,最终无力回天。 病人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急性心梗死,倒下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莫淮水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江宜,语气里有些沉重:你已经尽力了江江,可是这个病一旦病发,就没有救治的时间。 江宜只觉得心里堵了口浊气,出不去,噎在心里闷得慌。 她才二十几岁吧?想起患者的年纪,看外表是个很年轻的小女孩。 躺在手术台上时,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痛苦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是个实习老师,倒在讲台上。莫淮水抿了抿唇,叹道:二十五,今年刚研究生毕业。 二十五岁。 多年轻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江宜长叹了口气,将口罩摘下没有讲话。 休息一下吧江江,今晚我帮你值班,你早点回去休息。莫淮水不知道怎么安慰。 遇到这种事情,医生心里的情绪波动不比家属的少。 亲眼看着鲜活的生命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受挫。 江宜坐在手术室外,看着随车来的年轻女孩脸色惨白地跌坐下去,扑倒在病人的床边放声大哭。 一直在办公室里缓了一个小时,江宜才慢慢地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仍旧是没有消息。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熊露站在门口,似乎是有话想说。 江宜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薛医生不在,今天我坐班。 她说完又收回视线,刷新着聊天界面。 不是,我是来找您的...那个。熊露挣扎良久,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主动走到了江宜身边:江医生,您六月份就要离开医院了是吗? 江宜有些失望地收起手机,看着自己发去的消息没人回应。 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五个小时前,宋卿说她今晚会晚回家,需要去盯一下婚礼场地。 婚礼婚礼又是婚礼。 宋卿一忙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宋卿除了工作就是忙婚礼的事情。 明明说好只是逢场作戏,可是现在宋卿却无比上心。 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听到身侧人的问询,江宜抬头应了声:怎么了? 今天已经五月十五了,距离宋卿的婚礼只剩下不到五天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江宜心里有些难受。 熊露咬了咬唇,摇头道:没... 她讲话吞吞吐吐,这会子又没了声音。 所以江宜并没有继续追问。 她和熊露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两场手术过程中,熊露给自己念过病例。 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那个抢救无效死去的病人影响了心情,还是因为宋卿没回消息。 江宜此刻觉得烦躁极了。 她将手机收进口袋,摸出烟盒径直朝着抽烟区走去。 今天这个死去的病人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这种病对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一旦病发就是百分百的致死率,没有救回来的可能性。 第208章 想起莫淮水给自己的那份病例,江宜烦躁地叹了口气。 催着宋卿检查身体的事情提了又提,可是她丝毫不上心,但眼前这个敷衍一下就过去了的婚礼居然要占据宋卿那么多陪伴自己的时间。 一想到这里,江宜就觉得心里不爽,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仍旧没有宋卿的消息。 江医生。 熊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突然的声音把江宜吓了一跳,她将手机收回口袋转过身问: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熊露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咬着牙道:请您小心,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人造谣您。 自从知道了陈川要做的事情以后,内心的煎熬就时时刻刻都折磨着熊露,她说完咬着唇,低头冲江宜鞠了一躬:抱歉。 说完,也没等江宜反应,就转头走了出去。 诶江宜刚想开口问,熊露却根本没给她机会,反而因为她的声音而走的更快。 看着莫名其妙走了的人,江宜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造谣? 江枝的人吗? 正当江宜愣神时,手机叮地一声传来消息。 【姐宝:崽崽我下课了,你今天还是自己吃饭哦,今天要去最后确定一下场地。】 看着宋卿发来的消息,让江宜的心里更加不爽了。 到底在忙什么啊。 什么事情居然要比自己还要重要吗? 江宜将燃到底的烟掐灭,叹了口气走出抽烟区。 ... ... 离婚礼越近,宋卿就越忙。 江宜能和她讲话的时间就只有早上,其余时间要么是宋卿还没回家,要么是江宜加完班回家后宋卿已经睡了。 就这样一直过到五月十九号,江宜终于在家里看见了宋卿。 只是江宜回家时,宋卿正准备出去。 崽崽回来了?桌上有饭你记得吃哈。宋卿将鞋穿好,起身吻了吻江宜的额头:明天要用的花到了,我要去看看,你别等我,自己困了就睡觉。 积压在心里半个月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了。 江宜拉着宋卿的手臂,低声道:非要这么晚出去吗? 宋卿没想到江宜会拦着自己,轻声哄:今天最后一天了,忙完就好了,你乖。 她哄得有些敷衍,甚至连吻都没空给江宜,口袋里的电话就来了。 见人要接电话,江宜耍脾气道:不许出去,这么晚了不安全。 电话响个不停,宋卿的手被江宜牵着没法接,只能哄道:乖啦,姐姐真的很忙。 你老是忙婚礼的事情。江宜的语气有些闷闷的,这几天你回来的比我还晚,好不容易我回来了你在家,现在你又要出去。 宋卿轻叹了声,软着声音哄:我保证,明天一定给你个惊喜。 我不要惊喜!江宜抗议道:我要你在家陪我。 电话铃声一直响到挂断,宋卿没有手接,电话刚断又继续响了起来。 催个不停的电话,宋卿眼神里的坚定。 僵持的气氛最终是江宜受不了了。 她松开了宋卿的手,叹了声:随便你。 听话崽崽。宋卿想去牵江宜,却被人躲开。 江宜将门打开,你不是要忙吗,我跟你一起下楼。 你去哪里?宋卿有些不解,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去医院值班。江宜的声音闷闷: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睡觉。 见人耍小孩子脾气,宋卿轻声哄道:那我忙完去接你好不好? 江宜冷着脸,哼了声不接她的话。 不怪宋卿忙,这几天宋雪意几乎是天天过来旁敲侧击问进度。 宋雪意都催得这样紧,可想宋卿压力有多大。 江宜体谅她,可心里又总是忍不住耍脾气。 今天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等明天过去了肯定要好好讨一讨这几天的冷落。 二人并肩下楼,宋卿接着电话和对方核对着数量和花种。 江宜只是沉默地跟着她走着。 第77章 终于捱到五月二十号这天, 刚回到江城的江枝几乎没有回家一趟就赶到了宋雪意家楼下。 半个月前她被江钟国的人带回了京城,直到昨天半夜才从京城离开。 仍旧是和过去一样的惩罚,这次的江枝学会了妥协和谈条件。 她和江钟国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六月带回江宜, 赶在换届前让江宜心甘情愿地即位。 她腿上的伤口已经有两个月了,昨天特意去拆了石膏, 就为了今天能顺利出席宋卿的订婚宴。 只等礼成,就可以把江宜打包送京城去了,到那个时候雪意没了后顾之忧, 自己也不再有顾忌。 几乎是数着时间到了下午,江枝终于等到了宋雪意下楼, 二人甚至都没时间寒暄就一起上了车。 第209章 宋卿的订婚宴定在江城大教堂, 一般只承办婚礼的场地居然接了订婚宴。 但巨大的喜悦将两个妈妈冲昏头脑, 让她们无暇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等到了教堂时,宾客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不见新人,只有客人在叽叽喳喳,就连门口都没有摆放宋卿和邹晋的结婚照。 教堂门口扎着百合花拱门,宋雪意不解道:为什么是百合? 可能因为卿卿喜欢?江枝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转头在场内寻找起来:怎么没看见卿卿她们俩。 江枝的视线流转, 倒是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你真的没事儿吗?莫淮水看着江宜眉间的阴翳,有些关切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莫淮水和薛静鸢是宋卿亲自下的请帖, 要更早一些来。 刚来就看见了站在香槟塔旁边的江宜。 江宜沉着脸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知道内情的薛静鸢答应了宋卿保守秘密,所以只是从身侧的侍应生手里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递过去:要不要喝一点?心里会好受些。 莫淮水皱起眉, 提示道:鸢姐,这个酒精有八度呢, 空腹喝不...... 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江宜就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粉红色的小甜酒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江宜的脸色也丝毫没缓和。 尽管心里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作戏罢了,可是心里就是没有来地不爽。 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了一脸得意的江枝和宋雪意 ,更因为宋卿这几天对自己的忙碌和冷落。 一场戏居然要这么费功夫。 居然还要分出陪自己的时间来完成。 江宜这样想着,将杯子放下,又端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小甜酒入喉也不能抚平江宜心里的烦闷。 侍应生被她的喝法吓到了,眼神里有些许钦佩。 她这样喝下去真的可以吗?莫淮水小声问薛静鸢,有些忐忑:等下不会闹事吧? 江宜只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可她今天身边并没有人陪着过来。 莫淮水有个大胆的想法,可又被自己给打消。 宋卿怎么可能是江宜的对象。 就算是,也不可能自己结婚还邀请前女友来当伴娘吧。 莫淮水轻叹了声,也端起一杯道:别一个人喝,我陪你一杯。 喝惯了高度数烈酒的江宜喝这种小果酒和喝饮料差不多,但是滴酒不沾的莫淮水就不一样了,刚喝了一口脸颊就泛起红。 别等下她没事你醉了。薛静鸢及时提示着,语气里满是戏谑。 看样子等下的事情宋卿并没有提前和江宜说,薛静鸢有些期待她知道真相后的惊喜表情。 看着江宜喝酒的动作,江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看样子今天的订婚是不会有意外了。 雪意?一道惊喜的女声闯进来,女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牵起宋雪意的手: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一样漂亮呢。 宋雪意看着眼前人,有些惊喜道:二表姐? 听见动静的江宜抬眼瞥了一眼门口,站在门口和亲朋好友谈话的江枝和宋雪意语气带笑,眉眼间的开心就要溢出来了。 寒暄了片刻的人把话题扯到了这场宴会上。 我家卿卿啊,终于要完成人生大事了。宋雪意笑着叹道:二表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看不见这一天。 宋雪意的二表姐听罢立马说:你身体好好的,大喜日子讲这种话做什么? 知道原因的江枝唇边的笑意微凝,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倒是你,卿卿都要结婚了,你也不说找个老伴什么的?二表姐将话题扯到宋雪意身上: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找个人陪,天天就守着你家卿卿,到现在卿卿结婚了身边陪着的居然是邻居。 意识到自己说话欠妥,二表姐对江枝笑:不好意思啊江市长,我这人讲话直,没有恶意的,您能来我家卿卿婚礼现场已经是荣幸了,诶,江市长的爱人怎么没来? 江枝下意识看了眼宋雪意,可宋雪意并没理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江枝。 宋雪意牵着二表姐的手,只是笑道:二表姐您消停点吧,我单身习惯了,眼看着就要单完这辈子了你就别八我的卦了。 那可不行。二表姐不满道:你之前因为卿卿一直不结婚,现在卿卿有了归属,你也要上点心,刚好我有个朋友,在江大当教授的,介绍给你怎么样? 啪嚓 玻璃杯摔在地上,瓷片飞溅。 这声动静打断了二人的话,把二表姐吓了一跳,宋雪意皱了皱眉看向身侧。 抱歉。江枝神色冷冷,淡声道:我没拿稳。 侍应生很快过来收拾碎片。 第210章 二表姐看了眼冷着脸的江枝,在心里犯嘀咕,能在地毯上把杯子摔碎,真的是不小心吗? 不过这一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兴致,二表姐八卦道:卿卿呢?还有那个小伙子呢?怎么没看见人?而且门口连个婚纱照也没放。 宋雪意也觉得奇怪,摇头道:这次婚宴从头到尾都是卿卿一手操办的,就连我都是才知道地址不久。 那应该是在化妆吧?二表姐琢磨道:婚纱选了吗?订婚以后就该结婚了吧? 站在一旁始终没开口的江枝就像是空气般沉默着。 在宋雪意和她的家人眼里,自己始终都是没有姓名的陌生人。 我去上厕所。江宜将空酒杯放回托盘,打了声招呼就往补妆间走。 莫淮水诶了声,提示道:你走反了 没反,你喝多了。薛静鸢拉住莫淮水,阻止她去追。 比起让江宜在这里喝闷酒,还是让她见见她自己的新娘子比较好。 ........ ........ 江宜看着指示标,在回廊上的其中一间门口站定。 明明丝毫没有醉意的江宜突然希望自己刚刚喝的是烈酒,趁着酒精上头然后做一点疯狂的事情。 但理智还是拉住了江宜,她站在门口轻轻叹了声气。 房间里突然传出了声音,造型已经完成了,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再为您换婚纱。是化妆师的声音,边说脚步声边往门口靠近。 江宜微愣片刻,往旁边避开了。 化妆师拉开门,与人撞上,刚预备讲话却被江宜捂住了嘴。 冰冷的指尖抵在唇边,化妆师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美丽女人,心脏都漏了半拍。 江宜冲她使了个视线,接过了门把,推门而进。 正坐在梳妆台旁边的宋卿以为是化妆师进来了,站起身问:是忘记什么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被闯进来的人搂住腰,逼得连连后退。 侵略性极强的吻随之而来,宋卿刚点好的唇红被亲得一塌糊涂。 江宜进来的瞬间就已经将门反锁,贴在门上偷听的化妆师什么都没听见,只好遗憾地叹了声转身走了。 唔宋卿被吻得气息不稳,身上的吊带裙被人从肩头剥落。 江宜的吻同她人一般具有侵略性,宋卿被压在梳妆台上,手一挥推掉了一片化妆品。 正好,为江宜腾出了位置。 横在宋卿腰间的手臂用力,将人提着坐到了梳妆台上,同时将宋卿身上的最后一丝遮挡也脱干净了。 □□的背脊抵在冰冷的镜面上,宋卿看着眼前人有些惊喜:崽崽? 宋卿的口红印在了江宜的唇上,激吻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江宜没有接话,她心里堵着气,沉眸看着宋卿被自己吻得一塌糊涂的唇,心里就腾升起些许更疯狂的念头。 她半掐住宋卿的脸颊,预备继续吻上去时,被宋卿抵住了。 妆要花了。宋卿的气还没顺匀称,软着的语气里有些娇嗔。 可横在面前的手臂被捉住,江宜轻轻舔上宋卿的小臂,用齿尖轻轻咬住。 酥酥痒痒的触感让宋卿打着颤,尤其是身后冰冷的镜子,身前身后的两种温度让宋卿有些受不住。 吻顺着手臂而来,在即将靠近宋卿的唇时,再次被她给避开了。 接连被躲了两个吻的江宜更加不悦了,这些天宋卿实在是太忙了。 忙到两个人连个吻都没法好好接。 刚刚的酒精被吻催化,江宜的声音有些哑:别躲。 听出江宜语气里的不悦,宋卿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太冷落江宜了,于是真的不再后退了。 带有惩罚意味的吻缠绕上来,江宜的唇擦过宋卿的耳垂,低声道:毕竟你也不想等下宣誓时,脖子上印着我的吻痕吧,姐姐。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长白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清冽又勾人。 宋卿轻轻摇了摇头,讨好地抬手环住江宜的脖子,做出最后的让步:不可以留痕迹。 她在江宜的口腔里尝到了酒精的味道,猜测着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多嘴说了什么才导致江宜的不悦。 这几天的冷落的确让江宜不好受,就连消息都没法及时回,更别提好好接吻了。 宋卿理解江宜的不开心,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江宜的脸颊。 那就好好回应我。江宜的手横下去,将宋卿的双腿抵|开,她的眼睛盯着宋卿,淡声道:像十年前在你房间那样。 江宜边讲话,边慢慢地屈膝跪了下去。 提起过去的事情,宋卿的心脏漏了半拍。 那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第一次,发生在宋卿的房间里,没有经验的两个人只会凭借着身体的本能靠近。 第211章 所以发生的并不愉快,甚至因为江宜的不得要领弄得宋卿有些痛。 一晃十年过去,昔日的少女已经成了人,就连动作都成熟了。 宋卿抬起腿,为了方便等下换婚纱,所以还穿着拖鞋。 就在被提坐在桌上时,拖鞋鞋也掉了,宋卿赤着脚踩在江宜的心口处,想要抓紧点什么。 可是江宜并没有给她机会,光洁的小腿被抓住,呈八字分开。 一点一点打开的动作,让宋卿的呼吸声越来越快。 这里是新娘化妆室,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甚至走廊上偶尔还会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高度的紧绷感让宋卿无暇沉溺,可是江宜的动作却又让让她没空分心。 温热的柔软唇瓣靠近沉睡的花园,刚刚的吻已经唤醒了身体里沉睡的春天。 在靠近的瞬间,积压在深处的小雨滴淅淅沥沥落下。 巨大的羞耻感和紧绷感将宋卿逼得有些受不住。 她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身后的镜子已经被背脊给暖热,她顾不得脸上的妆容,牙关紧紧咬住手臂,抵住喉咙间的声音。 试衣间里十分安静,只有抑制住胸腔中偶尔泄出来的闷哼声。 安静的氛围让人忘记了时间。 宋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横在眼睛前的手臂突然探出去,指尖穿梭在江宜的发丝中。 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穿透云层,毫无顾忌地流淌出来。 陷入恍惚状态的宋卿抵在镜子上顺着气,跪在面前的人慢慢地站直身体,带有湿意的唇封住了宋卿微张的唇,一个深吻随之而来。 彻底没了力气的宋卿终于被放过,乖乖地躺在江宜身上任人为自己穿着婚纱。 华丽无比的裙摆在此刻变得有些累赘,吃饱喝足后的江宜却并不厌烦这琐碎的丝带,她耐心地为宋卿扣上最后一颗暗扣。 姐姐。江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吻着宋卿的耳垂:真想脱了你的婚纱,再来一次。 江宜的手臂收紧,将怀中人搂的更紧: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 二人贴得极近,还在恍惚中的宋卿小幅度摇了摇头,表示抗议。 婚礼前的失控有一次就够了,再多来几次只怕会误了事。 崽崽乖,回家再.做好不好?宋卿抬手抚上身后人的脸颊,指尖被人细细轻吻住。 闹归闹,江宜知道不能误了宋卿的正事,于是等人缓得差不多以后道:那姐姐我先出去。 诶!宋卿拉住江宜的手,柔声道:你还没有换衣服。 江宜有些意外,她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件婚纱。 这件婚纱是陪宋卿试婚纱时,宋雪意一起买下的。 为了哄宋卿结婚,不论宋卿提出什么要求宋雪意都答应了。 我吗?江宜有些意外,她以为那晚在车里宋卿只是随口一说,谁料她真的将婚纱带过来了。 宋卿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你不穿婚纱怎么让人家知道你才是我的新娘? 新娘?江宜有些意外,那邹晋? 我没有叫他来。宋卿还靠在沙发上,柔声道:因为今天的主角是你,准备好了吗崽崽。 我们一起出柜。 出柜,这两个字被宋卿说出来时,江宜刚刚整理好的理智又乱了。 难道今天这场婚礼,是宋卿为自己准备的吗? 所以她才这么上心。 所以她才这么认真。 姐姐......刚刚还欺负人的江宜这会子有些内疚,低声道:你确定吗? 今天来的人不止有彼此的朋友,还有宋卿家的亲戚们。 在朋友们面前江宜自然无所顾忌,可是宋卿要在她的家人面前介绍自己... 我确定。宋卿轻笑着催促:快换衣服,不然等下要耽误时间了。 第78章 仪式正式开始前, 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骤雨忽然,这是入夏前的最后一阵雨季。 等这场雨落尽,春的残冷会被烈日取缔, 江城将全面进入夏天。 热烈又美好的盛夏。 江宜先一步从更衣室走了出来,宋卿正在里面补妆。 她穿着宋卿亲手为她挑选的婚纱, 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明白了。 她的唇上还带有刚刚宋卿留下的唇红,激吻后的唇被口红覆盖,衬得江宜眉目间的张扬更甚。 晚宴现场坐满了人, 有宋家的亲戚还有宋卿和江宜之前的好友和同学。 薛静鸢跟莫淮水坐在姚佳瑶那一排,身侧还有陌生又熟悉的高中同学的面孔。 看样子宋卿这段时间的忙碌, 就是为了把这群人都集齐吧。 看见江宜出来时, 坐在距离舞台第二排的莫淮水冲她招了招手。 第212章 江宜看见她招手, 冲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小宝。坐在第一排家属席位的宋雪意突然转过头,冲江宜道:坐到这边来。 现场宾客满棚,座无虚席,即使还未宣誓,但已经算是礼成大半。 江宜走向宋雪意,穿过拥挤的人群, 在她的身边坐下。 坐在宋雪意右手边的江枝看见江宜过来,素来厌恶的眼神今天也变得柔和。 只要这场礼成, 解了宋雪意的心结,明天就可以把江宜送到江钟国身边去了,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江枝难得对江宜露出笑脸, 招呼道:坐到中间来吧,看得清楚些, 亲眼看着你姐姐幸福。 面对她这具有某种暗示意味的提议,宋雪意第一次没有为母女二人打圆场, 而是附和道:是啊,亲眼看见卿卿幸福,你也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在她们二人进去试衣间时,江枝已经和宋雪意提过几句关于两个人的关系,不过在江枝的扭曲下变成了江宜对宋卿的痴缠。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马上,宋卿和邹晋宣誓后,订婚宴礼成,在所有人面前她们永远都只能以姐妹的关系相处了。 江宜看着冲自己笑着的两个人,没有多言,而是顺从地坐到了两个人中间。 宋妈,您真的希望姐姐幸福吗?江宜淡声问宋雪意。 宋雪意被这个问题问得微怔,下意识皱了皱眉:当然,我这一生最在意的人就是卿卿,所以我当然希望她幸福。 听着她真情实感讲出这番话,江宜冷笑一声,将视线挪到门口处没有讲话。 教堂的门被拉开,一束光洒在了入场处,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齐刷刷转移过去。 站在入口处的宋卿穿着洁白的婚纱,长发被挽起固定住脑后的头纱,头顶的镁光灯洒下来落在宋卿的裙摆上。 婚纱上的碎钻在灯下折射出冷光,宋卿美得像从童话中降临的公主。 司仪站在舞台上,兴奋地念出祝贺词: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今天的主角,也是今天的新娘,宋卿。 全场人的视线都落在宋卿身上,这场盛大无比的婚宴随着新娘的入场,正式开始。 看着女儿精致漂亮的年轻面容,宋雪意有些入迷,恍惚间她看见了年轻的自己。 穿着漂亮的婚纱,迎接着人们的祝福,向大家展示幸福。 宋雪意突然反应过来似乎眼前不只是订婚宴那么简单。 现场的布置包括司仪的祝贺词,都是婚礼才有的规格。 这样也好,不论是订婚还是结婚,只要告诉所有人宋卿有了依靠,这样自己就算是死去也无遗憾了。 已经走到舞台中央的宋卿站定,微笑地环视着台下的人,拒绝了司仪递来的话筒。 欢迎各位抽出时间,来到我的婚礼现场,见证到我的幸福。 听着宋卿亲口说出婚礼两个字,宋雪意由衷地笑起来,她终于是亲眼看见了这一天。 站在台上光彩夺目的女儿即将嫁为人妻,在法律的约束下,永远有个人为她兜底。 想到这里,宋雪意忍不住转过头对江宜说:小宝,不管你和大宝过去是不是纯粹的姐妹情,你现在对她有没有别样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大宝有了自己的幸福,不管以后你们还联不联系,我都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 当年的一切都随着你出国而结束了,此刻是彻底为你们关系画上句号。江枝补充着。 面对两个人来回夹击的话术,江宜始终没有开口,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宋卿身上。 穿着婚纱的美丽新娘,站在灯下开口,唇上还留着自己的印记。 在我的婚礼仪式开始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下关于我的爱情,在我第一次意识到喜欢这个词时,是在初一那年。 全场寂静,都听着新娘讲述起关于这段爱情。 江宜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沉声道:我们从来没有结束过,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枝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弃吗?她都要和别人结婚了! 宋雪意不满她的大声,皱眉瞪了眼江枝,低声道:小宝,宋妈这十几年对你不差吧,你知道我一直是把你当我第二个女儿来看待的。 现场的氛围在柔和的轻音乐下变得梦幻又美好,台上的宋卿甚至不需要麦克风,她坚定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中 她实在是太美好了,优秀博学坚毅都不过她身上的优点之一,见过她的人,都很难不爱上她。 尽管在她心里是她依赖我多一些,但其实更多时候是她在治愈我。 第213章 她爱我,不是因为我是谁的附庸,她爱我,不用我拿出优秀的人生答卷去交换,她爱我,不需要我去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 她爱我,就只是因为我是我,而爱我。 宋卿的语气稍停,视线与台下人相接,爱人让她变得坚定,成为她对抗世界的第二股力量。 江宜。宋雪意看着江宜的目不转睛,忍不住将声音冷了下去,我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关系,但是以后不可能了,年轻时你们不以为意,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江枝也接过话道:尤其是你的家庭,你不要忘记了你的外公,江家偌大的基业不可能不让人接手,等你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以后你就会明白,你拥有一些东西,就必须要为拥有的东西付出代价,尽管你不愿意,你也别无选择,在你接受的那一刻就等同于你接受了这背后的一切规则,这条路是死路,你走不过去的。 是吗?可我偏要将这条死路凿开看一看路的后面是什么。江宜冷冷勾唇一笑,转过眼看向江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切都不难,无非是走的过程中多吃一些苦罢了。 拒绝优渥的家庭援助,从不接受那个人给出来的金钱,不享受那个人带来的特权开始。 人总是贪心的,手伸出去接受馈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学会看人脸色。 可一旦将掌心翻过来,那么世界尽在我掌中。 这个道理江宜十七岁时就明白了,江钟国和江枝所给与的一切优待背后都明码标价着。 你接受园丁给予你的温室,阳光,肥料,露水,你享受着园丁对你的悉心栽培,就默认于你同意日后盛开的那一刻,园丁将你采摘。 所谓死路,也不过是自己堵住了自己的去处罢了。 逃离的那一刻,也是江宜真正开启自己的人生的时刻,最落魄也不过是饿死街头,受人白眼,可即使这样,江宜也心甘情愿。 所有历经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有足够的勇气牵起爱人的手。 不论是强权还是金钱,都没有人能将自己和宋卿分开。 真正的拥有其实就是什么都没有。 江枝被江宜堵得哑口无言,无端触及伤心事,她闭上眼摇了摇头,只叹江宜的无药可救。 江宜将视线转回台上,宋卿还在继续说着。 其实很多人不能理解,两个性别相同的人是如何成为伴侣的,但我想说,真爱从来不受限制,一件事情没有行不行,只有你想不想。 宋卿接过话筒,对着江宜的方向,淡声道:下面,就请我的爱人,来到我身边。 坐在观赏席下的宋雪意脸色瞬间惨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卿。 宋卿的话不停,语气坚定:妈妈,江宜从来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爱人,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妈妈,您总说您想亲眼看见我幸福。宋卿的语气稍停,轻笑道:而现在我正和我的幸福在一起。 我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宋雪意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茫然地望向四周,根本没有发现邹晋的身影。 或者说,在仪式开始前,邹晋就已经消失了,这场盛大的婚宴从头到尾都不属于邹晋。 这场所谓的婚礼,也不过是自己一个的幻梦罢了。 宋卿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着自己。 宋妈不要找了,她说的人是我。江宜忽而一笑,抬起眼与台上人对视上,眼睛里满是坚定:现在,我要到她身边去了。 宋雪意还是受不了这个打击,她转回视线望向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所有的照片全都换成了宋卿和江宜的。 这场盛大无比的婚宴,所有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时刻。 宋卿出柜了。 看着沉步走到女儿身边的人,宋雪意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 她刚刚和江枝劝了那么多,来回游说还是阻止不了江宜走向宋卿。 此刻宋卿和江宜并肩站在一起,站在神圣的教堂中央,站在象征爱情的宣誓台两侧。 她们两个人身上穿着的婚纱是那天在婚纱店宋雪意买下的两件。 怪不得宋卿这么多天细心准备,怪不得宋卿答应了订婚,怪不得宋卿将订婚宴改成了婚宴。 怪不得...... 原来这一切都是宋卿准备好了的。 台上那个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命令。 在自己和江宜间,宋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宜。 自己费尽心思阻挠的一切,最后变成了为宋卿和江宜铺路的基石。 第214章 同样被冲击到了的还有江枝。 宋卿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出了柜,那在世人眼里自己和宋雪意就永远只能以亲家的身份相处了。 真正变成无法言说的关系,成了江枝和宋雪意。 早已经知道了二人关系的司仪带头鼓掌,起哄道:接下来,就有请新人交换戒指吧,花童呢! 由姚佳瑶带头响应鼓掌,在座的已经提前知晓了的朋友们也附和起来,宋家的亲戚们茫然地抬起手鼓着掌。 扮演花童的许意穿着礼服裙拿着对戒,从台下走过来。 宋卿握着江宜的手,由衷地笑起来:抱歉崽崽,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一切。 但我很喜欢。江宜上前一步拥抱住宋卿,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从今以后,我们是伴侣了。 托盘上的戒指是在bh定做的,两枚一模一样的婚戒静静地躺在盒子中,等待着主人将戒指交换。 正当司仪准备继续走流程时,台下传来了反驳声。 我不同意!江枝大喊一声,不顾腿上的伤口,猛地站了起来:我是江宜的母亲,我不同意! 反应过来的江枝怒喝着,被愚弄了的愤怒充斥着她的胸膛,将她气得呼吸都不稳了。 台上的两个人并没有理会她的反抗,只是牵着彼此的手等待着司仪宣誓。 就在江枝要冲上宣誓台时,教堂的大门猛地被推开。 我看谁敢 张扬又肆意的声音传来,随之一排排女兵从门口进场,为首的开路女兵挂着抢,军绿色的身影迅速将礼堂包围住。 江宜错愕地转过脸,和门口的一双人影对上视线。 红唇黑发,手绣的云纹图腾,酒红色旗袍包裹住完美的腰身,站在门口的女人美得似一株曼珠沙华。站在她身侧的女人比她高一个头,穿着同样色系花纹的西服,胸前的领带和红裙是一对,双手揣在口袋里。 瞥见江枝的瞬间,宜程颂的眼神冷了下去,周身腾升起杀意。 常年练兵带队的人压迫感极强,光是站在那边就让人不自觉的胆寒。 这个动静不小,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动。 有的母亲带着小孩子,看见站在门口的宜程颂时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惊讶地呼喊道:妈妈,她是电视上的人诶,百年庆典时是那个姨姨发的言 小孩子没讲完的话被母亲的手堵了回去,抬着的手也被放下来。 为首的抱着枪的女兵已经站在江枝的身侧,双手扣在枪上,一脸严肃地目视前方。 宋雪意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她看着那黑黝黝的枪杆,被吓得轻轻扯了扯江枝,示意她坐下。 和台下被惊到的人不同,台上的宋卿冲云九纾笑,云九纾冲她飞了个媚眼。 独属于二人间的小秘密。 姑妈?江宜已经养成了叫人的习惯了,视线落在了宜程颂身上,语气有些惊喜:姑姑。 听见江宜的声音,宜程颂才终于将视线挪开,看向侄女时,唇边有了笑意。 姐姐,这个也是惊喜吗?完全没想到会来的人,江宜的声音里又惊又喜。 今天一天时间里,宋卿给了她太多惊喜和意外。 看着她的反应,宋卿点了点头:结婚嘛,肯定要双方家属都在的。 有人惊喜有人忧。 江枝冷冷瞪着宜程颂,手不自觉地攥成拳。 云九纾察觉到江枝不友善的视线,轻蔑一笑道:江小宜别怕,姑妈给你撑腰来了。 我看谁敢不同意这门亲事。 第79章 顷刻间教堂里已经被宜程颂的兵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 没见过这么大世面的莫淮水被吓得下意识往薛静鸢身边靠。 鸢姐, 江江的姑姑居然是军区的人吗?莫淮水家世代经商,在江城算是中上层。 但商政不同圈,所以莫淮水也只是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薛静鸢也不太清楚江宜的家世, 医学界关于江宜的传闻很多,她十八岁那年宛若一匹黑马出世, 接连拿下了好几个top医学院的邀请,几乎没有悬念地选择了全球最顶尖的医学院,接着就开始了她开挂般的人生。 报道什么都写, 但从来没有提过江宜的家世背景。 当初如果不是江枝在江城医院用了特权又打压江宜,薛静鸢也不会知道, 原来江宜是江市长的女儿。 不论是市长母亲还是上将姑姑, 随便一项拿出来都会受到最高级别的优待。 可是江宜从来没提过。 她靠着自己的努力, 一步一步爬向了最高峰。 薛静鸢将视线转回到台上,穿着婚纱握紧爱人的手的江宜眉眼间皆是幸福的柔软。 第215章 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模样。 原来你们一点都不像。薛静鸢呢喃着,抬手抚上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环。 总是无意识戴上的戒环,薛静鸢勾了勾唇,敛下眼中的情绪。 云九纾挽着宜程颂,高跟鞋声回荡在教堂中。 她们二人每上前一步, 江宜心里的底气就足一分。 这种独属于家人带来的安全感在此刻将江宜包裹,双重幸福下, 江宜忽然有些鼻酸。 别哭崽崽。宋卿温柔地注视着江宜,轻声哄着:要笑。 江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自觉地轻笑起来。 原来人在极度幸福的情况下, 真的会想哭啊。 许意捧着戒环,安静地站在二人身侧。 早在那天清晨二人拥吻时, 许意就已经知晓了二人的关系。 可真的在此刻见证时,许意仍旧觉得恍惚。 她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见识到爱情,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爱人是勇敢。 此刻站在江宜身侧的宋卿,褪去了教学时的严厉,眉眼间的幸福和温柔都独属于江宜。 尽管现在宾客满棚,外界纷扰喧闹。 但站在眼前的二人握着彼此的手,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彼此,任何喧闹和干扰都无法分开她们。 既然江市长不愿意,那就没必要留在这个地方了。云九纾在江枝面前站定,讥讽道:需要我家程颂的人送送你吗? 江枝看着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摇着头:你们...... 怪不得云九纾会找自己的茬,怪不得云九纾会和江宜接触。 怪不得...... 我们是一对啊。云九纾将脑袋靠在宜程颂的肩膀上,挑衅道:有问题吗? 宜程颂冷眼看着江枝,眼神里是不断翻涌的恨意。 眼前这个躲了十几年的女人,居然还是如记忆里那样精致漂亮。 岁月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仍旧是鲜活的,漂亮的,甚至是嚣张狂妄的。 而自己的弟弟和父母却永远定格成了黑白相片。 宜程颂,这都是你安排的是吗?江枝死死咬着牙,双目猩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宜程颂:为什么都要来破坏我的好事! 明明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明明只要宋卿订完婚,自己就可以带走江宜。 只要把江宜交给江钟国,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自己不用在受江钟国的限制,也不用再看见江宜那让人恶心的脸,可以永远和宋雪意在一起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宜程颂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讲话。 啊,这就破坏了吗?云九纾抬手捂住嘴,佯装惊讶道:可是我家程颂还没出手呢。 她每说一个字,江枝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不用再谈了,所有的一切全完了。 云九纾是宜程颂的人,那么那盘录像带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而且现在还让宜程颂找到了江宜,完了,全都完了...... 江枝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眶越来越红,眼神里的恨意就要冲破眼眶。 她的状态实在是吓人,云九纾皱着眉挥了挥手。 站在两侧的女兵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江枝的肩膀。 你们这是做什么!宋雪意突然站了起来,抬手将扣住江枝的人推开: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法律可言吗? 可宋雪意哪里是女兵的对手,使出去的力轻飘飘地像是砸在棉花上。 云九纾忽而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就是她的爱人吧?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宋雪意却听得十分清楚。 推搡的手一顿,便被人给拂开。 我和你们宜家的事情跟她没关系。江枝恶狠狠地瞪着宜程颂,冷笑道:有什么手段冲我来。 素来温柔的宋雪意此刻也冷了脸,挡在江枝面前,瞪着云九纾。 这场纷乱爆发的突然。 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了这边。 云九纾本意并不想打扰这场仪式,只可惜江枝不配合。 把江枝给我丢出去。云九纾皱着眉,拔高了声音冷声道:谁敢有异议,就都卸了胳膊打断了腿丢出去,今天我云九纾在这里,看谁敢反对。 她话音刚落,走上前来的士兵将江枝双双架住往外拖。 宋雪意扑上去就要隔挡,却被云九纾扣住了手臂:选她,还是选你的女儿? 云九纾的声音很冷,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身后的女兵胸前的枪,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 提到宋卿,宋雪意挣扎的动作停滞了。 趁着她松手的空荡,架着江枝的女兵就开始往外走。 被拖行着的江枝激烈地挣扎着,咒骂道:宜程颂,我不会放过你的! 换届大会见。宜程颂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冷,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你父亲好好准备。 第216章 她说完,抚了抚自己胸前的衣服。 仿佛是刚刚江枝冲她说话时带了晦气,拍抚的动作里满是嫌弃的意味。 嘴堵上拖出去。云九纾皱着眉,压低声音道。 在听见换届大会四个字后,江枝突然不再挣扎了。 整个人像脱线的木偶,身体上积压着大山终于倾塌了下来,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压没了。 江枝麻木地抬起眼,和宣誓台上的人对视上。 宣誓台上的江宜穿着洁白婚纱,年轻漂亮的面孔上满是幸福的喜悦。 江宜... 一切都是因为你。 女兵的速度非常快,将江枝给拖出去后,教堂里瞬间安静了下去。 宋卿站在台上看着留下来的母亲,揪着的心慢慢松懈了。 她不知道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留下的,但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希望宋雪意来反对。 这场婚礼耗费了宋卿太多心力,她不愿意再让江宜受委屈。 对上女儿的视线,宋雪意的表情也慢慢冷了下去。 她冷眼看着台上的两个孩子,被自己亲手养大的两个小孩在此刻紧紧牵着手,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既然留下了,那就别折腾了。云九纾压着声音,警告着:不然枪走火打到人,谁都不开心。 这场插曲随着江枝被拖出去而结束。 ...... ...... 司仪看着重新恢复安静的教堂,又看了眼取代江枝双双入座的云九纾和宜程颂,收回八卦的视线开始继续走流程。 好啦,现在双方的家属都已经入座了,让我们继续来见证这对新人的幸福吧!司仪到底是在婚庆行业从事了多年,这种波折见得也不少了。 刚刚我们只听见了其中一位的心声,请问另一位小姐有什么想对自己新娘说的吗? 话筒被递给了江宜,她接过话筒后环视了一圈。 婚礼现场布置的十分隆重,台下和台上所看见的东西完全是不同的。 鲜花扎起的梦幻拱门,定制的城堡主题,一直铺到尽头处的红毯,每一处都是宋卿用心的痕迹。 这场盛世婚礼是宋卿独赋予给自己的浪漫。 从未幻想过的场面,自己居然有幸成为主角。 视线停留在台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宋雪意,坐在宋雪意身侧的云九纾和宜程颂却在冲她笑,笑颜里满是鼓励与祝福。 江宜终于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接过了司仪递过来的话筒转向了宋卿:我的话,只想讲给你听,姐姐。 刚刚坐在台下,江宜听宋卿对世人宣誓,对江宜许真心。 而此刻,江宜却执起了宋卿的手:我天资愚钝,但在爱你这件事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感情的事情向来复杂,谁也没办法具象地描述出真心动的那一刻的感受。 可江宜却无比清楚,她对宋卿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贪恋,而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深情。 姐姐说其实是我治愈你,但我认为是姐姐救了我。江宜有些鼻酸,眼眶泛泪:因为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你回头拉了我一把。 所以我贪心,想牵着姐姐的手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永远。江宜的声音已经哽咽,她能自如地应对所有的场面,可唯独在此刻,声音里染上了颤:所有人都说,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会很不容易,但我偏不这样认为。 余生的路很长,纵然前面千般风浪,只要姐姐与我并肩,我就敢闯。 人在感受到幸福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掉眼泪。 在场的人被都被她们俩带动了情绪。 姚佳瑶有些控制不住眼泪,作为好友幸福的旁观者,她却湿了眼眶。 司仪的声音染上哽咽:下面,有请新人交换戒指。 花童将戒环奉上,两枚相同的戒环在灯下折射出光晕,宋卿牵起江宜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环推进去。 尺寸不大不小,正正好一推到底。 江宜有些意外,她惊喜道:姐姐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宋卿冲她笑,将手抬起来递过去:该你了。 江宜捏起另一枚一样的戒环,小心翼翼地为宋卿套上。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江宜将戒环推到底,小声地对宋卿承诺。 两枚相同款式的指环在众人的掌声中交换。 许意将空掉的戒盒攥在手里,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轻声祝贺道:新婚快乐。 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不知道是谁起来第一声哄,整个教堂里都回荡着这阵喊声。 刚刚还不许江宜哭的宋卿这会子已经红了眼眶。 只有她知道她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是年少情深,也是失而复得。 第217章 人生几多波折,但她们此刻正站在台上,接受着台下人的祝福,在喝彩声中成为伴侣。 一切都值得。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宋卿主动上前,踮起脚捧住江宜的脸吻了上去。 瞬间教堂的氛围到达顶点,众人的欢呼庆贺声回荡着。 真好。宜程颂轻叹了声,视线停留在拥吻的二人身上。 她不可自抑地想起,若是宜程君能见到这一幕该多好。 笑一笑。云九纾轻轻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宜程颂:侄女儿大婚还板着脸。 宜程颂勾了勾唇,转过头对着云九纾笑。 不是对我笑。云九纾被她逗笑,嗔道:是对大家。 宜程颂将脸上的笑意固定,慢慢转过脸对向大众。 站在身侧的女兵:......救命 所有的仪式结束,司仪和亲友团纷纷离场赶赴晚宴现场。 偌大的教堂随着人群的立场安静下去,唯有一双新人还留在化妆室。 等姐姐的学生高考完,我们去美国领证吧。江宜托腮看着正在卸妆的人,眉眼间的喜爱快要溢出来了。 第二次进入这间化妆室,江宜的心态已经彻底发生了转变。 外面的宾客已经散了,晚宴设在云九纾的私宴,薛静鸢和姚佳瑶她们已经跟着宜家准备的车队过去了。 云九纾本来想留下来看,但却被江宜给拒绝了。 在众人面前展示过的幸福,现在江宜要自己独享了。 新娘子在卸妆。 换下来的两件婚纱挂在一起,婚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余下的幸福由戒环见证。 嗯?宋卿正在卸睫毛,卸妆棉压在右眼上,转头过来用左眼瞧江宜: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江宜晃了晃自己的手,戒环在光下泛着光:姐姐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姐姐做些什么。 虽然婚礼仪式有了,但江宜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她想将自己的名字和宋卿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份在宋雪意眼中胜过一切的法律羁绊。 江宜能给,也只有她能给宋卿。 好。看向爱人的眼睛里总是藏不住爱意,宋卿笑着应她。 姐姐。江宜不自觉地走近宋卿,抬手环抱住眼前人的腰:我好幸福啊。 看着宋卿的笑颜,江宜只觉得心下无比满足。 她的人生在十七岁那年被江枝强行打破,时至今日,戒环套上的那一刻。 江宜才开始自己的十八岁人生。 有宋卿在身边的,完整的人生。 我也很幸福,崽崽。宋卿将妆容卸掉,素颜状态下的她多了几分稚嫩和清纯。 江宜看着怀中人的粉唇,没了口红的颜色,只剩下淡淡的粉。 她不由地倾身吻下去。 不同于寻常带有侵占性的吻,这一吻虔诚又小心。 眼前人不再是姐姐,也不再是女友。 而是妻子。 宋卿慢慢抬手环住江宜的腰,迎合着这个吻。 一吻结束,江宜忽而一笑,轻声道:卸妆水味儿。 宋卿咂咂嘴,点头道:有点苦。 姐姐......江宜的视线慢慢变暗,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宋卿,和她的全部情愫。 宋卿却只是踮起脚吻了吻江宜,哄道:回家做好不好?你上次提的道具...... 外面总是不如家里舒服,而且宋卿担心休息室里会有监控。 刚刚的失控有一次就够了。 道具...... 江宜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以为宋卿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真的买了。 今晚是我和崽崽的新婚夜呢。宋卿伏在江宜的耳畔,轻声道:我请了两天的婚假,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 这半个月以来,江宜被工作缠身,宋卿也天天忙着跑婚礼场地。 二人甚至都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饭。 但好在,一切都完美结束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彼此分开了。 江宜的心都被撩拨软了,她轻咬住宋卿的耳垂,呢喃道:可是我想什么都做。 那还不回家? 回家! 等宋卿卸完妆,二人出来时,教堂内已经彻底安静了。 暮色四合,暴雨过后的天空更加漆黑,沉下去的墨色缀了漫天星辰。 骤雨时停时歇,看着黑压压的云层,似乎还有一阵雨等着降临。 江宜仰起头,轻叹道:姐姐我现在好幸福。 看着身侧满脸孩子气的人,宋卿唇边的笑意压不住,她抬起眼看着漫天的星辰,由衷地叹道:我也好幸福啊。 二人这样牵着手站在教堂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雨后的空气清醒又舒适。 我去开车。宋卿轻轻晃了晃江宜的手,轻声道:饿了。 第218章 江宜松开手,乖巧点头道:那我等姐姐。 沿街已经亮起了路灯,教堂地处偏远,此刻路面上都没有什么车。 美好的夜空里,包裹着幸福,也藏匿着危险。 宋卿应了声好,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 车就停在教堂附近,宋卿刚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亮起了灯。 不同于路灯的柔和,这束强光充满了危险。 一束刺眼的远光灯直直射过来,站在路边的江宜被刺激到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发生在刹那间。 一辆失控了的车从夜色中闯了出来,开车的人疯了一样地猛踩油门,朝着前面站着的人冲去。 听见动静的宋卿回过头看着直直朝着江宜撞去的车,被吓得心脏骤停。 宋卿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朝着江宜扑过去,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江宜 嘶吼打破此刻的空寂,一整天没有吃药的心脏在此刻彻底承受不住,就在只差江宜一步之遥的距离。 宋卿的眼前黑了下去,心脏骤停的瞬间,腿一软身体似轻盈地蝶坠落。 惊雷落下。 刚刚止住的骤雨忽然而至,树梢上最后的春色也随之凋落。 叶落尽了。 春天也结束了。 第80章 失控的车辆朝着江宜直直撞过去, 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江宜朝着身侧的花坛里摔去。 她正站在教堂的门口,四周的绿化带里种着观赏的矮树。 跌进去的瞬间, 江宜的身影被绿意吞噬。 骤雨落下,打在眼睛上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江宜的手肘撞到了花坛中的石头上, 尖锐的痛意顺着伤口处传遍四肢百骸。 就在江宜躲开的瞬间,与她擦身而过的车辆里爆发出怒喝 去死吧。 带有浓浓的恨意,失控的车辆直直撞上教堂大门, 顷刻间时间停滞。 车辆爆发出刺耳的警示音,骤雨夹杂着暴雷, 闪电将天空撕裂出口子。 顾不得身体的疼痛, 江宜挣扎着站了起来。 被撞毁了的车头里弹出安全气囊, 司机被闷在安全气囊里失去了意识。 只一眼,江宜就认出了这个背影。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与她有相同骨血的人。 想起刚刚擦身而过的那声怒喝,江宜只觉得讽刺,她抬手捂住正在出血的伤口,挪开了视线。 宋卿正倒在不远处, 一动不动。 姐姐!!! 江宜脑海里闪过最不好的念头,她顾不得伤口的痛朝着宋卿奔跑过去。 躺在地上的宋卿还伸着手, 陷入昏迷前的最后动作是要去救江宜。 路灯在暴雨雷鸣下变成昏暗的小点,光线被细雨润湿江宜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丝混杂着血液落下, 她抬手擦掉了眼睫上的水。 姐姐?江宜用了几分力气将宋卿翻过来,抬手探上了宋卿的鼻息。 一道惊雷落下, 闪电撕裂天空,白光乍现, 躺在地上的人毫无生气宛若死去。 微弱的呼吸声,惨白的脸色,江宜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她用最后的理智拨打了急救电话后,开始为宋卿做心脏复苏。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的过往病史,只能根据宋卿此刻的发病状态来判断。 多半是急性心梗。 黄金救援只有两分钟,所以江宜一刻也不敢耽误,她将宋卿放平,由于手边没有氧气,江宜只能通过不动宋卿来减少她的心肌耗氧量,以降低心脏负担。 彼时正值五月,江宜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短袖,她发了狠将面前的衣摆扯下,为宋卿擦拭掉了口鼻和眼睑上的水珠,避免窒息的可能性。 高度紧绷的神经,容不得江宜有半分松懈,更别提胡思乱想了。 骤雨又急又猛,雨水模糊了视线,江宜睁不开眼睛也没空管自己跪的地方是哪里,被划破的手肘传来痛意,鲜血混杂着雨水滴落在宋卿的衣服上。 江宜没办法将宋卿转移到干爽的地方,只能原地为人进行心脏复苏。 刚刚探过了宋卿的鼻息和脉搏,不论是呼吸还是脉搏跳动都十分微弱,近乎为零。 宋卿,宋卿,你可以听见吗?江宜跪在宋卿身侧,一边尝试着唤醒宋卿,一边双手交叠放在宋卿胸骨中下的交界处,右手搭在左手上,双手交叠,手指交叉抬起,利用身体的重量和肩膀,手臂的肌肉力量,按照每分钟100~120次,每次下陷5~6cm的频率抢救着。 在死亡面前,江宜甚至没有时间去慌乱。 她一边按压,一边检查着宋卿的气道通畅。 这突然降临的骤雨不仅仅增加了江宜的救援难度,更增加了宋卿窒息的可能性。 持续的按压下,宋卿仍旧无法做到自主呼吸。 江宜捏住了宋卿的鼻子,附身吻住了宋卿的唇。 被雨水冲刷过的唇冰冷无比,江宜不敢停歇,按照频率为宋卿渡气。 尝试着两次人工呼吸后,江宜开始进行第二轮心脏复苏的抢救,每进行三十次心脏复苏后,江宜就进行两次人工呼吸。 第219章 尽管条件艰险,骤雨冲刷,但江宜仍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和力度,确保着每一次的按压都发挥充分的效果。 不知道来回交替了多少次,直到救护车的声音划破雨幕,红蓝交替的灯光从马路那段驶过来。 姐姐。江宜的动作不敢停,雨水刺骨,江宜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手不停,持续轻唤着宋卿的名字: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姐姐。 明明就在几分钟前,宋卿还笑着跟自己说回家。 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模样。 巨大的恐惧感席卷江宜的内心,可她无法分神出去难过。 救护车停下来,担架声落地,滚轮响起。 医护人员迅速赶过来。 江宜跪着为她们让开的同时没有等医生问询便迅速开口:病人是o型血,28岁,应该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剧烈惊吓导致的急性心梗死,暂时不清楚过往病史和用药剂量,已经进行了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心率和脉搏都偏弱,需要紧急插氧。 她一边说着,一边帮着医生将宋卿抬上担架。 巨大的胆怯和恐惧将江宜包裹,人在极度紧张时甚至会忘记呼吸,一直到身体出现窒息的反抗感,江宜才记起来呼吸。 帮着医生扶担架的手有些发抖。 不能慌,江宜,不能慌。 江宜抑制住心口翻涌的恶心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时候不能倒下,要撑住,要亲手把宋卿救回来。 随着担架进入车内,随车的急救医生认出了江宜,可是眼神里来不及欣喜就被江宜现在的状态吓到了。 眼前人简直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伤口导致胸前的衣服上全都是血水,面前的衣摆缺失了一大片,散开的发不断往下滴着水。 惨白的脸色和躺着的病人相比简直不分伯仲。 救护车门关上,医生为宋卿插氧气管。 尽管宋卿的呼吸微弱,但是目前的状态还算平稳。 不知道是因为被江宜的状态吓到,还是因为在江宜面前露怯,医生的手有些发抖。 病人是ami1,按照我说的做,先接完氧上心电监护。尽管此刻的状态狼狈,但江宜的步骤和流程都十分熟练:需要抗血小板药物,阿司匹林或者氯呲格雷,防止血栓形成和扩大,然后注射硝酸脂类以及β受阻滞剂,建立静脉通道,增加心肌供血,降低心率减少心肌耗氧。 看着陷入昏迷的宋卿和持续走低的心率,江宜根本没有时间去紧张和焦虑,她指导着急救医生按照她的话一步一步操作。 外周静脉穿刺和中心静脉置管,你更擅长哪个?江宜看着急救医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有些发抖的手。 急救医生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一般比较擅长前者,江医生。 尽管江宜此刻的状态有些狼狈,但她的每一个步骤和流程都安排的十分紧凑完美,医生甚至不需要思考,一步一步按照她的指示做下去。 好,这也是比较常见的方法,滞留针扎在手臂处吧,那边的血管比较好找,也比较方便等下的手术。江宜沉眸盯着医生的每一个步骤。 如果不是因为江宜此刻手没有消毒,她都想接过针自己操作了。 亲眼看着护士按照自己的吩咐一步一步完成了,江宜不敢松懈,她看着昏迷中的宋卿,对医生说:有没有准备手术室?给薛静鸢医生打电话,让她回来给我接一助。 听到指令的医生点了点头,拨通了薛静鸢的电话。 注射了药剂,插着氧气的宋卿陷入昏迷状态,但好在心率已经平稳了。 救援的黄金两分钟,江宜抓住了。 医生挂了电话,轻声道:江医生,鸢姐说她正在往医院赶,今天心外是王静医生在,需要联系她准备主刀吗? 看着江宜此刻的状态,医生有些担忧,目前还没有在江宜的身上看见伤口,可是她身上的鲜血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伤在了什么地方。 不用,我主刀。江宜闭了闭眼睛,稳着心神。 这场手术江宜不信任任何人。 每一秒都是和死神赛跑,每一刀都是和阎王博弈。 江宜不愿意将刀交给任何人。 更不愿意把宋卿的生命交给别人。 好,那我联系医院调取病人的过往就诊记录看看有没有相关病史,然后通知手术室准备。医生将关心的话咽回去,她看着江宜无名指的指环,和病人的是一对。 所有的话在此刻都不用再多问了,江宜这样狼狈的状态也得到了解释。 电话很快接听,医生小声地交谈着。 不敢松懈的江宜看着宋卿惨白的脸,只觉得心绞痛。 婚礼刚刚结束,现在的时间正是晚宴开场的时候。 此刻自己本该搂着宋卿,和好朋友们寒暄敬酒,然后吃过饭回家。 第220章 度过她们的新婚夜。 可是现在的宋卿却陷入了昏迷状态。 看着脸色惨白的人,江宜抬手轻轻拉住宋卿的指尖。 明明出来前还温柔笑着的人,现在只剩下指尖的冰冷,和紧闭着的眼,毫无生气的脸色。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江宜只觉得浑身发冷。 骤雨突然,刺眼的白光。 江宜想起撞凹进去的那辆车,闷在安全气囊里的江枝。 想起什么似的,江宜从宋卿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宋雪意的电话。 既然江枝不肯放过自己,那么自己也没必要给江枝留活路。 也是时候让宋雪意看清楚江枝的为人了。 第81章 救护车到医院门口时, 薛静鸢已经到门口了。 整个江城医院门口的车道都被宜程颂的人清理出来了,在不影响正常路人行驶的状态下为救护车单独开辟了一条路出来。 等车停稳后,车门拉开的瞬间, 守在门口的人迅速围了过来。 来的不止有薛静鸢,还有随车来的云九纾和宜程颂以及莫淮水跟姚佳瑶。 看见救护车停止, 一行人迅速上前。 江......宋小卿!云九纾的声音都被吓变了调调。 眼前两个人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一个插着氧气紧闭着眼, 面色惨白。 明明就在一个小时前,还是漂亮精致的新娘子。 薛静鸢接到电话时刚上菜, 她没有开车来, 所以只好请求了宜程颂的人帮忙。 在听见电话那段是江宜的命令时, 薛静鸢心里已经有了最不好的猜测。 那天在江宜的病房里,宋卿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好了。 尽管自己劝过也说过,但似乎还是没有起到作用,宋卿发病了。 虽然没有明说名字,但姚佳瑶还是猜到了。 婚宴现场唯独缺了新娘,现在还需要薛静鸢去帮忙, 那只有一种可能。 饶是见惯了血的宜程颂在此刻也有些慌张,她上前一步扶住瘫软的云九纾, 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急促的骤雨在此刻转小,淅淅沥沥的小雨点落在衣服上,很快变成水印。 宜程颂的问询声没有得到回答, 现场的状态一团乱。 家属先让一让。薛静鸢轻拨开人群,上前拉住了担架:现在情况怎么样? 江宜抿着唇摇了摇头, 要紧急准备手术,通知血库调血, 只是不知道过往病史,也不清楚用的什么药。 留给江宜的机会并不多了,她扣紧了担架扶手,加快步子推着宋卿往医院里走。 车轮声划破夜的宁静,一踏入急诊科室,整个氛围就变得高度紧绷。 所有人都不敢松懈。 那个。姚佳瑶握着手机,快步跟上去:我手里有卿卿的就诊记录,还有卿卿近期吃的药,以及她上一季度的详细的身体检查报告。 在跟车来医院前,姚佳瑶找自己的好友要了一份宋卿的病例。 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江宜此刻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姚佳瑶都知道宋卿的病,可自己却一无所知。 她的脚步不敢停,对莫淮水抬了抬下巴。 莫淮水伸出手道:给我吧,江江换衣服时我给她念。 好。姚佳瑶将手机递过去,下意识就要跟着进去。 当担架进入手术室,门口的护士礼貌道:家属止步。 被半搂半抱着进来的云九纾和宜程颂被拦在了外面,姚佳瑶垫着脚恨不得跟进去。 手术中这三个字亮起红灯。 进入换衣室的江宜一边脱掉身上的湿衣服,一边听着莫淮水念病例。 iii转iv阶段?江宜套手术衣的手一顿,不可置信道:这是最严重的心功能不全阶段啊,应该住院治疗的,她没有住院记录吗? 莫淮水摇了摇头,抿唇道:一个半月前有过二十四小时留院观察的记录,日常服用的是硝酸脂类,硝酸甘油等药物。 手机里是姚佳瑶传来的病例单,莫淮水已经确认了那份被病人要求销毁的病例就是宋卿的。 当初只是做了初步检查,但病人拒绝了深入检查,所以莫淮水也是第一次看见宋卿完整版的病例。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达到了iv级,已经是最严重最晚期的阶段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病人随时会发生急性心力衰竭,如果有一丁点危险刺激,病房可能就会心脏骤停和心脏性猝死。 一旦进入iv级别,也意味着病人的体力活动会受到比较严重的限制,即使不剧烈运动的休息情况下也会引发心力衰竭,随时会在睡梦中死去。 甚至可能会出现呼吸困难,端坐状态下无法呼吸的情况。 第221章 宋卿居然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江宜此刻没有时间来继续追问了,仔细问询了宋卿服用的药物后,江宜已经洗手消毒,穿戴整齐了。 走出更衣室,薛静鸢也已经收拾完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讲话。 护士为二人推开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做pci1,把风险降到最小,病人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iii转iv,无高血压高血糖等过往病史。江宜垂眸看着已经陷入麻醉状态的宋卿。 护士贴心地为宋卿擦拭干净了身上的雨水,并且更换了干爽的衣服。 看着爱人安详的面容,江宜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 江,你可以吗?薛静鸢看着江宜的状态有些许担忧,包裹的隔离手术服下,江宜的左手臂弯处似乎正在渗血。 已经有了一块显眼的血印子了。 我没事。江宜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已经进入了状态:开始手术吧。 顶灯直射下来,落在江宜的发丝上,她接过薛静鸢递来的刀,在宋卿的手腕处进行动脉穿刺。 江宜从未如此专注过,通过导管将导丝引入了心脏血管处,一路上引达到了病变的位置。 现场的人全都屏息凝神,不同于平时跟着江宜做手术的轻松感。 沉默着的江宜每一步都完成的非常迅速。 薛静鸢有些诧异地跟着江宜的动作,一步也不敢分神。 江宜的手非常稳,如果不是知道躺着的人是江宜的爱人,薛静鸢会以为江宜在抢救一个陌生人。 眼前这个神色专注,冷静认真的女人,再一次刷新了薛静鸢对她的印象。 如此短暂又如此紧绷的状态下,江宜竟然完成的非常完美,就连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片刻,江宜已经完成了手里的步骤,她后退半步,为一助腾出位置进行后续维护。 江宜通过血管开通导管,并在冠状动脉狭窄处植入支架,这是最快恢复血流的办法。 刚上前一步的薛静鸢还没来得及继续下一步操作,突然传来刺耳又尖锐的警报声。 病人的心脏骤停了。 江宜浑身一颤,用了几分力气将薛静鸢推开,看着归零的心电图,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江宜甚至忘记了呼吸。 除颤仪,除颤仪!江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仪器:将氧气仪调至高流量,控制在5~6立方米每小时。 看着仍然处于麻醉状态的宋卿,江宜的手开始发颤。 宋卿...... 求求你撑住。 宋卿...... 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没有时间留给江宜崩溃,薛静鸢飞快地涂抹完导电胶后为人让出了位置。 病人陷入休克状态,准备icd1植入治疗,防止出现室颤反应。江宜沉眸看着宋卿的心率,第一次操作结束后,宋卿仍旧处于室颤状态:首颤选择200j。 首轮除颤结束,效果仍旧不明显。 看着持平的心电图,手术室内的氛围达到了空前的紧张状态。 病人仍旧无法无反应,无意识。 注射利多卡因。江宜的手不停,转头对器械护士道:可能会出现酸碱平衡失调的情况,准备碳酸氢钠进行纠正。 按照江宜的指令,薛静鸢快速准备了药剂。 从医这么多年,薛静鸢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需要自己思考来完全服从于别人的安排。 江宜不论是思路还是速度都非常清晰快速。 能量往上拨,调到200j到300j。江宜眼睛都不敢眨,盯着宋卿的心率监测仪。 姐姐...... 求求你撑住,求求你醒过来。 江宜已经紧张到忘记了呼吸,胸前不断翻涌上来的恶心感,人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会生理性想要呕吐。 除颤电极板紧紧贴着宋卿的胸壁,江宜的眼睛死死盯着检测仪。 第三次除颤能量,拨高至300j。 这次除颤仪的最高档,江宜不敢停止动作。 宋卿已经出现了室颤反应,此刻稍有不慎,即刻就会心脏骤停,导致死亡。 所有人的心都在此刻揪起来了,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薛静鸢不敢相信江宜此刻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随着除颤仪一次又一次的电击。 江宜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没有血色。 漏在外面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却无一人敢上去为她擦拭。 现在的每一秒都十分关键,每一个步骤都是在和阎王爷抢人。 终于,在江宜完成第三次抢救后,原本持平的心电图滴地一声,又恢复了跳动。 第222章 这一声堪比新生儿啼哭般的提示音,让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护士上前一步为江宜擦拭掉额角的细汗。 顶在薛静鸢肺腔的那一口气终于慢慢地呼出来了。 pci失败,转cdbg3。不同于其她人的松懈,江宜始终都撑着一口气。 在她的来回扯动下,她胳膊处的出血口越来越大,鲜血已经浸透了手术衣,被阻隔在隔离服里。 接过薛静鸢递来的手术刀,江宜找寻点位后进行开胸。 身下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江宜都无比熟悉,刀刃滑过细嫩白皙的肌肤,殷红的血溢了出来。 江宜,手要稳,心要定,不许慌张。 姐姐的命落在你的左手上了。 江宜一边给自己进行着心理建设,一边完成了开胸。 全场人的精神状态都是高度紧绷着的。 巨大的压力落在江宜的肩膀上,可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手术的流程江宜已经十分清楚,甚至闭眼都能做的程度。 可是躺在患者位上的人偏偏是宋卿。 纤细修长的指尖捏住刀刃,飞快地取下了宋卿的一截血管。 宋卿的状态已经是非常严重的程度了,普通的外科手术根本无法彻底根治。 站在一旁跟着江宜动作的薛静鸢忍不住皱起眉,她不敢相信江宜是如何完成这些步骤的。 刀刃每在病人身上落一次,薛静鸢的心脏都要揪一次。 虽然薛静鸢和宋卿的关系并不熟悉,可是医者不自医,更何况作为爱人的江宜是主刀。 薛静鸢不敢把自己代入江宜的身份,甚至不敢幻想如果此刻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的爱人...... 一想起宋卿的病,薛静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紧。 想起自己错过的那一场手术,薛静鸢只觉得心脏都停滞了。 当年自己甚至连最后的救援都错过了,再见时就已经是持平的心电图了。 回忆的情绪反扑过来,薛静鸢闭了闭眼压下心绪,再睁开眼,只能听见仪器和江宜每一次下刀做切口的声音。 薛静鸢快速地整理好思绪,跟着江宜的刀做切口。 手术灯一直亮了整整十一个小时。 在手术过程中宋卿心脏骤停,陷入休克了五次,每一次心脏骤停,刺耳的警报声回荡起来时,所有人的心都会被揪住。 每一次薛静鸢以为手术失败时,江宜都会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急救。 仿佛她时刻都在脑海里想着对策,每一次都能惊险地将宋卿从鬼门关拉回来。 而宋卿也每一次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等手术结束后,天已经亮了。 宋卿被转入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看着插着氧气,陷入昏迷的人,薛静鸢只觉得心里顶着的那口气终于能松懈了。 她转过身,对上一双失措的泪眼。 高度紧绷的极限救援,大喜大悲的情绪转换耗费了江宜的全部心力。 看着宋卿安详的睡颜,江宜腿一软,像是失去支持的木偶,徒然跪倒了下去。 第82章 江宜!薛静鸢惊呼出声, 连忙伸手去扶她:你还好吗? 彻底脱力的江宜跪坐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去回应薛静鸢的问询。 剧烈的高压状态下,江宜连呼吸的频率都紊乱了。 手术过程中, 江宜时常忘记呼吸,在闭气到快要窒息时, 身体发出抗议后又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着。 这是江宜人生第一次,紧张到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抬手压在自己的胸口处,抑制住不断翻涌的生理性恶心感, 强压下想呕吐的反应。 薛静鸢看着江宜的状态,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抬手将江宜半拉半抱了起来, 十一个小时的精神□□双重高压下, 江宜整个人的状态都已经非常糟糕了。 莫淮水已经去买早餐了, 我们吃了饭就睡一觉吧?薛静鸢将人搀扶到病房外的椅子上,让江宜倚靠在肩膀上。 守了一夜的云九纾被宜程颂强制带回家休息,今天是工作日,姚佳瑶要回去赶一个早自习。 整个病房外的休息区无比安静,静到能听见仪器工作和人的心跳声。 痛不痛啊?薛静鸢看着双眼失焦的人,视线落在了江宜的左手手臂处。 一道巴掌长的创口, 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血液已经凝固住了, 又被闷在不透气的手术服里,边缘外翻的皮肉都已经泛白了。 凝固的血色和外翻的肉。 薛静鸢不敢想象江宜是如何忽略掉□□的不适,顶住精神的高压完成了这档堪称教科书般的抢救手术。 倚靠在薛静鸢胳膊上的江宜摇了摇头, 没有讲话。 第223章 伤口不被发现时是感受不到痛的。 即使现在被薛静鸢问出来,江宜仍旧觉不到痛的感受。 她满脑子都是宋卿现在的状态, 虽然人是救回来了,可是今天一整天都是高危期。 宋卿随时会心脏骤停, 死亡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给我的团队打电话了,她们在回来的路上了。江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 上手术台前,江宜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佩妮,为实验室里的人包了飞机连夜赶往江城。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等她们到了以后,宋卿的状态应该也会平稳了。 只要撑过今天这一天的危险期,那么就一切好说。 薛静鸢看着江宜通红的眼眶,心里泛起没由来的酸疼和怜惜。 这个病没得治,江宜。薛静鸢长叹了一口气,尽管这话非常不好,甚至不该在此刻说出来。 可薛静鸢还是说了。 她看着身侧已经精神恍惚的江宜,既不肯处理伤口,又不肯停下休息。 颇有一种要在icu外面守一天的架势。 薛静鸢于心不忍,人不是机器,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会坏掉的。 起初薛静鸢并不理解,这个医学天才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放弃过去十年累积下来的成就,光环和地位,就这样回了国。 毕竟以江宜的资历,如果被聘请回国的话,接任副院长的位置甚至是取代陈茉的院长位置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傲的人,要做只做主刀,不接助手位的人。 却甘愿屈居于一个小科室,甚至还被安排进急诊室,帮自己带学生,查文献。 但现在薛静鸢知道了。 江宜此刻的状态让薛静鸢想起十几年前,自己也刚到江宜的这个年纪,也是这样坐在病房外,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 那个人躺在病床上的脸和此刻宋卿的脸交叠。 让薛静鸢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回忆。 想起爱人一点一点冰冷下去的身体,薛静鸢也是这样死死守着,苦苦熬着。 仿佛拼命透支自己的生命就可以为爱人换取生机一般。 但... 现实生活中没有续命这一说。 所以薛静鸢也没有奇迹发生。 刚刚还疲惫的人突然坐直了身子,转过眼看着薛静鸢,认真道:所有人都跟我说,这个病没得治,可是我不信 薛静鸢的呼吸停滞片刻,她看着江宜通红的眼睛,倔强的神情,突然不敢接这句话。 鸢姐我不信。苦熬了十几个小时没休息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江宜的嘴唇泛白,不知道是因为紧绷的高压精神还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失血过多,她现在看上去脆弱极了。 像一触即破的美丽瓷器,全靠最后一口气儿撑着。 素来张扬傲气的眉眼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倔强。 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江宜看着薛静鸢,一字一句道:她刚刚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婚礼,现在却让我等在这个地方,随时有可能接到她的死讯......鸢姐我不信。 我不信这个病没得治。江宜咬着牙,眼尾通红:我江宜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行这两个字。 就算真的要到那种地步,我也要拆了阎罗殿,把人捞回来。 薛静鸢被她眼神中的倔强给震撼到,这样傲的话从江宜嘴巴里讲出来,薛静鸢竟然没有半分想反驳和怀疑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狂妄自大的话被江宜讲着,薛静鸢只觉得理所应当。 江宜就是江宜,她往那边一站,就是底气。 薛静鸢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我陪你。 陪你,也算是陪那个时候的薛静鸢。 这个病像刺一样扎在薛静鸢心里已经十几年了。 久病不愈的伤疤像烙铁似的滚烫印记落在心上,表面平淡结痂的伤口内里早已经腐烂。 每每夜深人静时,伤口总是会反复发痛。 这么些年我手里的资料也足够了,我陪你。薛静鸢看着江宜的眉眼,痴迷又眷恋道: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回廊上安静极了,江宜闭上眼睛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撑住啊江宜。 你不能倒下。 为了姐姐,也为了自己。 薛静鸢看着江宜隐忍的情绪,纤长的鸦睫在眼睑下投射出阴影,颤动的长睫似振翅欲飞的蝶,仿佛随时会惊碎眉间的脆弱。 电梯门叮一声停下,急促的叫声从电梯口传来。 出事了江江! 第224章 莫淮水的两边尾指分别勾着三碗热干面和豆浆,其余指节握着手机,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尖叫。 听见动静的薛静鸢忍不住回头皱眉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小点动静,你要吓死她吗? 从昨夜到现在,江宜连眼皮都没闭一下。 超负荷的□□和高度运转的大脑,整个人的神经都极度脆弱敏感,被莫淮水这一嗓子叫出来,薛静鸢都觉得心脏痛,就更别提江宜了。 看着面色苍白的两个人,莫淮水抿了抿唇,轻声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对比起薛静鸢的严厉,江宜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她冲莫淮水伸出手接过手机。 莫淮水边说边将手机界面递过去,入眼是几条热搜。 #江城教堂突发车祸,江城市长被困车内,生死不明 #教堂车祸 #江宜 医德 #江城医院江宜 这几条刺眼的字叠在一起,看得江宜有些头疼。 她只瞥了一眼便将手机丢开,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闭了闭眼睛。 薛静鸢接过手机,被为首的几条热搜给吓到了。 她颤抖着点进去江宜的词条,是一个营销号发布的一段音频。 江宜的声音传出来,听背景似乎是在讨论某一次手术:没必要救啊,什么人都送到我们医院来,我们医院又不是垃圾桶,这样的人救来做什么? 尽管音量控制的很低,但是回荡在安静的走廊上仍旧十分清晰。 薛静鸢皱了皱眉,忍不住切掉了这个界面。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薛静鸢皱眉点开这个营销号发布的内容,评论区的人似乎是受了某种煽动,一水的对江宜进行辱骂。 肮脏不堪的骂词,网络暴力的重拳砸下来,看得薛静鸢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场会议是什么时候开的?薛静鸢退出去,看着营销号的文案江城医院内幕大曝光,海归高人气天才医师竟然没有医德?内部音频流出,大厂程序员案有反转? 莫淮水急急道:这明显是ai合成的音频,我仔细听了八次,有细微的电流声,而且和江江平时的音调也不同,就连咬字的侧重音节也不同。 至于是内部流露,肯定是某一次开会时,江宜的发言被人录下,然后导入了ai语音库,生成了这么一段荒唐滑稽的内容。 这条音频是营销号半个小时前发布的,现在已经成功登顶上了热搜前三。 看来背后的人是有备而来。 薛静鸢皱了皱眉,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动手,对方也太黑了吧? 宋卿的状态刚刚稳定,现在网络上舆论一边倒,如果继续这样发酵下去江宜很有可能被停职调查。 一旦停职,宋卿如果发病,很有可能错过第一救治时间。 挑在这个时候下狠手,明显是想彻底弄死江宜。 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推手? 听着薛静鸢和莫淮水的小声讨论,当事人江宜却始终没有讲话,甚至都没有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 倒是江宜的手机先一步响起来了。 看着海外的号码,江宜垂眸,按下接听键。 江宜团队的律师在看见热搜消息后第一次时间联系了过来,尽管中美时差有十二个小时。 按照现在的时间,美国正是半夜时分。 但自从接到了江宜那天的电话后,律师团的人就十分谨慎,直到抓住这次异动,事情刚刚发酵半个小时,正是舆论的最高峰。 听着律师的理智分析和应对手段。 江宜只是闭上眼睛,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淡声道:不用留情。 把背后的人全都揪出来。 她的声音冰冷,回荡在走廊,落在莫淮水和薛静鸢的耳朵里,冷漠的有些惊心。 告、到、死。 第83章 冰冷声音回荡在走廊, 莫淮水有些畏惧地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江宜周身都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眉宇间的张扬也变成了狠戾, 多了几分危险感。 可是......好帅啊。 莫淮水把自己跑偏的想法给拉回来,暗暗唾弃自己, 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犯花痴。 因为太长时间没人滑动屏幕慢慢的暗下去了,莫淮水和薛静鸢都默契地没有提另一条热搜。 江枝的车祸。 吃点早餐吧。莫淮水想起什么似的,将尾指的热干面拿下来:不要葱花香菜, 多一勺芝麻酱再淋一点醋,江江这是你的。 就在江宜加班的那半个月里, 她和莫淮水已经成了早中晚餐的饭搭子。 彼此间的口味已经记得非常熟悉了。 鸢姐这是您的, 把碱面换成汤粉, 就是您得拌一下,没有加辣椒,还有热豆浆。莫淮水将早餐分完,挨着薛静鸢身侧坐了下去。 第225章 三人坐在icu外的家属椅上,只需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见隔着玻璃,躺在床上的宋卿。 她的生命体征一切平稳, 现在正在药物的作用下进入了深度睡眠。 热腾腾的热干面搅拌开,焯过水的碱面裹满了浓稠的芝麻酱, 点缀着橙红色的酱菜。 面的香气很快散开,压住了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 三人并排吃着面,谁也没讲话。 她们并不知道同一栋楼里的手术室里, 也在上演着一场生死救援。 ...... ...... 宋雪意记不清第多少次把手机按亮,看着没有新消息的通讯平台, 静静地等着屏幕熄灭。 距离上一条宋卿发来的消息还是十几个小时前。 刚收到消息时,宋雪意正一个人坐在宋卿的房间里, 手边是宋卿初中时期的日记本和看过的书。 这个长达十年没有人踏足过的房间,尽管每周定期打扫,可空气里仍旧有种陌生的味道。 是一种长久无人居住过的空旷感。 宋雪意听完婚礼宣誓以后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偌大的江城,竟然没有一个能让宋雪意躲一躲的地方。 这么些年来,宋雪意一心都拴在家庭里。 她将人生的目标重心全都落在宋卿身上,每天操心着两个孩子和江枝的一日三餐,守着自己和江枝那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又或者在某天会突然消失的感情。 等宋雪意回过神时,已经打车回到了自己家门口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家来了。 素来乖巧的女儿今天居然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柜,明明从小到大对自己都毫无隐瞒的女儿,居然瞒着自己和江宜恋爱了这么多年。 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以前宋雪意只是以为两个孩子关系好,所以才形影不离总是黏在一起。 现在想来,当初江宜出国,宋卿大病,竟然已经明显到了这种地步,可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不论是在和江枝的感情还是在和宋卿的母女关系里。 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被愚弄的蠢货。 宋雪意抬手推开了宋卿的房间门。 这个许久不曾有人居住的地方,宋雪意每周都会进来。 可大都只是清洁地板和擦拭灰尘,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还全都保持着宋卿离家前的那一晚留下的布置一样。 书桌前还贴着百日誓师大会的励志卡片,宋卿用来喝牛奶的小猫形状的水杯,以及写完的教材和书本卷在一起垒在角落。 墙壁上贴着已经褪色了的世界地图,贴在门后的挂钩上还挂着宋卿高中背的书包。 时间仿佛在这个房间里停滞了,一切都还停留在宋卿高三那一年。 宋雪意按照记忆走到书桌旁,拉开了第二个抽屉,熟练的从挤满高三教材的空隙里抽出了一个樱花图案的本子。 这个是宋卿的日记本。 宋卿的日记本是一个并不私密的秘密。 因为宋雪意总是会趁着宋卿去上学的时候进她房间,去偷偷看日记内容。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宋卿似乎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日记里大都只写开心的事情以及记录学习进度。 到后期的日记,直接变成了学习笔记,根本窥不见宋卿的半分真心话。 看着日记本上稚嫩的笔触,被宋卿精心捏造出来的每日好心情,宋雪意只觉得愤怒充斥着胸腔。 原来宋卿从这么早就开始欺骗自己了。 将毫无内容的日记本合上,宋雪意暴躁地将本子甩了出去,飞回去的本子撞上书桌旁的书架。 放在书架最上层的摆件被撞得直晃,一个奖杯跌了下来,砸在了宋雪意的脚边。 这是宋卿十一岁那年参加芭蕾舞比赛,获得江城儿童之星的奖杯。 偌大的书柜最上层,摆放着宋卿从小到大斩获的荣誉。 这些昔日里的荣光在此刻却让宋雪意觉得无比讽刺和刺眼。 自己居然亲手培养出来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刃。 视线落在书架第二层的音乐盒上,宋雪意的愤怒终于到达了顶点。 她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抄起那个水晶球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由于年代久远,水晶球里的水已经全部干涸了,玻璃应声而破,不再闪亮的亮片在空气中飞舞着。 宋雪意沉眸看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终于定格的水晶球底座。 玻璃残骸中镶嵌着一个穿着公主裙的仙女。 这是宋卿三岁生日时,自己送她的礼物,整个百货商城里这个水晶球是最昂贵最华丽的款式。 可现在,褪色落灰的仙女变成脚下泥,破碎了满地的玻璃瓷片是宋雪意伤透了的心。 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给宋卿的全都是自己小时候最渴望拥有的。 可宋卿为什么还是不知足。 第226章 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东西,就连房间的布置和装饰全都是由宋雪意精心挑选出来的最贵最好的东西。 可就是这么多东西,养出了个不听话的宋卿。 有了第一个礼物的破碎,宋雪意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爆发点,她像疯了似的捞起宋卿书柜里的东西砸了起来。 那些曾经被宋雪意珍视的荣光,奖项,还有充满爱意的礼物在此刻都变成了泄愤的工具。 宋卿牵着江宜出柜的画面不断重现在脑海中。 这么久的催婚,这么久的期盼,居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不论自己怎么提防小心,宋卿最终还是走上了和自己一样的道路。 甚至也栽在了姓江的身上。 昔日里的母慈女孝在此刻变成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得宋雪意心在滴血。 她像不知疲倦一般,把这些由自己亲手打造布置的美好一一砸烂。 宋卿不过自己给的人生,她无法完成自己的宿愿,养了这么多年,居然又养出来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失败品。 打砸声,破裂声,刺激着宋雪意的心。 等她将书柜和书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砸完,没东西可丢了的时候。 宋雪意像是终于缓过了劲儿,她深吸了一口气脱力一般慢慢地坐了下去。 窗外的天色已晚火红的霞光蔓延至整片天际,今日骤雨竟然罕见地出现了晚霞。 宋雪意跪坐在一片狼藉的残骸中,没有力气去看窗外的霞光。 她想不通,明明自己已经力所能及将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宋卿,她为什么还是要和自己对着干。 变成废墟的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曾经的宋雪意最想拥有的。 一张大到可以随意铺写稿纸的书桌,一个打通整面前的书柜上摆满的书籍,一堆数不胜数的钢琴,芭蕾,小提琴的荣誉。 可偏偏还是养出了一个不听话的宋卿。 宋雪意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累极了,四肢百骸传来的疲倦,以及内心深处的无力感。 入眼是被毁得稀巴烂的房间,就如同自己和宋卿的母女关系一般。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宋雪意的呼吸都有些不顺了,她将压麻了的腿抽出来,踢飞了脚边的一本随着摔砸的动作掉出来的书。 混杂在一地狼藉里,这完整的书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泛黄的书页塑封的书皮也已经很脆了,在刚刚的摔砸下,塑料封皮碎了个口子。 这是宋卿初中时候留下来的教科书。 在房间里,几乎保留了宋卿前半生的所有东西。 就连宋卿小时候打的草稿纸宋雪意都不舍得丢,每一张都好好的收纳起来了。 以至于宋卿时常抱怨,说自己的房间要放不下了。 可是宋雪意不许丢,她总觉得人年轻的时候不珍惜记忆,到老了就没有回忆了。 看着久远泛黄的书页,宋雪意猛然想起婚礼上的誓词,她往前匍匐了两步,借着昏黄霞光抬手将书给捞了过来。 这是初三人教版的语文书,扉页一笔一划端正的写着初三a班,宋卿。 在名字后还跟着一句,请勿翻阅,后果自负(乱看别人秘密的人会遭报应,并且死得很惨!) 看着这句括号里警告意味满满的话,宋雪意只觉得有些陌生。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初三的女儿是连脏话都不会讲的性格,又怎么会下这么恶毒的诅咒? 宋雪意带着疑惑,往后翻看着。 在以前,宋雪意并没有检查宋卿课本的习惯,每次都只是偷看日记和检查作业。 前几页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翻阅了三分之一的书页,宋雪意渐渐发现了不对。 从第一页开始,每页的右上角都会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字,乍一看宋雪意并没有在意,单独看只以为是宋卿写偏了。 可是当连续两页的小字连出了江宜的名字时,宋雪意终于发现了不对。 她将书本猛地合上,从第一页开始翻起来。 怎、么、办、她、们、说、喜、欢、是、需、要、讲、出、来、的、可、是、宋、卿、喜、欢、江、宜、是、只、敢、讲、给、宋、卿、一、个、人、听、的、秘、密。 如、果、爱、情、是、勇、敢、者、的、专、属、那、我、注、定、是、角、落、里、的、胆、小、鬼、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江、宜。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发、现、其、实、我、在、偷、偷、喜、欢、你。 宋雪意的手越翻越慢,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连起来,最终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了抖。 那些年被宋雪意翻烂了的日记本里没有一句真心话。 眼前每一个页面连起来的字,才是宋卿藏了一整个少女时期的秘密。 宋卿喜欢江宜,是只敢讲给宋卿一个人听的秘密。 第227章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仿佛天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关紧的窗户外溢进来冷风。 刚刚还霞光满天,转瞬间竟然又要有一场雨落下。 宋雪意猛地打了个哆嗦,手里的书一个不稳掉了下去砸中宋雪意的脚面,明明没有什么重量的书落在脚背上,却让宋雪意觉得好痛。 砸的是脚,痛的却是心。 她抬起手捂住眼睛,再也抑制不住悲伤,跪坐在满地狼藉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84章 幽暗的房间里回荡着宋雪意呜咽的哭声。 像极了某种受伤的动物, 独自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 正当宋雪意沉浸在悲伤里时,脚边的手机徒然响了起来。 接连响了好几声,让宋雪意不得不止住哭泣, 去拿过手机查看。 这铃声是宋雪意为宋卿绑定设置的母女铃声,闪烁着的备注乖女儿三个字在此刻格外刺眼。 看着满室狼藉, 宋雪意腾升起一个念头。 宋卿是后悔了?找自己求和? 抱着这个念头,宋雪意点进了和宋卿的聊天记录,可冰冷的语气并不是宋卿的态度。 【这里有一份文件, 以及两段视频和录音,本来我不想给你的, 但是我现在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知道你爱人的真实摸样。】 【如果你看完还是觉得爱她, 那就来江城大教堂外找她吧, 来晚了的话或许你就不会恨她了。】 入眼是几段不同的视频节选,场景相同,都是发生在医院里的。 还有一份长达十分钟的音频。 宋雪意皱着眉,点进了第一条的视频,入耳就是江枝那声刺耳的威胁宋卿,你说你要告诉你的母亲你爱上了江宜, 那如果我和你母亲就是爱人关系呢? 这声怒喝是吼出来的,宋雪意没有调低音量,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江枝的声音。 漆黑的夜色里,这阵声音格外刺耳。 宋雪意只觉得浑身血液在此刻凝固住了。 视频节选自医院监控,似乎是发生在某个住院楼层的走廊, 画面里只有宋卿和江枝两个人。 江枝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宋卿? 还告诉了宋卿自己和她的关系...... 被背叛和被愚弄的双重愤怒爆发在宋雪意心头,她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发着抖。 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为什么卿卿会和江枝对峙上。 难道那个时候江枝就已经知道了宋卿和江宜的关系吗? 还是说江枝一直都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 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宋雪意只觉得背脊发寒,周身血液似凝固住了一般, 她看着屏幕里的宋卿踉跄了几步,似乎承受不住这个消息。 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可是宋雪意却来回看了好几遍。 她不敢相信自己瞒了女儿这么多年的秘密居然被江枝这样轻易就抖搂出来了。 视频里的江枝让宋雪意感觉到陌生。 循环了几遍的视频终于停止播放了,宋雪意又顺着点开了第二个。 这段视频视乎是在自己病房外的楼层,由不同的视频拼接而成的画面,唯一不变的是宋卿每天都会出现,而无一例外地被一群黑衣保安拦在了外面。 宋雪意看着被不断拦在外面的宋卿,从最开始的好好商量,到最后居然被这群黑衣人暴力推搡。 难道这就是自己醒来以后看不见卿卿的原因吗? 想起自己不断解围于江枝和江宜中间,尽心尽力地维护着她们的母女关系。 而江枝这么多年在自己面前也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细腻恩爱的知心爱人。 可是这两段视频里,江枝对待宋卿的态度却让宋雪意有些怀疑,这么多年,江枝在自己和宋卿之间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难道温柔和爱意都是假的,都是演出来的吗? 宋雪意不敢相信,她甚至想怀疑视频是假的,可是传视频的人似乎预判了她的顾虑,这是从监控里截取的,甚至详细到了日期和时间。 对上号,正是自己出车祸的期间发生的事情。 所以江枝在自己出车祸生死未卜的时候,不仅跑去威胁了宋卿,告诉了宋卿自己和她的关系,还派人守着门口不许宋卿进来看自己。 这一切,原来都是江枝在中间操控啊。 宋雪意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她的手再也拿不稳了,手机屏幕仰面扣下去的瞬间,误触到了那段音频的按钮。 至此,江枝隐瞒了十年的秘密,终于被宋雪意知道了。 这短短的十分钟,却是宋雪意人生最艰熬的十分钟。 宋雪意躺在满地狼藉中,也顾不得玻璃碎片和残渣会不会刺破皮肤,她躺在被自己砸毁的房间里,慢慢地抬起手臂抱紧了自己。 怪不得江枝总是对过去避而不谈,怪不得每每提及过去江枝总是要掉眼泪。 原来自己和江枝这得来不易的重归于好的恩爱时光里,还横着一条人命啊。 第228章 还偏偏是江宜的父亲 巨大的恐惧感将宋雪意吞噬,短短十分钟里她见识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江枝,陌生到宋雪意都有些怀疑,自己那年在人工湖旁,爱上的那个像迎春花一样鲜活美好的江枝是不是自己虚构出来的。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有这样的两幅面孔呢。 那到底哪一面才是江枝真实的面孔呢? 手机扣在地面上,音频播放完后自动关闭了,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宋雪意躺在地板上,只觉得好冷。 失去控制的女儿,爱人的双重面孔,还有无辜死去的宜程君...... 宋雪意...她的声音冷了下去,带有浓浓的绝望感:你这一生都失败透顶,连个笑话都不如啊。 极度难过下,宋雪意反而没有了眼泪,她静静地躺着,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开始回放着过往。 从前途无限的小镇做题家,到风光得意的江城状元,再到人人追捧示爱者无数的文学女神,到现在,变成了一个失败的中年妇女。 数不尽的风光无限,到最后变成了满室狼藉。 宋雪意啊宋雪意,还记得考出江城那年的梦想吗? 隔着时空,十八岁的宋雪意肯定恨死你了吧。 真可笑,为了这样的一个人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真的值得吗? 宋雪意慢慢蜷缩起来,她静静地闭上眼,如果可以在此刻死去就好了。 如果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自己一定不会再去那个人工湖旁,主动和那个女孩搭话。 这样,研究生毕业的宋雪意就可以继续留在京城。 而不是被全行业打压封杀,满腔热血凝在笔尖,却无从落下。 最后一丝天光也已经湮灭,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黑压压的云层随着惊雷阵阵,骤雨忽至。 带着绝望的宋雪意躺在地上静静地迎接着死亡。 可是人的生命真的很顽强,并不是闭上眼睛想死就能死掉的。 在此刻比死亡先来一步的,是电话。 叮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宋雪意的想法,手机在脚边震动尖叫,可是宋雪意却没有力气去拿。 她任由手机响起到挂断,彻底黑下去的天,窗外骤雨雷鸣。 宋雪意闭上了眼睛。 跟着闪电惊雷,手机再次响起。 对方像是偏要打断宋雪意此刻的难过一样,铃声断了又响,以此反复。 被烦得没办法的宋雪意只好坐了起来,将手机拿过来,也没看备注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请问您是这个机主的伴侣吗?电话接通的瞬间,焦急的女声从听筒那端传来。 宋雪意有些茫然地将手机拿到眼前,眯着眼睛看备注。 这是江枝的号码,可为什么声音却是另一个人的? 是这样的,机主现在出了非常严重的车祸,我们找到她的手机通讯录里,给您的备注是爱人,所以就联系了您。女声耐心地解释着:机主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您看您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来江城医院一趟? 车祸?宋雪意只觉得头疼,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了今天。 被宜程颂的人弄出教堂的江枝为什么会出车祸? 是的。在听见宋雪意声音的瞬间,电话那端的人有些微怔,但她还是礼貌道:我们是江城医院的医护人员,现在救护车正在往江城医院赶,但您爱人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请您尽快过来吧。 宋雪意嗯了声,将电话给挂断了。 她坐在一片废墟中,有些许恍惚地看着被毁掉的房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距离宋卿给自己发的那条意味不明的短信已经过了五个小时了。 如果你看完还是觉得爱她,那就来江城大教堂外找她吧,来晚了的话或许你就不会恨她了......回忆起短信内容,宋雪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了,她甚至没来得及整理仪态,便失控地狂奔了出去。 江枝的车撞上了江城大教堂,教堂地处偏远,入了夜以后路面上几乎没有车或者行人经过。 发现江枝车的人是路面清洁工,感谢那场骤雨的突然,才没有让重创后的车辆起火。 可江枝被发现的太晚了,医护人员赶到时,她已经因为缺氧和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昏迷。 赶到医院的宋雪意没等多久,就稀里糊涂地签了第一张病危通知书。 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江枝被闷在安全气囊里太久了,即使抢救回来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后遗症,甚至还有脑死亡变成植物人的风险。 坐在家属等待区的宋雪意麻木地看着亮起的红灯,手术中这三个字在此刻格外刺眼。 宋雪意枯坐着,她现在甚至没有多的情绪来应对眼前的情况。 刚刚才对江枝腾升起来的恨意,随着一张张签下的病危通知书变得麻木。 一直等到天亮起,手术室的灯仍旧亮着。 第229章 而手机上也再没有收到过宋卿发来的信息。 一夜之间,宋雪意像是度过了一生般漫长。 第85章 江宜的律师团队速度非常快,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所有的词条和音频全部下架。 律师团队以江宜的名义申请了公众账号,发布了一条律师函声明。 来迟了的网民只吃到了一口瓜皮, 于是纷纷转战开始人肉江宜的个人资料。 不扒还好,一扒就扒出了江宜那望不到尽头的sci, 以及那傲人的无可挑剔的履历。 评论区一时间话锋突变,纷纷扭转了态度 我第一次对吃瓜没兴趣但对瓜主挺有兴趣的,能不能帮我写论文啊大神。 医学生路过...这可是我们医学界的神啊, 造谣的人先去看看脑子吧。 这音频一看就是ai合成的,还是网站上不要钱的那种合成工具, 造谣都不舍得花点钱吗? 楼里说帮写论文的, 醒醒好吗, 这位随便一篇就够你保研了。 十八岁就在国外杀穿了,手下还有一支专门的公益慈善医疗团,你说这种人不守医德? 查了下,在内科学第十二版的教材里,第十六页,就有这位的名字, 人家大学时期的研究都进教材了... 够了,老天奶!我再也不叫你奶了, 因为你根本没把我当孙女!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晋江文学城... ...... 莫淮水看得起劲儿,咬着唇嘿嘿嘿笑个不停,震得肩膀直颤。 比起薛静鸢和江宜对病房那位的关切, 莫淮水比较关心江宜的声誉,但看着网络上一水儿的和谐画风, 莫淮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利索地切了小号,闯进评论区和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开战。 现在正是午饭点, 江宜一晚没睡现在也不敢合眼,就这样坐在等候区外,时刻准备警惕着救援。 心梗死的救援时间非常关键,一旦错过黄金两分钟,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所以江宜片刻都不敢懈怠,她半弓着身体,双手交叠抵在唇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卿的心电监护仪,时刻注意着数据的变动。 从出事到现在,江宜就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身体和精神都在被强行透支着。 江。薛静鸢看着江宜的状态,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要不先回去睡会儿,我帮你在这里守着? 薛静鸢也陪着一夜未眠,但她到底比江宜年长几岁,身体有些熬不住,比起江宜的神采奕奕,她脸上的疲倦就要明显很多。 尤其是眼下的黑眼圈,夸张的都要掉到地上了。 江宜摇了摇头,眼睛都没眨一下:鸢姐,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薛静鸢只知道江宜傲和狂,却不想更加执拗和倔。 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薛静鸢叹了口气没再劝了。 那我先去休息室睡一会儿,我老了,熬不动了。尤其是那碗热干宽粉一吃,薛静鸢本就困顿的大脑更加发懵了。 与其在这里消耗着,还不如去休息。 薛静鸢站起来时两眼一抹黑,只觉得眼前冒金星,甩了甩脑袋才稳住了身形。 好。江宜终于转过了脸,沉眸看着薛静鸢,轻声道:鸢姐,谢谢你。 薛静鸢垂眸看着仰着脸望向自己的人,一双漂亮的眼睛都熬红了。 褪去眉宇间的傲气,江宜难得流露出几分脆弱。 看着年轻的面孔,薛静鸢不可自抑地想起被尘封在回忆里的人。 乖,不要硬撑。薛静鸢抬手轻轻抚上眼前人的脸,柔声道:困了就去睡,你不能有事。 薛静鸢的掌心微凉,却不料江宜的脸颊要更冷上几分。 毫无血色的脸白如纸,薛静鸢只觉得心揪得痛,指尖轻转搭上了江宜的眉头,温柔地抚摸着。 这个动作十分小心,仿佛眼前只是薛静鸢的一场幻梦。 暧昧又克制的动作,引得旁边的莫淮水都有些忍不住分出余光来瞧。 好。江宜眨了眨眼,轻催道:鸢姐快去休息吧,你睡好了来换我。 一声鸢姐,把薛静鸢唤回了神,眼前的人又变回江宜,不是她。 意识到自己出格了的薛静鸢悻悻地收回手,点了点头就走了。 江宜收回视线,落在沉睡的宋卿身上。 如果情况好,宋卿会在药物作用下昏睡二十四小时,如果情况危机,这二十四小时里她随时会心脏骤停。 今天已经过半,宋卿现在的状态一切平稳,可江宜仍旧不敢松懈。 吃瓜的莫淮水看着弹出来的消息,点进去发现是薛静鸢发来的。 【心内薛主任:盯着点江,她不肯睡觉,一日三餐不能落下。】 【心内薛主任:一旦有不好的情况,立马给我打电话。】 第230章 【心内薛主任:辛苦你了。】 莫淮水摸了摸鼻子,回了个好,转头想和江宜搭话,却不料被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喂?江宜将电话接听,是她那个计算机系的学妹。 学姐,我这边查到点消息,已经提供给了你的律师,但我还是觉得通知你更快一点。学妹轻点了下鼠标:我查了网络上的几个账号的ip,有一个是江城医院,更巧的是第一条爆料博文是用江城医院的电脑发布的。 江城医院?江宜有些意外,她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能精准定位到吗? 学妹的语气有些自豪:虽然你们医院的防火墙有点难破译,但我还差最后一道就闯进来了,我这边已经定位到了楼栋和楼层,我先发给您。 江宜刚应完好,手机上就弹出了学妹发来的邮件。 看着这个地方,江宜只觉得熟悉,她瞥了眼抱着手机一副有话想说的莫淮水,轻声问:你现在忙吗? 莫淮水不知道江宜是在打电话还是在和自己讲话,抬手指了指自己,满脸懵。 电话结束了,我问的是你。江宜将邮件截图,发给了莫淮水:我学妹查到了造谣人的定位,就在我们医院。 我豆!谁啊!莫淮水猛地弹起来:看我不撕了它!畜生! 江宜从未觉得莫淮水如此吵闹过,她轻闭上眼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如果你现在不忙的话,可以帮我去找找看吗? 虽然现在网络上的局势已经稳定了,可是保不齐对方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动作。 眼下宋卿情况紧急,是离不得人的。 莫淮水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可是吃瓜小能手,包在我身上! 好。江宜冲她笑了笑:辛苦你了。 站着的莫淮水看着江宜这苍白的笑颜,突然理解了薛静鸢刚刚为什么会忍不住抬手轻抚她。 现在的江宜全然没有往日的张扬傲气,她像是美丽脆弱的瓷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怜惜她。 但莫淮水还是忍住了,她知道江宜有爱人也知道江宜有多爱她的爱人,所以即使内心不断叫嚣着靠近,莫淮水也还是忍住了。 放心吧江江。莫淮水紧紧攥着自己的指节,轻声道:你还有我们呢,别怕。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莫淮水和薛静鸢相继离开,icu外只剩下江宜一个人。 她长叹了一声,仰起脸看向玻璃内的人。 明明宋卿就睡在眼前,两个人只隔了一层玻璃而已,江宜却总是不安。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江宜抬脚朝着icu走了过去。 消完毒,换完防护服,江宜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入了病房。 失去了那层玻璃的阻隔,二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除。 看着插着氧气连着仪器,紧闭着眼的宋卿,江宜再一次忘记了呼吸。 一直闭气到身体出现不适反应,江宜才后知后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护士叮嘱了几句后就出去了,病房里只有工作中的仪器声。 江宜靠着床边的椅子坐下,连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宋卿。 眼前的人除了脸色白了些,和平日里睡着时没有什么区别。 错综复杂的仪器线贴在宋卿身上,安静的病例只有心率检测仪的声音,那是宋卿的心跳。 江宜垂眸落在宋卿的手上,白皙修长的指节,无名指上还有一圈小小的戒指压痕,但已经非常不明显了。 这个位置曾经短暂地戴过戒环,但因为做手术已经摘下了。 江宜盯着那一圈痕迹,仍旧不能接受眼前的情况。 你为什么要瞒我呢姐姐? 如果不是病发在我面前,我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那你许给我的婚礼又算什么啊。 反扑的情绪将江宜吞噬,明明昨天还笑颜如花的人现在只能依靠氧气活下去。 昨日还互许一生的人,今日就...... 江宜仰起头,将眼眶的泪逼回去。 比起问询,现在她只希望宋卿能顺利挺过这危险的十几个小时。 安静的环境让人压抑,甚至有些窒息,可江宜却全然不在意,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宋卿身边,听着滴滴的仪器声也不觉得吵闹。 因为那是宋卿的心跳,证明宋卿还活着的证据。 再难过的时光也会捱过去的。 病房里看不见时间,江宜不知道现在是下午还是晚上,直到护士进来提醒她,已经零点了。 失去知觉的腿,和彻底麻木的大脑。 江宜转动眼珠,茫然地抬起眼看向进来为宋卿换药的医生。 危险期已经过去了,病人生命体征一切平稳,等药效过去,就能醒过来了。医生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心惊。 第231章 江宜的脸色甚至比宋卿的还要惨白,一双眼睛彻底熬红了,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过去。 一觉睡醒的薛静鸢隔着玻璃冲江宜招了招手,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食盒。 江医生您先去休息一下吧。医生轻叹了声,劝道: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度过危险期了... 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宋卿熬过来了。 江宜一时间失去了情绪管理的功能,她想笑却涌出泪来。 在护士的半搀半搂下,江宜出了icu,被薛静鸢一把搂了过去。 江江,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薛静鸢看着江宜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你垮了手术谁来做? 听到手术,江宜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她眨眨眼点了点头。 在薛静鸢的半搂半抱下,江宜终于离开了医院。 她进去陪护的时间里,手机丢在外面,早已经没电了。 刚踏出医院大门,江宜就听见了一声亲昵的呼喊。 dawn! 停在路边的一辆保姆车车门被打开,一个金发碧眼,个子高挑的美女快步跑过来。 身后跟着下车的还有五个国籍不同,肤色不一的美女。 薛静鸢看着眼前人,猜测着估计是江宜的团队。 果然,在这声呼唤下,江宜抬起了眼,艰难地挤出笑意。 奔跑上前的佩妮从薛静鸢的肩膀上接过江宜,将人紧紧搂入怀里,嗔道:笨蛋dawn,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佩妮啊...... 江宜累极了,被这个拥抱兜住时,紧绷着的弦终于松懈了。 她像是被耗光电量的机器,发出这声短促的呼唤后,眼前一黑就栽倒了下去。 第86章 江宜!薛静鸢被吓了一跳, 忍不住尖叫出声。 这声惊叫在深夜里格外骇人,引得路过的人不断回头。 佩妮的反应非常迅速,她将江宜打横抱起, 用英文和身后人说了句什么,迅速把江宜抱上了车。 dawn的身体情况我清楚, 她一直很健康,多半是因为没吃饭没休息导致的低血糖晕厥。佩妮抬头对焦急的薛静鸢说:您也是这里的医生吗? 薛静鸢迅速点了点头,我是。 能麻烦您去调配担架吗?并需要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或者复方乳酸钠葡萄糖注射液。佩妮将袖口挽起, 使唤着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白发美女搭手把江宜的头微微抬起来,小心地往江宜口中灌牛奶。 看着佩妮娴熟的动作, 薛静鸢也放心了, 点了点头转头就往医院跑。 等为江宜挂上葡萄糖后, 薛静鸢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连轴转了四十八个小时的江宜终于撑到了身体的极限,沉沉睡了过去。 薛静鸢守在病床边,看着江宜苍白的睡颜,有些心疼。 她经常这样吗?佩妮轻声问询:这样欺负自己的身体? 薛静鸢被问得一愣,没想到佩妮会和自己搭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像今天这种情况, 是第一次。薛静鸢想起上一次这样守着江宜,还是她被人砸破后脑勺。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佩妮, 看样子佩妮似乎非常关心江宜。 看来她的妻子把她照顾的并不好。佩妮低声埋怨着,语气很不满:可她还是为了她的妻子,连自己的荣誉都抛下, 她的妻子人呢? 在刚刚抱起江宜时,佩妮察觉到江宜的体重骤减。 江宜有178的身高体重却只有110斤, 本来就是偏瘦的体质。 可是就在刚刚佩妮抱起她时,明显感觉到江宜轻了不少, 甚至有没有100斤都够呛。 薛静鸢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踌躇片刻道:她的妻子,情况比她还要糟糕。 相较于江宜的低血糖晕厥,还是宋卿随时心脏骤停的危机比较大一些。 佩妮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皱着眉看薛静鸢。 安静的病房里,薛静鸢小声地给佩妮讲述了一遍宋卿的情况,并且解释了江宜为什么会低血糖的缘故。 听完故事,佩妮懊恼地叹了一声,嗔道:dawn真是笨蛋。 已经知道了江宜回国原因的薛静鸢叹了声,在心里附和道,江宜真是笨蛋。 只要宋卿的命,却全然不管自己的身体。 把爱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江宜甚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疯。 低声骂过的佩妮和薛静鸢都很默契地没有再讲话。 两瓶点滴打完。 江宜短暂地醒过来,但因为太困了又沉沉睡去。 看着江宜恢复了,薛静鸢叮嘱了查房的护士,然后为佩妮和其余的五位女孩订了酒店。 等开车把人都一一送酒店后,薛静鸢坐在车上没有下去,而是点了一支烟。 第232章 她沉眸看着那枚樱花牌,被岁月模糊的照片,却在薛静鸢的脑海里清晰。 薛静鸢轻抚上那枚樱花牌,低声喃喃道:晴好,有个女孩和你一样的病症,但她被她的爱人救回来了。 你会不会怨我当初来晚了? 声音染上哽咽,薛静鸢的眼前被泪水模糊。 安静的车内只有王心凌在轻轻唱到这首歌的高潮部分 拥抱的温度 只有你清楚通往幸福的旅途 黄昏才领悟该往哪里停驻我用一辈子去追逐1 烟已经燃到了底,指尖传来烧灼感。 就是这滴火星子,让薛静鸢积压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决堤。 指尖一遍一遍轻抚过樱花牌,薛静鸢泣不成声,她在樱花牌前垂下头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夜色正浓,薛静鸢却仍旧陷在那个黄昏,久久无法抽离。 只有一块被摩挲褪色的樱花牌,以及不断循环播放的歌声陪着她。 ....... ....... 冷,是现在唯一的感受。 四周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腰间缠绕的藤蔓拖拽着江宜不住地往下坠着。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身体才终于落地。 胳膊上有疼痛感,入眼是那扇熟悉的门,按响门铃,宋雪意就会过来开门。 同时掐住江宜胳膊的那双手也会松开。 门打开,年轻漂亮的宋雪意表情惊讶,玄关深处的那扇门也会被打开,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会从粉红色的儿童房里走出来。 六岁的宋卿穿着公主裙,走到五岁的江宜面前。 紫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歪着头说:我叫宋卿,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江宜伸出手想去碰时,眼前人影消散。 眼前的房子和宋雪意全都消失,江宜一回头便被扑上来的藤蔓缠绕拖拽。 跌入无穷尽的深渊里坠落。 姐姐 禁锢住身体的藤蔓和黑暗一起消失,江宜猛地睁开眼睛。 从梦中惊醒的江宜急切地深呼吸着,理智慢慢回笼,入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四周安静极了。 江宜眨了眨眼睛,发觉刚刚只是梦一场。 梦境停留在宋卿消失的那一秒,江宜有些控制不住眼泪,她眨了眨眼睛将情绪逼回去:姐姐...... 她望着天花板独自呢喃。 自从回到宋卿身边,江宜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了,可梦境却在今天再次重现。 原以为挣脱了梦境控制的江宜再次被情绪反扑,她揉了揉眉心,精神恍惚。 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坠落。 缠绕在腰间的藤蔓拖拽着江宜沉溺在梦里无法醒来。 无比清晰的感受让江宜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此刻没有惊醒,那么江宜会在跌落到最深处后,对上宋卿的泪眼。 是十八岁时,宋卿站在安检口外,乞求江宜不要分手时的泪眼。 江宜甩了甩脑袋,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看着搁在身侧的手机,已经被充上电了,入眼是99+的讯息,但江宜一条都没管。 疲惫不堪的身体急需再来一场深度睡眠,可是江宜却睡不着了。 距离宋卿脱离危险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江宜踉跄地下床,打开衣柜拿出病号服,转身进了洗漱间。 单人病房里有专属的浴室,薛静鸢似乎是考虑到了江宜的洁癖,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换洗的衣物。 洗漱过后,江宜的气色明显好多了。 她抬手擦掉眼前被雾气朦胧的镜子,沉眸看着镜中人。 短短三天时间里,江宜憔悴了不少,眼下已经泛起了乌青,是睡眠不足的警告。 但江宜却无心再睡,她将头发吹干,换上病号服后走出了浴室。 床头边上放着好几个保温桶。 有薛静鸢的也有莫淮水的,还有几个不曾见过但印着云九纾店里logo的打包袋。 看样子在自己昏睡的时间里,有不少人来看过。 江宜随意挑出一份,简单喝了几口白粥后就出了病房。 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上了icu,江宜迫切地想亲眼看看宋卿。 等她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医生刚查完房。 江医生,您来了?护士看着眼前穿着病号服的人有些意外,见惯了江宜穿白大褂和手术服,却还是第一次看她穿病号服。 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苍白的脸色和蓝白条纹将眼前人衬得更加瘦弱。 江医生离开病房到现在都没有五个小时,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 她还好吗?江宜沉眸看着宋卿,眼睛都不敢眨。 护士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查房记录递给她:病人恢复的很好,这会子应该要醒了,您要进去看看吗? 看着江宜此刻的状态,护士有些心疼地叹了声。 第233章 谢谢你。江宜不记得这段时间讲了多少次谢谢,她跟着护士消毒换上陪护服才进到病房。 似乎是感应到了,宋卿的眼睛轻轻颤了颤,纤长的眼睫睁开,水汪汪的眼睛望过来。 江宜被这一眼看得有些鼻酸,她的眼眶迅速蓄满泪。 醒了,那我就先出去了。礼貌提示的话被护士咽下去,在江宜面前讲医疗知识颇有几分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 护士离开了,病房陷入安静。 崽崽......宋卿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摸江宜。 江宜半跪下去将自己的脸贴过去,靠上宋卿的掌心的瞬间抬手握住了宋卿的手:姐姐。 昏迷了近三天的宋卿第一次睁开眼睛,身上贴着各式各样的仪器,遮住二分之一脸的呼吸罩让她的声音变得很虚弱。 她很努力地想要靠近江宜,可除了能抬起手外,什么都做不了。 跪在床畔的江宜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膝行几步,整个人扑在宋卿的床边。 宋卿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已经被消毒水和药剂的味道给吞噬。 可在她手触碰过来的瞬间,还是让江宜感到安心。 姐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宜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她往前倾了倾,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宋卿的掌心中。 宋卿的手是暖的,指尖贴在江宜的脸上轻轻挪动了几分。 温柔地为江宜擦拭掉了眼泪。 我...很好。宋卿的声音被压在氧气罩里,闷闷地:崽...崽..是...不是没有好好睡觉? 尽管江宜此刻不停地掉着眼泪,宋卿还是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疲惫。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在此刻被红血丝侵占,眼尾因为哭泣也红着。 如此狼狈脆弱的江宜,除了宋卿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 江宜讲不出话,她的喉咙像是被掐住,只能哽咽地摇了摇头。 乖崽崽,姐姐很好。宋卿看着失声痛哭的江宜,也跟着难过。 宋卿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在心脏骤停的瞬间里,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那是一个阴冷昏暗的洞穴,宋卿无数次在名为生死门的门口徘徊。 身后那看不见模样的鬼怪声音催促着她快过桥进门,可是宋卿就是不肯挪步。 就在那鬼怪上手来推搡,宋卿意识消失前,有一双手撕破混沌,从天而降将宋卿给拽出那个阴暗的空间。 有了第一次,再后来徘徊在生死门口时,宋卿总是耐心等着。 她在等那双手把自己拉回去。 曾经无数次渴望的死亡近在咫尺时,宋卿突然想活了。 她想活着回到她的崽崽身边,想活着继续那刚刚开始的幸福生活。 所以每当那双手伸过来时,宋卿都会牢牢回握住,挣脱那个阴暗的地方。 崽崽......眼眶的泪顺着流淌进发梢,宋卿的掌心都被江宜哭湿了,她无法坐起来拥抱住江宜,只能轻声哄:不要哭了崽崽,姐姐没事的。 她的安抚反而加剧了江宜的眼泪。 听着宋卿的声音,江宜攥着她的手一直哭到抽噎。 刚刚喝下去的白粥似乎在胃里面造反,胃部像是横进去了一双手,在里面不断翻搅着,生理性的恶心涌现上来,江宜拼命隐忍着不适感。 崽崽...宋卿心疼,可是她除了掉眼泪和抬手外什么都做不了。 紧张下,她的心率也开始波动。 听到仪器声的不对劲,江宜瞬间止住了眼泪猛地转过头。 我不哭了姐姐...我不哭.....你不要激动,不要......江宜拼命隐忍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讲话:不要吓我...不要..... 现在的江宜根本经受不住一丁点打击,她抬起手,狠狠地擦拭过自己的眼睛,努力挤出笑意。 连续紧绷了许多天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就连笑容里都是勉强。 宋卿眨了眨眼睛,将眼眶的泪逼出去,轻声道:吃饭了吗? 想起刚刚的两口粥,江宜点了点头:吃过了。 那去睡觉好不好?宋卿的呼吸变得有些吃力,情绪的波动和讲话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 但她声音仍旧轻柔,耐心地哄着:去重新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睡醒姐姐就好了。 这种话是七岁的宋卿用来哄六岁的江宜的。 七岁那年,两个崽刚建立了友情,一场春季流感让七岁的宋卿反复高烧,病了快一周不见好。 缠缠绵绵病了两周,在终于退烧后,江宜被宋雪意牵着,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间门来看宋卿。 从来没见过这么虚弱的宋卿,江宜被吓得直哭。 宋卿抵抗着难受,耐心地安抚着哭到哽咽的江宜。 第234章 也是用的这样的话术。 宋卿不知道,就是因为那场病。 在小小的江宜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时至今日,种子成树,展开的叶片庇佑到了宋卿。 好。江宜知道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她咬着唇点了点头,应道:我答应姐姐,都答应姐姐。 宋卿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沙哑了,如果自己再哭下去反而会引起她心悸。 但我要先看着姐姐睡。江宜将宋卿的手从自己的脸颊挪到唇边,小心地吻了吻:姐姐睡了我就去睡觉。 看着不哭了的江宜,宋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病房里安静了下去,江宜勾住宋卿的尾指,托着腮认真盯着宋卿。 因为药物的原因,半个小时后,宋卿再次陷入了睡眠。 听着匀称的呼吸声和如常的心率仪,江宜将宋卿放在外面的手收进被子,贴心地掖了掖被角。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已经麻了。 江宜抖着腿,踉跄着走出了病房。 现在佩妮她们过来了,得尽快筹办实验室的事情。 沉吟片刻,江宜打开手机给宜程颂发去了讯息,申请批一个医疗点。 刚发过去消息,云九纾的电话就来了。 姑妈。江宜哑着声音唤她。 你这孩子怎么又醒了,我才刚到家啊,给你送的饭吃了吗!云九纾嗔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别管,网络上的还是生活里的,有姑妈在,姑妈会帮你解决的,你就给我好好养好身体,明白吗? 连珠炮似的关切语句,江宜握住手机,应了声好。 听筒那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一阵争抢。 宝宝啊,是姑姑。 你实验室那个医疗点的事情姑姑给你批了,以军区的规格办,需不需要老医生?宜程颂把电话给抢了过去,轻叹了声道:有姑姑在,你什么事都别管,好好养自己,不然你姑妈就要搬去医院陪床了。 不用的姑姑...... 江宜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们的关心。 除了宋卿以外,再没有人对江宜说过,有她在,你放心这种话。 电话又被云九纾抢过去,她说:不许硬撑听见了吗?江小宜,你是姑姑和姑妈的宝宝,我们不允许你糟践自己的身体,你要是倒下了你让姑姑和姑妈怎么办?所以一定要好好吃饭睡觉听见了吗? 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些泛滥,江宜点了点头,哽咽地应了声好。 她讲不出话,被爱好似有靠山。 身后站着的云九纾和宜程颂就是江宜此刻全部的底气来源。 来自家人的,无条件的支持与爱。 云九纾和宜程颂两个人似乎还在床上,争抢时有掠过被子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来来回回叮嘱着,啰嗦了十分钟后才挂了电话。 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江宜长叹了口气,身后突然被人拍了拍。 她关掉手机回头,对上了莫淮水的脸。 江江,你怎么不在病房里?在病房里扑了个空的莫淮水没有犹豫地转身来了icu外,果然找到了江宜。 看着睡着的宋卿,莫淮水轻声问:据说脱离危险了,现在还好吧? 江宜点了点头,没有讲话。 对了江江,是陈川。 想起什么似的,莫淮水有些凝重,她紧紧攥着手机:我调取了那个时间段的办公室监控,只有陈川在同一时间点了使用了电脑,用的是何副主任办公室的那台。 江宜闻言,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 江江,别放过他!莫淮水咬牙切齿道:他技不如人还眼红你,放心,这件事你别管了,你叫你的团队直接以诬陷和损害名誉权把他告上国际法庭,我帮你制造舆论的事情。 莫淮水眼神坚毅,胸腔里好似有一团火烧,燃得她斗志昂扬。 看着莫淮水的神情,江宜点了点头,没有推脱:那就辛苦你了,我把我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直接和她对接。 虽然这件事背后揪出来的人是陈川,但是江宜直觉还是和江枝脱不了干系。 不过现在宋卿的状态刚好转,江宜实在是没时间分心去管这种小事。 任何事在宋卿面前,都变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交给我吧!莫淮水点了点头,神色坚定道:我现在就去跟你的律师联系。 捏着电话的莫淮水转头往楼梯间走去,身影还没消失就已经拨通了电话。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江宜有些失笑。 江宜这些天听到最多的就是,交给我吧,别管了,有我在,放心吧。 第235章 而这几天也是江宜掉眼泪最多的几天。 来自朋友和家人的爱将破碎的江宜打捞起来,努力拼凑复原。 江宜抬手擦拭掉又溢出来的泪水,打开了手机。 数不尽的消息里找到熟悉的备注,佩妮说有一位很好心的把她们送到了酒店,还发来了酒店定位。 不用猜,多半是薛静鸢帮忙安置的。 现在窗外已经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短短四天的时间里,却让江宜有一种过了四年的漫长感。 她一边回复佩妮的消息,一边抬脚往电梯走去。 现在的江宜不再是一个人了,她身后有姑姑和姑妈,还有一堆好朋友。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宋卿的病情了。 电梯叮一声停下了。 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几乎是一夜间,黝黑茂密的长发半白了。 江宜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从电梯里出来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见到江宜。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的江宜。 宋雪意抿了抿唇,还是喊了声:小宝。 第87章 看着眼前苍老了许多的宋雪意, 江宜有些微怔。 虽然江宜没有点开那个词条查阅过,但当初江枝的车就在自己身侧直直撞上了大门。 看当时车祸严重的程度,想来江枝现在应该也在医院。 只是宋雪意为什么短短几天内, 头发就白成了这个样子? 记忆里宋雪意虽然不同于江枝的精致和奢靡,但也算是注重保养, 又天生一副好皮囊,即使是年过五十看上去也仍旧非常年轻。 可眼前...... 踌躇片刻,江宜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声:宋妈。 二人的氛围变得诡异, 江宜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候着宋雪意的下一步动作。 在听见江宜这声宋妈以后, 宋雪意的眼睛眨了眨, 点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径直朝着病房方向走了过去。 意识到不对的江宜立马跟了上去。 看着宋雪意将头抵在玻璃上,出神地望着宋卿。 不知道为什么,江宜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念头。 在听见江宜在身后站定的瞬间,刚刚还沉默的宋雪意猛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下了。 求求你,救救她。 素来高傲的宋雪意此刻跪在地上, 脑袋死死抵在地面,将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求求你。 看着眼前突然跪下去的人, 江宜有些无措,她抬手准备去扶却被宋雪意躲开。 宋雪意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她听不进去外界的任何声音。 只是不住地以头抢地, 一声一声哀求着江宜救宋卿。 即使知道了所有真相以后,宋雪意还是寸步不离守在昏迷的江枝身边。 直到一群警察找到病房来调查车祸时, 宋雪意才终于知道江枝出车祸的原因。 她不敢相信自己在宋卿房间泄愤的同一时间里,宋卿正在江城医院抢救, 生死未卜。 教堂外有监控,高清探头记录下来了这场车祸是如何发生的。 宜程颂的人把江枝拖出教堂后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是江枝的秘书在搂住江枝后,把门口看守的女兵叫嚣怒骂了一顿。 大概是下午四点时,江枝独自驾驶车辆来到了教堂外,并且将车停在了教堂的侧面。 那个地方隐蔽又荒僻,一般不会有人经过和停留。 江枝的车就这样一直停到了晚上,等宾客散,宜程颂的军队和车队护送着来参加的人离开,最后一辆车走了以后,教堂的灯也关掉了。 这时,一直蛰伏在阴暗角落的江枝将车开了出来,停在教堂不远处的地方。 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换掉了礼服的宋卿和江宜手牵着手走出来。 彼时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雨丝模糊了摄像头。 二人停在原地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宋卿去开车,江宜站在原地等候。 就是这个时候,躲在一旁的车开启了远光灯,江枝猛踩油门。 失控的车辆直直朝着江宜转过去。 几乎是发生在刹那间,刚刚还只是零星的雨丝骤然变大,伴随着雷鸣电闪。 宋卿似乎是被吓坏了,原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抖如糠筛,猛地朝着江宜扑过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宋卿奔跑出去的身体僵直半空中,直挺挺地仰面摔了下去。 躲过车辆的江宜挣扎着从草丛中爬起来,为宋卿进行急救。 光是看录像回放,宋雪意就已经浑身发冷。 她不敢相信江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开车撞向的江宜,更不敢相信如果站在原地的是宋卿又会是什么后果。 第236章 更重要的是,宋雪意注意到宋卿的状态非常奇怪。 来调查的警察解释说:案发时受害者躲开了,但她的伴侣似乎是心脏方面有病症,在车祸发生时,心脏骤停了。 心脏骤停...... 短短四个字,却让宋雪意无法呼吸。 她不敢相信自己这几天辛辛苦苦守在江枝身边时,她的女儿正在手术室里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急救。 而救宋卿的人正是江宜。 看着尚在昏迷中的江枝,这张被自己深爱了半生的面孔在此刻变成了魔鬼。 愤怒,讽刺,绝望。 顷刻间占满了宋雪意的心,她恨不得拔了江枝的氧气瓶,亲手掐死她。 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江枝不仅仅恐吓宋卿,甚至还想置她于死地。 如果那两分钟里没有江宜,恐怕等自己发泄完了以后见到的就是女儿冰冷的尸体吧。 即使是对宋卿再失望,可宋雪意也不想她死。 在死亡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失控的宋雪意扑向江枝,却被警察和医生双双架出了病房。 前前后后江枝已经经历了三轮手术,可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医生说江枝的大脑损害严重,大概率余生都会以植物人的状态活下去。 多轻松啊,不仅毁了自己的半生,还差点要了女儿的命。 现在却变成了植物人,永远没有了痛苦和烦恼。 急火攻心下的宋雪意两眼一黑就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不止,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也花白了大半。 她这一生,行差踏错的一步,差点让宋卿买了单。 辗转问了好几个医生的宋雪意终于打听到了宋卿的病房,上来时正巧碰上了江宜。 看着两个孩子,一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仪器,生死未卜。 另一个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脆弱的仿佛一触即破的瓷器。 明明上一次见,还是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幸福的一对啊。 宋雪意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她卑微地乞求着江宜救救宋卿。 宋妈。江宜用了几分力气把人扯起来,轻叹了声道:卿卿她状态已经稳定了,后续只要不受重大刺激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会治好她的。 一定会治好她的。 看着白了半头的发,江宜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虽然宋雪意并不同意自己和宋卿的感情,可对比起江枝,宋雪意已经很好了。 听着江宜的承诺,宋雪意再也忍不住了,她腿一软又要跪,却被江宜紧紧扣住了肩膀。 宋妈。 看着眼前人闹个不停,江宜心里的怜悯也被磨平。 她的声音冷了下去,宋卿现在随时会醒过来,如果看见宋雪意这个样子多半会被吓到。 扣住宋雪意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江宜把人给拽到了楼梯口。 我不希望卿卿再受到任何刺激,即使是您,也不行。江宜冷着脸,语气严肃:我之所以现在还好好跟您讲话,只因为你是她的妈妈。 看着眼前的人,宋雪意两眼一闭,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 是我蠢,是我瞎,这么多年都没看清楚枕边人的样子。宋雪意闭着眼睛不停地摇着头,一想到宋卿现在的状态,宋雪意只觉得心在泣血。 自己所谓的爱人居然会想通过杀死自己的女儿来换取自己的幸福。 一想到江宜的父亲,那个被江枝扇耳光逼着去死的男人。 宋雪意就更加自责,她这一生连只蚂蚁都不忍心掐死路边看见流浪狗尸体都要掉眼泪的人,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自己导致了另一条生命的逝去。 对不起江宜。宋雪意抬手捂住了唇,眼泪簌簌落下:对不起。 江宜看着眼前失控痛哭的人,知道她这声对不起是因为那条录音。 宋妈。江宜叹了声气,安抚道: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导致的,所以你不需要自责和难过。 宜程君的死,江钟国是主凶。 或者说,宋家,宜家,包括江枝的痛苦,全都是来源于江钟国。 可荒唐的是真凶仍旧满怀期待地筹备着换届,而受害者却要背上良心债。 宋雪意摇了摇头,哽咽道:卿卿她的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么多年,宋雪意自认为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可这么严重的病自己不仅没有察觉,反而还在不停逼婚。 一想到宋卿说叫自己不要后悔,原来是这个不要后悔啊。 可是妈妈后悔了,宋雪意痛苦地咬住唇,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眼泪掉个不停。 第237章 江宜简短地给宋雪意讲了一下宋卿的病症,还有病症形成的几个因素,但具体的是怎么得的病,江宜也很想知道。 听完江宜的话,宋雪意的眼眶噙着泪,整个人都在抖。 那么健康美丽的女儿,却得了个治不好的病。 一定是因为自己作孽太多,自己和江枝的这段孽缘不仅仅害得江宜童年不幸,更害她的父亲丢了一条命。 自责感压得宋雪意几乎要窒息,她有些站不住,踉跄几步靠在了墙上。 江宜看着宋雪意的白发,轻叹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像是经过了好一番的思想斗争,宋雪意终于擦干了眼泪,卿卿的病,就拜托你了,等她醒了就告诉她我来过。 听着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江宜有种不好的预感,您可以等她醒来亲口来告诉她。 但宋雪意却摇了摇头:不了。 想起那个被自己砸毁的房间,最后一丝母女情缘也已经被自己亲手毁了。 宋雪意只觉得无颜面对宋卿了。 想来,宋卿也不会想看见自己吧。 深吸了一口气的宋雪意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宜,最终转过身步行下了楼梯。 消失在了江宜的视线中。 江宜不会想到,这一眼会是她见宋雪意的最后一眼。 第88章 自那一别, 不论是宋雪意还是江枝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即使是在同一个医院里,江宜也从来没有问过一次关于江枝的病。 她一心都扑在宋卿身上,白天在医院陪着宋卿, 记录她的状态,晚上回实验室和成员们开研讨会。 宜程颂的速度非常快, 在五月最后一周的工作日里就把一切手续都给江宜处理完了,还贴心地给江宜塞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军区医生。 国家级的医疗点成立了,江宜拥有了调配医用资源的权利1。 但临近换届, 宜程颂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经常京城和江城两个地点来回跑。 所以生活上的琐事全都被云九纾给一手包揽了, 细致到一日三餐, 衣食住行每一项都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 她还为江宜和宋卿在自己小区里购置了新房,时刻盯着装修。 盯装修的同时还承包了江宜和宋卿的一日三餐,每顿饭都亲自送过来,盯着两个人吃完才肯走。 在六月的第一天,宋卿的各项指标都已经稳定,不用再依靠仪器, 转到了普通病房。 姐姐 江宜捧着一束香槟玫瑰,推开了病房门。 不同于往日的欣喜相迎, 宋卿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迅速把什么东西往被子里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迅速,可漏出来的卷角还是暴露了。 江宜的手还搭在门把上, 脚步稍停眼睛一眯,盯着那页卷角问:姐姐在做什么? 紧张的宋卿将手往下拽了拽, 把那漏出来的一小页给拽了下去,尴尬地笑了笑:没, 没干什么。 停在原地的江宜并不继续往前,而是抬手推了推镜框,沉声道:姐姐,我今天戴了眼镜,看得很清楚。 江宜有些近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但最近她需要查阅的病例和数据非常多。 佩妮和薛静鸢汇总的数据叠在一起跟小山似的,文字盯多了就有些用眼疲劳,所以她一般工作时都会戴眼镜。 江宜是直接从实验室赶过来的,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有脱,现在单手抱着花,冷着脸的样子有些凶。 被抓包的宋卿有些心虚,挤出笑问:崽崽买花了诶,有没有带花瓶? 话题转移的有些生硬,江宜抿着唇不肯出声,只是沉眸瞧她。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宋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掀开被子下床。 快进来嘛。宋卿一溜小跑过去。 她穿着小熊睡衣,长发被木簪挽起,戴着大黑框眼镜,即使没有化妆,脸色依旧十分红润有气色。 这些天江宜盯着她吃药,云九纾盯着她吃饭,姚佳瑶隔三差五来送滋补的汤。 短短一周内硬生生把宋卿养胖了两斤,整个人比病发前的状态还要好。 宋卿在江宜面前站定,垂着头用小指去勾江宜的尾指,轻轻晃了晃:崽崽。 这个动作是宋卿示弱服软的经典动作,用来哄江宜可谓是百试百灵。 轻轻晃了晃,江宜并不回应。 宋卿轻哼唧了声,仰起脸去瞧江宜,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眉眼间都是讨好之意。 江宜被她看得有些破功,转过脸哼了声。 继续维持着冷脸。 见人有了动作,宋卿知道江宜要装不下去了,干脆扑上前环抱住江宜的腰,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了江宜脸上。 崽崽~ 宋卿的声音本就偏甜,这会子又刻意夹了夹。 这声轻唤又娇又软,江宜心一惊,嘴唇不可自抑地上扬,笑意差点没压住。 第238章 江宜偏开脸假装不理,实则心里早已经笑开了花。 宋卿知道江宜受不了这套,于是环抱在腰间的手收紧,二人贴得更紧。 十厘米的身高差,足以让宋卿将脸埋在江宜胸前,她用额头蹭啊蹭,撒娇道:好崽崽~ 声音又软了一个调调,听得江宜骨头都酥了,她将花从单手环抱的姿势变成了握,雪梨纸被她指尖攥成一团。 不要生气嘛。宋卿柔声撒娇,看着江宜的耳尖一点点变红,也忍不住勾起笑意:我知道错了。 江宜终于忍不住了,低头瞧在怀里蹭来蹭去的人,语气软了几分:错哪了? 唔。宋卿可怜兮兮地望着江宜,眨巴着眼睛:错在没有出来迎接你。 她这声认错极其不诚恳,甚至还在刻意隐瞒。 江宜也不和她废话,单手环抱住宋卿的腰,用了几分力气将人给拎起来。 左手提着宋卿,右手拎着花,江宜长腿一扫将门给关上了。 虽然现在宋卿的状态稳定了,但江宜并不放心,仍旧让宋卿在江城医院的病房里住着。 单人病房的好处就是关上门就被隔绝出来一个单独的空间。 被拎起来的宋卿不挣扎,将脸贴在江宜的胸膛上,乖乖任人抱着往前走。 病房门口处是浴室,往里走有一个桌几。 江宜手一挥将花丢到了桌上,加快了几步走回床边。 你又在改卷子。江宜将宋卿拎回床上,改成双手扶着宋卿的腰:自己掏出来,不然我...... 被圈在怀里的宋卿猛地起身,吻住了江宜的唇,同时双手环住江宜的脖颈,将人往身上压。 刚刚还乖顺的人突然有了动作。 反应不及的江宜被她环抱着扑倒下去,压在宋卿的身上。 即使江宜够轻,但百来斤的体重压下来还是有些重量的。 宋卿被压得轻哼了声,干脆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咬住江宜的唇。 吃痛了的江宜并不吭声也不回应,任由宋卿抱着亲啊亲。 二人的眼镜在此刻有些碍事,抵来抵去的,宋卿亲了几口得不到回应,终于泄了气松开了手。 江宜半撑着胳膊,垂眸看着身下的人,表情有些严肃。 你好凶。宋卿抬手戳了戳江宜的脸,不满地撒娇:一点都不可爱。 江宜闻言挑了挑眉,仍旧不接话,一副你不交代我就不理你的态度。 耍赖,撒娇,主动献吻都没用。 泄了气的宋卿手一摊,仰面躺着:是高三做的考前冲刺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偷偷改了两张...... 看着江宜的眼睛,宋卿的声音小了下去:两册... 不笑时候的江宜真的很凶,清凌凌的眼睛直直盯着,眉间像是积着霜雪,冷得吓人。 看江宜还是冷着脸不讲话,甚至眼底最后一丝笑意也散去了,显然已经在忍耐极限了。 好吧,改了两个班的。宋卿彻底摊牌了,手一抬将被窝里的卷子捞出来了:都在这里了。 见人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了,江宜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撑着的手慢慢挪开,江宜直起身子接过了宋卿递来的卷子,厚厚一沓,上面全是仔细批改过的痕迹。 看样子是吃了早饭后,趁着自己回实验室以后她就开始了,一直改了一个上午。 江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她将卷子随意翻阅了下,丢到了桌几上。 她的动作并不重,但厚厚一沓子砸在桌上还是发出了不小的一声动静。 江宜背对着宋卿,没有转身。 见人彻底生气了,宋卿讨好地环抱住江宜的腰,将脸贴在她后背,撒娇道:崽崽,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那帮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临时换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很大的。 宋卿。 江宜闭了闭眼,拼命抑制住心里的火气,冷声道:学生的前途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自从宋卿发病以后,江宜的心里就一直憋着一个问题,堵着一口气。 可她不敢问,尤其是现在宋卿的情况不稳定,不能动气。 听着彻底冷下去的声音,宋卿知道江宜是真生气了,于是乖乖道:都挺重要的...... 学校不缺你一个老师。江宜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难过:但我只有一个你。 自从宋卿发病以后,江宜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五个小时不到。 她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除了陪宋卿,其余时间全都一头扎在实验室。 把佩妮和薛静鸢压榨得双双求饶。 虽然宋卿的身体稳定了,可是这个病却并没有被治好,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只要病没有彻底治愈,就是一块压在江宜心上的大石头,压得她无法呼吸。 崽崽。宋卿贴在江宜的背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想做。 第239章 每天除了检查和吃药,宋卿被限制在病房里不能活动。 她的购物欲和上网欲趋于零,手机和平板只是辅助工作的工具。 可是现在江宜连病房都不许宋卿出,就更别提工作了。 为了这个事情,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满。 要做的事情比活着还重要吗?江宜不理解宋卿的想法,明明都把自己累病了却还不肯休息。 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见人态度强硬,宋卿叹了声,主动退让道:那我以后控制时间,到点了就休息可以吗? 宋卿不仅要带新高一,还带着高三的学生。 进入六月就意味着高考迫在眉睫,这个时候更换老师,对学生的影响非常大。 新老师不了解宋卿的课程节奏,也无法短时间里精准地掌握每一个学生的薄弱项,这个节骨眼上学生也无法花时间来适应新老师的教学方式。 复习的每一天都至关重要,漏掉一个知识点很有可能就丢掉一个大题分。 宋卿实在是不甘心,眼看着就要高考了,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行。江宜冷冷拒绝道: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天天陪你,姑妈和你的朋友也会来陪你,但是不许工作。 她的态度明确,没有拒绝的余地。 宋卿的最后一丝耐性也没了,她松开手,冷声道:江宜,我需要的不是人陪。 这不仅仅是我的工作,更是一种责任。 老师的确不止宋卿一个,可是学生的未来只有一次。 宋卿不想让学生来为自己买单。 明明医生都说恢复的很好,可以适当的工作和走动,可是偏偏江宜不允许。 不仅不让宋卿工作,甚至连病房门都不许宋卿出。 一连几天,宋卿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床上和床下,整日望着窗户发呆消遣度日。 听着宋卿的话,江宜转过了身,对上宋卿的视线。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强硬,谁也不肯退让。 病房的氛围一下子冷到了极点,无声的战火在蔓延。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病房门被敲开了。 宝贝们,吃饭啦。 提着保温食盒的云九纾倚在门口,看着冷着脸的宋卿,亲热地叫了声:宋小卿,今天有没有乖啊? 第89章 看着冷着脸的两个崽, 云九纾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转身把病房门给关上了,信步走进来:怎么啦?闹脾气啦? 江宜哼了声,转头和云九纾告状:姑妈你来评评理, 我不让她工作有问题吗? 被拉到中间来的云九纾一头雾水,听完江宜的话刚想点头却被打断。 姑妈!见人抢先告状, 宋卿也不甘示弱地接话:医生都说了我现在状态很稳定,学生高考近在眼前,我改几张卷子打发时间都不可以吗? 听完宋卿的话, 云九纾觉得也有道理,刚想点头却又被打断。 你那叫几张吗?江宜气得深呼吸, 抬手指向身后的卷子:两个班!加在一起百来张了吧。 江宜气呼呼地说完, 云九纾觉得有道理, 刚想开口又又被打断。 我速度快不行吗?复习期又不是新课期,而且她们的正确率很高的,根本不需要花心思啊!宋卿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我又没有熬夜也没有伤身体,我都无聊到长草了,改改卷子为什么不行? 话说回来, 宋卿的角度好像也没问题,云九纾刚想开口又又又被打断了。 气急了的江宜双手环胸, 控诉道:你根本就不在乎你的身体! 我不在乎?宋卿被气笑了:我是没有配合吃药还是没有配合医生的治疗?这么多天我什么没听你的? 那你就是不在乎我,或者说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气急了的江宜转过身,去拉云九纾:姑妈你评评理啊! 一直想开口却始终没机会的云九纾:...... 我心里没有你?宋卿没想到江宜会说这句话, 眼泪唰的涌出来。 一双秋水眸噙着泪,宋卿委屈极了:江宜, 你再说一遍。 见人要掉眼泪了,云九纾终于忍不住了, 她打断了即将开口的江宜:你消停一点。 被强行闭麦了的江宜哼哼两声,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宋卿的眼睛。 真是气急了什么话都敢说是吧?云九纾将东西放在桌上,快步过去搂住宋卿,轻轻抚摸着人的发顶,哄道:宝宝别哭,有姑妈在呢。 有人撑腰,心里的委屈再也受不了了,宋卿抬起手环抱住云九纾的腰,眼眶的眼泪簌簌掉下来。 第240章 江宜。云九纾转过脸,皱眉教训道: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凶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心里没有你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被凶了的江宜哼了声,不满道:本来就是,她如果真的在乎我心里有我,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她的病? 为什么要瞒我? 被云九纾瞪着的江宜把没问出来的话咽了回去,冷着脸哼哼了两声。 宝宝你也要体谅江宜,改卷子可以但是不能累着自己。云九纾轻轻抚摸着宋卿的发顶,柔声哄着:她比任何人都在乎你的身体,气急了难免有些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宋卿闭着眼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我没有累着自己,就改了几个小时不到。 一个人呆着实在是太无聊了,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坐在这里望着窗户发呆。宋卿本来没有觉得有多委屈的,可是被云九纾这样一哄,藏在心底的话就彻底忍不住了:姑妈,我只是想做一些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我老是会想,要是我突然死了怎么办。 如果江宜没有重新出现,那么自己也不会惧怕死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江宜不仅仅重新回来了,还带着当初离开的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晚了十年才出现,但宋卿也不在乎。 人有了爱人,也有了软肋。 刚查出病的时候,宋卿只觉得解脱,甚至还有些期盼病发,只要死了心就不会难过了。 但是现在,她们刚刚才举行完婚礼,明明一切才刚刚开始。 可是自己却活不久了。 每天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宋卿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什么时候会病发。 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心脏骤停,孤独的一个人死掉。 来送饭的云九纾和随时回来的江宜看着冷冰冰的尸体会不会被吓到。 死亡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无时无刻都有落下的风险。 而呆在刀下等待凌迟的宋卿真的要疯了。 死不可怕,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战战兢兢地活着等死。 想多了,宋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负能量,看见窗外飞过去的几只鸟都会想掉眼泪。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宋卿的心却是冷的。 听见了吗?云九纾转头过去凶江宜,给人使眼色示意她过来:还不认错? 听了宋卿的话,江宜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心里格外堵得慌。 每天大量的工作压得江宜无心去想这些,可是宋卿不一样,她被江宜禁止出房间,就连姚佳瑶来陪她讲话的时间也被严格管控。 到点了江宜就无情把姚佳瑶给送走,理由是姚佳瑶嗓门太大会影响到宋卿休息。 江宜害怕极了,她禁止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危险靠近宋卿。 如果不是实验室刚组建起来,江宜真想把宋卿拴在腰间,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 可她忽略了病人的心理。 这个病折磨的人不止有江宜,还有宋卿。 她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要承担精神上的折磨。 死亡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终点,可是宋卿时时刻刻都在终点前面徘徊,时间久了心理难免会出现问题。 心脏方面的疾病和情绪也挂钩。 江宜叹了口气,走到了云九纾身侧,抬手将宋卿搂进了怀里。 她半蹲下去,平视着宋卿的眼睛。 这段时间云九纾变着法子做饭,宋卿多的两斤肉长脸上了,哭过的脸颊红彤彤的,看上去特别可爱。 别哭了姐姐。江宜抬手擦拭掉宋卿的眼泪,低声哄道:我不该说那些话,也不该一进来就对你发脾气。 想起自己进来时候的冷脸,江宜自责极了。 宋卿现在每天见到最多的人就是自己,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消遣,好不容易盼来了自己,自己还要发脾气。 是我不好。江宜软着声音哄着:不哭了好不好? 我没有不在乎你,江宜。宋卿的眼眶蓄满泪,声音委屈极了:我就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所以我才怕死。 怕死的突然,怕死前见不到你,怕我死了以后你会难过。 对江宜的爱意胜过了死亡,同样也因为爱而承受着比死亡还大的恐惧。 明明江宜没出现前,宋卿最期盼的就是死。 江宜抬手扣住宋卿的后颈,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看着两个孩子和好,云九纾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宋卿抬起手擦掉了眼泪,叹了声道:我也不对,不该瞒着你,可是我有试过和你商量的。 第241章 只是还没开口,江宜就已经准备好了无数个理由等待着拒绝。 就连宋卿央求江宜帮忙拿两本书来给自己看都被拒绝了。 自从住院以后,宋卿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望着窗户,静静等着太阳落下去,等着门被推开,等着云九纾或者江宜回来,才能讲一两句话。 这种无尽的等待耗费了宋卿的全部精力,她觉得自己的四肢和大脑都在退化。 好啦。云九纾轻轻搭上两个人的肩膀,柔声道:现在各退一步,然后和好。 首先,宋小卿你必须完全听从江小宜的安排,按时吃药和检查一个不许落下,每天改试卷和忙工作不许超过六个小时,也不许连续工作超过四小时,听见了吗? 宋卿乖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然后,江小宜,你不许再禁止宋小卿的自由活动,她是病人不是犯人,只要在不危害健康的前提下,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不许再干涉。 江宜也点了点头,许诺应好。 好,吃饭吧。云九纾一拍手,将包装盒打开:今天吃粤菜,两广地区的汤煲得很好,宋小卿的还是滋补温养的,江小宜你的是清火降燥的。 云九纾将带来的菜式摆了一大桌子,然后托腮看着两个人崽进食,眼神里满是喜爱。 刚刚的争吵谁也没有再提,就这样翻篇了。 等吃过午饭,云九纾继续跑去监工盯装修,江宜哄着宋卿午睡以后去了实验室。 这段时间佩妮和薛静鸢几乎都住在实验室,每天要浏览上千例病例。 江宜推开实验室门的时候,累倒了的其她人都睡在了沙发上,只有薛静鸢还撑着头在看手里的病例。 吃饭了吗鸢姐?江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薛静鸢对面坐下。 被吓了一跳的薛静鸢点了点头,指着那个保温盒:家里人送的。 看着那个熟悉的盒子,江宜没再多问。 自从她认识薛静鸢后,除了必要的聚餐会在外面吃以外,薛静鸢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吃家里做的饭。 听说好像是有一位八十高龄的母亲独自居住,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给薛静鸢做饭了。 江宜刚打开电脑,佩妮就醒了。 揉着眼睛看见江宜后,佩妮坐起来道:dawn,你来了?刚好我们有一个初步的分析。 关于你妻子的病。 第90章 提起宋卿的病, 刚刚还困顿的几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迅速围到桌子旁。 江宜走之前就说过回来要开研讨会,大家心里时刻都惦记着。 见人都醒了, 薛静鸢站起来将实验室的大灯给打开了。 强光的照射下,众人的困倦终于散去了。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 只要是做心脏科方面研究的,都很清楚这个病症,我就不过多赘述了。佩妮语气稍停, 将白板转过来,上面罗列着一系列的病例汇总:这是这些天我们进行的首轮初筛, 很遗憾, 目前国际上并没有能彻底治愈的案例。 她的话让实验室陷入安静,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压抑。 江宜是因为宋卿的病,而其她人则是因为这个任务的困难程度而苦恼。 按照江宜的脾性和行事风格,不把这个项目彻底吃透是不可能放过的。 唯有薛静鸢,在听见这句话时,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她的右手不自觉轻抚上左手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已经过时的老款戒环。 在岁月的流逝下, 那枚戒环仍旧光洁如新。 佩妮所展示出来的病例资料都是来自于国际汇总,与薛静鸢国内的汇总相互结合, 所有的资料堆在一起,光是前期筛查都是个大工程。 她们八个人不眠不休的筛,除了薛静鸢要回家, 和江宜需要去医院陪床外,其余人吃住全在实验室。 历时八天, 终于把手里的资料初筛过了一轮。 接着要更加一步进行细致筛查,把每个年龄段, 除了几种常见病因给剔除以后再进行新一轮的数据统计。 可是留给江宜的时间并不多了。 初步任务,将我妻子的病症从iii级往ii级降。江宜曲起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所有人,打起精神来,薪资我给大家在原基础上翻十倍。 钱不是问题,我只要我妻子的健康。 心脏方面的疾病并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 现在稳定宋卿的病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必须将严重等级逐步往下进行递减。 我看了她的病例,她初次做心脏方面的检查在五年前,此后再也没有了就医的记录。薛静鸢将宋卿的所有就诊记录进行了汇总,第一次出现不适反应的时候,宋卿才二十三岁。 也就是说,宋卿在知道自己病了以后的五年里放任身体坏下去,一次药物干预和治疗都没有。 第242章 宋卿几乎没有求生的意志。 直到去年,宋卿才去了隔壁星城,在星城医院做了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 那个时候宋卿的病症从ii级恶化到了iii级,已经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临床反应,就连日常生活里的运动都会诱发呼吸困难,乏力胸闷胸痛等症状。 在没有高血压高血糖肥胖等常见诱发病因的前提下,宋卿的这个恶化程度非常迅速。 第一次病发到现在,如果不进行干预的话,她应该已经恶化到了最晚期也是最严重的程度。 心梗死只在一瞬间。 宋卿的病例江宜已经反复看了无数遍,甚至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可是每次看江宜都会眉头紧皱。 恶化速度非常快的因素有两个,病人平时不注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佩妮的语气稍顿,沉吟片刻道:dawn,你可能需要注意,你的妻子大概率有在服用心理方面的药品。 佩妮的一句话,让江宜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根据鸢提供的数据综合里来看,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的病患除去几种常见诱发因素外,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患有重度焦虑和抑郁症。佩妮的表情有些严肃,所以,合理怀疑你妻子的病症诱因之一来自于她的情绪。 或者说,这应该是导致她生病的重要因素。 引起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主要因素是冠状动脉血流不能够满足心肌代谢所需要的心肌供氧。 这种需求不平衡的身体缺陷就会诱发临床综合征,许多患者的初期反应只是耐力下降,经常觉得劳累疲惫,呼吸困难,不规律心搏或心率过快以及持续性的胸闷。 早期症状或许并不明显,所以许多人不一定会联想到心脏疾病,只是觉得自己乏累和活力下降。 随着病情的加重,不良反应就会越来越明显。 而导致冠状动脉血供应不足的主要原因就有劳累、精神高压、以及情绪的激动等诱因。 在重度抑郁的情况下患者会出现躁动,不安,焦虑等临床反应,这种反应会导致心机缺氧,加重冠状动脉血流的供应不足,从而导致坏死,诱发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1 听完佩妮的话,江宜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抬手准备去拿桌上佩妮的烟盒。 可刚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扣住,江宜皱眉看向这双手的主人。 抽烟,也是这个病症诱发的因素之一。薛静鸢的表情严肃,语气也冷了下去。 佩妮抢先一步捞走自己的烟盒,附和道:从今天起,dawn你要戒烟,同时戒酒。 把收回去的烟盒揣进口袋,佩妮双手环胸,表情严肃。 薛静鸢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江宜,语气里满是惊讶:你酗酒? 非常严重。佩妮补刀道:她的睡眠情况简直糟糕透了。 在美国十年,佩妮是江宜认识最久,也是最好的朋友。 被好朋友当众戳穿,江宜也不反驳,敷衍道:我回国以后就戒酒了。 江宜并没有撒谎,酒的确是戒了。 在搬进宋卿家的那一晚上,江宜所有的酒全被宋卿冲进了厕所。 自从入住宋卿家后,江宜每晚都跟宋卿睡,怀里抱着宋卿,入睡根本不需要再依靠酒精。 江宜有非常严重的睡眠障碍,困扰了她十年。 普通的安眠药物已经对江宜已经失效了,她每晚睡前必须依靠烈酒。 可即使是喝了酒睡过去,也仍旧会被梦魇折磨。 薛静鸢叹了声,感慨道:你们还真是...两个人凑不出一个健康的身体。 正确。佩妮接话道:dawn,治好你妻子前,你必须保持你的健康。 眼看着自己成了集火点。 江宜点了点头,立马转移话题:我们不能只停留在资料阶段,必须进行下一步。 薛静鸢问:要开始接手术吗? 实验室获批了医疗资格,以江宜的名气,一旦开放手术名额,她们将彻底失去休息的时间。 接,只要是符合年纪,符合病症都接。江宜闭了闭眼睛,深叹出一口气。 这些天江宜叹了太多气,恨不得要将所有的不畅快都随着这口气叹干净。 她原以为宋卿只是瞒了自己这一个病。 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别的东西瞒着自己。 不能抽烟的江宜揉了揉眉心,转着笔道:今天下午的任务是什么? 重新投入工作的实验室气氛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除了讨论声外,只有病例本被翻动的声音。 ...... ...... 刚迈入六月,江城就全面开启了夏天模式。 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树上的蝉鸣阵阵。 终于在33度的高温下,江城学生们迎来了高考。 宋卿虽然可以改试卷,为学生们上网课,但江宜仍旧禁止她出病房。 第243章 宋卿的身体状态已经彻底稳定了,每天除了吃药以外并没有别的治疗项目了,按道理说早就已经可以出院了。 但江宜总是拒绝宋卿想回家的提议,多说几句就会冷脸。 在高考当天,宋卿只能通过录制视频的方式为学生们送去祝福和鼓励。 一直等到天黑,江宜终于回来了。 刚推门进来,宋卿就十分热情地跑过来抱住她。 下午做了两台手术的江宜本来还累着,但在抱住宋卿的瞬间,身上的疲惫感瞬间烟消云散。 姐姐。江宜紧紧搂住宋卿,将脑袋埋在怀里人的肩膀上,长长地叹了声气。 宋卿环抱住江宜的腰,感受着身上人压过来的力量。 这么些天二人并没有过性/生活,就连擦枪走火的瞬间都没有过。 被关在病房里的宋卿像是被圈养起来的鸟儿,每天都趴在窗户边上靠看来往行人打发时间。 而实验室的任务渐重,江宜的精力被极限透支。 宋卿已经洗过澡了,天气一热她的长袖睡衣就换成了吊带短裙。 被江宜整个揉进怀中的时候,宋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环抱住了江宜。 尽管才六月,江城的天气就已经十分炎热了,病房里已经开了冷气。 无声的拥抱结束,宋卿拍了拍江宜的背,从她怀里退出来时,睡裙的肩带半滑,白皙漂亮的锁骨和肩颈线在灯下泛着光泽。 宋卿的皮肤白皙细嫩,与她沐浴乳的栀子花香完美结合,站在灯下宛若花中走出的精灵。 江宜手一抬,扣住宋卿的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禁欲小半个月的人就这样缠吻着双双跌回床上。 柔软轻盈的睡裙十分好脱,一拨就到了底。 让江宜没想到的是,宋卿的睡裙下什么都没有穿,江宜的动作稍停,视线落在光洁完美的身体上。 病房的灯全开着,被江宜这样认真看着,宋卿只觉得羞耻极了。 她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嗔道:关灯... 听话的江宜乖乖照做了,刚关上灯的瞬间就被贴上来的宋卿给环抱住了。 二人在黑夜中接吻,又重新落回床上。 干涸的大地迎来了一场春雨的降临。 宋卿紧紧咬着唇,半仰起头,整个人陷入欢愉后的放空状态。 听着怀中人的呼吸声,江宜收紧手臂低头亲吻着怀中人。 崽崽。宋卿的声音有些哑,带有几分力用尽了的疲惫:我们出院回家好不好? 江宜正吻着宋卿的锁骨,一下一下用牙齿轻轻咬着:不行。 意料之中的拒绝,但宋卿仍旧不死心,她侧过身抬手捧起了江宜的脸。 黑暗中二人四目相对,望着彼此的眼睛。 那我想回学校工作。 宋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想过回我正常的生活。 她话音落,江宜轻吻的动作稍停,眼神里的情/欲在片刻间消失殆尽了。 江宜的表情冷下去,在黑夜中也十分明显。 她终于明白了宋卿今晚为什么会这么主动。 好像宋卿每一次的主动都带着目的。 分开的二人并排躺下去,谁也没有讲话,房间里安静极了。 宋卿翻了个身,慢慢环抱住江宜,低声乞求着:江宜,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第91章 宋卿紧紧抱着江宜, 明明有着拥抱的实感,却仍旧不能让宋卿安心。 没由来地悲伤席卷了她,宋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跳在瞬间失控, 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叫她喘不过气。 但宋卿并没有出声,只是紧紧咬着唇抑制着哭声, 静静地承受着病发带来的失控。 感受着宋卿越哭越狠,甚至发起抖来了,江宜终于生不起气来了。 她回身抱紧宋卿, 没有衣料阻隔让二人贴合的更加紧密。 江宜低头吻了吻宋卿的额头,柔声哄道:姐姐怎么会是废人呢? 陷入情绪中的宋卿并没有因为这个拥抱好起来, 她的眼泪越掉越凶。 感受着怀里人因为大哭而引起的轻颤。 江宜又想起刚刚强迫宋卿口口的事情, 江宜轻轻叹了声, 在心里懊恼自己又把人欺负狠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重逢以后江宜在那件事情上总是喜欢欺负宋卿,每次都是把人弄到哭才肯听求饶。 她就喜欢看着宋卿为自己一点一点情动,看那双眼因为自己的逗弄而意乱情迷,直至眼泪婆娑。 姐姐对不起嘛,我下次不欺负你了。江宜心疼地吻了吻宋卿的发顶, 将宋卿被汗和泪弄湿的发拨开。 她的声音很轻,是这么些天难得的温柔, 滚烫的掌心贴在宋卿的背脊上轻轻拍抚着。 江宜是外科医生,常年手术握刀再加上经常健身房撸铁,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 贴在宋卿背脊上的掌心宽厚有力, 修长纤细的指节轻柔地拍抚着。 第244章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安全感的拥抱。 宋卿觉得自己全方位都被包裹住,可内心的不安让她想要更多。 这场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让宋卿一直哭到脱力, 整个人陷入恍惚状态。 直到抽噎声停下后,江宜才继续出声问:姐姐好些了吗?对不起嘛, 我下次不再那样了。 虽然之前也有把人欺负狠了的时候,可这还是江宜第一次见宋卿哭得这么难过。 或者说,长这么大,这还是江宜第一次见宋卿哭。 虽然从小都是江宜看起来要更加嚣张和逆反一些,但实则不然,看似温柔文弱的宋卿在性格上有着与她外表不同的倔强和强硬。 当宋卿真的较真发起脾气的时候,就连江宜都害怕。 从小宋雪意就把宋卿当公主养,衣食住行一手包办,就连宋卿每天穿什么都是她来安排。 宋雪意会给宋卿制定时间表和任务单,几点要做什么事情,半年内必须把舞蹈或者乐器考到多少级。 与江宜反抗江枝安排的补习班不同的是,不论宋雪意给宋卿安排什么,宋卿都会乖乖照做。 宋卿三岁开始练芭蕾,风雨无阻十分认真,起初江宜以为她是真的热爱,可后面看宋雪意安排宋卿学钢琴时,宋卿也是同样的认真对待。 这让江宜有些意外。 宋卿似乎不会拒绝和表达,又或者说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想起年少时的一次暴雨天,宋卿的下午安排是练芭蕾。 翘了自己兴趣班的江宜也不让宋卿出去练舞,要求宋卿在家陪自己。 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宋卿只是摇了摇头说:妈妈会不开心的。 温顺乖巧是所有见过宋卿的人都会夸赞的词语。 就连最初的江宜都被骗到了,可真实的宋卿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没事了。沙哑的声音,宋卿艰难地挤出声音来回应江宜。 这一次情绪爆发让刚刚才高度兴奋后的身体彻底陷入疲倦。 宋卿从江宜的怀里抬起头,轻抚上她的脸,安抚道:崽崽不要自责,我没事的。 刚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的宋卿感受到了江宜的无措和慌乱,温柔地轻轻抚摸着江宜的脸。 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可江宜的模样早已经刻骨铭心。 宋卿怔怔地仰着头发呆。 想起佩妮的话,江宜看着怀里情绪平复的人,轻声问:姐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回答我吗? 可以。宋卿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倦意。 姐姐你有没有在服食心理方面的药物?江宜问的很委婉,尤其是宋卿刚刚才哭过,她斟酌着用词,很怕再次刺激到宋卿。 刚刚宋卿的痛哭让江宜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渴望着宋卿主动告诉自己。 没有。宋卿摇了摇头,轻声答:没有过。 得到了答案,却并不能让江宜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现在还只是初次筛查总结出的可能诱发因素,但江宜不得不重视。 只是心理方面的病例是严格保密的,宜程颂为了江宜已经用了好几次职权了,江宜不好再多麻烦她。 而且相处这么多天,也的确是没有见宋卿吃过药或者发过病。 江宜的疑惑消除了些,低头吻着宋卿的发顶,柔声哄道:那我抱姐姐去洗澡好不好? 刚刚那场欢愉被矛盾打断,彼此都没了继续的兴致。 病房里静悄悄的,窗外的天黑的很彻底,这会子已经夜深了。 不要。宋卿第一次拒绝了江宜的服务,她声音很淡:我累了,想睡觉。 刚刚自己提起的回学校的事情又被江宜给强行转移走了。 宋卿只觉得累极了。 眼下只要是提起一丁点有关于工作的事情江宜就会生气,若自己持续问下去除了大吵一架以外什么都不会改变。 自从病发以后,江宜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宋卿理解也体谅江宜的压力,可是每天只有巴掌大的活动区域实在是让人压抑。 再这样下去,宋卿觉得自己真的会疯掉的。 感受着被拒绝后的江宜愣了愣,随即被子被掀开,江宜下床了。 宋卿堵着气不想理她,抬起胳膊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维持着这个动作静静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卿感受到被子被掀开了,温热的毛巾贴上肌肤。 江宜在耐心地帮宋卿清洁着身体。 彼此无话,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往返几次的江宜将宋卿全身擦了两遍后,又小心翼翼地为宋卿换好了干爽的衣服。 宋卿的胳膊压着眼睛,江宜不知道她睡了没有,低头吻了吻宋卿的手臂,轻声说了句晚安。 怕打扰到宋卿,江宜只在浴室里开了小灯,她拿着自己的衣服刚准备进浴室,身后有了动静。 我今天还没有吃维生素。 第245章 宋卿擦了把眼泪,慢吞吞地坐起来。 刚准备走到浴室门口的江宜一顿,转过身道:别动了,维生素在哪里我给你拿。 住在一起以后宋卿偶尔都会吃些维生素,江宜开始时问过一嘴,宋卿只说是美白和养肤的。 江宜留心了下牌子,偷偷查过是个很健康的品牌,实际功效并不明显就是个心理作用的小糖丸,见宋卿吃的也不频繁以后也没继续追问。 国内确实有很多女孩子会为美丽买一些单,只要不危害健康,江宜也没多在意。 现在宋卿提起来,江宜转了个身折到沙发上去找:还是在包里? 对。宋卿点了点头,很小声地应了句。 一个巴掌那么大的瓶子在包里很显眼,江宜捞起来给她拿过去。 药瓶攥在手里,江宜晃了晃感受着里面所剩不多的余量,忍不住叮嘱道:你别老吃这种东西 宋卿将瓶子攥在手里捏住,并没有打开也没有回应江宜的话。 两个人之间就这样闹着脾气,彼此谁也不肯服软。 江宜贴心地为宋卿倒了杯温水,放在了床头后见宋卿还是僵坐着不肯动,江宜只能轻叹了声后去了浴室。 在浴室门关上的瞬间,刚刚僵坐的人有了动作。 宋卿哆嗦着将维生素的药瓶打开,从里面倒了一把药出来。 其实宋卿已经断药很久了,直到今晚的失控。 大小不一的药片,宋卿也没看有几颗也没有配水,直接仰头将大把药片咽了下去。 药丸贴在喉咙里下不去,可宋卿却不想管,她费力地吞咽了下,攥着药瓶子又躺了下去。 脑袋贴上枕头的瞬间,宋卿将脸给整个埋了进去。 枕头上还有江宜的味道,今天换宋卿睡在床的左边,这是江宜常睡的一侧。 二人不定期就会更换睡觉的方位,偶尔是江宜在右边宋卿在左边。 闻着江宜的味道,宋卿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着药效发作。 等江宜洗完澡以后出来时,宋卿已经睡着了。 借着浴室的余光,江宜沉眸看着宋卿的侧脸,有些心疼的呢喃:怎么还瘦了呢。 宋卿那被云九纾养胖的脸在这几天迅速消瘦下去,甚至比之前还要瘦。 江宜不知道的是这几天的宋卿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每次江宜前脚走,后脚宋卿就冲到了厕所呕吐了起来。 吃掉的东西又被被迫全部吐出来。 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宋卿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学校到底有什么让你心心念念的?江宜慢慢地靠近宋卿,将熟睡的人搂入怀中:如果让你回学校你会开心一点吗? 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深度睡眠的宋卿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也没有听见江宜抑制不住的小声啜泣。 第92章 自从那以后的半个月里, 两个人进入了冷战期。 除了日常问询宋卿的症状和不适反应外,再没有别的交流了。 手术一开放,江宜就变得越来越忙, 但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去盯着宋卿吃饭。 可就是在这样每天盯着的情况下,宋卿还是越来越瘦, 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云九纾一气之下开了六家店的主厨,每天都在后厨发脾气。 一到饭点,云九纾手底下的那些主厨就开始瑟瑟发抖, 乞求魔头不要点到自己。 眼看着人越养越瘦,宋卿的精神状态越来越萎靡。 云九纾终于看不下去了。 今天午餐结束宋卿去卫生间以后, 云九纾将赶时间回实验室的江宜给拉住了。 你怎么养的?走廊上没有人, 云九纾压着声音质问着:宋小卿怎么越养越瘦?你们又吵架了? 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 江宜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么多天宋卿再也没和自己提过她的想法和诉求,也没说过要回学校或者要出去走走的话。 乖巧得不像话。 每次饭点有云九纾在,所以气氛还能凑合。 但到了晚上就是无休止的沉默,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每次江宜回去时,宋卿都已经睡下了。 虽然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但宋卿背对着江宜, 不肯讲话也不肯转身。 如果江宜主动去搂,宋卿也不会将人推开。 平时除了安静外, 宋卿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昨晚江宜半夜起来上厕所。 她才发现宋卿居然是醒着的。 只是不知道宋卿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她安静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梦半醒的江宜揉着眼睛嘟哝了句姐姐怎么还不睡觉? 可江宜并没有得到回应,等她揉完眼睛再转头时, 宋卿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刚刚只是江宜的错觉。 想起昨天的异常, 江宜心里有了某种不太好的猜测。 她抬脚就要往病房里走,却被云九纾拉住了手:你干什么? 姑妈。江宜皱着眉,语气有些急:她的状态不对,我要去看看。 第246章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江宜心底蔓延,她迫切地想要问一个答案。 可云九纾不松手,反而用了几分力气将人拉回来:你现在这样进去是想吓坏她吗? 你还真跟你姑姑一样,人前聪明又傲,内里其实都是笨蛋。云九纾皱眉嗔道:江小宜,你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吗? 江宜被云九纾的话怼得一愣,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 其实宋卿的状态很早前就已经不对了,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只是江宜总是不放心。 既然宋卿不主动提及,那江宜也不说。 除了每天氛围沉默了点,但至少宋卿是健康的,是自己随时可以监控到的。 可一旦让宋卿回了学校,脱离了自己的可控范围,遇到危险的话该怎么办。 云九纾见人不接腔,双手环胸道:她不快乐,再这样下去会抑郁的。 这么些天的氛围云九纾也看在眼里。 十八岁就开始混迹生意场的云九纾可谓是人堆里长大的,练了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可唯有宋卿,云九纾从未见过比宋卿还要乖顺懂事的小孩。 不挑食也不娇蛮,即使吃不下也会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这个东西对身体好而强迫自己吃下去。 一双秋水眸好似会说话,即使未施粉黛坐在窗台边发着呆,也能一秒将人拽回江南水乡。 可云九纾总是觉得宋卿平静温和的外表下藏着巨大的悲伤。 明明是笑着,可笑意并不达眼底,始终淡淡的。 你说你每天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不就是为了治好宋小卿吗?可是现在呢,我怎么觉得她枯萎的更快了。云九纾看着江宜,叹了声: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和她讲话了? 一句话将江宜所有强撑的镇定全部打破,她眼神有些躲闪,不知道怎么接话。 自从宋卿醒过来以后,江宜就用近乎圈禁的方式将人给保护起来了,就连薛静鸢都有意无意地提醒江宜,需要多陪陪宋卿。 但研究项目不能断,江宜抽不出时间来陪宋卿,而且宋卿需要的也不是人陪。 她只想着她的工作。 在宋卿眼里工作比她命还要重要。 我跟她没法好好讲。一想起这些事,江宜的脸色就冷了下去,眉眼间的疏离冷的吓人:一提就是她的工作,工作比什么东西都要重要。 云九纾看着江宜的眼睛,追问道:她要的真的是工作吗? 那不然还有什么。江宜烦躁地叹了声,她真的不能理解宋卿对学校的执念。 又不是缺她不可的职业,为什么要这么看重。 江宜不信江城一高缺了宋卿就会倒闭。 看着江宜不耐的表情,云九纾忍不住皱眉,声音也冷了下去:你真的懂她吗,江宜。 不知道为什么,云九纾在此刻的江宜身上看见了当初宜程颂的影子。 这种被关心冲昏头脑,近乎偏执的行为,迟早会酿成大祸。 想起自己和宜程颂鸡飞狗跳的那两年时间,云九纾深深地叹了口气,软下语气劝: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宝宝。 江宜被云九纾的话给彻底说愣住。 真的懂宋卿吗? 换做是从前,江宜肯定会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傻x,并建议对方去挂脑科。 但现在,江宜突然没法肯定地说出自己懂宋卿了。 因为近期宋卿的一系列表现都让江宜觉得无法理解,她不知道宋卿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自己的身体都一塌糊涂了,却还要去管别人的未来。 分开的十年里,宋卿似乎变了很多,尽管还是如从前一般的温柔乖顺。 可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变化。 看着江宜陷入沉思,云九纾知道自己的话已经点到位了。 江宜是聪明的小孩,只是暂时被心急迷了眼。 云九纾欣慰地挽住江宜的肩膀,拉着人往电梯走。 姑妈。江宜跟着云九纾走,有些不自信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云九纾按下电梯下行键,沉吟片刻道:我想,她应该有告诉过你的。 夏天是很有活力的季节,应该多出去走走。 电梯叮一声停下了,云九纾不再开口,挽着江宜进了电梯。 想起宋卿的几次乞求,江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 一直到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以后,宋卿还脱力地瘫在马桶边,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热泪挤满眼眶,宋卿抬手擦了擦滑下来的泪水,按下了冲水键。 其实吐到后面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可胃部的痉挛总是折磨着宋卿。 最近一段时间是宋卿发病最频繁的时间,这导致她的食欲骤减。 可每每云九纾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宋卿就会强迫自己咽下去。 第247章 不仅仅吃不下东西,宋卿也睡不好觉。 无论是几点入睡,睡眠状态怎么样,都会在半夜惊醒,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 这种状态让宋卿觉得糟糕极了,但维生素药瓶里的药剂已经吃完了。 江宜不许出病房,虽然勉强同意了宋卿改试卷,可高考已经结束了。 现在就连新高一的学生都正式进入了暑假期,宋卿根本没有事情可做。 每天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宠物,等着主人投喂,下班后被主人抚摸玩弄一下,然后入睡等新一天的开始。 这种感觉和青春期受到的控制是一样的。 以爱为名的枷锁,从来没有人问过宋卿的想法。 似乎从生来宋卿就必须扮演角色,在人前要扮演好学生,在宋雪意面前要扮演乖女儿。 宋卿人生里所有得到的爱都必须牺牲掉自我,去用乖顺和服从来换取。 现在就连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还要扮演一个听话的宠物。 尽管宋卿拼命说服自己,江宜只是因为太关心了才会这个样子,不可以怪江宜。 可真的被这样对待的时候,宋卿还是觉得委屈。 她坐在浴室的地板上,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顾虑到隔壁可能有病人居住,宋卿的哭声都是隐忍克制的。 等情绪发泄过一通,宋卿麻木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簌了口洗了把冷水脸后坐到了窗户旁。 继续等待着落日,等待着江宜回来。 今天的江宜似乎回来的要早一些,晚霞还没散去时,江宜就推门进来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江宜今天抱着一大捧向日葵。 橙色的花映衬着晚霞,江宜眉间的笑颜让宋卿有些晃神。 姐姐。江宜快步走到窗台边,把花放到宋卿身边,抬手把人给抱了起来。 短短半个月,宋卿的体重已经轻到江宜随手就可以抱起来的程度。 宋卿眨了眨眼睛,反应有些迟钝。 我们明天回家好不好?江宜轻轻抵住宋卿的额头,轻声哄着:然后九月开学,我送你去学校。 自从和云九纾聊完天以后,江宜一下午都无心工作。 满脑子都是云九纾那句你真的懂她吗? 宋卿似乎对她分开的十年从未提及过,那这漫长的十年里,宋卿又是怎么过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挤满江宜的脑袋,让她心里很是焦灼。 就在江宜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的时候,薛静鸢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问:怎么啦? 江宜抿了抿唇,将这段时间的事情精简以后告诉了薛静鸢,也告诉了薛静鸢自己的顾虑和担忧。 本来早就该出院了。听完江宜的话,薛静鸢皱了皱眉道:你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你是po文主角呐?还搞囚禁强制爱这套。 有些心虚的江宜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道:医院好歹随时有救援,可是如果回家了怎么办。 那试试看在家里安监控呢?薛静鸢无心的一句话,却没想到成了日后二人争执的导火索。 江宜没有接话,心里思虑着这个行为的可行性。 趴在旁边偷听的佩妮接话道:对啊dawn,你总有不在家的时候,监控或许可以更好的保护你的家人。 我家也有监控。薛静鸢打开手机翻找着:我把链接发你,很好用的。 就这样深思熟虑了一下午的江宜终于决定了主动求和。 她买了薛静鸢给的监控链接,然后给实验室的人放了假,成立快一个月的实验室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休息。 尽管只是一个黄昏的傍晚,但大家仍旧非常开心。 江宜提前订了花,几乎是一路飞奔上的楼,她迫不及待想见宋卿,想为这么些天的冷暴力道歉。 回家?宋卿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你同意了吗? 原本以为要一辈子呆在医院的宋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悦给砸懵了,她的唇不易察觉地扬起。 被关了这么多天,宋卿第一次有了喜悦的情绪。 对。江宜低头亲了亲宋卿的唇,轻声道:我们回家,过回以前的生活。 不过你必须完全听我的,吃药,治疗,以及我随时要查岗。 宋卿乖乖地点头,全都应下。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牢笼,终于可以变成正常人。 宋卿还是有些恍惚。 对不起姐姐。江宜抱着宋卿,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感受着身上人轻飘飘的体重,江宜有些自责:这些天,我不该这样对你。 云九纾的话点通了江宜,尽管江宜并不能真的放心,但比起这样让宋卿的情绪一天一天坏下去,还不如顺着她的意愿。 起码,能看见宋卿笑一笑。 对不起崽崽。宋卿又想哭了,她鼻子一酸掉下泪来: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么辛苦。 第248章 每天看着江宜忙碌,宋卿内心的自责就更深一份。 她怨恨自己的身体,怨恨自己的无能,怨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许哭。江宜抬手擦掉宋卿的眼泪,轻声哄道:今天的晚霞很好呢,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宋卿讲不出话,她抿着唇点点头。 和好了的两个人主动牵起手,并肩往门口走。 在病房门打开后,门口凭空多出来个花篮。 这也是你买的吗?宋卿转过头看江宜,却看见同样一脸茫然的表情。 不是。江宜弯腰把果篮捞起来,很普通的款式,水果店都有卖。 会是谁买的呢?江宜在心里思虑着。 啊!宋卿指着地上的东西,惊喜道:这是一封信吗? 第93章 信?江宜的视线被吸引, 果然光洁的大理石板上躺着一封米白色的信封。 在光洁的地板上,这封信格外突兀。 江宜抬头看了眼监控,在心里默默猜测着这个果篮和信的主人。 就在江宜仰头看监控的时间里, 宋卿已经弯腰把信封给捡起来了。 信封是很老旧的款式了,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填写收件人的信息, 米白泛黄的信封右下角处印着四个红字京城大学。 这是京大的信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是你的校友吗?江宜记起宋卿的本科院校就是京城大学数学系的。 可是宋卿生病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为什么会被本科校友知道,还送东西来探望? 但如果真的是朋友探望, 为什么就直接放在门口,连门都没有敲呢? 宋卿也有同样的疑惑。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 摇了摇头:我们那一届已经不用这种信封了。 京大的信封和信纸每一届都有不同的款式和花色, 而眼前这个信封的款式看起来非常老旧了, 最起码得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 难道是导师?江宜看着扁扁的信封,实在是对不上号。 写信这种方式在当今社会已经不流行了,是被时代前进车轮遗弃下的泥巴印记。 这些天宋卿的学生倒是来了不少,三五成群的小孩子们总是叽叽喳喳的,都被江宜给拦在了门外。 见不到老师,学生们只能留下自己拿过来的鲜花和手工礼物, 偶尔会有几张明信片,但在这封信前就有些略显单薄。 宋卿没有接话, 而是将信封给打开,将里面的信给抽出来。 薄薄两张信纸,工工整整地折成正方形放在信封里面, 信纸同信封一样都是统一个色系,红色的京城大学四个字特别显眼。 将信纸彻底展开以后, 宋卿的手一顿,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看着宋卿的反应, 江宜有些着急,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有吓人的东......宋妈? 信纸上是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江宜的话音戛然而止,头抵着宋卿的肩膀,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我们进去看吧。宋卿快速地扫了一眼,确认了母亲的笔迹后就将信给折起来了。 宋卿身体好了以后有尝试和宋雪意沟通,但是发出去的讯息都石沉大海了。 得不到回复,宋卿也不出去病房,她以为宋雪意还在和自己闹脾气。 母女俩二十八年第一次这么久不和对方讲话。 但宋卿仍旧没想过退缩和妥协,因为宋雪意迟早得接受宋卿喜欢女生的事实,接受宋卿无法爱上别人尤其是男人,更没办法和别人共度余生。 不论宋雪意反对态度多强烈,宋卿都没想过服软。 直到这封信出现,宋卿发出去的那些消息终于得到了回应。 江宜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宋卿的提议,她顺手关上了门。 手里还提着那篮子水果,看上去和水果店里卖的果子差不多,但江宜刚刚仔细端详了下,猜测到或许水果是宋雪意自己去采的。 无农药无污染,纯人工种植培育的果子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有点丑。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宋卿将信纸展开,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即使母亲写信来是为了表态度,宋卿也不会做让步的。 可是在入眼看清第一行字后,宋卿愣住了。 【卿卿,我是雪意,见字如晤,近来可好?】 没有自称母亲,也没有扑面而来的说教味,而是像朋友一样的寒暄。 江宜也看见了这个开头,心里陡然想起那天宋雪意来找到自己时候的模样。 头发花白,神色恍惚,整个人一夜间老了下去。 妈妈她除了那天,还有找过你吗?宋卿轻声问,你有告诉她我什么时候出院吗? 江宜摇了摇头,如实答:这么多天我都没有见过宋妈了,也没有过她的消息。 宋雪意来找过宋卿的事情,在宋卿醒来以后江宜就告诉了宋卿。 第249章 这些天除了江宜不许别人打扰宋卿清净外,什么都没有瞒过宋卿。 就连她学生拜托给江宜一定要学给宋卿看,肯定能逗宋卿笑的滑稽动作,江宜也一一照做了。 宋卿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了,而是低头继续看。 【老实讲,在知道你和江宜的事情以后,我最多的愤怒不是源自于反对,而是被愚弄和被欺瞒。我气你不让我知道,气你让我像个傻瓜一样,气你从未真正对我敞开心扉过。 但这一切也怨我,在我的感情上,我也有瞒你,欺你,用自以为能对你好的方式去管束着你。 我们本该是这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人,却用了同样残忍的方式对待对方。 人是惯爱自我感动的动物,幼时我对你严苛,你的乖顺和对我的爱让你始终隐忍我给予的责难,我却还在沾沾自喜自己教育的成功。 可时至今日我才发觉,我竟从未过问过这种生活,你是否喜欢,你是否接受,你是否真的需要。 我这一生,其实早已经在二十五岁那年就已经死去了,为一个爱人,失去落笔的能力,所以我将刚来到新世界的你,视为我活下去的希望,童年期的管控肯定让你很难过吧,抱歉呐卿卿。 你不用接受这句道歉,也不要为这句迟到的歉意有所负担,我不是想以此来索取你的谅解,也不会再以爱为名来绑架你。 我们卿卿,该有自己的人生才是。 可是这声对不起,确实是我发自内心想要讲的。】 宋卿的眼眶慢慢红了,这是人生第一次宋雪意脱离了母亲的身份来和宋卿交谈。 读完第一页,宋卿将信纸递给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江宜。 家信我也可以看吗?江宜的眼睛清凌凌的,语气里是难掩的欣喜和激动。 看着江宜的眼睛,宋卿总是会不自觉联想到小狗,她主动探头过去亲了一口江宜的脸颊,当然,爱人就是家人呐。 好耶!江宜接过信纸,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充斥着她的心头。 看着江宜开心的模样,宋卿也忍不住笑,低头浏览完了剩下的内容。 唇边的笑意微凝,看完最后一个字,宋卿长长地叹了声,眼眶有些酸涩。 怎么啦怎么啦?江宜还在看第一页,她从信纸里抬起头看见宋卿难过的表情:写了什么?是不是不好的东西,姐姐我们...... 不是。宋卿抬手擦掉了眼尾溢出来的泪,将信纸放到一旁,主动上前挽住江宜的脖子:妈妈她同意我们两个了。 不用再去抗争,也不用再以女儿母亲的身份去伤害彼此。 本就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在此刻才真的靠近。 被猛地扑倒在沙发上的江宜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她抬手环抱住宋卿的腰,看着宋卿的眼睛也跟着笑起来。 消沉了这么多天的宋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鲜活,看着江宜的眼睛,宋卿忍不住吻了上去。 江宜我饿了。消失的食欲终于回来了,宋卿只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被人挪了一块。 会错意的江宜眼睛立马亮起来,她手臂收紧将宋卿给提到了床上。 很轻易就将人压在了身下。 姐姐我也饿了。江宜吻了吻宋卿的唇,抬手开始解衣服。 被按住的宋卿没有挣扎的余地,连声抗议着:等等,不是这个饿 并不听劝的江宜张口就咬。 宋卿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子:我说的是想吃饭,唔 混蛋......不许再咬这里了! 信纸随着二人的动作飘落到地板上,宋雪意的笔迹娟秀工整,与当年校刊上的文学社社长的亲笔毫无差别。 【卿卿,你要明白,这世界上的爱意有很多种,学会表达爱是最重要的,江宜是个很好的小孩,妈妈很喜欢她,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要和女孩子共度一生,那就选择江宜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比你们彼此更了解对方的人了。 妈妈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也不想你再经历一次十八岁那年的伤痛,是不是从那个时候你的身体就已经坏掉了呢? 抱歉,是妈妈愚钝,才让我们卿卿独自一人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妈妈这一生的三个角色全都扮演的很失败,不是好女儿不是好母亲,也不是一个好爱人。 在二十岁那年,我初见她的笑颜,我恍然明白,文人笔下那烂漫的春、和熙的风、温柔的月,全都是来自于爱人的眼睛。 那年月色下,女孩捧着手里的诗集与我倾吐真心,诗集作者是她,笔名却叫雪意压枝,她说我们连名字听起来都是这样般配,未来得去有雪的故乡生活,写一辈子的浪漫诗歌,做一辈子的闲云野鹤。 只可惜,誓言永不改,人心实难测,我被那晚的月色困住,也被那束月光杀死。 第250章 写下这封信时我抛弃了所有的身份,我不再是母亲也不是女儿也不是爱人,只是普通又特别的宋雪意。 所以卿卿啊,去爱吧,爱是武将的刀,是文人的墨,亦是治愈余生的唯一良药。 我现在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在这一刻我的二十六岁人生终于开始了。 我会为你们祈福,在见不到的时间里,我会是天上的月亮,是夜晚的风,也是与你擦肩而过的行人。 这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母亲的身份同你讲。 宋卿你是你自己。 请不要被宋雪意女儿的身份困住,也不要被江宜爱人的身份给禁锢,更不要将自己的人生价值的实现依托到旁人的身上,这个道理宋雪意花了一生才懂,希望宋卿不要重蹈覆辙。 请抛弃所有身份,角色,去过你想要的人生吧。 言不尽思,顺颂时祺。】 第94章 在宋卿出院以后的第一个周末, 江宜特意给实验室放了两天假,打算留在家里陪宋卿做小蛋糕。 自从回家以后,宋卿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她辛苦云九纾奔波,不让她再来为自己送饭了。 于是云九纾从线下陪吃饭变成了线上云陪伴。 暑假才刚刚开始, 新高一的课程任务并不重,宋卿把教案全做完后就没事儿干了,书架上的书也基本上全看完了。 住在对门的许意刚放假就被她妈妈接走过暑假去了, 在知道宋卿生病以后还打来电话问需不需要她回来照顾。 还好电话是直接打到宋卿手机上的,如果让江宜知道了恐怕又得碎碎念吃好久的醋了。 少了过来吃饭的许意, 宋卿每天的饭就只做两个人的量, 可发挥的范围有限, 就连做饭都变得兴致缺缺。 直到一次江宜主动发来一个短视频,和宋卿说自己下班想吃小蛋糕。 宋卿成功就找到了自己的新爱好。 做蛋糕是个很好消磨时间的活动,反正江宜实验室人也多,可以做的量大,宋卿就每天都变着花样做不同口味的甜品让江宜带去上班。 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薛静鸢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半个月内吃胖了三斤, 实验室的人为这口小蛋糕恨不得把宋卿夸上天。 今天是提拉米苏和栗栗舒芙蕾,饮品有芋泥波波牛乳, 青瓜柠檬茶,还有黑糖布丁。江宜将巨大一包恒温盒放在桌上,对眼巴巴望过来的人说:我怎么觉得我像外卖小姐? 宋卿细致入微, 实验室八个人的口味喜好和甜度忌口她全都记下了。 偶尔会根据个人口味去做八款不同的小蛋糕,为每个人量身定做, 这种重视程度让江宜很是吃醋。 这份用心至极的下午茶让小伙伴们干劲满满,实验室的进度推动的非常快, 而在江宜的紧盯下宋卿的身体状态也越来越好,恶化状态被控制住,目前正在往ii级降。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薛静鸢笑着拆开自己的那一份:你是掌管我们甜品的神。 不,她的妻子才是。佩妮吃掉一口小蛋糕,满意地闭上眼睛轻叹:dawn,我感觉我要爱上你的妻子了。 佩妮是俄罗斯人,从小在美国上学,已经被奇怪食物折磨习惯了的胃在最初听见江宜抱怨饭难吃时并不能理解。 直到跟江宜彻底熟悉后的某一天,佩妮跟着江宜吃了一顿饭,那晚佩妮第一次觉得吃饭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用江宜的话来形容,那是佩妮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食物。 自那以后,江宜每次煮饭佩妮都会来蹭饭,二人的关系硬生生靠着佩妮蹭饭从学姐学妹变成了挚友。 这次宋卿的小甜品更是将佩妮彻底收买征服,每天打了鸡血似的工作,就为了这口小蛋糕。 江宜一个眼刀甩过去,冷着脸无情收走了佩妮的栗栗舒芙蕾。 我要告状!我要和你的妻子告状!佩妮不满地抗议道:我要加入你们的生活! 薛静鸢看着江宜彻底冷掉的表情,偷笑着拉了把还在抗议的佩妮:你快别说了,小心她把你送回国。 佩妮不以为意,还在为江宜抢走她的蛋糕而抗议着:那我就把她的妻子偷走,变成我的妻子! 明天周末所有人都休息。江宜的语气稍停,眼睛眯起:佩妮除外。 忍不住的薛静鸢放声大笑起来,端着自己的蛋糕躲在一旁静静看着一场大战的开幕。 这段时间的研究进度推得很顺利,实验室的气氛也一改往日的凝重。 不知不觉间六月也已经接近尾声,江城全面进入四十度的盛夏。 和江宜抗议了好一阵的佩妮终于拿回了自己的蛋糕,哼哼了两声不肯搭理江宜。 鸢姐,这是你的青瓜柠檬茶。江宜将饮品给薛静鸢递过去,想到什么似的问:鸢姐,你是怎么想到这招的? 第251章 自从开始琢磨小甜品以后,宋卿每天都变得无比开心,脸颊肉眼可见的又圆了回去。 最初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就是薛静鸢。 经验之谈而已。薛静鸢垂下眼,继续吃着手里的蛋糕。 刚刚还觉得甜蜜的蛋糕却变得有些泛苦,薛静鸢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当年刚出事时,晴好的母亲受到巨大的打击,一病不起差点追着晴好去了。 父母早已经双亡了的薛静鸢就将那位孤独的老人接回了家,当成自己的母亲一般对待。 自那以后薛静鸢对待工作更加拼命,被带回家的老人不爱看电视也不会智能电子设备,每天就盼着薛静鸢下班,人困在家里久了,就连磁场都变弱了。 薛静鸢没有办法,只能去求助心理医生的朋友。 当初朋友只说了一句话:忙起来就不会难过了,让她过得有盼头。 这一句点拨让薛静鸢醍醐灌顶,从那以后每次下班薛静鸢都会买菜回家。 重新找到爱好的老人变得忙碌,薛静鸢也再没吃过外面的饭菜。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薛静鸢肯将自己的饭分一半给江宜的原因。 她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眉眼间的那股少女感,偶尔的笑意都是那么鲜活。 江宜察觉到薛静鸢的情绪低落,很礼貌的没有再继续追问。 对于薛静鸢不愿提及的过去,江宜在心里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只是江宜并不爱打探别人的秘密,所以薛静鸢一次没说过,江宜也一次没问过。 吃过下午茶,实验室的氛围又恢复到了工作的状态。 薛静鸢性格沉稳内敛,在不带学生时,脾性都无比温和。 而团队里除了薛静鸢外,其余的人都是江宜的校友,有学妹也有学姐彼此已经共事多年。 彼此间都已经非常熟悉了。 不知不觉间这支紧急回国的小团队已经共事了一个多月,相处的非常融洽和友善。 一直忙到天黑,江宜又是最后一个走。 到家时,宋卿正好做完最后一道菜。 听见开门声,宋卿抬起眼,二人相视一笑 欢迎江大医生回家~ 姐姐今天有没有想我? 想哦,崽崽有没有想我? 当然想哦!哇,好多菜呀。 快去洗手,今晚的菜全是你爱吃的,我还有炖汤哦~ 好耶,姐姐吃完还能饿吗?我明天休息诶。 看你表现,如果你再乱咬,就一个月不许饿! 啊又一个月,少点嘛姐姐...... 偌大的江城,天已经全黑透了,天上的繁星与人间的灯火相辉映。 宋卿和江宜的小家汇集成其中一盏。 ...... ...... 难得不用早起的休息日,昨晚已经吃饱喝足的江宜看着怀中睡着的人,越看越喜欢。 情难自禁地又轻吻了起来。 被细细密密的吻弄醒的宋卿眯着眼睛直哼哼,摇着脑袋连声拒绝。 刚睡醒的声音软软的,红扑扑的脸颊和水盈盈的眼,勾得江宜心痒痒。 被强制开机的宋卿还没起床就又累了。 心满意足的江宜伺候着给人洗完了澡后就屁颠屁颠去做早饭,活像一只萨摩耶。 被从床上挖起来的宋卿软在椅子上揉着腰,恨恨道:今天你自己做!我是不会帮你的。 宋卿本来昨晚许诺了给江宜做彩虹千层,但现在连把江宜削成一层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好好。江宜乖乖点头,连声应好:姐姐指导我来做! 今天的早餐是江宜做的,从鸡蛋到吐司全都被切成花哨的爱心形状。 宋卿每咬一口都非常用力,被咬的仿佛不是三明治而是江宜。 只要江宜在家,宋卿就什么都不用做。 或者说,江宜什么都不许宋卿做。 就连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给窗边的绿植浇水这种事情江宜都要抢着干。 心安理得当废人的宋卿享受着江宜的服务,每次在江宜看过来时,就鼓着掌夸一句好棒。 然后小狗江宜就会更卖力的干活。 等把家里卫生收拾干净以后,二人转战进了厨房。 宋卿真的就坐在一旁,指挥着江宜揉面,打发奶油,处理配料。 芒果不够了。江宜叠到第三层的时候,抬起眼看宋卿。 她刚刚处理面粉时不小心沾了一些在脸颊上,看上去很是可爱。 宋卿忍不住笑起来。 姐姐笑什么?江宜话里问着,唇却随着宋卿的笑意勾起。 那怎么办呢?宋卿佯装为难,手伸进是睡裙口袋里掏东西:那我给崽崽变一个出来? 第252章 江宜信以为真,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宋卿,表情里满是期待。 看着认真的江宜,宋卿掏啊掏,最后手攥成拳慢慢伸出去:看好了,变 白皙的掌心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宋卿的大拇指和食指交叠,变成了一颗心。 这是昨天姚佳瑶半夜转发过来的土味短视频,等宋卿比完这个心以后只觉得懊恼。 这也太蠢了吧 可是江宜满脸欣喜地蹲下来,抬手盖住宋卿还尴尬比着心的两根指尖。 用一个抓的动作,把心给摘走。 好!我已经收到了。江宜小心翼翼地把手揣进口袋,一脸认真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宋卿没想到江宜会这么认真回应,忍不住被她逗笑。 姐姐乖哦。江宜抬手捏了把宋卿的脸,柔声道:我下楼去买。 宋卿诶了声:叫外卖吧。 就去楼下水果店,很快的。江宜解开围裙,弯腰亲了口宋卿:派送太慢了,待会儿芒果该不新鲜了。 想到配送速度,宋卿点了点头没再拒绝:那你快点回来哦。 不知道为什么,在江宜关上门的那一刻,宋卿的右眼皮跳了下。 第95章 宋卿家楼下非常具有生活气息, 因为临近学校,所以周边很多人来摆摊。 尤其是到了傍晚时分,火红的霞光满天, 将世界染成橙红色。 楼下沿街一片都是售卖的商贩,有卖吃食的也有卖花和水果的。 走出小区外就有一家水果店。 独自在国外生活多年的江宜积攒了很多生活经验, 她利索地挑好了新鲜的大芒果,交给老板称重。 她打量着店里的水果,思索着要不要再带些东西回去时, 忽然视线被吸引了。 老板,你这个花在哪里买的?从进店后江宜就闻见了一股子淡雅清香的栀花香气, 她的视线落在了老板招财猫后的花瓶上。 花瓶里插着一大把的栀子花, 有开了一半的花苞也有已经开败有些泛黄的, 更多的是开得正盛的。 这个季节的栀子花开得正正好,未绽放的花苞和盛开到极致的花放在一起,摆在房间里一周都是香的。 即将绽放的花苞也不要特意去打理,给点水就能开。 如果买回去的话姐姐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宋卿爱花,所有的花里又最爱栀子。 清新淡雅的洁白花朵和宋卿很是相配。 地铁站呐,那边老多人卖了, 在那个进站口就能看见了。老板将打完称的芒果递过去,随口问:姑娘也喜欢栀子花? 每次一到夏天, 江城路边就会出现许多挑着筐子卖栀子花的阿婆。 新鲜的花朵被扎成一捧一捧的,洒上些水,看上去非常惹人爱。 嗯, 我爱人很喜欢。江宜接过芒果,和老板道了声谢, 没有回家而是转头往地铁站走去。 回来这么久,江宜还没有坐过地铁, 在江城医院时是莫淮水顺路,下班偶尔等宋卿来接。 不过现在有自己的实验室了,江宜就将驾照给转回了国内,自己开车去。 宋卿家距离地铁站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江宜提着芒果步行过去。 刚一进去地铁里的冷气就扑了过来,被晒后的肌肤感受到凉意,江宜有些舒服地轻叹了声。 果然如老板说的那样,走几步就看见了卖花的阿婆。 看着一整个小竹筐的栀子花,被扎成一捧一捧的,四周的空气中都是清幽的香气。 这个怎么卖啊?江宜蹲下去,看着眼前的花捧,斟酌着不知道怎么挑。 五块一把,十块三把,要不要带一捧回家,香得很。阿婆看着蹲下来的人,已经下意识转头去拿塑料袋了。 生活方面的知识江宜非常丰富,但买花却非常少,过去十年里她几乎没有给自己买过花。 那就......江宜看着阿婆满满当当的一筐花,沉吟片刻道:都要了吧。 好...啊?你说么斯?阿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小袋子一顿,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宜:姑娘伢,你莫鬼款咧1。 阿婆说的纯正老方言,江宜依稀分辨出来意思,摇头道:不会的,我都要。 说完她扫了二维码,等着阿婆算钱。 看人是认真的,阿婆也不含糊,点点头就开始给江宜挑花。 咧都是我自家屋种滴,看这一捧蛮扎实,插花瓶里蛮香2。整整一筐子装了满满十袋花,阿婆把袋子递给江宜,非常阔气地说:多送你两捧,一起五百。 江宜点了点头,扫了钱过去,谢谢您。 收款到账了的阿婆提前收工了,心情好得不得了,看着眼前漂漂亮亮正在纠结怎么提起来的江宜,是越看越喜欢:勒个姑娘伢长得好灵醒,我蛮欢喜,你结婚冒?3 第253章 江宜的长相是偏浓颜系的骨相皮相美人,不仅不亲和温柔,在冷脸的状态下甚至非常有压迫感和攻击性。 只是和宋卿呆在一起,江宜总是爱穿宋卿的衣服。 宋卿的衣服色系大都很清新淡雅,今天江宜这一身就是宋卿的衣服。 浅紫香芋色的小碎花睡裙搭配同色系的防晒服,齐腰长发被发圈松松束随意侧放在一边。 甜甜的浅色睡裙和慵懒的发型柔和了江宜眉眼间的攻击性,在地铁的光下看上去清新又漂亮。 想起自己那还没结婚的孙子,阿婆在心里琢磨着。 结婚了。江宜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环闪闪发光。 戒指好新,看上去似乎是才结婚不久,阿婆非常遗憾地叹了声,替自己那还没被推销出去的孙子惋惜。 您早些回去吧。江宜把装芒果大袋子拆开,小心翼翼地把花放进去装好。 怕压着花也不敢合起来,所以抬手把花抱在怀里。 江城的太阳非常毒辣,尤其是中午时分,隔着鞋底踩在柏油路上都觉得烫。 出门前江宜在宋卿的叮嘱下喷了防晒穿了防晒衣还戴了遮阳帽,刚出地铁站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江宜忍不住皱眉。 但一想到宋卿看见花时的开心表情,江宜就加快了步子。 正当她走到小区楼下时,突然一辆车直直别了过来。 意图非常明显,就是为了拦江宜。 被迫在太阳底下停步的江宜皱着眉,表情很是不耐。 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车窗慢慢降下来,浮现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车内的冷气随着开窗的瞬间跑出来,夹杂着些许古龙水的味道,这股味道让江宜眉眼间的厌恶更甚。 江宜。 车里的男人慢慢转过脸,盯着眼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江钟国的眼神复杂,落在江宜的身上:你拼命反抗我和你的母亲,就为了过这种生活吗? 像蝼蚁一样的普通人,一辈子住在拥挤的鸽子楼里,当没出息的废物? 他的话说得十分尖酸,句句都带着刺和贬低。 江宜沉眸看着江钟国,一字一顿道:众人把你捧多了,你该不会也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能决定一切的神吧? 呵。江宜不屑一笑,冷冷道:神经。 她的话音刚落,江钟国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表情冷得可怕。 你大可以动我。 尽管手里攥着栀子花和芒果,但江宜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冷着的表情看上去很凶,眉眼间满是狠戾。 如果你有信心打赢国际官司的话。 江宜的声音很冷,她冷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明明已经年近八十,可江钟国不论是外貌还是精气神都保养的十分好,他天生一张笑脸,眉眼间满是慈祥。 可就是这样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却是个佛口蛇心的恶魔。 江宜,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江钟国抚了抚大拇指上的扳指,视线落在江宜手里的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月的大选迫在眉睫,江钟国还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自从宜程颂回京后,江钟国身边突然多了非常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上次在江边绑江宜的事情就处理的不干净,居然还留了把柄在那个老板手上。 虽然江枝信誓旦旦地说肯定能解决,但江钟国还是有些担忧。 大选迫在眉睫,如果这个时候出事被停职调查的话,那么自己过去五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听话。江钟国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 长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几乎是结合了江枝和宜程君的所有优质基因,甚至在眉眼间隐隐约约能看见几分自己的狠戾。 天生的美人胚子,多么好的联姻棋子啊。 可惜,并没有半分江枝的乖顺和听话。 江钟国看着江宜没什么变化的表情,继续哄诱: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只要你答应我和我回京城。 听着他这声条件,江宜只觉得可笑。 钱权地位,她江宜缺么? 正当两个人对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呵:诶!你在搞莫斯? 这声声音来的突然,江钟国皱着眉瞥过去,发现来的是个市井妇人,一手提着个空竹筐一手还举着手机似乎在拍摄。 粗鲁又蠢笨的下等人。 江钟国厌恶地皱起眉,将车窗给摇了上去,吩咐着司机开车。 这声叫喊有些熟悉,江宜转过头看回去,发现是刚刚卖花的阿婆。 等阿婆快步跑过来时,江钟国已经开车走了。 他是不是欺负你?阿婆举着手机:这块没监控,但是我全拍了! 第254章 阿婆的小区也在附近,江宜买光了她的花以后她就准备去打麻将,刚从地铁站出来就看见江宜站在烈日底下。 远远瞧上去,车是直直横在江宜面前的,光天化日居然有人敢拦路。 阿婆情绪激动将自己拍的东西播给江宜看,视频里那辆嚣张的车直接横在了江宜面前,这个角度正正好拍下了江钟国的脸。 想到什么似的,江宜抬头看向四周,果然没发现监控摄像头。 怪不得江钟国敢降下车窗。 江宜看着反复按播放键的人,轻声道:婆婆,您能把这个视频传给我吗? 可以!阿婆把视频选中:你拿去报警,如果需要人证我可以给你帮忙! 看着阿婆一脸正义的表情,江宜点了点头,轻声笑着应好。 等阿婆再三确认江宜没受伤害以后才肯离开。 本来五分钟就可以搞定的事情,江宜硬生生被耽误了小半个小时。 姐姐我回来啦!江宜推开门欢快地叫了声。 可是宋卿并没有来迎接,而是正盯着客厅书架最上层发着呆,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姐姐?江宜看着宋卿站的位置,眼神里有片刻慌张但很快压了下去:你站那干嘛呢? 听见动静的宋卿终于慢吞吞地转过身,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只是在想书架得清理了。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红光,宋卿宁愿是自己的错觉。 从江宜出去后,宋卿的右眼跳了跳,她以为是自己用眼过度,准备去药箱里找眼药水。 可是就在走到书架旁,宋卿被那刹那间的光影给吸引到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微型摄像头的红色呼吸灯。 她不敢相信江宜会在家里放这种东西,更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自己怀疑的那样,她该怎么面对江宜。 书架太高了,光是从最上层发出来的,宋卿还没来得及找梯子去看,江宜就回来了。 将心底的所有猜测全部按下,宋卿终于整理好了情绪才肯朝江宜走过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宋卿抬起眼,看着江宜手里的东西,有片刻微愣。 surprise!江宜将手里的栀子花举起来,冲宋卿笑:姐姐喜不喜欢? 满满一大袋栀子花,看得宋卿眼睛都直了。 这个季节是栀子花季,只是外面实在是太热了。 江宜虽然没再继续禁止宋卿出门,可那四十度高温足以让宋卿望而却步。 现在随着江宜开袋的瞬间,栀子花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 姐姐去摘出来吧,这样家里都是香香的。江宜把袋子递给宋卿,将芒果从口袋里掏出来。 提着一大袋子花的宋卿欢快地进了浴室,开始分花。 等了许久,见宋卿没有出来的动静,江宜才转身朝着书柜走去。 她站在宋卿刚刚站过的地方抬头看,什么都没看见。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江宜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转身上了阳台。 电话接通以后,江宜轻轻唤了声:姑姑,他果然找过来了。 宜程颂很短促地笑了声,语气里有些兴奋:看来联系不到江枝,他着急了。 距离江枝车祸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热搜早就被处理了,而江枝也再也没在人前露过面。 听到江枝的名字,江宜的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她攥了攥手机,没有接话。 不过宝宝,你最近要多注意一些。宜程颂轻轻把玩着手里的杯盏,语气随意:江城上了个新市长,江钟国亲自送来的,你的实验室和项目可能会受到一些针对。 针对。江宜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越是临近大选,他就会越着急,越是着急,那就越是容易出错。 我的团队随时准备着,只等他针对。 第96章 等挂掉了电话, 江宜转过身才发现,宋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里走出来了,正站在江宜身后看着她。 已经处理完了栀子花的宋卿手里还攥着一朵, 站在江宜身后似乎是有话想讲。 纯白的睡裙和墨黑的发,周身还残留着栀子花的香气。 此刻的宋卿宛如一朵栀子花精。 姐姐?江宜将手机收进口袋, 有些意外:这么快就都处理完了吗? 诚如阿婆所言,花很多,散开来的一捧就够插满一个花瓶, 而江宜直接买了一筐。 宋卿插满了家里所有的花瓶,可浴缸里还漂浮着满满一层没处放置的栀子花。 浴室直接被花海淹没, 把这种季节性的花朵铺满一整个浴缸, 多少有些奢靡。 对。宋卿冲江宜勾了勾手指, 示意她弯腰。 不明所以的江宜乖乖照做,在弯下腰的时候,宋卿抬起手将攥着的那朵花轻轻插在了江宜的鬓边。 第255章 江宜生得白净,眉眼间的清冷感被这朵纯白栀子衬得更甚,若是此时眉间来点朱砂,可以直接代入那修无情道的神仙脸。 看着琥珀色的瞳孔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宋卿满意地拍了拍江宜的脸:真漂亮。 这朵花是宋卿在满浴缸里找到的最漂亮的一朵。 细长的枝干嫩绿的叶,初绽的花没有开到颓靡的那种败兴, 也没有含苞初绽放的羞怯扭捏。 刚刚盛放,足够鲜活,人随花好, 花与人宜。 这朵最完美的花除了用来配江宜,宋卿再想不到第二个更适合的容器载体。 淡雅的栀花香气顺着耳际发丝飘进鼻腔, 江宜上前一步环住宋卿的腰,低低唤了声:姐姐。 崽崽。宋卿也环抱住江宜的腰, 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红光,宋卿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她宁愿那是自己的错觉。 可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除了那一秒的诡异光点外,宋卿定睛看了很久没看见过第二次闪烁。 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出声,渴望一个理想中的答案。 可是...... 姐姐怎么知道?江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就像是宋卿不问她也准备说出来。 那个光点重新在脑海里浮现,宋卿抿了抿唇淡声道:那你现在坦白,我或许可以原谅你。 原谅你是关心则乱,原谅你只是因为太爱我,而不是想限制我。 啊?这句原谅似乎是江宜没想到的,她沉吟片刻哦了声:好像确实需要姐姐原谅,毕竟计划有些疯狂。 疯狂? 难道不只有监控? 等等,计划? 宋卿一脸茫然地看着江宜,眼神变得复杂,难道家里不止一个摄像头吗? 什么计划?宋卿的声音有些冷,她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抿了抿唇控制着情绪。 是我和姑姑商议的,让江钟国落马的大计划。江宜丝毫没有意识到宋卿此刻的担忧和自己讲出来的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江宜只以为是刚刚和宜程颂打电话被宋卿听见了,于是非常坦白的全都交代了。 这个计划的萌芽期是宜程颂给江宜的实验室批办手续,宜程颂无意中提及过一嘴如果等换届结束再办理或许会更好弄一些。 能给的资源会更充沛些。 毕竟宜程颂今年刚杀回京城,除了满身勋章荣耀和一批过命的战友外,在京城内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攀。 但江宜并不需要这些外力的支援,她手底下的人员够用,资金链也强大,只需要拿到医疗承办的手续把研究变得合法化就行。 可是宜程颂并不这样想,作为缺席江宜人生二十二年的迟到者,宜程颂和云九纾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江宜好,不让人受半点委屈。 批完手续,宜程颂随口提了句:陈川进去了。 陈川,提到这个名字时江宜还恍惚了下,随即将人对上号。 当初江宜被造谣的事件她自己都没有怎么处理,莫淮水不愧是8g冲浪的吃瓜高手,公关洗白那一套玩儿的相当厉害。 她先是以同事的身份爆料,直指陈川因技术不佳导致病人陷入危险,江宜帮忙救场多次却还要被泼脏水。 有了莫淮水的第一句开始,越来越多的同事也开始出来辅证,有晒出江宜收到的手工锦旗,有江宜手术时候的偷拍视频。 视频里江宜穿着无菌服,即使五官被帽子口罩遮挡,但仅仅凭借那双漏出来的眼睛就吸引到了不少颜粉。 智商高,学历硬,漂亮的长相犹如锦上添花,那短短几秒手术中的视频让江宜的名字几次登顶热搜。 从某些方面来讲,江宜的确是天生的焦点。 高中时期就有暗恋她的女生偷偷把她照片发到网络上,结果一炮而红。 江宜这样的人生来就该在光里。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已经完美结束了,谁承想后面还有被江宜救回来的程序员出面,他的父亲对着镜头掉泪,先是对江宜送上最诚挚的感谢,然后又说了自己在宋卿的帮助下就诊验伤的事情,成功又为江宜本就高的人气添了把火。 借着江宜这个事件,那位父亲还讨要到了被拖欠的工资。 有莫淮水打响第一枪,顶不住压力的陈川在当天下午就发布了道歉函,光速滑跪。 后面的惩处江宜以为只是罚款什么的,结果宜程颂却说他进去了。 江宜的律师申请的是国际法庭,以造谣诬陷,损害江宜名誉的罪名让陈川判了三年。 也是这件事,让江宜心里有了个念头。 她捏着批办下来的文件,抬起眼问宜程颂:姑姑,你想让江钟国死吗? 以宜家人对江钟国的恨,宜程颂的答案只有一个。 江宜勾了勾唇,沉吟片刻道:那我有一个计划,可能需要姑姑配合。 第256章 从知道敌人的那一刻起,江宜就一直在心里谋划着报复。 以江钟国的罪行,让他死都不为过,可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能用合法的行为让人受到处罚。 杀人不如诛心,与其折磨□□,不如凌迟他的心。 摧毁他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一辈子成空。 崽崽。宋卿听完了江宜和宜程颂的计划,有些震撼:如果你没有当医生,你肯定是个很厉害的政|治家。 或者说,不论江宜从事什么行业,凭借她的智商,都能轻易做到顶端。 姐姐会觉得我可怕吗?江宜抬手挽了挽宋卿的发,看着亮晶晶的眼,忍不住想吻上去。 宋卿的眼睛永远都是亮盈盈的,像一汪澄澈见底的湖,又像高山之巅的新雪般纯粹。 怎么会。一想到江宜所经历的,宋卿就恨得咬牙:他这种人就该得到这样的报应。 亲眼看着自己苦苦维护的东西坍塌。 我什么都不会瞒着姐姐的。江宜低头吻了吻宋卿的眼睛,轻声呢喃: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的。 她的声音轻柔,吻顺着眼睫滑下去。 夹在耳畔的那一抹浅浅的栀花香随着吻的落下而变得深刻,将宋卿的理智也击得七零八落。 午后阳光正好,厨房做到一半的蛋糕还留在餐板上。 缠吻的两个人跌撞着进浴室。 盛开到极致的花开出别样的香气,最终那堆没处插的花有了新的归属,在爱欲中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直到周末过去,宋卿也没吃上江宜亲手做的蛋糕。 ..... ..... 找到新爱好的宋卿每天都过得很有盼头,原本觉得漫长的暑假也在不知不觉中接近了尾声。 江宜的实验室不仅仅开始接手术,而且还单独开辟了一道公益医疗的通道。 不仅免费为人看诊,更是为特别困难的家庭提供免费手术的名额。 一时间江宜的名字隔三差五登顶热搜,成功跻身为网络红人,坐拥一大批颜粉和实力粉。 九月开学第一天,宋卿激动地一晚上没睡好觉。 窝在江宜怀里一直讲话,白天连续做了两台手术的江宜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憋了整整三个月的宋卿沉浸欣喜中,像个兴奋的小鸟叽叽喳喳。 实在是受不了了的江宜低头封住她的唇,低声警告道:姐姐如果不累的话,我们来做点累的事情怎么样? 一句话,宋卿瞬间闭眼乖乖躺在江宜怀里假装是个玩偶。 乖,快睡。江宜闭着眼抬手轻轻抚着宋卿的脸颊:以后我按照你下班的时间下班,接你的路上就可以给我讲每天发生的开心事啦。 好耶。宋卿抬起头吻了吻江宜的下巴,轻声道:崽崽真好,宋卿全世界最喜欢江宜,最爱江宜,好爱好爱江宜~ 即使没睁眼睛,江宜仍旧感受到了宋卿炙热的视线,抬手拍了拍道:不许再这样看我,不然...... 晚安! 宋卿立马闭嘴,拉起空调被把自己埋进去。 感受到她动作的江宜忍不住轻笑,抬手将藏在被子里的人捞出来:乖啦。 晚安呐,江宜最喜欢最爱的卿卿。 第97章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 宋卿在闹钟响起前五分钟睁开了眼睛。 江宜还在睡着,纤长的眼睫垂下来,投射出羽扇似的影, 像是等待候鸟归栖的林。 睡醒了的宋卿慢慢侧躺过去,静静地看着江宜的睡颜。 此刻还不到七点, 外面的天已经全亮了,刺眼的光被窗帘遮挡,只有零星光影顺着缝隙溢进来。 安静的氛围, 爱人就睡在身侧,宋卿被强烈的幸福感包围。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可惜并不能, 江宜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像是振翅预飞的蝶, 颤动几下后,睁开了眼睛。 蝶飞走了,江宜醒了。 姐姐?江宜微睁着眼,声音沙哑: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江宜眠浅,宋卿视线里的爱意又太强烈了,早在宋卿侧身过来的时候江宜就已经醒了。 她假装还睡着, 以为宋卿会和自己讲什么悄悄话。 可是宋卿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如果眼神会讲话,那江宜早已经被宋卿的爱意给震聋了吧。 我想吃你做的三明治!见人醒了,宋卿猛地向前, 趁着江宜尚未清醒时在江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随后一骨碌爬起来,活像只偷到鱼干的小猫, 一双笑眼盈盈,可爱又活泼。 明明是去工作, 却像是准备去游乐园的小孩,眉眼间满是期待。 江宜轻揉头发半坐起来,看着欢快的人,有些失笑。 已经跑进浴室的宋卿并没有看见江宜这一抹笑意。 第257章 其实宋卿对自己工作并没有特别的热爱,教书育人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一种责任罢了。 只是这么多年宋卿早已经习惯了用高压的工作和事情去挑战身体的极限。 繁琐复杂的工作侵占生活,将所有精力全部压榨殆尽后瘫倒在床上的那一刻,体会到灵魂出窍的感觉。 麻木不仁的肉身软在床上,灵魂漂浮出三界之外。 就像是一架被用坏等不到维修的机器,静静地等待着被报废。 只有这样就不会再去想念了。 在荒漠等待一场雨的到来,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 可就是这样可笑的执念,撑着宋卿活了十年。 等宋卿化完淡妆收拾好了走出浴室时,江宜已经在清洗豆浆机了。 十分钟的时间完全足够江宜准备完早餐,她做事情和她做手术一样干净又利索。 江宜今天没有排手术,所以穿了自己的衣服。 棉麻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线条。 第四颗纽扣像神圣的禁卫军,守护着纽扣以下的月地云阶。 低饱和的亚麻色调将江宜衬得更白,袖口挽到臂弯,黑色的表带和雪白的肌肤又是一场视觉碰撞。 她单手提着豆浆机冲水,因为用着力手背上的淡淡青色血管格外明显,看上去像隐在浮云下的黛色山脉,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生命。 宋卿的脚步不自觉停顿了下来,她站在江宜身后没有打扰眼前的美好。 衣摆随着提起豆浆机的动作晃动,清洗完毕的江宜转过身,在看见宋卿的瞬间,眉眼间的冰霜退却,化作春水初生,潺潺朝着宋卿涌来。 据说人在感受到极致的幸福时和濒死前的感受是一样的。 站在原地的宋卿只觉得身后被人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跌进那汪初生春水里,溺死了。 姐姐收拾完啦!江宜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冲宋卿笑:快过来吃饭吧,今天的蛋是全熟的。 宋卿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江宜的手上,江宜生得好,不止有五官和身材,就连这双手都是极品。 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甲床修剪的圆润干净,能轻松征服所有手控。 要是被你的粉丝知道这么贵的手天天给我煎鸡蛋,肯定要气死了。宋卿抬脚朝着江宜走去,抬手环住了江宜的脖颈踮脚吻了吻:谢谢你哦,我的田螺姑娘。 江宜这段时间在网络上的名气越来越响,甚至有人为她而来江城,花重金只为在她的实验室挂上一票面诊号。 前来的人有偷拍的,可惜只能发到两张倩影,唯一一张正脸也都是戴着口罩和眼镜的。 遥遥一眼望过来,看向镜头的眼神疏离又清冷,勾得不少女孩子叫她老婆。 名利是双刃剑,江宜在迅速积攒关注的时候也吸引到了不少眼红嘴酸的人攻击她。 只可惜江宜的专业过硬,又做的是免费公益慈善,这种酸鬼的声音刚冒尖就被压下去了。 一时间,江宜变成了形容词,用来夸奖聪明厉害的大女孩博主,例如美妆界的江宜,健身界的江宜之类的。 世人酸江宜的流量等着看江宜跌落的笑话。 世人爱造神,更爱看神跌落又变成凡人。 唯有宋卿知道这场名气是积压的霜雪,等待着最后一片雪花落下,然后彻底崩塌。 粉丝和名气都是那个江宜的。她快速地轻吻了下宋卿,将宋卿的唇彩沾过来几分:可我只是宋卿一个人的江宜。 宋卿的江宜。 听起来非常私人,极其带有占有性,宋卿很爽。 也诚如宋卿所言,名气似乎都只积攒在江宜这个名字上,而对江宜本人却并没有什么影响。 似乎这场狂欢只是网友和江宜的一场幻梦。 在真实生活里,江宜每天上班下班,周末陪宋卿做蛋糕,逛公园,买花或者宅家打扫卫生。 是只属于宋卿一个人的江宜。 好呢。宋卿笑着应她:那我也是江宜一个人的宋卿。 碍于宋卿的妆,二人只是蜻蜓点水般吻了下,然后各自拿着东西下楼。 ....... ....... 江宜的驾照转到了国内,所以现在身份调换,由她每天送宋卿上班。 二人在校园门口分别,宋卿转身进校园。 自从病发以后江宜看宋卿就看的特别紧,即使是在实验室也坚持一日三餐回家陪宋卿吃饭,每周会保证有两天全天都陪着宋卿。 第258章 而现在这也是这三个月以来,宋卿第一次离开江宜这么久。 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主干道,突然有些想江宜了。 这是她第一次不用再抑制住自己的想念,也不用靠着大量的工作来麻木自己。 可以自由地看树上的花,看天上的云,看来往奔跑的学生。 看见一切有趣的事情都可以随时分享给江宜。 这种感觉就像口腔内缺失的那颗重要的牙齿被补回来了,虽然哪怕没有那颗牙也可以吃饭,但是唯有那颗牙存在时才会主动想吃饭。 主动让吃饭不再是痛苦的事情,也让想念不再是需要压制的情绪。 宋卿欢快地走回办公室,看着积压在桌上的试卷,熟悉的忙碌感又压过来了。 江城刚刚进行了一次学年考试,学生中又流传起了那个吓人的校训。 后二十名会被劝退。 坐回位置上的宋卿捏起眼前的成绩单,不出意料的又看见了林幼怡的名字。 稳稳卡在后二十位的位置上。 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宋卿轻叹了声,将成绩单压到最下面,然后开始批改试卷。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以及笔尖滑过试卷的声音。 等宋卿处理完一个班级的试卷后,正好是两节课下,她又看见了那个排名表。 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几乎全是江宜发过来的信息。 从最早的一句姐姐到办公室了吗开始一直延伸到在实验室发现了奇怪的虫子,中间还夹杂着佩妮抢她早餐,薛静鸢笑她望妻石,直到停留在那句委屈巴巴的 【dawn:姐姐为什么不理我】 工作时的宋卿并不看手机,她现在闲下来便开始挨个回复江宜的每一条信息。 即使都是些简单又平淡的小事情,但宋卿仍旧回复的很认真。 她才回了一半,江宜直接丢个视频电话过来。 隔着屏幕,江宜轻哼一声撒娇道:瞧瞧,谁来了,原来是我们大忙人宋老师啊~ 江宜戴着眼镜,白大褂随意敞着,两指间还夹着根笔转着。 她的姿势肆意又洒脱,说完酸话后假装着不在意,实则笔尖越转越快。 宋卿勾唇一笑,故意道:知道我忙就不要打给我,挂了。 啪嚓一声,笔被丢回桌上,江宜凑近镜头,压低声音凶凶念:宋卿。 念完名字的瞬间又像是斩了线的气球,轻飘飘地从天空落回地面,服软道:不许。 她像小狗似的轻哼,可惜没有尾巴轻摇,只能用额头抵住摄像头把自己藏起来。 看着眼前突然黑下去的画面,宋卿有些困惑:江宜? 哄我。画面还是黑的,委委屈屈的抗议从黑暗里传来:不然就不给你看。 宋卿被江宜这无赖的要求逗笑,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不到,就这样黏人。 好,对不起嘛~江~医~生~ 宋卿故意嗲着嗓子:全世界最厉害最厉害的江医生~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嘛。 求求你~满足我嘛~ 宋卿软下声音的时候卸掉了身上的所有端庄,又娇又软的调子跟小羽毛似的挠人。 电话那段突然断了下,像是紧急连入了耳机,宋卿有些微怔,接着耳机里就传出江宜的声音。 消失的黑色画面变成江宜的脸,她凑近镜头,压低声音道:宋卿,不要再讲了。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欠*吗? 第98章 江宜话音刚落, 宋卿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在床上江宜最爱讲混话,常常惹得宋卿面红耳赤,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快感。 可现在二人隔着屏幕, 明明还是青天白日甚至都不在身旁,江宜居然还能张口就来。 更让宋卿难以接受的是, 自己居然真的因为这句话有了反应,一种过电般的感受袭遍宋卿全身,她红着脸嗔了声:坏嘴, 我不要理你了。 说完她就将视频给挂断了,然后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 宋卿!你理智一点! 明明是奔三的人了, 怎么能被江宜一句话给惹脸红啊, 也太没出息了...... 脸上的红久久散不去, 宋卿干脆躺下去,脸颊贴上冰冷的桌面,心里的火才被压下去些许。 确实没出息,在江宜离开的这么多年里,宋卿再未对任何人有过心动的感觉。 填满生活的唯有望不尽的学业和工作,以及整夜整夜无法摆脱的梦魇。 第259章 手机在一旁震动着, 江宜还在弹信息。 宋卿的视线被震动声拉回来,落在压在手机下的成绩单上。 这是新高一进入高二的第一场考试, 也是本学年的开学大考。 林幼怡的名字稳稳排在最末圈,眼看着就要跌进倒数第十了。 看着这个名字就不可自抑地想起那晚天台上的晚霞,宋卿叹了声先给江宜回了消息说自己得去忙一下。 将成绩单抽出来, 宋卿看清了林幼怡全部的成绩,总和加起来比自己血压还低。 这样下去, 多半要被劝退了。 宋卿又叹了声,然后站起身往高二六班走去。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间, 整个教学楼都十分安静,在走过高二五班前都是好好的,这是脚步稍停在六班时,宋卿的视线锁定在一个低着头鬼鬼祟祟的女生身上。 宋卿是教导主任,拥有随时突击检查的权利,她从敞开的后门进去时,低头的女生仍旧没有察觉。 直到一个胆大包天的纸团直直砸过去,女生终于有了反应。 瞬间安静下去的教室,极具有压迫感的磁场在身后靠近。 宋卿看着眼前人打了个哆嗦,淡声道:自己把纸条举起来给大家看看。 熟悉的脸慢慢转了过来,林幼怡乖乖地把纸条举起来,被揉皱了的稿纸用各种颜色的笔加粗写着:危。 可惜,这个信号还没有发射成功就被拦截了。 宋卿走过去将纸条拿起来想查阅一下通风报信人的笔迹,却意外带起一张铅笔线稿,以及线稿下龙飞凤舞写着的署名 乱七八糟的大肥猪? 看着这语焉不详的几个大字,宋卿皱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被宋卿攥在指尖的稿纸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林幼怡叹了口气垂头道:是我碎掉的尊严。 这个冷笑话逗得大家想笑又不敢笑的,憋不住的人肩膀不停耸动着。 危机随着林幼怡被宋卿带走而结束,教室又恢复欢腾一片。 ...... ...... 坐吧,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宋卿随意一指,加快几步去将咕噜咕噜的热水壶给关掉。 宋卿喝不惯咖啡,为了提神便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嫩绿的春茶细芽在沸水的冲击下又活过来了,宋卿将分好的茶递出一杯,然后拿起手机给江宜发了个消息。 要是换做提前,宋卿肯定不会在工作时期碰手机,所以她常常失联,除了电话一般都找不到她。 等回完江宜,宋卿抬起头才发现今天的人似乎有些奇怪。 不同于往常进办公室后就大咧咧躺下的放肆,也没有真心意识到错误后的胆怯和小心。 林幼怡正以一种奇怪的视线盯着自己,这种眼神不像是十几岁小孩该有的。 给江宜发完信息,宋卿将手机扣过去淡声道:坐啊,今天怎么回事? 感受到林幼怡的视线,宋卿下意识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还戴着眼镜,刚刚改试卷时忘记了摘。 金丝镜框被摘下,宋卿抬手挽着头发,林幼怡还是以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像是有很多话想说,眼神里有惊喜有兴奋更多的是惊讶和几分泪意。 有一种在看明明已经死去却又突然还魂的故人的感觉。 卿姐,你最近还有在不开心吗?林幼怡看着宋卿的眼睛,像是有许多话堵在心口,却只能艰难地挤出一句寒暄: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宋卿被训得有些懵,她和林幼怡认识一年了,眼前的女孩永远都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 可是眼前的人为什么如此成熟稳重? 她们二人的相识是高一的那场晚霞,那时候的宋卿非常依赖药物,每天需要无数的浓茶和工作来维持表面的正常。 但事实上是宋卿从未睡过一次好觉,那天她接到了保卫科的人说怀疑有学生跳楼。 宋卿来不及反应就急匆匆地上去了。 漫天红霞中,宋卿看见了正在收画板的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林幼怡。 不知道为什么,宋卿在第一眼看见林幼怡时,就对她有种莫名的亲近熟悉感。 晚霞里正收着画板的女生身上有股子韧劲。 林幼怡总挽着丸子头,笑起来眼睛亮盈盈的,虽然成绩在班级里永远垫底,但她对待自己的画总是很认真。 她和小时候的宋卿很像,又不像。 因为林幼怡的青春里除了朋友就只剩下她自己和她的画,画板是她的全部。 而宋卿的青春里只有江宜。 回顾过去,宋卿能记起来的除了自己整夜整夜念书,只为排名牢牢跟着江宜的时光外,就是吃过晚饭后一个人偷偷爬上天台写日记。 望着晚霞发呆,在书角下写满少女心事。 明明是两段完全没有共同点的青春,可硬是靠着熟悉和亲近感,两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人与人的磁场真的很奇怪,熟悉以后二人总是在天台上看晚霞。 第260章 有时候彼此戴着耳机不讲话,宋卿望着晚霞发呆,林幼怡则是挥动画笔记录着那一刻。 第一次靠近是林幼怡主动过来摘了宋卿的耳机,并且递给了她纸巾,提示宋卿擦眼泪。 毫无察觉的宋卿接过纸巾,有些窘迫地道了谢。 我觉得你不开心。林幼怡沉吟片刻道: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试试看把我当成树洞倾诉呢? 机器长时间使用会报废,人老是憋着情绪就会生病。 身侧的女孩明明比宋卿小将近十岁,可讲出来的话却很有哲理。 收回思绪宋卿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找回我的开心了。 可是你的眼睛里还是有乌云。林幼怡的声音有些许哽咽,语气里满是难过:你少喝点浓茶。 困了就睡,别老硬撑着,也少发点脾气,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要是不舒服就请假去看,尤其是心脏方面,明天就去做个详细检查吧,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多注意身体啊。 林幼怡的声音弱下去,有些讲不出话了。 刚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宋卿有些困惑地抬起眼看向林幼怡。 她怎么知道自己病的? 许意告诉的吗? 宋卿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轻咳了声道:别扯我的事情,说说你的学习吧。 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林幼怡被这句话扯回了神,长叹一声瘫到沙发上。 刚刚还沉稳的气场在此刻粉碎,又变回没心没肺的模样。 宋卿有些失笑,摇了摇头。 ...... ...... 等把林幼怡好一顿训斥后,宋卿的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 人静下来时心思就会活跃,宋卿下意识又去拿手机,江宜的最新消息还停留在挂断的视频后面。 【dawn:干活了干活了,不然满脑子都是姐姐。】 距离消息发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宋卿回了个好哦,然后关掉了手机。 对待工作,江宜的认真程度并不比宋卿少,甚至说江宜才是工作狂魔。 只要到了工作时间,江宜就会瞬间进入工作状态,从傻笑的笨蛋小狗秒变成冷脸严肃的天才医师。 宋卿今天上午没有排课,余下的时间都用来改卷子。 等她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还是江宜的视频将她给拽回了神。 姐姐! 江宜的脸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弹出,宋卿忍不住笑:你今天好粘人哦,已经是第二通电话了呢。 不管。江宜哼哼两声,眼睛亮晶晶的:姐姐答应过我,只要我想你就可以随时打电话的。 宋卿没有反驳,只是笑着应:知道啦,我也很想崽崽呢。 终于体会到了君王不早朝的心态。江宜托着腮盯着屏幕,撒娇道:好想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什么都不做就待在一起。 没等宋卿接话,江宜那侧就传来一阵贱兮兮地模仿声。 声音很多也很杂,看样子是一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在嘲笑江宜。 她们叫我恋爱脑。江宜不理会那些声音,只是沉眸看着宋卿:可是我不觉得这是恋爱脑。 看着江宜严肃的表情,宋卿嗯了声,同样认真道:我也不觉得是恋爱脑,但是不过我们现在的状态确实非常,非常,非常像热恋期。 一段迟了十年才开始的,热恋期。 江宜被这句话戳中,撇了撇嘴哼唧道:我真的好想姐姐哦,下班还有那么久,再不被姐姐亲亲真的感觉自己随时要死掉了。 正当宋卿想叫她呸呸呸时,门外传来的一声轻快地欢呼。 我的卿卿宝宝~ 办公室门被推开,姚佳瑶提着外卖袋和保温食盒欢快地闯进宋卿的办公室: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宋卿戴着耳机,听见门开的瞬间望过去。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微张着的粉唇露出两颗白净的门牙轮廓。 隔着屏幕,江宜的心脏漏了一拍,忍不住抬手截图留存。 看着宋卿没有第一时间迎接自己,以及正半举着的手机和耳朵里的耳机,姚佳瑶就已经猜到了。 她故意发出很响亮的啧啧两声,背着手机喊道:江大医生,能不能想让你老婆先为她刚失恋的朋友治一治病啊? 你霸占你老婆这么多天,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啊?姚佳瑶叹了口气,难受道:三个月我分了十五次,快刷新吉尼斯记录了。 在姚佳瑶开口时,宋卿就断掉了耳机,开了扩音。 屏幕那段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接着,江宜冷冷的声音传来了:建议你别烦我老婆,现在打车来找我做个手术。 摘一摘那颗蠢透了的恋爱脑。 第99章 听着刚刚还撒娇的人这会子变冷, 宋卿就忍不住笑意。 第261章 江宜对人的态度从不隐瞒,喜欢与嫌弃都表现得明显。 虽然此刻是冷着声音,可表情里并没有嫌弃的神色。 姚佳瑶啧啧两声, 将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嫌弃道:怎么, 你自己黏老婆都可以,我黏着就是恋爱脑啦? 我和我老婆可不会一周分十次手。江宜的声音藏着笑意,奚落道:我也不会因为分手而去喝得伶仃大醉, 然后在les吧里点t。 江宜!!! 姚佳瑶突然变了调子,甚至有些破音, 三步并作两步抢走了宋卿的手机。 屏幕那端的人悠闲夹着笔, 笑容肆意, 衬衣被挽到臂弯漏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入眼就是一副美人相,姚佳瑶的颜狗属性觉醒,刚刚赌着的那一口气又闷闷地泄了。 你长成这样去les吧,被人误会也正常。姚佳瑶的声音带着怨,又把屏幕丢给宋卿:漂亮女人都是坏女人,你小心点江宜, 我觉得她是坏女人。 宋卿看着被丢回来的手机,看着江宜的笑, 嗯了声说:可是我不觉得呀。 我家崽崽是好女人呢。 宋卿的声音实在温柔,又带有浓浓的爱意。 江宜的笑意更甚,眉间的霜雪化成春水初生:是姐姐一个人的。 小情侣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秀起了恩爱, 站在一旁的姚佳瑶只觉得自己像路过的狗,莫名其妙地被踹了一脚。 不知道江宜在耳机那段说了什么, 宋卿的笑意越发灿烂。 姚佳瑶一个大白眼恨不得翻到太平洋。 这顿饭还没吃就饱了,恶心饱了! 看来还是我自己多虑了。姚佳瑶把保温桶打开, 摇着头道:真正需要补的人是我才对,爱情的补啊~ 刚刚还欢快的姚佳瑶哼哼了声,一脸怨念地坐到了沙发上。 察觉到好友的情绪,宋卿哄了江宜几句后就挂掉了电话。 抬起眼后宋卿的表情一愣:瑶瑶...你怎么啦?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人这会子已经收了笑意,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眼角有泪。 刚刚只顾着和江宜聊天,宋卿竟然没发现姚佳瑶的异常。 没事。姚佳瑶飞快地抹了泪水,闷闷道:你老婆的小嘴淬了毒,扎得人心凉凉的。 看着好友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宋卿抿了抿唇,有些歉疚道:对不起瑶瑶。 宋卿小心地走到姚佳瑶身边,慢慢地环抱住她:崽崽她没有恶意的,如果有冒犯到我替你道歉。 姚佳瑶摇了摇头,将脸埋进宋卿的衣服里:卿卿,这次我们不会再和好了。 听着姚佳瑶的哽咽,宋卿已经猜到了缘由,上次在戒指店时宋卿就已经有了预感。 异地恋是所有感情里最难的一种。 当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完全变得不同频,共同语言也会随之减少,更不用提姚佳瑶和她的姐姐之间还隔着时差。 明明是一个拥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可两个人对着屏幕只有无尽的争吵以及电话挂断后落不尽的眼泪。 宋卿心疼姚佳瑶,这段不健康的关系实在是太消耗人了,硬生生把一个阳光快乐的人变成敏感多疑自卑怯懦的胆小鬼。 只要一提到关于未来这个话题,姚佳瑶就会和她的爱人间爆发争吵。 虽然姚佳瑶总是口头上说只要眼下的快乐,可情到浓时谁又甘心真的放手呢。 就连作为好友的宋卿都知道,姚佳瑶需要的是要具象的,被亲口承认的爱。 那抓不到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会让人变成疯子的。 日复一日的等待,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这些痛苦变成怪兽,大口大口吞噬掉人的开心,睡眠以及健康。 宋卿是最有体会的人,所以她不愿意见姚佳瑶也体会一遍自己的痛苦。 瑶瑶。宋卿轻轻拍抚着姚佳瑶的背,柔声道: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完我们开启好的生活可以吗? 原本只是闷闷掉泪的姚佳瑶突然失控,她的眼泪越掉越急,声音也发着颤:我不行的卿卿,我从来没想过真的和她分手,我以为这次也只是闹脾气,可是她可是她 回忆起那段被挂断的电话,电话那端陌生女人的笑,暧昧的喘息 姚佳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双无形大手抓紧,狠狠地揉捏,逼得人几乎要活不下去。 她,有新女朋友了。 宋卿的手一顿,不知道怎么安慰。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真的到来时宋卿还是觉得无措。 向来不会安慰人的宋卿只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拍着姚佳瑶的背,试图用怀抱让人变得舒服一些。 卿卿,你不知道她有多坏姚佳瑶几次哽咽,声音堵在喉咙里,只要想起那通电话她就想吐。 第262章 她们之间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姚佳瑶每次都硬撑到后半夜等她上线以后和她聊天。 尽管从半个月以前对方回信息的态度就已经很冷漠了,但姚佳瑶已经习惯了等到后半夜只能得到一句你早点睡。 从宝宝我想每天都能听见你的声音到现在的我要你等了吗? 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但姚佳瑶还是不敢相信,对方会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给自己打来电话,只为了让自己听那一声喘息,听那一声娇笑。 让自己彻底死心。 听着姚佳瑶断断续续的讲诉,宋卿的眉头厌恶地皱起,恨恨道:瑶瑶,她不值得。 这叫出轨,那个人是小三,她根本配不上你的爱。宋卿心疼好友,气得小脸通红,一贯不会讲粗话的人罕见地骂了句脏:她真混蛋。 她几乎占据了我三分之一的人生啊。姚佳瑶哭到失声,积压在心头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她声声泣血:但凡她找的是男生我都不会难受,可是为什么啊 既然是女生,凭什么不能是我? 宋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至今日,这种被爱人抛弃的感觉宋卿仍旧无法接受。 如果能想通,宋卿也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了。 这顿午饭最终也没吃多少,哭到崩溃的姚佳瑶已经毫无体面可言,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有睡过觉了,瞳孔里满是红血丝,一双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这个状态实在是没法工作,宋卿帮她代了课,留姚佳瑶独自在办公室里睡觉。 强撑到极致的身体在哭到脱力后陷入昏睡。 江宜来接宋卿时,姚佳瑶还在睡着。 她?江宜已经知道了姚佳瑶的感情史,看向还挂着泪痕的姚佳瑶,江宜神色有些复杂,小声说:抱歉啊。 虽然听宋卿讲姚佳瑶的故事时江宜唾弃她是恋爱脑,但真的看着为爱哭成这副模样的姚佳瑶时,江宜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该用烂俗的梗去评价一颗真心。 宋卿轻轻环抱住江宜,柔声道:没关系的崽崽,瑶瑶没有往心里去,不过她最近的状态的确会很糟糕,戒断反应会让她掉眼泪吃不下去饭睡不了觉,把身体折磨到极限后或许就会好起来了。 毕竟姚佳瑶短短三十二年的人生,对方就占据了三分之一。 这种痛苦不亚于亲手砍掉身上的骨头,切除心脏上最柔软的一块。 所以姐姐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江宜看着环抱在腰间的手,听着宋卿用平淡语调描述出分手后的生活,江宜只觉得心如刀绞。 这样的痛苦,曾经也发生在她们身上过。 都过去了崽崽。宋卿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半分怨:不要让过去的东西困住我们。 江宜搭上宋卿的手,慢慢转过了身将人拥入怀里。 秋末午后的夕阳余晖洒满整个房间,二人静静地相拥。 熟睡在沙发上的姚佳瑶似乎做了个很美好的梦,皱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自从宋卿回到学校以后,二人的生活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江宜每天送宋卿上下班,两个人下班早就会一起去买菜,做饭,散步。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流逝,在临近十月前的最后一周,江宜出门前罕见地有些紧张,牵着宋卿的衣袖。 正低头换鞋的宋卿手一顿,抬起头问:什么意思? 就是今天会出事。 江宜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姐姐你要不今天留在家吧。 临近十月就意味着大选将近。 酝酿了将近两个月的风雪,只等最后一片雪花的落下。 而江宜,就是那片雪花。 还是上次的事情吗?宋卿想起来江宜那天和自己讲的事情,心里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预设:我只有一个要求。 宋卿将鞋穿好,直起身道:你不许受伤。 看着宋卿眼睛里的担忧,江宜认真地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保证。 听到保证,宋卿踮起脚吻了吻江宜的唇,冲她笑:不用担心我崽崽,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会在你身后接着你。 江宜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酸。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宋卿牵起江宜的手,出发吧。 还是按往常一样,江宜将宋卿送到学校后掉头去实验室,只是今天换了方向。 一上午的课宋卿都上得心不在焉,这是她工作这么久第一次出状况,跳个不停的右眼皮让她越来越心虚。 终于在中午吃饭时,姚佳瑶闯进了办公室,急切道:卿卿,看热搜! 第263章 宋卿跳了一上午的右眼皮在此刻停滞,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字眼前一黑。 热搜第一位:江宜失联。 第100章 尽管江宜出门前已经和宋卿说过了, 尽管这个计划宋卿早在两个多月前就知晓了。 但在真的看见消息的时候,宋卿仍旧心脏漏了半拍。 你还好吗卿卿?姚佳瑶看着宋卿渐渐泛白的脸色,安慰道:或许这只是个误会, 江宜没有给你提过吗? 姚佳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尤其是在想起宋卿的病以后, 她就更自责了。 可是宋卿的反应却比她想象中要平淡一些,除了脸色变得苍白外,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知道一些。宋卿抿了抿唇,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入眼的最新新闻全都是在报道江宜失踪的事件。 这个迅速散播的报道一如两个多月前江宜走红一样。 看似突然,实则每一步都有人在背后布局。 宋卿沉吟片刻, 点开了热搜榜, 入眼的前五条全都是江宜的名字。 点开江宜失联的那个词条, 发帖人是一个大v,id叫你莫胡说,洋洋洒洒几千字配合着九宫格的图片,全都是在分析江宜失联的原因。 大概在一个半月前,江宜的实验室就开始遭受恶意针对。 网络上来自同行的恶意打压,有预谋的黑稿和水军黑, 但都被江宜的粉丝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果说网络上的风言风语不上网就可以屏蔽,那么江城新市长每周两次以【医疗资质】【消防问题】【群众举报】等莫须有的理由将江宜带走调查则是不可避免的。 从一个半月前, 江宜实验室的所有任务都是由二把手佩妮在处理,而江宜本人则是不断接受调查。 没人知道在调查期间,由新市长组织的调查小队会对江宜做什么。 这一举动不仅仅限制了江宜的人身自由, 还大大冲击了江宜实验室的工作进度。 每天承办的三台免费手术被迫降低只剩下一台,被影响的不仅仅有江宜, 还有无辜病人的生命。 贴图中是由好几位病人举着病例和就诊记录的实名照片,举报新市长滥用职权, 导致手术和看诊进度一拖再拖,甚至还有因为被影响进度而病危的家属录制视频哭求新市长给老百姓留条活路。 文中还详细列举出了江宜被抹黑造谣的假新闻。 有了陈川造谣江宜学历被判刑的先例,假新闻造谣的内容都不敢动江宜的学历,而是造谣江宜的感情生活。 不仅仅用ai合成黄图和视频,还有自称江宜前任的男性爆料自己和江宜有个孩子之类的荒谬言论。 非法拘禁,乱造黄谣,恶意针对,每一件都足够让人气愤。 大v你莫胡说在前不久就发布过江宜被陈川造谣的案例分析,这篇帖子一出,迅速登顶了热搜榜单。 一时间评论区被江宜的粉丝以及吃瓜路人给血洗了。 【小羊小羊不长角:不会吧...是不是因为江医生动了人蛋糕啊? 朝朝:纯路人,江宜谁啊?这瓜怎么这么大? 真是兔了:请江城新市长回答非法监禁中对江宜做了什么?请江城新市长回答非法监禁中对江宜做了什么?请江城新市长回答非法监禁中对江宜做了什么? 小绿龙:江城市长不是姓江吗?什么时候换的人,新市长谁啊 八两白酒(大猛一版):居然对女生造这种谣,真该死啊! 杞木一:天呐好吓人啊,建议严查! 墨9珺:够了,我心疼我家江宜 江寄言(马上暴富版):吓得我几次退出来看时间,市长监禁老百姓...今夕是何年? 小桑枝:快去看!又有新词条上来了,找到江宜的车了但还是没找到人。】 视线停留在最后一个评论上,宋卿手一抖没由来地心里发慌。 事情的起因是江宜实验室的人报/警说江宜已经失联二十四小时了,不论是电话还是居住地址都无法找到江宜,就连路边的监控都没有拍下过江宜的身影。 短短一天内,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才见过江宜,宋卿知道这条新闻是假的,但还是点进去了最新顶上来的那个词条。 入眼是由江城警方发出的通报信息,一辆黑色的红旗车被停在八分山上,经过查证这辆车是江宜名下的车,根据路面痕迹来看是昨晚留在上面的。 看着完全陌生的车辆图片,宋卿心里泛起疑惑,江宜所有的银行卡都在宋卿手里。 这段时间没有大额支出,也没有车辆消费记录。 那这是什么时候买的车? 自从回国以后江宜出行都开的是宋卿的车,最近一个多月只要出现在监控路上江宜都会换宋卿来开,而自己则是戴上帽子口罩到后座。 原来是这个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在躲监控了吗? 车是昨天晚上停的,而昨天晚上...... 宋卿仔细回忆着,昨天的确是江宜回家最晚的一次,只不过平时也会有这种情况,所以宋卿就没有在意。 第264章 原来回家晚是停车去了,可是被新市长非法监禁,每周都被调查又是什么原因? 这些是江宜从未给宋卿讲过的,只是这段时间江宜下班的确要比之前早很多,可江宜并没有提过自己被针对的事情啊。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江宜居然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吗? 那她又是怎么完成的这一切呢? 宋卿闭了闭眼,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盘局,可是还是有很多细节并不清晰,问题一个一个挤满了宋卿的脑袋让她没法静下心来。 卿卿? 姚佳瑶看着宋卿的样子,有些担忧:你还好吗?不要相信网络的东西,她昨晚回家了的吗? 听见好友的声音,宋卿短暂地从新闻中抽离出来,点了点头应声道:瑶瑶我没事,不用担心。 网络上已经开始有人阴谋论了,各式各样的新闻真假参半,不断有大v和营销号博主下场开始引导舆论风向。 不明真相的吃瓜网友的心都被紧紧揪起来。 即使是知道内情的宋卿看了都觉得胆战心惊,这也是为什么宋卿上网欲趋于零的原因。 网络上的一切都是人为创作出来的,你看见的真相不过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真相罢了。 即使宋卿说没事,姚佳瑶仍旧不放心:你下午有排课吗?要不请个假回家休息吧。 我可以的瑶瑶。宋卿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道:她没事的,你也不用担心。 既然江宜已经保证过安全,那么自己也不必再进行没意义的担心了。 相比姚佳瑶说的休息,宋卿现在反而更需要工作。 用不停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心,来控制胡乱发散的思维,短暂地逃避出眼前的真假消息。 这是宋卿用惯了的手段。 用高强高压的工作来麻痹□□的感知,以此来逃避精神上的痛苦,可精疲力尽后反扑回来的情绪逼得宋卿一夜一夜睡不了觉。 她的身体也是这样,跟着消失的睡眠一起坏掉了。 姚佳瑶看着好友故作镇定的样子,有些心疼,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宋卿的手机响了。 看着不断闪烁的备注,宋卿有些微怔,没有犹豫还是接了。 喂?卿卿宝宝啊,我是姑妈。 你现在在学校对不对?云九纾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不要看新闻,如果你看了也不要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姑姑和江小宜在背后控制的,现在的舆论也好爆料也好,就连警方发布的讯息你都不要信,你现在去请假,我来接你,跟姑妈呆两天好吗?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可宋卿还是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喇叭声。 云九纾已经在开车来的路上了。 用工作压榨自己的念头落空,宋卿乖乖地应了声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九纾打过招呼的原因,宋卿几乎是刚挂了电话,副校长就亲自来给宋卿递请假条了。 看着已经请好的一周的假期,宋卿舒了口气。 没事的卿卿。姚佳瑶轻轻摸了摸宋卿的脑袋,安抚道:既然有假期那就好好休息几天,你的身体的确不能再受半点波折和劳累了。 感受着来自好友和家人的关心,宋卿轻轻笑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瑶瑶你,不要再熬夜也不要再喝咖啡了。 看着好友粉底都掩盖不住的憔悴和黑眼圈,宋卿只觉得心疼,姚佳瑶现在的状态和当初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摸鱼小能手姚佳瑶这半个月工作欲望达到了顶峰,不仅主动加课,闲下来就会去上她母亲为她报的班。 即使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也仍旧没有让姚佳瑶精神好起来。 倒是□□已经被折磨到了极致。 好啦,我们俩就不要在这里煽情了。姚佳瑶眼眶有些发酸,她强撑起笑意道: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搞这么难过做什么。 本来没有多想的宋卿被姚佳瑶这句话说得一愣,有些担忧地看着好友。 宋卿的第六感向来准确。 看着好友强撑的笑意,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在心头。 但姚佳瑶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嚷嚷着要送宋卿去校门口。 云九纾的速度很快,在宋卿刚走到校门口时,她的车就停下了。 宋小卿!云九纾主动牵过宋卿的手,转头对姚佳瑶道谢: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家宋小卿,你是姚家的姑娘吧?跟你妈妈一样都是聪明像,天生生意人。 姚家在江城也是上层家族,免不了和云九纾有生意往来。 没想到会被认出来,姚佳瑶乖巧点头也跟着叫了声:姑妈好。 这声姑妈叫得云九纾心花怒放,她豪爽拍手道:快回去继承你妈妈的基业,以后你姚家的生意我只做你的。 好哦,谢谢姑妈。 第265章 道完谢,姚佳瑶转头牵起宋卿的手,冲她意味深长地笑:再见,卿卿。 不知道为什么,宋卿的心慌感越来越强,她有些害怕:瑶瑶,你别吓我... 并不了解情况的云九纾似乎有些急,她将宋卿往怀里抱了抱,笑道:好啦,姐妹两个就分开一会儿,等事情解决了再好好叙旧可以吗? 好哦姑妈。姚佳瑶主动松开宋卿的手,催促着:快跟姑妈回家吧,这段时间不许再操心工作了,好好修养。 还想说点啥的宋卿被云九纾半搂半抱地带上了车。 车门关上,姚佳瑶的笑脸被隔绝在了车外。 一上车,云九纾就恢复了工作时的严肃,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卿卿我已经接到了,可以让视频流出来了。 记住,一定要把他脸特写。 宋卿有些困惑地抬起眼,看着严肃认真的云九纾,乖乖地等着人打完电话给自己解释。 就在等待的时间里,宋卿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 她点开,是姚佳瑶发来的。 【瑶(7月30):卿卿,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101章 不知道为什么, 这条消息弹出来时,宋卿那种极强的不安感瞬间占据她的心头。 自从分手后,姚佳瑶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下去, 她拼了命似的工作,将休息时间挤压到一丝不剩。 这种状态和十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而这条消息就像是引爆不安的最后一点火星子, 宋卿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姚佳瑶拨了电话。 好在,没有像宋卿担心的那样,姚佳瑶很快就接听了。 瑶瑶。宋卿的声音有些急切, 还有明显的慌乱:你真的还好吗?要不要你也请个假和我一起..... 姚佳瑶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听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安呐卿卿, 我真的没事。 即使笑意和从前一样, 但宋卿还是从这声笑里听出了苦涩。 以及强行装出来的随意。 可是...宋卿刚想继续开口, 却又被打断。 你真的不要担心我,不过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电话那端沉默了下,姚佳瑶轻声道:九月过完我就要离职了,大概十月头工作交接结束了就要离开江城一高了,但是我不会想不开啦,只是要回家接手家业了。 说完, 姚佳瑶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和宋卿解释,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姚女士为姚家家业操劳了大半辈子, 现在也该享享福了。 姚女士是姚佳瑶的母亲,大学毕业那年白手起家,短短二十年就已经在行业里做到了市场垄断, 公司估值过了亿。 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企业家。 姚佳瑶是姚女士在三十五岁时冒着高龄生育的女儿,姚佳瑶打出生起就被姚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是名副其实的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 她在国内念到大学毕业,学的是自己喜欢的专业。 大学毕业为了世交而出国, 家里没有丝毫反对反而给予富足的生活条件供她在国外过着和国内一样优渥的生活,就连毕业回国入职了江城一高当老师,姚佳瑶的母亲也丝毫没有阻碍过。 姚女士没有因为姚佳瑶是家中独女就用家族重担绑架她,也没有因为姚佳瑶的爱好和专业与家族基业不相符而限制。 姚佳瑶这辈子唯一受过的委屈,全都是来自于这段和世交的地下恋情。 好。听着姚佳瑶的承诺,宋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你答应我,不许做傻事,有不开心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去见你。 以宋卿对姚佳瑶的了解,既然她已经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了,那么就意味着姚佳瑶会往前走,所以做傻事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时间不会因为失恋而停止继续向前,生活也不会因为失去爱人而彻底完蛋。 人也不是为了恋爱而生的。 宋卿有些庆幸姚佳瑶的清醒,又有些心疼她的坚强。 知道啦卿卿妈妈~我只是觉得离开江城一高以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就会变少,以后再也没人陪我去吃学校外面的小摊了。姚佳瑶叹了声:我是不会因为她而结束我的人生的,我有钱有颜有事业,而且我刚刚过三十,卿卿你知道三十岁的女人在拉圈的含金量吗? 爱姐让人受尽委屈,还好我现在变成了姐。姚佳瑶说完啧啧两声,语气已经明显轻松了。 听着好友已经能随口讲出几句俏皮话了,宋卿也被逗笑:好呢,那请瑶瑶小朋友好好照顾自己呢,等我回来陪你去吃小摊。 好耶!姚佳瑶欢喜地轻呼了声:不和你说了,我已经到办公室了,下午是我的课,请叫我姚老师。 宋卿笑着应了声好,想到什么似的又诶了声:瑶瑶。 第266章 挂电话的手稍停,姚佳瑶下意识将手机贴近了耳朵,秉着呼吸等宋卿的声音。 你也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隔着屏幕,宋卿的话像一双温柔地手,将姚佳瑶从黑暗中打捞出来。 没由来地鼻子一酸,姚佳瑶带着哭腔嗔了声:哎呀,不许煽情,我上课去了。 电话挂断,宋卿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心里压着的那口气也慢慢地呼出去。 宋卿这边结束了通话,云九纾那边也叮嘱完了最后一句。 车内的喧闹因为电话挂断而结束。 云九纾侧过脸看宋卿,冲她笑,眉眼间仍旧是风情万千,似乎没有刚刚对着电话下命令的狠戾。 不用担心江小宜,她会处理好的。云九纾抬手搭上宋卿的手,轻声道:她应该有跟你讲过要做什么吧? 想起江宜的叮嘱,宋卿点了点头,如实道:她说会和姑姑会布一盘局,是关于江钟国的。 没错。云九纾有些欣慰道:看来这个感情白痴真的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没有对你隐瞒。 这的确是一盘局,而江宜即是布局人,亦是局中棋。 那她现在在哪里?宋卿还是不放心,即使知道宜程颂是不会让江宜受伤,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有按时吃饭吗? 有呢。云九纾看着宋卿,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抬手捏去宋卿的脸,满脸胶原蛋白捏起来跟面团似的软乎:她现在在去京城的飞机上,和阿野在一起,哦阿野是姑姑的小名。 这个小名是云九纾起的,阿野这个昵称是美化过的,没美化前叫野狗... 年轻时候的宜程颂甚至不能用野狗来形容,叫疯狗或许会更贴切些。 听着这个奇怪的称呼,宋卿乖乖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去哪里呢? 姑妈给你和江宜准备的婚房装修好了,要不要去看看?云九纾本不想收回手,但看着白嫩嫩的脸蛋被自己捏出红印了,飞快地松开还怜惜地揉了揉,嗔道:笨蛋,疼为什么不打开我的手? 云九纾捏的时候是收了力气的,但是宋卿的脸实在是太嫩了,一掐就留痕,换作是江宜早在自己探手过去的时候就狠狠拍掉了。 不疼呢姑妈,只是我是疤痕体质看起来吓人而已。宋卿柔柔轻笑,清凌凌的眼眸像泛起的涟漪的春湖,白皙的脸颊上还残留着红,又乖又软,看上去让人更想欺负了。 云九纾被宋卿的温柔刀直戳心灵,怜惜道:笨蛋宝宝,以后不喜欢的事情要学会拒绝明白吗? 学会拒绝。 这是宋卿在除了江宜嘴里,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她乖乖点头,软软地应了声好。 天呐。云九纾被宋卿看得心软软,扶额叹道:江小宜这家伙真是好福气,能找到你这么乖的宝宝。 ...... ...... 阿嚏。 飞机上的江宜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困惑道:是不是姐姐想我了? 坐在她身侧的宜程颂从手里的书中抬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多半是你姑妈又在调戏你老婆。 宜程颂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可恶。江宜咬了咬牙,看向宜程颂的眼神有些怜悯:姑姑,您这些年肯定过得很辛苦吧。 守着这样一个风情万种,四处调戏小姑娘的妖精,肯定很心累。 不敢相信宜程颂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江宜替宜程颂操着心,暗暗在心里庆幸自己的幸运,没由来地开始了思念。 早上分离前还无知无觉,忙碌了一上午也没空分神。 这会子看着窗外漂浮的白云,江宜有些想宋卿了。 也不知道宋卿现在吃饭了没,知道网络上的事情后会不会担心,江宜微微地叹了声气。 听到这一声轻叹,看书人的视线微顿,宜程颂陷入沉思。 想起昨夜在自己身下边哭边求的妖精,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挂满泪。 点点泪珠似天上缀满的星子,漆黑幽深的眸比夜色还要沉几分,宜程颂跌落那抹载满自己的煦色韶光。 直至口口到来的一刻,那妖精忽而攀上来轻咬住自己的耳垂,带着颤声的一句低骂。 混蛋... 二人相拥着战栗,享受着口口过后的余韵和美妙,那一刻宜程颂再感知不到外界的所有。 只余下耳畔无尽的轻喘,和垂落在脸颊上的湿润星光。 自己过的日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幸福,宜程颂忍不住勾起唇,手里的书看不下去了,书页上的字一个一个飞起来连起来只能读出云九纾这三个字来。 在宜程颂的私人飞机平安落地京城时,网络上已经乱成一锅粥。 网友们扒出了最新的视频,是江宜被迫逼停的那一幕。 画面没有给人脸打码,江钟国轻蔑鄙夷的表情被视频清晰地记录下来。 第267章 以及热心的江城阿婆那一句地道方言:你搞莫斯啊? 视频一经流出迅速再次占领热搜位置,舆论的威力在此刻初次爆发。 全网都在发疯似的寻找江宜的踪迹,可纵然将江城翻遍了天也找不出江宜的痕迹。 有人今晚要睡不着咯。江宜钻进宜程颂准备的车里,幸灾乐祸地笑。 这一路都有宜程颂保驾护航,江宜就这样在江城凭空消失了。 刚坐稳的江宜迫不及待地给宋卿拨去视频通话。 此时距离江宜在公众面前失联已经过去快四十八小时了。 随后上车的宜程颂看着窗外彻底黑下去的天,低笑道: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就在江宜抵达京城的同一时间内。 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内,一栋别墅内灯火通明,五楼的办公室被砸得稀巴烂。 动了怒的老人将手里价值连城的紫砂壶狠狠砸向地面。 瓷片纷飞,滚烫的茶水溅到脚面上,站着的人不敢退,生生被泼了满脚茶香。 废物! 上好的乌木金杖敲在桌面上,江钟国愤怒道:居然叫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第102章 被骂作废物的人不敢出声, 只能将头低得更狠,生怕被这场怒火波及。 可是江钟国显然没有消气,即使保养的再好也已经年近八十了, 气狠了以后歪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抽气。 江爷,您别动气。见人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助手忙不迭道: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自从热搜冲上去的那一刻,一种不祥的预感就笼罩了江钟国的心头。 他苦苦守在京城, 几乎是寸步不敢离,换届在即此刻容不得一丁点岔子。 即使江宜一时半会没法子带回来, 也训不听话, 但这些在换届面前都不重要, 反正江钟国还有备用牌。 她的状态最近好些了吗?江钟国抬手压住突突跳个不停的眉心,沉声问:医生有说什么时候能恢复吗? 这个她是江钟国唯一的女儿。 助手不敢隐瞒,抿了抿唇如实答:目前仍然需要药物控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吃了药的状态如三岁孩童般,只会咿咿呀呀地念着话, 似乎是要学艺?伺候的护工说她整日只念着学艺学艺的。 江钟国那次从江城没能抓回江宜,只能退而求其次, 顺手就把江枝给带回了京城。 只是那场车祸对江枝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江枝命硬,闷在安全气囊里几个小时都没死,可是这一闷却把脑子闷坏了。 江钟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抢救回来, 但江枝的智力却永远地停留在了三岁那年,庆幸的是能控制大小便, 不至于到失禁的地步。 只是整日疯疯癫癫的,不是在院子里追蝴蝶扑花, 就是非要去人工湖旁边坐着,每日每日还在嘴里念着学艺。 学艺?江钟国眉头一皱,啧了声:学个屁的艺,你问没问医生加到多少药剂能控制到听话?实在不行用电休克。 说出这句话时,江钟国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仿佛被处置的人不是他的女儿,而是那路边抬抬脚就能碾死的甲壳虫。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想到,江枝反复念叨的根本不是什么学艺。 而是一个在多年前,被江钟国一句话就全行业封杀,永无出头之日的天才撰稿人。 助手摇了摇头,叹道:医生说大小姐的脑部已经萎缩了,能醒来已经是吉人自有天相了,如果这个时候用电休克刺激,很有可能会...... 踌躇片刻,助手声音弱下去: 会危及生命。 听到危及生命四个字,江钟国冷哼了声,讥讽道:横竖是个废人了,死了便死了,不过没把江宜抓回来前她还不能死。 换届的日子定在十月第一天,这是定死了的规矩,即使江钟国再急再气也决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出问题。 只是网络的风向竟然有了愈演愈烈的嫌疑。 贺斌城还没有给消息回来吗?看着即使是被砸到地上也仍旧不断弹出信息的手机,江钟国只觉得头大:他这个市长凳子还没被屁股焐热就已经敢享受了吗? 助手将头低下去,怯懦道:贺市长刚刚已经封锁了江城对外的一切交通,就连私人飞机都严格管控,而江小小姐并没有出境记录,所以人还困在江城。 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 听着意料之中的话,江钟国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声:给我找,就算是在江城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抓出江宜来。 助手忙不迭点头,刚预备转身走又被叫停。 对了。江钟国想到什么似的开口:找一找发帖子的人,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我江钟国在位五十年,什么妖风畜生没见过,还从未有人敢爬到我头上拉屎的。 第268章 虽然眼下的舆论并不能对江钟国造成实质性的冲击,可架不住流言愈演愈烈。 江宜事小,若是牵扯到后面更多的东西出来,只怕是一场不小的危机。 江爷,发帖子的人查了。助手只觉得心脏突突跳,心里骂着这个工作迟早把人干成神经病,面上又乖乖禀报:国外的id,对方下了很多防火墙,我们一时半会破译不开。 什么这墙那墙的!江钟国日常并不上网,对待网络信息非常不流通,同样的也轻视了网络舆论的重量:都给我破开,把人揪出来。 知道解释不通的助手点点头,不敢再反驳,只是连连应声这就去干。 被砸得稀巴烂的办公室,江钟国烦躁地点燃了自己的烟斗。 粗狂的尼古丁味道混杂着白烟飘起来,迅速扩散在空气中,迷蒙了江钟国的视线,隐藏在缥缈烟雾下的一双眼眸腾升起杀意。 江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 ...... 知道你胆子大,但是特殊时期还是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宋卿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温柔中又夹杂着些许紧张。 接着视频电话洗了个澡的江宜裹着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欢快地往卧室跑。 这通电话从江宜落地京城后就拨通了,宋卿不催,江宜也不舍得挂。 知道啦姐姐。江宜将裹头发的毛巾丢开,扑进柔软的大床里:我现在住在姑姑家呢,放心啦,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来京城只是为了遛遛狗。 遛狗。 遛的就是江钟国和他的那批手下,连同那个新市长。 江宜失联,车被抛在山顶,四十八小时内查不到任何一丁点交通工具的痕迹。 按道理说人一定还留在江城。 所以任凭江钟国和新市长把江城翻过来,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江宜已经在京城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宜住在京城的宜程颂家,就是江钟国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带人来闯宜家的大门。 门口把守的女兵,不用枪,徒手都能把这群人打穿一个来回。 所以江钟国气得发疯,新市长急得团团转时,江宜正翘着脚优哉游哉地和宋卿打着电话。 把头发吹了。宋卿听完江宜的话,忍不住笑:长途飞行肯定累坏了,我猜你挂了电话肯定就要睡。 的确有了困意的江宜见自己小心思被戳破,对着镜头嘿嘿一笑,白齿红唇,干净清冽的眉眼间有股少女稚气。 宋卿软下声音哄:乖啦,不吹头发睡觉会头痛的,江医生~ 最后那声称呼让江宜软了骨头,她立马缴械投降,乖乖爬起来找吹风机。 姐姐,你为什么老是喜欢隔着屏幕撒娇?江宜一边寻拖鞋一边嗔道:要是你在床上也这样...... 那不得被你欺负死? 一声轻曼的揶揄从宋卿身侧传来,染着大红美甲的纤纤玉手探来,接过了电话。 看着出现在镜头里的人,江宜的表情瞬间坏了下去,撇着嘴眯着眼盯着入镜的红唇女人。 喂,江小宜,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云九纾很不满,抬手扬了扬自己乌黑亮丽的发:大晚上看见我这么美丽的女人,你不应该惊喜吗? 呵呵。江宜皮笑肉不笑道:只有惊吓。 宋卿的笑声从镜头外传过来,软软一声跟猫爪似的挠着江宜的心。 快把手机还给她!江宜不满地哼哼道:一把年纪了,快去睡美容觉啊,不怕皱纹? 嘘 镜头那端沉默了,云九纾竖起手指抵在唇边,转头问:宝宝你听见了吗? 啊?不明所以的宋卿抬起头眨眼,听见什么? 听见姑妈心碎和破防的声音了吗?云九纾艰难地勾了勾唇,柔声道:乖,捂好耳朵,接下来的话小孩子听不得。 仍旧茫然的宋卿虽然不懂,但仍旧乖乖照做,抬起手堵住了耳朵。 云九纾满意地看了眼听话又漂亮的宋卿,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屏幕,扯起嗓子拔高了声音吼道:江宜!!! 你嘴淬毒了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青山依旧,美人如昨,你姑妈天生丽质,十八岁就长这样了,八十八岁还是这个样子,不信你问你那没出息的姑姑,年轻时候是怎么被我勾得断了魂,疯狗似的追我,给我写的打油诗酸片儿话够你学一辈子了。 尤其是那句上林如许树,独慕云九纾,不信你把宜程颂叫来,我倒要看看...... 早在云九纾转头和宋卿叮嘱时,江宜就非常聪明地将音量键按到了最低也闭了自己的麦,将手机丢到床上,江宜一撩长发就开始呼呼地吹头发。 第269章 任由云九纾对着雪白的天花板无能狂怒。 等把头发吹完,江宜才将手机举起来,云九纾似乎是骂累了,正怨念地盯着屏幕。 姑妈说得是~可是姑姑可不这样认为呢。江宜抓了抓被吹得很蓬松的长发,胡诌道:她跟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啧啧。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被那两声啧啧给彻底升华,云九纾一口气没上来,将手机还给宋卿,转头就给置顶位拨去了电话。 正在书房处理文件的宜程颂看见亮起的屏幕,闪烁着的老婆大人的备注让她眼睛亮了亮。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接起,结果兜头就是一顿骂。 宜程颂你什么意思,能过过,不能过就跟我出国把婚离了! 宜程颂:? 第103章 最后那通电话一直打到江宜睡着。 讲到最后江宜已经困到只会对着屏幕傻笑了, 可仍旧不愿意挂断,缠着陪宋卿洗漱完后,才终于肯闭上眼睛。 宋卿看着屏幕那端已经闭上眼的人, 江宜把镜头怼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江宜的每一寸五官。 纤长浓密的睫, 高挺的鼻梁,淡粉的唇,以及那轻盈的呼吸声。 宋卿不自觉地将手机拿近, 轻轻地用额头贴上屏幕。 相隔千里的距离在此刻被拉进到没有一丝缝隙,因太长时间运行着的屏幕发着烫, 恰似屏幕那端传来的体温。 晚安崽崽。宋卿声音很轻, 道完了晚安后也没有再抬头, 而是将手机搁到了枕头边。 听着江宜的呼吸声,宋卿也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直将电话耗到没电,也没人肯挂掉电话。 ...... ...... 江宜的一夜好眠,天刚亮就被生物钟给叫醒了。 等她揉着眼睛哼哼唧唧地走出房间时,正巧碰上宜程颂锻炼完回来。 气喘吁吁的人还提着两个拳击手套,深色的运动背心下是还带有汗迹的肌肉线条。 坚实有力的腹肌轮廓如沟壑般纵横着, 随意勾着拳套绳索的臂弯曲起似起伏的山脉,黛青色的血管与古铜色的肌肤, 这是独属于健康的美感与力量。 您怎么起这么早?江宜打了个哈欠,脑袋上翘起一根呆毛,尚未清醒的语调带着糯:都训练完了吗? 宜程颂闷闷地嗯了声, 心情不大好。 昨晚云九纾突然打电话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宜程颂就被劈头盖脸地骂得不敢出声。 天晓得, 在战场上流血都不流泪的宜程颂硬生生被云九纾训出了哭腔。 在左一声离婚右一声不过了中,宜程颂被逼着给云九纾念自己年轻时写的情诗, 哄人哄到了后半夜。 好吧。江宜伸了个懒腰:您快去洗澡吧,我准备早餐。 宜程颂摇了摇头,淡声道:会有阿姨过来做的,你要不再去睡一会儿? 姑侄二人站在走廊中对话,窗外的晨曦正好,太阳初升,今天是个大晴天。 生物钟到了,刚好我也去晨练。看着宜程颂完美的腹肌线条,江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马甲线。 虽然江宜的健身也是一天不落,可跟专业的宜程颂比起来,肌肉线条还是有些太秀气了。 宜程颂没有阻拦,细心叮嘱了健身事项后就转身要进浴室。 就在和江宜擦肩而过后,宜程颂停住了脚,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昨晚给你姑妈打电话了? 刚走出一步的江宜脚步稍停,有些心虚,抿了抿唇试探道:我...应该打吗? 没,我就是问问。宜程颂抿了抿唇,淡声道:她昨晚跟我闹脾气,讲有人告状说我不在乎她。 宜程颂的语气稍顿,咬牙切齿道: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挑拨,我一定把那人的腿从屁股那块卸下来。 一想起昨夜千哄万哄哄好的祖宗红着眼睛问自己是不是嫌她老了就变心了,宜程颂就气不打一处来。 殊不知她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后的人虎躯一震。 瞬间,江宜的困意全消,只觉得屁股有些发凉。 你真没打?没注意到江宜的异样,宜程颂眯着眼睛问着。 江宜把头摇得飞快,连声道:真没有,我昨天给卿卿打电话呢,不过...谁啊这么坏! 她骂完有些心虚地瞄了眼仍旧一脸阴沉的宜程颂,咽了咽口水开始夸:居然敢挑拨我姑姑姑妈的感情,简直是荒唐,我姑姑姑妈是神仙眷侣,是鸳鸯成双,是天生一对,我看谁敢破坏! 一连串的彩虹屁夸下来,宜程颂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她嗯了声道:姑姑知道不是你,你是好孩子,快去训练吧。 好孩子江宜有些心虚地拍了拍胸口,乖乖地应了声好。 还好还好,屁股保住了。 第270章 等江宜训练完回来洗了个澡,优哉游哉跟着宜程颂坐在餐厅吃早饭时,舆论再次被推向了新高峰。 这次是那个拍摄视频的阿婆出面了,热心的江城阿婆普通话掺杂着方言混合出一口流利的江普,对着镜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天看见的场景。 先是夸了江宜人好还漂亮,不仅仅买完了自己所有的花,还一分价格都不还,只说让自己早点回家。 然后话锋一转就开始骂江钟国,路中间直直就冲来的车,不是要拦人,而是要杀人呐,很可怕的是他选的地方还是没有监控的,若是当时没有她拍摄,江宜恐怕凶多吉少了。 视频是今天早上发布的,阿婆打开了话匣子,多少有点添油加醋地在描述当时的情景了。 虽然夸张,但这就是江宜要的效果。 最后阿婆被颁布了热心市民的锦旗还有五千元奖金,对着镜头笑得开怀。 这波舆论的引爆,直接将网友的视线转移到了车主身上。 不少胆大的网友直接开始扒起了江钟国的个人信息。 视线聚焦到了江城原来的市长上了。 更巧得是,江钟国,江枝,江宜,都姓江。 看着往一边倒下去的舆论,每一步都在把控制之中。 江宜心满意足地咽下一口热汤,突然福至心灵:姑姑,您说会不会要不到一周啊? 原本预计的时间是大选前,江宜得在京城跟着宜程颂呆一周。 也就意味着她要和宋卿分开整整一周。 这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不亚于是一种酷刑折磨。 正在低头吃饭的宜程颂一顿,快速咀嚼后咽下,确认口腔里没有东西后才开口:很有可能。 网友的速度快到宜程颂都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要到第四天网友们才能挖出三个人的亲戚关系。 结果才第二天早上,福尔摩斯网友们就已经察觉到了。 现在只需要等着这群人深入挖掘,将江钟国这么些年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一桩桩一件件做过的缺德事抛到大众面前。 即便不能一招制死,可也足够让江钟国在换届前夕被停职调查。 到那个时候,不论是谁想保他,都有心无力。 真希望这群福尔摩斯快点。江宜又喝了口汤,突然有些失落:啊~我想老婆了。 噗咳咳咳。 宜程颂被江宜这瞬间转移的话题给呛到,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 ...... 咳嗽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江钟国一口老气差点没提上来,倚在沙发上茫然地望着天。 家庭医生为人量完了血压,叹了口气叮嘱道:江爷,都说了不能抽烟,您之前不是控制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破戒了? 人上了年纪,常见病是难以避免的,但有算命的给江钟国占过卜,说他能活到一百有五。 所以这么些年江钟国是戒烟戒酒,就连爱喝的茶也都少碰,定期一周的医生检查,严格遵循医嘱,保持着健康的身体。 就为了退休享受着余下的二十五年幸福人生。 只是最近的事情压得江钟国有些不快,疯癫的女儿叛逆的孙女,一把年纪了想从家族里挑个接班的人都没有。 絮絮叨叨的医生收了仪器,千丁玲万嘱咐了才肯走。 医生前脚刚出去,后脚门就又被推开了。 江钟国还在往下放着袖子,听见开门声后抬起了眼。 江副官员,近来可好啊?来者比江钟国年轻一些,可头发也仍旧花白了不少。 看清楚来人后,江钟国连连站起:陈官员,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陈官员今年六十,跳级上来升得极快,若不是当年江钟国培养的江严落马,陈官员现在的位置早就已经是江钟国的了。 所以即便是年长二十岁,江钟国也仍旧放低着姿态主动谄媚着。 老江啊,这种事情哪里还要你亲自来做咯?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看着面前忙前忙后的老人,陈官员虽然嘴上客套着,可屁股就跟钉在沙发上似的挪不动:我今天来就是想咱们老朋友叙叙旧。 倒完茶的江钟国在心里狠狠呸了声,可还是扬起笑脸道:诶诶,最近忙家事,确实走动少了,今晚不如一起去麒麟阁吃个家常饭? 看着眼前斟满的茶,陈官员抬手一挥道:大选将近,我们还是少走动的好,知道的我们是过命兄弟,不知道哦怕是以为我们两个暗地里巴结,做不干净的事情。 他的话音咬得重,语调又有些阴阳怪气。 江钟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是在点这几天网络上发生的事情,心里恨得牙痒表面上仍旧笑:哪儿的话,我江某人坦坦荡荡,行得正坐得端,不过是教训个不听话的孩子,却叫人做了文章。 可是那位马上要提的是军区主席啊。陈官员咂咂嘴:她上去了就一步登顶,可压着我们两个呢。 第271章 提及宜家,江钟国皱了皱眉,冷笑道:到底是孩子辈,怎么说我也比她多吃几十年饭,还能叫她欺负了不成? 陈官员闻言扬了扬眉,没有讲话而是抬手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 浓郁的茶叶闷泡久了,苦涩回甘的茶味在舌根处蔓延。 陈官员笑道:老江啊,还是你这儿的茶老,够味! 第104章 这场愈演愈烈的舆论战在本该进入爆发点的第三天罕见地跌倒了冰点。 几乎是一夜之间, 所有有关江宜的词条全都被下架,网络上所有为江宜发过声的账号无一例外的被炸了。 大规模的捂嘴状态下,无数水军涌入战场开始有规模的引导风向。 就连江城警方都将官方账号的评论区设置了禁言, 一旦触及相关字眼就立刻删除。 正坐在茶室内的江宜看见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网络平台,会心一笑。 狗终于急了, 看来比想象中还是要能忍一些。 昨晚福尔摩斯网友们已经扒出了江家的关系网,顺带着也翻出了江枝在江城连当二十年的事情。 按照常理,市长的位置最多连任两届, 也就是不超过十年。 可是江城市长却整整二十年没换过人,这么明显的关系网居然没有一个江城人提出过异议。 找到嫌疑点的网友们开始深入挖掘, 越挖越有料。 之所以这么些年没有人提出过这种不公, 不仅因为江枝在职期间尽职尽责深得民心, 更是因为每五年的一换届江城并没有违规,只是除了市长位置的人不动外,所有提上去的职位都是越过市长职位直接晋升的。 看似风光的江市长其实是整整二十年都没有走出江城的可怜人罢了。 江枝在职时的履历并不差劲,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那为什么升职不了呢? 这个由江宜牵头引出来了瓜终于是越滚越大了,网友们顺着江宜这根线头逐渐往深入挖掘, 一把洛阳考古铲终于是挥向了江钟国身上。 有一个在京城做副军官的父亲,为什么女儿卡在江城市长的位置二十年不能动呢? 网友们调转方向, 由江宜转移到了江枝身上,开始深挖她的过去。 二十多年前隐藏的秘密也在一点点被撬动。 姑姑,过不了多久就要挖到宜家了。 江宜快速浏览完被炸号后又秽土重生的新账号发出来的昨日梳理, 洋洋洒洒好几张千字长图,详细讲出了网友的猜测已经目前挖到的进度。 这是一场网络探险, 手里的键盘是开疆扩土的武器,隔着网线的网友们兴冲冲地挖掘着藏在黑暗后的黎明。 宜程颂淡淡一笑, 抿了口清茶:终于挖过来了。 姑侄二人住的第三天,已经完全习惯了彼此的生物钟。 此时正是午后困倦,京城的高温尚未退却,偶有一两只聒噪的蝉鸣响起,炽热滚烫的太阳光烤着玻璃面,拂过窗外垂柳依依。 隔着一整块透亮落地窗,半拉着的隐私帘,空调冷气混着煮沸的滚茶,江宜与宜程颂对面而坐。 烫盏,入叶,冲茶,撇浮沫,洗茶,展茗,注水,出茶汤。 宜程颂利索的一套动作,挽起的衬衫下漏出精壮有力的手臂,杯中新绿,封存的春天又活了过来。 满室茶香。 看着眼前的茶盏,江宜想起昨天喝的那杯苦茶,抿了抿唇摇头拒绝。 昨天是老茶,所以味苦又涩,早该换了。宜程颂将那一盏澄澈见底的清透茶汤递给江宜,冲她抬手示意:今天是明前春茶,尝尝。 看着清透见底的茶汤,好像的确和昨天那杯不一样,江宜选择再次相信她,于是双手端起小抿了一口。 茶汤入喉,江宜眼睛亮了亮,清香甘甜的暖顺着喉咙滑下,唇齿留香。 好喝诶!江宜看着宜程颂宠溺的笑意,讨好道:姑姑这个茶是新得的吗?给我一些呗。 看着星星眼的江宜,宜程颂的笑意更甚,忍不住嗔道:你这小孩,哪有才喝就讨的? 江宜又喝了一小口,只觉得舌尖处溢出来的回甘,卿卿肯定会喜欢的。 在国外十年,江宜更习惯用冰美式来清醒,所以对于茶文化涉猎并不深。 可是眼前这杯自己这种门外汉都觉得好喝的茶,宋卿肯定也会喜欢的。 江宜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了宜程颂身后的茶架上。 包装昂贵价格不菲的陈茶和新茶收纳在红木抽屉中,江宜暗暗斟酌着该如何把这一柜子都带回去给宋卿。 殊不知自己茶柜已经被盯上了的宜程颂还在笑呢:你今天怎么没跟卿卿打电话? 自打姑侄二人住在一起,江宜每天不论做什么都和宋卿打着电话,小情侣自从在一起后还没有分开这么久。 严重的戒断反应让江宜很不爽,隔着屏幕撒娇耍赖,明明都快三十了却像极了刚初恋的小少女。 第272章 江宜又喝了口茶,摇头道:还不是因为你老婆,非要带着卿卿去挑什么软装,两个人忙着呢。 这段时间江宜跟着宜程颂过上了养老生活,虽然不方便出门,但偌大的别墅区内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所以江宜过得也算自在。 每天自然醒后姑侄二人会去运动练拳,阿姨贴心地准备着一日三餐,上午时间内二人会在书房里处理工作。 江宜虽然明面上停滞了实验室的工作,可实际上是将所有精力都转移到了宋卿的病上面。 近三个月来,江宜严格管控着宋卿的饮食和作息,只等这次结束后去做病理筛查,确认有在从iii级往ii级降后,就可以准备第一轮手术了。 这个病没法子彻底治愈,所以只能逐步递减,将病症一级一级减轻再通过手术来控制。 上午开完晨会,下午江宜等着佩妮传近期手术病人的反馈。 不同于外表的压迫感和攻击性,宜程颂的性格很淡,话是出乎意料的少,如果江宜不主动讲话,那么大部分的时间内茶室都是安静的。 所以第一天开会时江宜还想抱着笔电去客厅,却被宜程颂拦下了。 虽然宜程颂安静,但她却像是极喜欢热闹,江宜开会起来就变得严肃,眼镜一戴就切换成六亲不认的状态,劈头盖脸就是训。 整个茶室内只有咕噜咕噜的煮茶声,以及江宜偶尔一两句淬了毒的刀子话。 宜程颂全程都安静听着,偶尔会被江宜的毒舌逗笑,忍不住勾唇。 眉眼间满是宠溺,看向江宜的视线充满了喜爱。 等我下周回来会带她来全身检查。江宜的表情很冷,眉眼间满是压迫感:我不想听见没准备好之类的话。 视频会议那端的人唉声怨载,只敢连声应好。 等江宜结束了会议,窗外炙热的阳光已经落下,残阳余晖映窗前,很是美丽。 镜框戴久了有些压鼻梁,江宜抬手摘下后揉了揉鼻尖,眉间一片愁色。 虽然尽可能地保证着工作室的进度,可因为新市长针对的原因,骤减的手术量仍旧让小伙伴们心里有些发怵。 若是换做别人还好,可那个人是宋卿。 俗话说医者不自医,就连和宋卿只是熟识和吃蛋糕交情的薛静鸢在接到手术指令后都有些胆怯。 而江宜当初得顶着多大的压力顺利完成的抢救和紧急救援啊,小伙伴们无法想象甚至连代入都不敢。 宜程颂看着还沉浸在工作状态中的江宜,柔声道:宝宝比我想象中要更厉害一些。 之前只是听过江宜的学历和事迹,宜程颂并没有亲眼见过江宜工作时的状态,现在还只是一场视频会议,甚至都没上手术台就已经压迫感十足了。 光是脑补,就可以想象出江宜在手术台上的魅力和魄力了。 原本还在纠结如何劝江宜接受自己位置的宜程颂在这一刻将念头彻底打消。 她看着坐在电脑旁闪闪发光的江宜,眼神里除了喜爱还有欣慰。 嗯?江宜并不知道宜程颂心中所想,对这声夸奖表示疑惑:姑姑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宜程颂摇了摇头,诚挚道:姑姑要先给宝宝道歉,在第一次见你时我有想过将你培养成我的继承人,但现在这个念头已经被我推翻了。 你是独立的你自己,可以是江医生江老师江企业家,但唯独不能是宜程颂的继承人江宜。 不能被冠以她人头衔名誉的替代品,过那如傀儡般被操控的一生。 对于宜程颂之前的想法,江宜是知道一些的,因为第一次见面宜程颂就没隐瞒,只是现在宜程颂的突然改观让江宜有些好奇。 但我身边所有爬到姑姑这个位置,或者还不如姑姑位置的人都会拼尽一切延续这场荣耀的,甚至不惜用子女辈的幸福做代价。江宜有些好奇,她对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女人有着血脉的亲近,也有着对强者的钦佩。 这种费尽心思所巩固的地位和荣光,早已经脱离了最初到这个位置时的初心了。身份地位,越爬到高位宜程颂就越发淡然:我只保证我在职期会竭尽所能地去完成所有工作,守护我该守护的,其余的不重要。 所谓不可丢弃的家族延续和地位身份,不过是闭上眼睛就会消失的俗物罢了。 人的野心无穷尽,无法控制野心的人,迟早会被野心杀死。 其实在二十岁那几年,宜程颂的想法与此刻的淡然是完全相反的。 她年轻气盛,争强谋权不管不顾,甚至愿意拿命换功绩,这疯了一样的行为在遇到云九纾后也丝毫没有收敛。 宜程颂将那种对名利地位的渴望粘贴复制到和云九纾的关系上,结果...自然是很惨烈。 二人经历了长达几年的相爱相杀,最终才磨平所有尖锐的刺,拥抱到一起。 在回想起那个时候的往事,宜程颂只叹自己蠢笨。 最美好最相爱的那几年,竟全拿去斗了。 第273章 看着陷入回忆的宜程颂,江宜挪开视线,看着窗外无限好的夕阳,只觉得心中的柔软也被阳光触及。 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需要依靠外力来实现自己所谓的抱负,越是懦夫就越是爱走捷径。 没有太阳了呢姑姑。江宜伸了个懒腰,催促道:我们去打高尔夫吧? 这是二人每天下午必做的活动,日子虽然平淡倒也充实。 好。宜程颂笑着应她,站起身道:我去换个衣服。 江宜应了声好,掏出了手机先是给宋卿发了夕阳的照片,然后点进了消停了一整天的公众平台。 所有账号和相关新闻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江钟国越是这样对江宜就越有利。 因为被捂嘴和炸号,网民们的怒气值已经积攒到了极致,只需要轻飘飘落下片雪花即可引发雪崩。 江宜切换到另一个软件,给时刻准备着的人发去了信息。 等宜程颂走出来时,处理完了一切的江宜将手机收进口袋,冲她笑。 你一这样笑肯定没好事发生。宜程颂打趣着。 江宜耸了耸肩,淡声道:又到晚上了,可不能让他睡好觉啊。 姑侄二人并肩走出室内,夕阳余晖微风不燥,岁月一片静好。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刚消停一天的网络在顷刻间炸开了锅。 一支国外的黑客冲击了捂嘴平台的防火墙,导致软件大崩,程序员紧急抢修着被放开的特权。 积攒了整整一天愤怒的网民在此刻燃到了最高峰,纷纷开始爆料自己挖到的真瓜和假瓜。 一时之间全网飞瓜,疯狂的网友们将江钟国的照片,信息,以及私人生活全都曝光在了大众面前,甚至还有被无辜炸了号的大v亲自下场讨伐,扒出了江钟国换届大选的名单。 同时,江宜工作室的出面,往沸腾的烈火上狠狠淋上了一同汽油。 【@中国大使馆,已申请国际搜查令,请江钟国务必在二十四小时内交出江宜,娜杰日达·佩妮等人,确保七人的安全。】 简短的配文,贴着一张已经申请成功的搜查令,矛头直指江钟国。 第105章 这则消息刚出, 攒满怒气值的网友们纷纷涌入各大官媒进行讨伐。 天越来越黑,战火却越烧越旺。 刚吃完降压药准备睡觉的江钟国被一通电话惊醒,整个人愣坐在床上。 停职调查?停谁的!愤怒的低吼回荡在房间中, 刚刚吃下去的降压药在此刻失去效果。 电话那端的陈官员有些幸灾乐祸,故作惋惜道:别紧张啊老江, 趁现在上头还在拟定调查组,你快找些门路和关系来疏通一下,但是这次大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大概率是...... 网络上的言论愈演愈烈,恰逢换届在即, 上头不敢含糊, 连夜下了红头文件将江钟国暂时停职处理, 等候调查。 随着互联网的越来越发达,网络的威力也越来越大,尤其是涉及百姓的话题,尤为敏感。 网络上那堆话不会真的有人信了吧?江钟国气得心口疼,怒道: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 若光是些谣言倒还好,只是有人出了视频。陈官员叹了声, 啧啧道:老江啊,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啊? 不该惹的人。 江钟国握着手机的掌心开始盗汗, 背脊有些发寒。 自从知道宜程颂回京以后,江钟国就整日提心吊胆。 用命换勋章的宜程颂和自己这种走关系用渠道稳固的职位不同,就连地位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现在的宜程颂不仅和陈官员是一样的国二级, 更是军区的一把手,上赶着巴结的人数不胜数。 而当年与宜家联姻失败, 江枝远走江城,为了彻底斩灭宜家, 几乎是费尽了江钟国在军区那边积累下来的人脉。 这么些年老伙伴们纷纷退位,新一辈的人里江钟国又没有接触的门路,在军区那边几乎是一点话都说不上。 眼看着这次换届,宜程颂提到国一级,而自己在国三级的位置能不能稳定都够呛。 唯一可以操控的女儿又变成了傻的,眼下江宜已经不可能了。 江家百年基业,真的要这样断送了吗? 老江?半天没等到回应的陈官员唤了几声,安慰道:不要太紧张,万一审讯组有我能说得上话的我肯定帮你,你自己也找找关系什么的运作一下。 江钟国只觉得喉头发紧,咽了咽口水道:查吧,我行得正坐得端,抓不到我把柄的。 这话是说给陈官员听的,却是为了给江钟国自己心里安慰。 无功无纪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这中间用了什么手段和交换代价只有江钟国自己知道。 他只希望不要再节外生枝,也不要再有别的东西出来了。 陈官员在电话那端假惺惺地安慰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江钟国将手机砸到被子上,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天黑得有些可怖,阴沉沉的乌云压着,仿佛有一场大暴雨时刻等待着降临。 第274章 七、八、九月是台风高发期,今年京城的台风登陆,似乎来得要晚一些。 江钟国疲倦地闭了闭眼,只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他没有犹豫地抄起手机转头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江钟国一扫阴郁,谄媚地笑起来:诶,何首长我是钟国啊,您现在方便吗,弟弟遇到点事想求您...... ...... ...... 洗漱完了的江宜刚进房间,就接到了宋卿的电话。 崽崽! 电话一接通,宋卿的脸就出现在屏幕对面,似乎是刚跑过小脸红扑扑的,一双鹿眼清凌凌的闪着光。 姐姐?江宜的脚步慢下来,视线闪过片刻的惊喜。 镜头那端的人未施粉黛,身上穿着浅紫小花睡衣,长发随意散在肩头,看上去鲜活又明亮。 姑妈说你快回来了对不对?宋卿的声音忍不住软起来,撒娇道:我有一点想你。 以往打电话都是江宜主动,今天宋卿和云九纾在家具城跑了一天,江宜发去的消息都没怎么得到回复。 听着宋卿的话,江宜心软软的:我也想姐姐,快的话后天就可以回来了,现在网络上的舆论正盛,姑姑今天还接到了电话,说是上头很重视呢。 好耶。宋卿也在床上,她顺势躺下去,如墨般的长发散开:我今天挑了好多好多家具,你肯定会好喜欢好喜欢的。 今天的宋卿格外黏人,没有等江宜问就自己叽里呱啦地汇报了起来。 分享了今天吃到巨好吃的牛肉卷,只是奶茶不太喜欢,茶味太轻喝起来像勾兑的,说是逛,但大部分都没有走路,只是挑好了样式由专人抬上来为她们展示。 明明都是些芝麻大点的小事,被宋卿软软的音调讲出来,江宜听得很认真。 在宋卿第六次提及好想江宜的时候,江宜轻笑着问:姐姐是不是快生理期了? 宋卿的生理期并不像江宜那样恐怖,她是完全相反的天选之女,哪怕是生理期第一天也丝毫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所以每次即使是二人一起进入生理期,宋卿甚至能活力满满地照顾江宜。 唔。宋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是的,应该是下周。 江宜了然一笑,生理期前后一周就是宋卿最粘人的时期,受排卵期的影响,体内的雌性激素分泌会逐渐升高,直到达到一个小高峰,在这个时间里不仅更加黏人,就连欲望也会比平时更强烈。 看着宋卿清凌凌的眼,江宜突然想搅散这汪春水:姐姐想要我吗? 她问得直白又不掩饰,被戳中心思的宋卿咬了咬唇,有些羞涩:可是这么晚了,你今晚能回来吗? 我人不在,但我可以陪着姐姐。江宜温柔一笑:姐姐要不要试一试? 会过意的宋卿彻底害羞,脸颊唰一下红透:可是...我觉得有点羞耻.....还是等你回来吧。 不要羞耻姐姐。江宜的声音轻柔,又带有几分认真:有欲望是特别正常的事情,而且姐姐对这方面的事情似乎有些认知误区。 你跟我,是你用身体在满足我的索取,是取悦了我,是你在爱我。 屏幕那端静了下来,宋卿认真地看着江宜的脸,仔细听着她的话。 但是自己动手是正视以及满足自我的生理需求,你不需要按照我的频率和节奏,也拥有随时叫停的权利,只取悦和满足自己。江宜声音一顿,轻轻笑起来:所以不要将这个视为羞耻,你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生理欲望,是在好好爱自己。 中式教育谈性色变,没有人告诉女孩有欲望是不用羞耻的事情,第一次生理期出血时也不会死掉,这都只不过是女性的生理结构和受到激素影响所带来的正常反应。 因为生理教育的缺失,许多女生第一次经历月经时甚至会被吓哭。 明明这些都是最正常的生理反应,但因为缺失的相关的教育,导致女性自觉压抑着欲望,就连生理期都被视为羞耻的事情。 宋卿听得认真,这些话是以前从未有人告诉过宋卿的。 她的抽屉里也有跟着博主去入的小玩具,半夜时分被欲望占领理智下单,但天亮清醒后又会内疚自责,买回来的玩具使用频率屈指可数,在欲望来临时一股莫名的羞耻总会占据上风。 就连宋卿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羞耻和愧疚的心理。 没有人教过宋卿,她的欲望需要的不是压制,而是正视和解决。 那我可以试一试吗?宋卿的声音很轻,流露出的神色有些紧张不安,话语带有试探和小心翼翼。 当然可以。江宜笑得温柔:这是姐姐自己的身体,所以应该由姐姐自己支配。 那我应该怎么做?这种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紧张之余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按照自己的欲望来做,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江宜宠溺一笑,柔声哄道:我的声音会陪着姐姐,做好措施,不要拍到。 第275章 宋卿乖乖点头,像是认真学习的小孩,即将进入三十岁的宋卿,第一次尝试认识自己的身体,与欲望和解。 她乖乖按照江宜的话躺好,将大灯熄灭,只留了浅浅一盏壁灯。 暖黄色调的光照亮房间,隔绝出一个温馨又美好的乌托邦。 姐姐准备好了吗?江宜看着宋卿咬唇轻点了下头,轻声道:给我你的声音,还有你的表情就好。 她话音落,就抬手关掉了房间的灯,宋卿看着瞬间黑下去的屏幕倒影出自己的脸,心脏漏了一拍。 视觉在黑暗中失效,其余的感官被放得无限大,江宜的语调软下去带着诱人的蛊。 乖,不要害怕。 你才是身体的主人,这只是正常的欲望和生理需求,掌控她驾驭她。 ...... ...... 积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在天将破晓时落下。 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扰得江钟国心慌,他从昨晚起就开始打求助电话,无一例外的全是拒绝。 换届在即,没人愿意蹚浑水搞脏自己。 经过昨天一夜,活了八十年的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求助无门孤立无援。 掐灭手里的烟,江钟国看着已经八点却仍旧阴沉的窗外,内心无限绝望。 正当他尝试拨通下一个联系人时,一通电话插了进来。 江钟国呼吸一窒,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有些不想接。 看着备注着的陈官员,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挣扎了五秒,江钟国还是接通了。 老江啊,你现在赶快收拾收拾出去避一避吧,专案组的车已经往你家去了,半个小时前流出来的那个视频彻底让上头生气了,不能怪兄弟不帮你,只是这次啊你自求多福吧...... 陈官员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江钟国的视线定格在窗外,大雨中闪烁的红□□,以及刺耳的鸣笛声。 刹那间,江钟国五感尽失,浑身冰冷。 第106章 随着车灯渐近, 江钟国咽了咽口水浑身的血液似凝固住一般,他被囚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停下的车,一排排穿着制服下来的人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做过的恶事在此刻变成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江钟国终于明白, 自己打了一整夜的电话也不过是白费功夫,没人救得了他。 他慢慢地将视线挪过来, 看向自己面前的墙壁上,墙上挂满了照片,但无一张是与家人的。 从最早的黑白照开始, 记录下江钟国过去六十年的晋升之路。 每一帧每一幕都是他风光得意的时候,从年轻气盛的青年又到沉稳内敛的中年, 最新一张摄于五年前, 他终于越过了父亲的地位达到了属于自己, 属于江家的巅峰。 那张照片旁还预留出了一个空位,等着放十月后的新照片,盛装华服已经备好,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哒哒哒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严厉地警告声,命令江钟国开门。 一场幻梦, 戛然而止。 ...... ...... 引爆江钟国事件的是云九纾放出的那端视频。 详细记录下江钟国与江枝的谈判,随后五花大绑不省人事的江宜被抬进来狠狠丢到了地上。 视频有声音, 清晰地记录下来了江钟国威胁江枝的声音,那句清晰的女同学引起了不少福尔摩斯的注意力。 大家纷纷深扒起江枝的生平,顺藤摸瓜挖出了江枝大学时期刊登在报刊上暗搓搓对宋雪意的示爱。 又有大学时期二人的同学出来爆料, 说当年这对校园情侣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直到江枝毕业, 她同年级的所有同学都收到了不同程度的威胁和一笔高昂的封口费。 所以这么多年,不论是校园内还是私下里, 同学们都纷纷保守着秘密。 时过境迁,保密者从任人拿捏的大学生都变成了有所成就的各界精英,所以才敢借着匿名来讲出真相。 人证物证俱全,网友们又开始扒江枝和宜程君的婚礼,拔出萝卜带出泥,挖出了被销毁的宜程君公众号文章的内容。 他以一个同夫视角,记录下一段可悲又无力的欺瞒婚姻。 虽然没有明确地写出主人公的姓名,但被他美化后的文字字字泣血,最初爆出文章者的配文是:老师,忌日快乐。 巧合的是,江钟国被逮捕的当天,正是宜程君的忌日。 事情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扯出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当网络上出现第一个手举身份证实名举报江钟国买官受贿的受害者时,事情的兴致就彻底变了味。 江宜看着刚发布的江钟国已被停职调查的新闻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今天一大早宜程颂就出门了,并没有叫醒江宜,而是云九纾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什么时候回啊江小宜?云九纾的声音懒散,似乎是刚醒不久:卿卿很想你呢。 听着云九纾的声音,江宜第一次不嫌她烦了,而是勾唇轻笑道:明晚的机票,不,今晚的机票。 第276章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是翻了个声,敷衍地应了声好。 云九纾是被宜程颂的电话惊醒的,刚接就听见宜程颂兴奋带着颤的声音,她说自己已经在出门抓捕江钟国的路上了,现在紧张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云九纾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嗔了声:你先别大喜过望,还没彻底整死呢。 但宜程颂却兴奋道:他翻不了身了,到我手里他只会生不如死。 亲手抓江钟国,是宜程颂半生的宿愿,眼看实现在即,怎么可能平静下来。 在过去二十年,宜程颂不厌其烦地举报江钟国,可所有的举报信都石沉大海,江钟国身居高位,即使越级举报,消息最终也会落回他手里。 可这一次网络舆论的大爆发,宜程颂成了江钟国的上级,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那通电话一直讲到云九纾不耐烦地骂了几句,宜程颂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整理完心绪的宜程颂深呼了口气,慢慢地恢复冷静。 被彻底扰了瞌睡的云九纾干脆反手给江宜拨去了电话,快速复述了下宜程颂的话后问:所以,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哪招?江宜沉吟片刻,想起自己数月前在办公室同宜程颂的商量,当时听完全部的宜程颂也是问的这句话。 网络舆论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需要姑姑的权利地位保证消息不被压下去,江钟国引发公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我和他的身份差异。江宜语气淡淡:其实这个灵感要感谢江枝女士。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网友的时间被分割成碎片,足够深刻足够劲爆的新闻才能抓准人的注意。 江宜先是提前几个月就将自己抛到公众面前,一个留学归来的医学奇才,不为盈利只做医学,免费为国人提供自己的一切所学,即使在国外十年也仍然保留了对祖国的爱和赤诚真心。 其中任何一项拎出来都足够让人追捧,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有天失踪了,网络上开始大面积营造她受害了的假象,而加害者是另一个位高权重完全不是同阶级的人。 巨大的身份差异让网民们更加好的自我代入成江宜,换成是自己遇到今天这种事情求助无门该多绝望,从而更加好奇背后所隐瞒的真相。 同情弱者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今日若放任江宜的事情过去,那明日你我皆有可能成为新江宜。 起初网友可能只是凭借着一时兴起的热血,但江钟国的捂嘴就让这件事的性质彻底发生改变。 越是不让讲话,那么这个话就越是有人想听。 官与民间那道隐形的鸿沟被彻底放大,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越是强权压迫就越是有人出来反抗。 这个时候,只需要后续补足火力让网友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有被重视甚至有成功的希望时,网友们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那么这股火就能持续燃烧。 清者自清,江钟国本就不干净,被人举报也是意料之中。 这个时候其实江宜是不是真的遇害了已经不能重要了,因为事件在江钟国暴露在公众视野的那一刻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灵感来自于江枝当初爆料想毁掉江宜的事件,背地里出力的江钟国恐怕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做的恶会变成回旋镖,正中自己眉心吧。 听江宜用平淡的语气讲完她的所有计划,云九纾的瞌睡都被吓醒了。 江宜的每一招都出在云九纾没想到的地方,更可怕的是每一步都按照她的预计在走。 在网络上翻天覆地,江钟国焦头烂额的时间里,江宜每天吃吃喝喝玩乐如常,只是换了个地方独度假而已。 天哪江小宜,我以后一定不会惹你。云九纾咽了咽口水,叹道:你这套流程够你姑姑琢磨一辈子了。 江宜听完云九纾这夸张的话,只是淡淡一笑。 她是江钟国千方百计得来的棋子,也是置江钟国于死地的火引子。 一切从江钟国算计江枝结婚并生下江宜开始。 一切又都随着江宜的消失而结束。 好啦姑妈,我要起床收拾行李了,今天晚上到江城,记得发布我被解救成功的消息。江宜掀开被子下床,自动窗帘缓缓拉开。 窗外的天阴沉得可怖,疾风将树枝卷得呼呼作响,潜藏的危险已经初现端疑。 即使是再阴沉的天,也阻挡不了江宜此刻想归家的心。 和宋卿短暂分开的几天,戒断反应已经要将江宜折磨死了。 今晚就可以见面了,江宜伸了个懒腰,望着被吹得歪七扭八的树枝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 ...... 昏暗的审讯室,一双银色镣铐紧紧束缚住双腕,将褪去体面穿着囚服的人牢牢钉在位置上。 四面都是墙,没有时钟也没有窗,叫人分不清黑夜白昼。 1142001386,抬起头来。 第277章 听见声音的江钟国虎躯一震,反应慢了半拍。 进入监狱的那一刻江钟国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姓名,从今以后世界上只剩下了编号1142001386的罪犯。 垂着的头尚未提起,入眼的来人穿着军装,裤子扎在漆皮军靴内,包裹着一双长有力的双腿沉步走来。 四周女兵散开,江钟国仿佛浑身血液凝固,慢慢地抬起头,一刀切的齐耳短发被发蜡顺到脑后,胸前那数不尽的勋章在灯下有些闪眼睛,江钟国的脑袋嗡地一声彻底空白了。 女人面无表情,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刀,直直戳了过来。 这是一张江钟国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脸了。 刹那间,江钟国希望自己能旧疾发作当场死去。可是他太想活的久一点了,日日喝下去的补药让他身子硬朗的不得了,就连算命的都说他是高寿之相,能活到一百有五甚至还要多。 可长寿在此刻变成了折磨,江钟国看着随即关闭的审讯室门,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也随之一起关闭了。 我是宜程颂,是九·二七专案组的审讯长,即日起将由我调查你的一切。 第107章 所有天气里江宜最讨厌的季节就是雨天。 状态最糟糕的那几年里, 每逢雨季就是江宜自毁倾向达到最顶峰的时刻。 十年前江枝疯了般闯进房间逼自己去死的时候是雨天,坐上离开故土的飞机那天也下着雨,婚礼结束走出教堂宋卿发病的时候同样是一场忽然而至的骤雨。 好像只要沾到雨就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看着窗外一时间没法停下的暴雨, 江宜有些厌烦地啧了声,果然原定的航班取消, 因为天气原因所有飞机全部禁飞。 就连宜程颂准备的私人飞机都没法子走。 眼下飞是飞不了了,江宜点开了购票app一滑到底,就连高铁都停运了。 京城天气已经变成红色预警, 平日拥堵的高峰车潮在此刻只剩下零星几辆。 江城和京城相隔1158.4公里,好像所有能回到宋卿身边的方式都被堵死了。 江宜啧了声,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抄起车钥匙拿着行李箱下楼了。 ...... ...... #红色预警!超强台风已登录京城 入眼的一行字, 惊得宋卿手发抖, 没握紧的手机砸到了地板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距离江宜发消息说在回来的路上时已经过了五个小时,因为免打扰和手机延迟,宋卿发现后回过去的消息再没得到过回复。 江宜是哪个航班?走的哪条航线? 她发回来的消息上并没有明确地提到,宋卿发着抖将手机给捡起来开始查阅航班号。 可所有从京城返回江城的航班全部被取消了,今天一天内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能回来。 跟在那条热搜下,是京城部分重灾地区出现信号源中断的词条, 点进去一看,才现在已经有多个地区出现了断联的情况。 尽管宋卿再三乞求上天, 可还是在被台风波及到的地区里看见了江宜在的那个区域。 反复将通知看了五遍,宋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同时云九纾也打来电话,确认着宋卿的状态。 没事的宝宝, 虽然姑姑和江小宜在的地区信号断联了,可是已经开始紧急抢修了。云九纾的声音也带有几分惧意, 可她还是强装镇定安抚着:乖,不要胡思乱想伤到身体, 你现在不能紧张的。 宋卿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云九纾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通话。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变得僵硬酸麻。 信号源中断,怪不得没有回复自己的信息。 那是不是证明江宜还健康留在京城,只是消息递不出来而已啊。 没关系的。宋卿强迫自己深呼吸,她拼命抑制着脑海里不好的想法,一定没关系的,她买不到票肯定会乖乖待在京城的,宋卿不许胡思乱想。 心脏像是被油煎着的活鱼,胸口压着一床被水浸透的棉被,水混杂着空气挤入肺腔,让呼吸变成很艰难的事情。 宋卿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担心,说不定信号源马上就可以抢修好,明天航班恢复江宜就可以回来了。 宋卿抬起眼看向窗外的晴空万里,京城的骤雨疾风并没有波及到江城,烈日炎炎的江城正值午后,太阳将绿叶晒得绿到反光。 江城只有漫长难捱的酷暑和忽然而至的冬这两个季节。 窗外一片晴好,宋卿却觉得心乱如麻。 她拿起手机给江宜拨去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除了提示忙音外再无半点声音。 江宜,江宜,你一定要平安。 宋卿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陷入慌乱中,越来越失控的心跳,以及早已在崩溃边缘徘徊的情绪,宋卿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第278章 她尝试给自己找事情做,从最开始的擦拭书柜,到给绿植浇水,直到宋卿反复将地板擦洗了三次后,窗外也才刚刚有了黑下去的迹象。 宋卿洗了个冷水澡后才觉得自己冷静些了,赤着脚到客厅,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热搜位置已经开始出现灾区图片了,照片里是无数军人和专业人员抢修着信号源。 几张清晰的照片里可以看见宜程颂的脸,宋卿反复放大又缩小图片,确认着自己没有眼花。 既然姑姑奔走在一线,那么江宜肯定没有受伤。 这场台风之灾来得突然,被暴风肆虐后的建筑东倒西歪四处都是残骸,幸运的是,目前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情况。 微博评论区的人纷纷刷着祈福的文案,宋卿叹了口气后将手机关掉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发病的,不能再给江宜增添没必要的负担,也不能让江宜再担心了。 宋卿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视线落在靠着阳台的最下一层书架上,那里有帮助自己安静下来的东西。 为了控制胡乱发散的思绪,为了平安等待着江宜的归来,宋卿恍惚地坐起来赤脚朝着视线紧盯着的位置走去,把那格书挪开里面是宋卿的家用药箱。 行动已经变得迟缓,一天没吃饭的宋卿也丝毫不觉得饿,她哆哆嗦嗦地打开第一格,一个不稳里面的药剂飞溅一地。 这里汇集着宋卿这十年所有吃过的,现在已经停了很久的药。 焦虑症的躯体化发作让宋卿无法集中精神,手也不停地发着抖,她随便按下几颗药片,没有就水也没有看名字,就这样吞咽了下去。 跟面粉片子似的药丸黏在喉咙里化开,苦涩的药味和粉状的感受从舌根处蔓延上来,宋卿将散落的药物一股脑又塞回去盖紧,却并没有急着放回去。 视线停留在书柜最深处后的盒子上,那是宋卿保留的十年前的唯一一件旧物。 每次焦虑抑郁情绪爆发到无法承受时,宋卿才会把那个盒子打开。 里面除了一件被折叠得工工整整的校服外,再没有别的了。 手指触碰到衣料,宋卿用了些力气将外套全部抽出来捧在了怀里,这是江宜十年前留下的外套,是她离开前一晚塞在自己抽屉,担心自己冷而留下的遮挡。 宋卿并没有用江宜的外套挡那晚的雨,而是在精神脆弱到极致时小心地捧在怀中,捱过一个一个无眠的夜。 但其实这个外套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上一次是宋卿等待直博成绩那晚,上上次是高考时期,宋卿抱着外套睡了三晚难得的好觉。 最初的外套还残留着江宜的味道,宋卿将外套拥紧假装江宜还睡在自己身侧。就连依赖物品宋卿都是隐忍克制的,她怕因为自己的贪心拥抱导致江宜的味道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彻底消散,就像她当初毫不留情走掉一样。 所以她严格控制着自己的欲念,不到药物失效的程度,宋卿绝不使用外套。 这是宋卿拯救自己于苦难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可是宋卿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却并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她的天真想法落了空,外套上江宜的味道其实已经很早就淡去了,但宋卿却总是欺骗自己。 只要自己沉寂在梦中不肯醒来,江宜就永远都没离开过。 就是这样一日一日的压抑和苦熬,终于在本科毕业那年,宋卿生病了。 她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好几次不自觉地登上顶楼徘徊,亦或是随时随地不受控制的落泪,双手抖到无法拿起笔,明明是以前爱吃的菜,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却全都会完整吐出来。 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暴瘦了五斤,吓得室友连拖带拽地将人给拉起了医务室。 服药以后宋卿的确好起来了,可同样伴随着常见的副作用,比如健忘。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想起过江宜了,又一次凌晨三点宋卿惊坐起来,看着安静的宿舍,舍友的呼吸声匀称而悠扬。 怔怔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宋卿掉了眼泪,她意识到自己在忘记什么。 虽然药物可以减缓她的手抖和心慌,但代价是将江宜彻底抹杀在记忆里。 所以宋卿在博二那一年,第一次违背医嘱停了药。 她想好好活下去,可如果代价是彻底遗忘江宜,宋卿又觉得死得早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将未拆封的博尔赫斯挪回原位,药片和外套盒子一起藏起来了。 宋卿抱着外套蜷缩回沙发里,她将脸埋进去,除了时间的味道衣服里的江宜气息还不如宋卿现在身上的多。 可是抱在怀里的实感总能让宋卿安心,只要是拥有着关于江宜的物品,宋卿都很满足,哪怕这只是她的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罢了。 药劲慢慢涌上来,宋卿的眼皮越来越重,对着吹的空调有些冷,宋卿捞过沙发上的毛毯将自己和外套紧紧闷起来。 第279章 密闭的环境和药物,宋卿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惊叫把宋卿叫醒,她往前迈的脚步稍停,疑惑地回过头。 许久不见的博士室友正站在身后,脸上满是惊恐地叫着:宋卿,过来。 看着一开一合的嘴,宋卿听不见声音,于是又茫然地转过了头。 入眼是一扇熟悉的门,门铃声响起,围着围裙的宋雪意举着铲子着急忙慌地往门口走,依稀间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声音。 门被打开,一个齐耳短发,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女孩子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望了过来与门缝后的视线对上。 躲在门后面的人一愣,原本只是打开了条缝隙的门被彻底拉开。 我叫江宜,从京城来,五岁了。 听见这声自我介绍,宋卿忽而一笑,稍停的脚步继续向前,主动朝着眼前的人走了过去。 一脚踏空,耳边只剩下呼呼风声,宋卿却朝着黑暗跌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宋卿瞬间惊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梦魇的同时也看清了坐在自己面前,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江宜。 宋卿来不及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还是假,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下意识扑了过去。 梦里梦外,不论重复上演多少次,只要江宜出现,宋卿就会毫不犹豫地靠过去。 拥入怀中的身体有些许凉意,江宜坐着的位置是正对着宋卿头的空调出风口,她用身体隔绝了吹向宋卿的冷意。 江宜就在眼前,宋卿来不及确认真假,将脸埋在怀中人的肩膀处,被惊醒的嗓音还带有几分哑:崽崽...... 眼前人没有和以往梦魇中那般,在相拥的时刻消散,也没有像现实生活里回以同样充满爱意的拥抱。 被抱紧的江宜神色有些冷,眉眼间凝着霜雪,任由宋卿将自己拥抱至没有间隙。 我没有做梦吧?从梦中惊醒的宋卿还是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居然真的只需要睡一觉江宜就回来了。 察觉到宋卿抱紧的双臂微微颤抖着,江宜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抬手拥抱住宋卿,柔声道:姐姐为什么不去房间里睡? 空调温度低得有些吓人,江宜推门进来时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她没有开灯,因为借着窗外月色,她看清了蜷缩在沙发里的一团身影,被子已经被蹬掉了,不知道是冷还是噩梦,宋卿一直在不停发着抖。 江宜为宋卿捡起被子时,视线落在了宋卿紧紧拥抱的东西上。 即使身上所有的覆盖都被踢掉了,宋卿仍旧死死抱着那件外套,就像溺水的人攥着浮木,这是她生还的唯一希望。 这件外套江宜不会不记得,如果不是因为那晚生理期自己走得早,她也不会和宋卿分离整整十年之久。 为人盖好了被子,江宜调高了温度后坐在了空调出风口的位置,打开了手机的监控。 唔,我看书到很晚,所以就睡在这里了。宋卿已经彻底醒了,仍旧不原因从江宜怀抱里出来。 听着宋卿面不改色讲出的谎话,江宜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姐姐。 十二小时的车程几乎耗尽了江宜的全部体力,那段视频回放成了击垮她最后一击的稻草。 并不知情的宋卿依偎在江宜怀中,仰起脸吻了吻江宜的耳垂,乖乖地应了声:嗯?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停留在宋卿身后的手向前几分,攥紧被宋卿刻意压住的衣角,用了几分力气扯了出来。 感受到异动的宋卿猛地离开江宜的怀抱,她压住那件衣服,神色慌张:崽崽? 你给我的承诺是假的吗?江宜的语气有些闷,尽管已经掩藏得非常好,可仍旧能听出落寞: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活下去? 第108章 江宜...... 宋卿抬起头声音弱了下去, 在看见江宜的眼睛时,宋卿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宜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 平直纤长的鸦睫半遮住那琥珀色的瞳孔,最惑人的是她眉宇间的那股清冽柔风, 软下傲气看人时,琥珀色的瞳孔就似一汪初春薄雾的湖,让宋卿总是忍不住想沉沦下去。 在此刻现在那双素来傲气清冽的湖泊被搅散, 借着月色,宋卿看清了江宜眉眼间浓浓的疲惫, 那双通红眼尾看过来的样子, 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从小到大, 只要江宜用这种眼神看宋卿时,不论多大的脾气,都会在顷刻间瓦解。 我没有事情瞒你。宋卿语气软了下去,避开江宜的视线:你开的药,交代的检查我每一项都有在完成,就连课间十分钟我都要分出来给你, 如果我真想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提到死字,宋卿的心脏像被闷闷砸了一拳, 她的确没想过活,可这些都是在遇见江宜之前。 第280章 但现在的宋卿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她无比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江宜。 宋卿,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江宜的声音彻底冷下去,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愤怒:你真的没有事情骗我吗? 宋卿咬咬牙, 抬起眼回望着江宜,冷声道:没有。 无声的战火在房间里燃烧, 气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积压在江宜眉间的霜雪在此刻崩塌,她松开了抓紧外套的手,猛地站起身来。 宋卿被江宜的动作吓到了,有些紧张地盯着江宜。 尽管客厅里没有开灯,可窗外圆满的月却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亮了一夜的月亮终于有了要落下去的迹象。 宋卿惊觉,天都要亮了,彻底清醒的理智在此刻意识到了不对,京城台风明明所有交通工具都停止运行了,那江宜......她是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回来江城的吗?是为了自己吗? 心脏像是被刺戳了下,闷闷地泄了气,宋卿强迫自己压下难受,尝试对江宜认错。 下意识服软和讨好几乎已经刻在了宋卿的骨子里,她也习惯了用委屈自己的方式来平息争吵。 只是这一次,江宜并没有给宋卿机会。 猛地站起来的人眼前发黑,江宜上高速的时候正是台风最强的时候,整个高速公路上可视范围里只有江宜开着的唯一一辆车,她怕宋卿担心,所以拼尽全力地回江城。 可等待她的却是宋卿一次又一次的欺瞒。 捱过低血糖的不适感,江宜睁开眼忍无可忍地走到靠近阳台那边的书柜处蹲下来,将那套没拆封的博尔赫斯诗集从书架上狠狠扯了下来。 察觉到江宜动作的宋卿猛地跪坐起,准备跟上去阻拦,可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那套未拆封的博尔赫斯诗集被丢到地板上发出闷闷地一声响,藏在书后的药箱被拉出来。 不要......宋卿眼睁睁地看着江宜将格子打开,里面的药物全都漏出来了:不要江宜。 她的求饶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江宜抓出一把药剂甚至都不需要看,凭借着记忆念出来:伏硫西汀?舍曲林?曲唑酮?马普替林? 江宜 宋卿忍无可忍地怒喝出声,失控的情绪在此刻迎来爆发点,可只是片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凶了的宋卿叹了声,软下语调:不要再说了,求你。 可江宜却显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她将药剂丢开,走向宋卿:为什么隐瞒病史,为什么要骗我? 宋卿累极了,她闭着眼只是无助地摇着头。 如果不是我突然回来了,你是准备死在手术台,死在我刀下吗?江宜的声音发起抖,她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地发颤,每提一个死字,心脏像是被凌迟一刀。 不是...最后保留的一丝体面也被打破,宋卿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被按上砧板等待被切割的牲畜,任人剖开外表的皮肉随意窥探肮脏的血污。 可偏偏此刻拿着刀的人还是自己的爱人。 那你说,你包里的维生素药瓶里为什么装的是伏硫西汀?江宜看着宋卿瞬间惨白的表情,只觉得胸闷的很:你为什么要瞒我你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的事情? 不要狡辩宋卿,我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今天回来时发现了宋卿的异常,江宜都没有想过要去查监控记录。 看着镜头下大把大把吞药的人,江宜不可置信地来回倒放,最后将监控调回了刚安装的那天。 如果不是回调,江宜也不会发现宋卿在自己面前吃的所谓维生素其实是混合着不同种类的抗抑郁抗焦虑的药物。 江宜根本不会想到,宋卿居然一直在背着自己偷偷大量服食抗抑郁的药品。 怪不得整整三个月,都没办法将宋卿的心率降下来。 被愤怒情绪吞噬的江宜丝毫没有注意到宋卿此刻的崩溃,就连质问声都染上颤。 你监视我?宋卿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宜,那天一闪而过的红点竟真是爱人的枷锁,你在家里装监控? 看着宋卿仍旧没有想交代全部的态度,甚至还在将话题往别的地方引导,积压了一整晚的火气终于爆发。 是,家里是有监控,可如果不是有监控你是不是准备骗我一辈子?江宜站在宋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今夜月色晴好,江宜直视着宋卿的眼睛,字字泣血:所以你给我的承诺是假的吗?那场婚礼也是假的吗?你说和我共度一生也是假的吗? 那双包含过情谊的眼睛在此刻变得陌生,亲口许下的诺言在此刻不作数。 看见监控里宋卿大把大把吞下药物时,江宜除了愤怒还有一丝委屈。 你混蛋江宜。宋卿只觉得浑身血气逆涌可心却在顷刻间如坠冰窟,理智被啃噬,宋卿闭着眼压制着全部情绪,想要保留最后一丝体面:把监控拆了,所有的东西全部销毁,我可以原谅你。 第281章 被监视的阴冷感瞬间袭遍全身,宋卿又想起记忆里那正对着自己的针孔摄像头,长达一整个青春期的监视。 那包含在所谓母爱下的控制和压迫,早已经扭曲的感情变成囚笼死死锁住宋卿。 接二连三欺骗我,你没资格谈条件。狠话刚出口,江宜只觉得心如刀绞,她颤声心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抗抑郁的药物严重影响着心功能的运行,如果宋卿再按照这个样子大把大把服食下去,别说是江宜了,就连神仙来了都没得救。 想起监控里宋卿大把大把吞下药剂的状态,江宜只觉得心惊。她甚至连药剂名称和限制剂量都不看,就那样一把接着一把咽下去。 看着宋卿轻车熟路藏好一切的模样,江宜不敢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宋卿这样吞了多少次药。 从确诊到iii级危险期,在没有任何诱发疾病的情况下,宋卿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彻底将自己的健康摧毁。 五年时间,宋卿现在能不能有五年时间的寿命都难说。 一想到自己整日整日泡在实验室,线上线下不分昼夜的开会,查阅的资料和病例,每日自掏腰包疯了似的做手术。 江宜只觉得可笑,自己大把大把投入的时间金钱,甚至连宋卿遇到不测后自己殉情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可宋卿,压根就没想过活。 许下的诺言,交换的婚戒,原来从头到尾一切都不过是场骗局。 江宜被气得头晕,低血糖让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就连反应能力都弱下去。 还维持着跪坐姿势的宋卿发着抖,她满脑子里都是江宜那句你没资格谈条件。 这句话是只对宋卿一个人生效的噩梦。 初中在房间里发现正对着自己的监控时,宋卿第一次尝试找宋雪意沟通。 但得到的回答却是:你的所有富足生活都是我提供的,宋卿你没资格和妈妈谈条件。 没资格谈条件,因为身份不对等,母女从来不是母女,而是绝对服从的压迫。 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被触及,宋卿失去支撑力瘫坐下去,整个人陷入戒备状态,她双手抱头将自己蜷缩起来。 低沉的哭泣声,连崩溃难过时宋卿都是克制的,她对着江宜也对着时空里的母亲质问道: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用这种方式对待我? 这声怒喝让江宜的理智回笼几分,她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宋卿,终于是忍不住了:卿卿...... 你不要靠近我!情绪到达临界点,宋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她拼尽全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声音闷在胸腔里夹杂着悲鸣:江宜,在你眼里我到底是爱人还是只是一个满足你欲/望的工具? 被这声质问钉住的江宜一瞬间百感交集,她觉得无力也觉得委屈,为什么眼前的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 可是最初的最初,开车逃离台风的江宜只是想给宋卿一个拥抱。 陷入自己情绪中的宋卿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她对着眼前人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拥有了我就可以随意使用我?可是那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呢? 真的好痛苦啊......明明已经全部藏起来了明明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为什么你要一点一点揭开去看那个不堪的宋卿呢? 被情绪反扑的宋卿一点一点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试图将自己裹起来。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我也好想问啊,可是我我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睡不了觉了。 她的声音悲戚,回荡在夜色里,尽管窗外天将破晓,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可房间里仍旧困在黑暗中。 江宜的心脏被紧紧攥住,她慢慢地靠过去,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宋卿。 被情绪反扑的人独自低语着,并没有推开这个拥抱。 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走的时候,几乎每晚都是,每一晚......谁都不肯告诉我她的生活,如果真的要夺走她,请一起拔掉我的呼吸机好么? 这是江宜第一次听宋卿提起十年前的事情。 对于过去,她们彼此隐瞒,却又想彼此探索,可谁也不肯先开口。 彻底发病的宋卿依偎在江宜怀里,温暖的怀抱让她短时间沉沦,她在此刻变回母体里的胚胎,顺着脐带传递自己的心声:二十五岁毕业的直博生是不是特别体面啊妈妈,我有成为你炫耀的谈资吗?可是这个机器已经坏掉了妈妈,她还能工作,可是已经不敢闭眼睛了......一闭眼睛江宜就不要我了。 江宜你为什么不要我啊?猛地从怀抱里弹出来,宋卿的眼神空洞,茫然地望着前方:丢弃我之前杀掉我好吗,拜托你。 心如刀绞的江宜抬手将坐起的人拥抱回来,柔声哄着:对不起啊宋卿,因为江宜是不勇敢的胆小鬼,她没有带你一起走的能力,江宜尝试杀死的第一个人是她自己,抱歉,她也没能成功。 第282章 沉入浴缸深处等血流尽的时间里,被血水入侵的呼吸道,江宜意识涣散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告诉宋卿,她从来没想过抛弃宋卿。 反复三次自杀,手部筋脉被重新接起三次,江宜总是在尝试毁掉自己。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江宜在梦魇中拥抱宋卿最久的一次。 但江宜不知道的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当她割断右手筋脉被血水灌满肺腔,冲进阎罗殿里拥抱住宋卿的时候,也是一病不起反复被抢救的宋卿失去生志的濒死之际。 被重新搂回怀里的宋卿又变回婴孩,呢喃道:机器也不会吃饭和睡觉,医生说我病了.....就是缺少零件的意思妈妈,你可以把零件还给我吗?可是我为什么会病呢,对啊妈妈,为什么啊,我才刚刚成年,刚刚考上大学,刚刚开始我的人生......可是我的人生好像坏掉了,缺了一个口子,怎么都不完整。 宋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人,仿佛想将眼神锻刀狠狠斩断那连接彼此的脐带,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开道:如果人生来注定是痛苦的,那妈妈我真恨你,恨你赠我这一切。 可是,你从来不会和我好好讲话,所以你发现不了,十八岁那年宋卿就已经死了。 失去拥抱的宋卿又变回脆弱不安的样子,紧紧环抱住自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被推开的江宜踉跄栽倒在沙发里,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目眩和耳鸣折磨着她,可眼前的宋卿却又紧紧拴住她。 挣扎着爬起来的江宜继续朝着宋卿靠过去,尽管此刻宋卿的状态糟糕极了,发病的人甚至可能有暴力倾向,但江宜都不在乎。 眼前意识模糊,状态糟糕的人不是病人,而是江宜的爱人。 宋卿不会死的。江宜慢慢地坐过去,张开双臂尝试着抱住蜷缩着的人:宋卿会被江宜救活。 江宜...... 这两个字刚被念出来,宋卿就瞬间腾坐了起来,她没有接受江宜的拥抱,而是抬手握住了江宜伸过来的手。 在感受到皮肉之下传来的温度时,宋卿忽然落下泪来:江宜江宜,你比妈妈还残忍,补全我,又亲手打破我。 对不起......江宜想起宋卿刚刚对宋雪意的恨意,现在马上要转移到自己身上,只觉得心如刀绞像是在被凌迟。 江宜江宜。低声的呢喃稍停,宋卿的动作顿住,由紧紧握住手变成小心翼翼地曲起小尾指尖。 江宜的呼吸一窒,只觉得头晕目眩,这个动作是二人间专属的和好动作。 紧紧扣在一起的尾指,宋卿垂下头喃喃道:可是我好爱你。 第109章 被泪水浸透的眼睫垂着, 宋卿的视线定格在被自己牢牢压在身下的校服外套上。 这件衣服不仅仅是衣服,就像地上的药片不仅仅只是药片而已。 那也代表着宋卿的所有不堪和她极力想隐藏起来的过去。 自江宜走后,宋卿本就内敛的性子彻底封闭, 脱离危险重回校园后的整个高三下旬,宋卿再没开口和人讲过一句话。 那半年的时间里, 宋卿疯了一样学习,睡眠时间被压榨到不足五个小时一次一次挑战着身体的承受能力,尝试用身体的高压□□的痛苦来忘却心里的思念。 在宋雪意和江枝眼里, 包括老师和同学眼里,宋卿都已经恢复如常了, 甚至变得比江宜没走前还要正常。 所以在江宜离开的十年里, 宋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天才乖乖女, 有着耀眼的学历,出众的长相,是人前体面的重点高中教导主任,她体面荣光,耀眼鲜活。 唯有宋卿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她活着就只是为了早点实现宋雪意的心愿。 因为她是宋雪意唯一的亲人,看着年事已高的外婆和日渐老去的母亲, 宋卿不能也没有权利去主动结束生命。 所以她拼了命地往上爬,满足宋雪意的心愿在人前体面高光,却在每一个只剩下自己的夜晚里乞求能有一场天降意外带走自己。 宋卿连死, 都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宋卿白天抽烟, 晚上吃药,隔三差五就喝酒, 发病到意识涣散时她尝试过用酒精吞药。 酒精,尼古丁与药物,是宋卿灵魂沉沦,逃避现实拥抱到江宜的唯三办法。 能在梦里见到的江宜,也是让她不再痛苦的解药。 宋卿没办法对江宜亲口讲出自己这十年过得有多糟糕,因为除了江宜的离开,宋卿的生活再没有过波折。 可平静的时光里那些细碎的折磨,一次一次停留在失去江宜时而惊醒的梦魇,不断反扑过来的情绪逼得她不能活。 就像青春期里的宋卿也没有告诉过江宜,宋雪意在自己房间里安装过监控。那正对着床位和书桌能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无死角探头,杀死了宋卿的最后一丝尊严。 更可笑的是,那个监控就藏在宋雪意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里。 第283章 所以自那以后,宋卿再也没过过生日。 我的确有病,江宜。宋卿的声音静下去,窗外第一缕初升的阳透进来,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一片狼藉的客厅,苍白的脸色,二人间的最后一丝隐藏和隔膜也被捅破。 所以在你回国以后我除了惊讶外,第二个想法就是报复你。宋卿的语气平淡如水,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所以我不拒绝你的靠近,也不拒绝你的示爱,我接受你的闯入,贪恋你的身体,甚至我想让你比以前更爱我。 事实证明,江宜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爱得深。 相逢以后宋卿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需要勾勾手指,江宜就捧着一颗真心贴了上来。 因为我想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死在你面前。心里话终于说出来,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是宋卿第一次学会和人倾吐自己的内心。 这些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阴暗面被挖掘出来,丢在江宜面前,丢在阳光下。 听着宋卿用平静的话讲出自己的计划时,江宜只觉得心脏堵得慌。 姐姐你好笨。江宜的声音变了调,沙哑的哭腔:你怎么连报复我的计划都是以伤害自己为前提来完成啊? 原以为吐露真心会换到江宜的彻底失望,宋卿已经做好了求饶和妥协的准备,可江宜的反应却是宋卿意料之外的。 正常人听到这种话肯定早就觉得自己是变态然后躲得远远的,但江宜的话里话外却全都没有考虑过自己。 宋卿无法判断这句话的内里含义,抬起头却只在江宜眼睛里看见了自责和......心疼。 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要被报复了也不生气,反而还要心疼自己? 宋卿想问,却张不开口。 因为江宜哭了。 明明有很多更好的报复我的办法啊,你就应该在看见我的第一眼时来扇我,打掉我所有伪装的体面,然后找根绳子把我拴起来放在家里,让我变成唯你是从的狗,把因为我而产生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奉还...... 江宜的眼泪簌簌落个不停,声音哽咽语调也断断续续:为什么,为什么要欺负你自己呢? 江宜不敢想象宋卿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她在异国他乡无法安睡的每一个晚上,有另一个远在大洋彼岸的人,与她看同一轮月亮,承受同一份痛苦。 在江宜每次尝试放弃生命的时候,都有另一个同样痛苦的灵魂与她共沉沦。 你为什么不生气?宋卿不理解,她看着江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利用你的爱让你痛苦,我不是你记忆里的宋卿了,你该失望才对。 潜藏在心底的那扇阴暗面被拨开,就连宋卿自己也唾弃。 世人都爱乖小孩,所以从懂事起宋卿就很乖,她听话漂亮,乖巧懂事,按照别人的喜好活得小心翼翼。 所以宋卿总是下意识藏起所有的不堪,藏起所有的阴暗,就连在爱人面前她都不想透露出任何不好的样子。 为什么要生气?江宜回望着宋卿的眼睛,认真道:姐姐是觉得这样会吓走我吗? 被戳中内心,宋卿的呼吸微滞,就连眨眼的速度都慢下来了。 不会的。江宜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宋卿,我不会因为这些而离开你的,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温柔才爱你,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成功才爱你,我爱你,也不是因为你满足我才爱你,因为爱不需要你用任何东西去交换。 爱不应该是负担,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宋卿才爱你。 看着宋卿渐渐蓄起的泪,江宜的心也跟着疼起来:所以在我面前你不用去藏你认为不好的东西,也不要因为我而去委屈自己,你可以表达一切你想表达的,抛弃所有的负担,宋卿你要知道,在爱人面前是可以做自己的,我赋予你一切权利,一切掌控我的权利。 江宜的话就像一双强有力的手,她每讲一句,压住宋卿的大石就被搬走一块。 直到身上所有的枷锁被清空,漏出最真实的宋卿。 一个不完美,不温柔,也不强大的宋卿。 江宜。宋卿鼻子一酸,猛地扑过去,将江宜牢牢地圈在怀抱中。 大力的拥抱几乎剥夺了江宜全部的呼吸,让江宜本就晕眩的大脑更加混沌。 可江宜并没有推开这个让人不适的痛苦拥抱。 宋卿根本不是姐姐,是笨蛋。江宜抬起手环抱住宋卿的腰,回应着她的拥抱:我也从来不希望你变成姐姐,因为你是我的爱人,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而爱应该是为你擦拭掉眼泪的那双手。 爱应该是在你跌落时稳稳接住你的怀抱。 爱应该是坚定不移站在你身侧的力量。 爱应该是支撑住两个人一起往前走的拐杖。 爱可以是任何,但唯独不能是索取。 宋卿是笨蛋,江宜也不聪明。想起江宜手腕上恐怖的缝和疤痕,宋卿心疼又难过:可是崽崽你说过,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除了死亡...... 第284章 死亡也不行。江宜吸了吸鼻子,咬着牙道:没有什么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你,我说的。 话语里仍旧能听出江宜的傲气和狂。 听着她这蛮横又不讲理的话,宋卿想笑,可比笑意先出来的是更加汹涌的眼泪。 窗外天光大亮,困住过往的那场风暴早已经被杀死在昨夜。 ....... ....... 严重透支体力的江宜最终没能为宋卿擦拭干净所有眼泪,而是整个人软在了宋卿的怀抱里。 自从回国以后,这已经是江宜不知道第几次低血糖发作了。 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倒在沙发上躺好,宋卿赤着脚跑到厨房去冲糖水。 在开冰箱拿蜂蜜时,宋卿看着冰箱上的纸条,手一顿。 压在冰箱贴下的便利贴,娟秀的笔迹叮嘱的话语,甚至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妈妈,我真恨你。 可是,我也爱你。 人的情感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和自我争斗良久,几次踌躇,最终宋卿也没有将纸条扯掉。 她抬手将冰箱打开,再未有半分视线停留。 利索地冲好糖水,宋卿小心翼翼地喂给江宜,然后从房间里抱来柔软的毛毯盖在江宜身上。 她赤着脚,小声又快速地完成这一切。 自动合上的窗帘,最后一丝光芒也被隔挡在阳台上。 宋卿掀开毛毯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爬了江宜的身侧躺下。 基于身体的本能,尽管已经进入沉睡的江宜在感受到身侧靠近的人时,仍旧抬起手环抱住了蜷缩在沙发边缘的宋卿。 手臂收紧,宋卿整个落进江宜的怀抱。 二人紧紧相拥,一同进入梦乡。 第110章 或许是因为长途开车耗尽了所有力气, 又或许是因为宋卿在怀里。 江宜睡得格外安稳,直到傍晚时分才被饿醒了。 客厅里没有开大灯,空调调整在适宜的温度, 江宜揉着眼睛慢慢坐起来,下意识就开口:卿卿? 醒啦?应答声在不远处传来, 坐在阳台侧看书的人从晚霞中抬起头,黄昏侵染她的发和衣衫,暮色沉在眼眸, 一如既往的温柔。 江宜唔了声,乖乖点头道:饿了。 好呐。宋卿利索地将书本合上搁在茶几上, 走过来揉了揉江宜的头发:崽崽先清醒清醒, 我给你煮面条好不好? 太久未进食的身体不能突然接受油腻辛辣的食物, 一碗清汤小面刚刚好。 江宜连连点头,还带有倦意的笑眼弯弯,笑得有些傻气。 大自然的滤镜梦幻又美好,晚霞光将一切染成橙红色,明明是黄昏却又极具生命力。 宋卿轻轻拍了拍江宜的脸颊,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浅尝辄止的吻沾染过江宜唇上的甜, 宋卿轻轻碰了碰江宜的鼻尖,柔声哄:真想把你拴起来。 听着宋卿的话, 江宜嘿嘿一笑,应了声:好呀,我允许。 拽, 狂,傲, 清冷有距离感,不好接近, 这些词语是大家对江宜最多的评价,可宋卿不觉得。 刚睡醒状态下的江宜反应总是钝钝的,琥珀色的瞳孔清澈明亮,因傻笑而扬起的唇角,漏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明明就是一只萨摩耶嘛。 宋卿忍不住抬手揉乱江宜的头发,而江宜甚至配合地歪歪头任由宋卿欺负。 好啦,崽崽清醒一下,我先去煮面。宋卿又俯身吻了吻江宜的唇,有些不舍得挪开。 感受着唇瓣上的温热,江宜慢慢地闭上眼睛迎合。 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发生在黄昏时分的吻,爱人留在唇上的体温。 ...... ...... 等宋卿煮完了面,刚端上桌时,浴室门也打开了。 洗过澡的江宜已经彻底清醒了,她搽着湿发快步走向客厅。 榨菜肉丝的卤子,翠绿的青菜和黄灿灿的荷包蛋,两碗小面紧紧挨在一起。 宋卿正在布筷,听见声音后抬起头,看向站在身后人湿润的发梢:怎么没有吹头发? 擦拭着湿发的手稍停,江宜装出夸张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因为面太香了,我好饿哦卿卿~ 受不住撒娇的宋卿轻叹了声,好吧,不过吃完必须吹,不然你会唔 没说完的话被吻堵住,半张着的唇给了舌尖入侵的机会。 这个吻来得非常突然,等宋卿反应过来挣扎时,呼吸早已经被迫和江宜同频,口腔里满是清新的薄荷味道。 挣扎的双手被控制住,大腿抵在餐桌边沿,带有极强侵占性的吻压过来。 终于在宋卿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个吻里的时候,江宜终于结束了。 好乖。 看着被自己吻红的唇,眼眸里的那汪平静秋水被搅散泛起涟漪,江宜满意地勾起唇,她收紧手臂将宋卿揉进怀里,感受着宋卿因气息不稳而起伏着的胸膛。 第285章 江宜轻轻咬着宋卿的耳垂,低声喃喃:但我今晚要罚你。 罚字被咬了重音,宋卿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她软在江宜怀里,闷闷道:随便你。 真的随便我?江宜忍不住轻笑,环抱的手紧了紧,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于情事,明明年长一岁的宋卿却总是觉得羞,她软软地哼唧了两声,枕在江宜肩膀上不接话。 安静的拥抱,胸膛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振鸣。 肉丝的香气散在氤氲灯下,在这一刻宋卿终于有了家的实感。 江宜。宋卿踮起脚,伏在江宜耳侧软软地念:你会把我治好吗? 横在腰间的手臂收拢,江宜的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当然。 好。宋卿摊开手掌贴上江宜的背脊,轻轻拍着:那请把坏掉的宋卿修好吧。 宋卿想活着,想和她的江宜有以后。 曾十年如一日于长夜中求死的人,第一次,想要求生。 江宜会的。低声应着的人垂下头,埋进宋卿的发里,嗅着宋卿的气味感受着宋卿的体温:江宜一定竭尽全力,修好她的宋卿。 好~宋卿侧头在江宜的脖颈上吧唧印下一吻:那我们吃饭吧,好饿呢。 榨菜肉丝的卤炒出来非常香。 榨菜是宋白梅自己做的,吃起来不会过咸也不会没有味道,搭配肉丝清炒,再点几滴酱油,香气瞬间溢满室,最适合空腹或酒醒后下面条。 江宜一直咽下最后一口面才抬起头。 早已经吃完了的宋卿正托着腮,沉眸瞧着她。 餐厅的灯映在她眼眸,宋卿的瞳孔很黑,此刻落下光影就像是盛满星星的夜空。 江宜擦拭完嘴角,冲宋卿咧嘴又漏出带有些许傻气的笑意。 饭后消食活动是拆除家里所有的监控,江宜不放心,所以在房间和客厅都有放置。 看着被拆掉的监控,宋卿原以为自己会再次应激,可当江宜提议砸掉的时候,却被宋卿阻止了。 万一以后可以用得上呢?宋卿看着摆在桌几上的两个小巧的探头,却并没有任何不适感。 青春期里的监控就像噩梦,与宋雪意谈判无果后,宋卿回房间将那个生日礼物连同监控一起狠狠砸碎了。 可是不出一周,同样的位置又会出现同样的礼物,礼物里藏着同样的监控。 宋雪意不肯退让,就连监控的位置也不想改。 她就是要驯服宋卿的最后一丝反叛,彻底磋磨少女锐利,所以她明目张胆地放置着死而复生的礼物,无声地控制着宋卿。 那个一模一样的礼物像幽魂一样跟着宋卿一直到高中毕业,期间被宋卿砸碎的监控不计其数。 每次砸碎,宋卿就能换取到短暂一周的自由,可一周后监控又会死而复生。 勒住脖子的绳索握在宋雪意手里,松一下紧一下地控制了宋卿这么多年。 但眼前的监控却和记忆里不一样,没有华丽精致的外表,也没有以爱为名的控制。 这个监控是可以全天候看见的吗?宋卿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江宜。 对,还可以听见声音。江宜点了点头,回忆起薛静鸢的介绍:而且好像还有报警功能,如果察觉到你倒地太久,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到我这边。 这个监控探头是智能联网的款式,帮助薛静鸢规避了好多次家里老太太的病发风险,所以她极力推荐给江宜。 哦~这样啊。宋卿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那我们把它安回去好不好? 正准备处理监控的江宜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了声很是意外。 宋卿却主动拿起其中一个,对江宜说:我们安回去好不好?这样我出现意外了你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可以省去你不必要的麻烦。 明明是曾经最厌恶的东西,可宋卿此刻却并不讨厌,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不许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江宜看着监控,认真道: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要安装,我们定时通话也是一样的。 宋卿摇了摇头,同样认真:崽崽,我没有在强迫自己。 如果监控可以省去很多麻烦,那么监控的存在就是必要的,宋卿愿意接受。 看着宋卿的表情,江宜确定她没有在嘴硬,点点头应了声好。 忙活了半小时,两个人又把监控给安回了原位。 第286章 处理完监控,宋卿主动走到那一格下,抬手拉出了那套书,我们把这个也清理了吧。 她手指着书格,里面是药箱,装着所有的药。 江宜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好哦。 ...... ...... 原本说好的惩罚泡了汤,宋卿实在是太乖了。 不仅仅主动清理完了所有的药物,更是把自己的所有诊断记录全都拿给了江宜。 她主动揭开这十年的疤痕,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给江宜。 让宋卿意外的是,当她把这一切都拿出来后反而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二天江宜就带着所有的病历回了实验室,紧急摇人开会。 江宜事件发酵到最后,被云九纾找的专业公关团队给处理的非常好。 不仅仅成功把江钟国拉下马,更是让江宜的名字彻底被大众记住。 实验室每天都很忙,手术连轴做,累的同时也收获到了不少的有效信息。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非常快,实验室的人几乎没时间看日期。 这样脚不沾地忙了一个月后,实验室接到了一个和宋卿差不多年龄同样病史的女孩。 这一个患者的到来,对宋卿病的研究进度推行非常大。 终于确定了这个患者的手术日期后,江宜难得给实验室早下了班。 这一个月里宋卿也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不再依靠药物也不再用工作对身体进行高压。 甚至连浓茶都很少喝了,每天按照江宜的叮嘱健康饮食,整个人的状态好到不行。 两个人见面后,相约去逛家附近新开的生鲜市场。 这忙碌的一个月内,两个人的休息时间几乎完全错开,上次像这样逛街还是两个月前了。 宋卿宋卿今晚要吃糖醋小排,茭白炒肉,还有番茄牛腩,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江宜面对着宋卿,背对着前方行走,手里攥着一个玩具话筒,压低声音念着。 这是宋卿从学生那边收缴来的玩意儿,学生的那个放在办公室,江宜手里拿的是宋卿新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话筒的第一反应是江宜会喜欢玩儿。 看着一脸开心的人,宋卿觉得自己猜得真准。 这是一个很精细的话筒,没有电池也不需要充电,但是通过话筒讲出来的声音却会变成沙沙的大喇叭样式的调调。 讲完话的江宜将话筒递过来,凑到宋卿的唇边。 看着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人,宋卿宠溺一笑:宋卿收到宋卿收到,江宜江宜请注意,前方有障碍物,注意避闪。 江宜收到江宜收到~ 二人就这样笑笑闹闹地走着,生鲜市场距离家就五百米的路程。 在路过街角处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直直朝着宋卿扑了过来。 被吓了一跳的宋卿下意识往江宜身边靠,反应迅速的江宜将人搂入怀中。 攥着的话筒玩具对着那个要过来拉宋卿的人,江宜怒斥:退后! 眼前的女人穿得十分朴素,长发随意披散着半耷拉一部分在前面,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了看上去很是狼狈。 可是虽然头发散乱,但衣服看上去却又是新换不久的,身上也没有流浪汉的那种恶臭。 狼狈又干净的反差感,看起来非常奇怪。 江宜紧紧将宋卿圈在怀中,冷眼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靠过来时,江宜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她不敢确认也不敢确认。 被冷声呵住的人果然不再向前。 似乎是被吓到了,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扑我?宋卿也察觉到了眼前人的不对,躲在江宜怀里轻声问:我们两个认识吗? 和江宜一样的感觉,眼前的人让宋卿也觉得熟悉。 听到问询,江宜垂下眼睛和宋卿对视,二人对上视线,谁也没有开口。 那个被呵退的人呜呜的哀鸣着,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同时开始手忙脚乱地抓自己的头发。 看着突然异动的人,江宜搂着宋卿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眼前人会做出突然袭击的行为。 那人的动作粗鲁,到后面甚至因为烦躁而开始对杂乱的头发扯了起来,似乎是想将头发给梳起来。 被扯断的头发飘落下来,宋卿有些看不下去:要不我帮你吧。 她刚想往前,又被江宜给拽住了。 我去。在没有确定眼前人身上有没有藏刀的时候,江宜不想让宋卿冒险。 第287章 可江宜还没走近,那个人就已经将垂落的半边头发全部掀了上去,漏出一张江宜无比熟悉的脸。 站在江宜身后的宋卿也愣住了,就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瞬。 女人的脸色惨白,耷拉的眼皮遮住半边瞳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宋卿,毫无血色的唇嗡动,声音低沉似鬼魅。 雪意......我的雪意... 第111章 怎么是你? 江宜不可置信地轻呼出声, 身后的宋卿快步上前紧紧牵住江宜的手,表情同样震惊。 彼时正近黄昏,十一月初的街道秋意正浓, 沿街摊贩支起糖炒栗子烤蜜薯,香甜的秋风卷落梧桐叶厚厚铺在柏油路上, 红墙黑瓦旁是车辆行人,见缝插针穿梭在车流人群中的电动车,尾灯的红与转绿的通行灯闪烁着。 江城在近二十年里年年被评为优秀城市不是没有原因的。 作为新一线城市, 江城有随处可见的新高楼和永不停歇的车流,也有老街旧巷沿街栽种的梧桐樱花, 快节奏的发展与慢节奏的江水潺潺, 让江城每个季节都有属于她独特的魅力。 可眼前的女人与这个城市的美好格格不入。 狼狈散乱的长发被扯得乱蓬蓬,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被人踹了还是自己摔跤,膝盖处和胳膊肘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灰尘。 灰扑扑的脸颊,浑浊的眼珠却在看见宋卿的那一刻重新燃起光芒。 江枝兴奋地咧嘴笑起来,双手不断拍着:找到了...雪意找到... 她的状态宛若三岁孩童般,对上宋卿的眼神后,更是兴奋地不断原地跺着脚欢呼。 看着不停拍手欢呼的人, 江宜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记忆里的江枝是永远不会变成这样子的,她是人人爱戴的江市长, 能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成功让江城跻身新一线,不仅专业实力过硬凡事亲力亲为,在出现到镜头面前时也永远保持着漂亮的模样, 就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可是现在...... 江阿姨?宋卿沉吟片刻,最终没有叫出那声叫了二十多年的称呼。 自从在病房里亲耳听见江枝对江宜做过的事情后, 宋卿就再没办法原谅她。 但看着眼前人神志不清的疯癫模样,宋卿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江枝和宋雪意的感情和过往, 宋卿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记起宋雪意在那封信里写,自己被月色困住,也被月光杀死。 看样子,被困住和杀死的,似乎并不只有宋雪意一个人。 雪意......雪意吃...欢呼雀跃完了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在口袋里掏啊掏。 江枝穿着一件藏蓝色碎花的开衫,浅浅的开衫口袋似乎并不足以支撑她整个塞进去的拳头,衣服的面料被撑满到隐约能看见手的轮廓。 口袋处还有一片晕染开的不知是水渍还是油污的深色印记。 看着她反常的举动,江宜和宋卿对视一眼,两个人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无措。 执着于在口袋里掏东西的人似乎连实现这个动作都有些困难,她的手被困在口袋里拔不出来。 要不帮帮她吧?宋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要上去却被江宜阻止。 眼前的江枝似乎心智都不健全了,又把宋卿认成了宋雪意,所以江宜并不想让宋卿靠近。 踌躇片刻,江宜叹了声:还是我去吧。 江宜有些难以形容出现在心里的感受。 即使是对江枝有诸多恨意,但在亲眼看着江枝变成这个样子时,江宜心里却有些堵得慌。 当初从江钟国那边拷贝下来的录音,江宜除了发给宋雪意以外,并没有再外传了。 现在只有学妹那边还保留着备份,江宜手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清理了,她没有选择发给宜程颂也没有告诉云九纾。 当年警方将宜程君的死定义为自杀,从立案到结案速度非常快。 等宜程颂匆忙赶回来时,宜程君已经安静地躺在冰棺中了。 宜家姐弟俩的关系自幼就非常好。 虽然宜家父母重男轻女,经常会偏袒体弱多病一些的弟弟。可自懂事起察觉到父母区别对待的宜程君并没有享受这种偏袒,而是全心全意维护姐姐,父母把好东西留给宜程君,宜程君弯都不拐的捧给宜程颂。 十六七岁的宜程颂体能和成绩都非常优异突出,远超于同龄人,可宜家父母却以女孩子总是要嫁人为由不同意宜程颂报考军校。 是宜程君以拒绝入校为威胁,逼迫父母松口,后来宜程颂顺利入军校,确认父母不会改口了的宜程君拖延了晚一年入校,这种内幕宜家父母对外只说是宜程君身体不好才晚的。 在宜程颂进入特种部队训练前,宜程君来送她,半年未见的姐弟俩相视一笑。 看着姐姐剪短的发和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宜程君心疼得直掉眼泪:阿姐,苦不苦啊? 第288章 年轻气盛的宜程颂摇摇头,露出笑来:不苦,这是阿姐的信仰。 那阿姐只管去闯吧,家里有我呢。 双眼含泪的宜程君坚定道:宜家的家业有阿姐,那联姻的事情就让阿弟去做吧。 宜家根基不稳,姐弟俩从出生那一刻就肩负着发展家族的重担,她们的恋爱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进入特种部队的宜程颂是军区冉冉升起的新星,短短几年间军功接连立,很快就引起了江钟国的注意。 可能是老天垂爱,在宜程君得知联姻对象是江枝,是自己暗恋多年的人后,兴奋了好几天没睡觉,一封封信写给宜程颂,字里行间满是期待。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写好了定局。 这些故事都是江宜在和宜程颂住的那一周内,陪着宜程颂喝茶和打球时听来的。 因为宜程颂的补全,让江宜对父亲的形象有了更深层面的了解。 也是在听到了这些故事后,江宜更加庆幸自己没有把录音发给宜程颂。 如果让宜程颂亲耳听见自己弟弟被折磨,肯定会无比自责内疚,以宜程颂的性子,她肯定会豁出一切去为弟弟报仇。 那么江枝现在恐怕已经无法完整地出现在这里了。 可是在江枝和宜程君的这场婚姻里,江枝也是受害者。 所以江宜隐藏录音,把江钟国拉下马亲自送到宜程颂手里,让宜程颂把全部恨意发泄给江钟国。 但江枝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江宜没有想到的。 江宜收回思绪,朝着江枝走过去,想要帮帮她。 可是江枝似乎很害怕江宜,在察觉到她过来的动作时吓得尖叫连连。 别怕。江宜皱着眉,努力耐着性子:你的手卡住了。 可是江枝并不听,她连连后退嘴里还不断乞求着: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在这一刻,刚刚讲话还颠三倒四的人却恢复了正常。 被她的反常吓到的江宜不再向前,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枝。 算了崽崽。宋卿上前一步拉住江宜,她有些怕江枝会对江宜做些什么:不要过去了。 只是下一秒,刚刚还在尖叫的人脸色又变得惨白,手还没抽出来就腿一软竟然当街跪了下去开始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真的想你死...对不起......求求你把雪意还给我... 这不断求饶的动作和清晰的话语,让江宜和宋卿彻底看不懂了。 眼前人似乎疯掉了。 宋卿想起宜程君死前的那段录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发病状态下的江枝,把宋卿认成了宋雪意,把江宜认成了宜程君。 那现在在江枝眼里看见的画面就是宜程君和宋雪意站在了一起。 可是江枝现在的道歉是真的对宜程君的死愧疚,还是只是怕宜程君会对她的宋雪意做出不好的行为呢? 宋卿想不明白,她看着同样沉默中的江宜,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愤怒的斥责从身后传来,在看清楚跪在地上的女人后,愤怒的人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奔跑过去搀扶。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江宜和宋卿有些愣神。 这个人并不陌生,她是江枝的秘书,跟了江枝十年。 秘书把江枝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搂进怀里哄:枝枝乖,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雪意找...雪意找... 估计是熟悉的人出现了,江枝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了又开始颠三倒四讲话:吃雪意给,吃雪意给。 秘书心疼地拍着江枝身上的灰,哄道:她们不是雪意,枝枝乖,我们回家好不好? 江枝又激动起来,卡在口袋里的手开始往外边掏边喊:给吃雪意!给吃雪意! 好好好,给吃雪意。秘书耐心地轻拍着江枝的手:枝枝先把手松开好不好? 卡在口袋里的手拔不出来,江枝彻底生气了,她把攥成拳的手狠狠往旁边拽,缝住口袋的线被挣脱了。 已经被卡红了的手终于得到了解脱,江枝小心翼翼地将手摊开,捧给宋卿:吃雪意...... 她的掌心上静静躺着两个水煎小笼包,似乎是她早上的早餐。 经过口袋里的颠簸和手的揉捏,水煎包已经散架了,漏出来的油渍沾在衣服上,晕开成片。 看着江枝满怀期待的眼睛,宋卿有些讲不出话来。 这家包子是宋雪意常买的那家,里面散开的莲藕肉馅是宋雪意最爱吃的一种。 秘书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将江枝的手牵回来:枝枝乖,她不是雪意,不要给她。 江枝却固执地举着手,期待地看着宋卿:水包...雪意吃... 好。宋卿终究是于心不忍,主动上前去接下了那早已经凉了却被江枝手暖热的包子。 第289章 江宜皱着眉看着那个包子,冲宋卿摇了摇头。 察觉到两个人的警惕,秘书叹了口气道:包子是她今天早上吃的,我给她准备了五个,她偷偷留了这两个。 没想到秘书会主动开口,江宜沉吟片刻,还是问:她... 那场车祸,差点脑死亡了,本来都被放弃了但是江钟国抓不到你,就又把她带走了,做电疗打激素当实验品试药,醒来以后就变成这样了,千恩万谢江钟国被抓了,我终于能带着她回来了,只是她的状态很糟糕。秘书话顿了顿,神色有些哀伤:是叫江宜对吗? 自从江枝出事宋雪意走了后,秘书就辞职了,全身心地陪在江枝身边照顾她。 好不容易带着江枝从京城脱险回到江城,日子却并没有好起来,江枝每一天都会跑出家门,她的智力已经退化到三岁,极少数受到大刺激后会清醒,大多情况下和孩子差不多。 跑出家门的江枝徘徊在江城的每一条街道上,她不记得东西了也无法完整地讲出话,可是对江城却是无比熟悉。 行走在大街小巷的江枝只做一件事寻找宋雪意。 即使病发让她忘记了所有人,即使秘书一遍一遍告诉江枝自己和她的名字,可是江枝唯一能脱口而出的名字只有宋雪意。 听着秘书讲完,江宜抬眼看着她,没有接话。 看样子是了。秘书叹了口气道:能告诉我你的住址吗?她现在需要陪伴,毕竟你是她的孩子,钱的事情不需要你但是我想问就是你能不能... 她不会想看见我的。 江宜冷声打断她:钱不是问题,给我银行卡号,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做。 童年里江枝就是这样对待江宜的,没有关爱只有钱。 所以现在江宜能给的也只有钱。 宋卿感受到江宜的低气压,轻轻勾了勾江宜的手指。 秘书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请求会被拒绝,语气瞬间坏下去:可是你是她女儿啊!你有没有良 女士。宋卿不悦地皱起眉,冷眼盯着秘书:抱歉,我想问你有什么资格,又或者你以什么身份来对江宜讲这些话? 被怼得一愣的秘书张了张嘴,错愕地看着讲话的人,明明这个长得更加温柔啊。 没人能对江宜讲这种话,在让女儿当好女儿前,母亲得是母亲。宋卿沉声说完,警告道:既然你认为她需要陪伴,那你就好好陪她吧。 宋卿掌心还躺着那两个包子,在江枝期待的眼神里,冷掉的包子被江宜拿纸巾盖住,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秘书还想说什么,可是看见包子消失的人瞬间开心起来。 江枝欢快地拍起手来,对秘书讲:雪意吃,雪意吃。 察觉到江枝的情绪,秘书皱着的眉松开,偏头时瞬间变脸笑起来。 对呢,雪意吃了,枝枝真棒。秘书轻轻抚摸着江枝的头发,眉眼间的温柔和怜爱是爱人间独有的。 笑起来的江枝抬手搂住秘书的腰。 也不管手里有油,江枝身上的灰,秘书也轻轻环抱住了她。 没有管两个抱在一起的人,用湿纸巾反复擦干净了宋卿的掌心,江宜牵住她:我们走吧。 察觉到江宜的低气压,宋卿点了点头,乖乖跟着她走。 生鲜超市就在街角拐过去的右侧马路边。 铺了满地的银杏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江宜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江枝。 可是两个人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尖叫连连以及秘书柔声的哄。 只是这一次,江宜和宋卿谁也没有再回头。 第112章 在遇到江枝后的第二周的一天傍晚, 江枝的秘书再一次找到了宋卿的小区。 那天宋卿下午没有排课,十一月过半,秋风里仍旧残有暑气的余热, 她脱了大衣挂在臂弯,刚走进单元门就被拦住了。 宋卿?秘书念出名字, 张开手将人的去路挡住:我们谈谈。 看着凭空出现的人,宋卿下意识皱了皱眉,因为江枝的缘故, 宋卿也不喜欢这个秘书。 我叫柳月影。察觉到宋卿的排斥情绪,柳月影叹了口气自我介绍道:很抱歉来打扰你, 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但良好的个人教养让宋卿并没有对她说重话, 只是冷着声音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有的。柳月影将身体堵在电梯门口, 不许宋卿继续向前:我们可以聊很多,比如你的母亲现在在哪里?可以让她出现一下吗? 江枝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坏下去了,清醒的时候几乎为零,每一天都揣着藏下来的食物在街头街尾跑,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她的雪意。 起初柳月影还只是远远跟着保护江枝的安全并不干涉她的行为,可是上周开始江枝过马路已经连红绿灯都不会看了, 几次闯红灯差点被撞到。 第290章 吓得柳月影好几天都不许江枝出门,可是状态如三岁孩童一般的江枝被限制了自由后整日整日大哭, 饭也不吃。 没有办法的柳月影只好继续让江枝出门去寻人,只这一次她不再远远跟着,而是时刻牵着江枝的手。 江城凡是上了年纪, 或者爱看新闻的人都认识江枝。 看着昔日市长变成这个样子,每个人都要拉着柳月影问原因, 还有人怀疑柳月影的身份,报了好几次警。 江枝的固执, 路人的问询,警察三番五次的传唤,几乎将柳月影折磨到要疯了。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的柳月影只好来求助宋卿。 乞求她能让江枝再见一面宋雪意,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我不知道宋雪意在哪里。宋卿摇了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自从上次那封诀别信。 宋雪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曾经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被注销,也没有留下任何地址和新去向。 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宋雪意这个人。 你干什么要跟一个快死了的人计较呢?得到答案的柳月影并不死心,她垂下头用哀求的声音道:算我求求你了,帮帮江枝吧。 再这样下去柳月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撑不住。 更重要的是江枝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 天气渐渐转凉再加上江枝每天大街小巷地乱跑。 从昨夜开始,江枝开始反复发烧,甚至连大小便都开始不再能自控。 江钟国的那些药物试剂,一次又一次的电休克和脑部刺激的电流,已经将江枝彻底整垮了。 医生让柳月影做好心理准备,江枝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即使是高烧到糊涂,江枝今天又一大早就爬起来了,闹着要出门找宋雪意。 实在是没办法了的柳月影只好给江枝注射了安定剂,确认短时间内江枝不会再醒来后才出门来找宋卿。 呵。听着柳月影的话,宋卿只觉得讽刺,她冷眼看着柳月影,淡淡道:将死之人就可以胡作非为吗?那我也快死了,可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吗? 对于江枝的遭遇,出于最基本的人伦,宋卿是同情的。 但作为江宜的爱人,这份同情并不能够让宋卿原谅这么多年江枝对江宜做的事情。 江枝现在的样子固然可怜,可是江宜独自在异国他乡自杀的时候,自己一病不起常住icu的时候。 江枝怎么就没有因为江宜的可怜而放过她们呢。 看着还在啜泣的人,宋卿冷着脸用最后的理智保持着清醒: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下一次再看见你,我会报警的。 说完,宋卿也没有再给柳月影哀求的机会,而是径直绕过她上了另一部电梯。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柳月影并没有追上来。 宋卿叹了口气,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数字。 她刚刚对柳月影说的话并不是恐吓,因为宋卿的身体状态的确开始糟糕了起来。 每天要吃的药越来越多,嘴唇的颜色也开始渐深。 宋卿知道,这些是因为之前自己偷偷吃的药导致的。 或许是老天为了惩罚宋卿,所以才让她在最想活下去的时候身体变得更坏了。 失去了伏硫西汀的控制,宋卿觉得自己的情绪偶尔会失控,尤其在校园那个充满活力的氛围内,想起自己形同槁木的身体时,总是会想掉眼泪。 电梯叮一声到站了,宋卿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强撑起笑意走回了家。 在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宋卿对着监控在的位置挥挥手,笑道:崽崽,我回家啦。 最近一段时间江宜变得非常忙。 据说是接了一个和自己病情相似的病人,上周刚结束手术,所以这几天江宜回家的时间总是在凌晨后。 独自一人吃了饭,宋卿拆掉了那套博尔赫斯诗集,捧着书在沙发上看到睡着。 等宋卿再醒过来时,是被人吻醒的。 江宜的动作很轻,就像撒娇讨好的小狗,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眼睫和唇上。 崽崽? 宋卿眯着眼,还没有完全清醒呢,就被江宜搂进怀里。 怎么又睡在沙发?江宜用了几分力气将人提起来,让宋卿坐到自己腿上,手臂圈住宋卿的腰肢,瘦的似乎一只手都能绕住。 宋卿摇了摇头,软在江宜怀里道:我没有想睡觉,但是看着看着就困了。 听着怀里人的撒娇,江宜吻了吻宋卿的发顶。 崽崽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宋卿彻底清醒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看江宜。 窗台天还没黑呢,江宜这个点不在实验室的确是有些意外。 因为有好消息想告诉你。想起自己回来的原因,江宜就忍不住语气的欣喜:卿卿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个病人吗? 第291章 这是江宜近半月忙碌的原因。 宋卿点点头,等着江宜的话。 上周做的手术,她恢复的很好。江宜眼中的高兴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病人二十九岁,也没有任何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常见的诱发病,更重要的是病人和宋卿一样,都是先患上重度焦虑和抑郁后才出现的心脏不良反应。 只是后来没有重视,再加上抽烟喝酒熬夜,等终于拖延到去检查时已经是早期iiii级了,情况甚至比宋卿还要严重。 在收到这个病人发来的病例和求治贴后,江宜几乎惊喜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实验室已经将治疗方案完善的差不多了,只是江宜并不放心用宋卿当实验品。 现在有一个病人主动上门求助,并且完全不介意被当成方案的试验者。 病人说,能活最好,活不了就拉倒。 但是对实验室来说却是重大的推进,只要方案用在这个病人身上有效果,那么就可以用在宋卿身上。 在和病人前期沟通完了后,争取到了病人的同意并且得到了病人的过往就诊记录。 实验室就开始为病人实行制定好的方案。 更让江宜惊喜的是,病人从确诊后就断了抑郁方面的药物,根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做药物戒断。 似乎老天都在帮江宜,病人被接到江城,吃住被江宜全权包揽。病人按照方案每天进食规划药剂和饮食摄入。 由实验室对病人进行实时的健康监测,这样准备了小半个月,开始了第一轮手术。 仍旧是江宜主刀,佩妮和薛静鸢接下一助和二助。 手术做的非常成功,不论是开胸还关胸都十分顺利。 现在过了一个星期,病人已经成功从早期iiii降到了iii级。 也就是说方案是可行的,宋卿的手术已经被安排上了日程。 听江宜兴奋地讲完,宋卿还是有些恍惚。 所以卿卿,十一月底请一段时间的假吧,我们做手术好不好?江宜揉着宋卿的发,收紧手臂将人圈在怀中。 宋卿乖乖地点头,应了好。 ...... ...... 自从确定了手术时间,校方非常体贴地取消了宋卿全部的晚自习。 宋卿开始试着减少自己带的班级。 可实验室的会却越来越多,薛静鸢和佩妮常常忙得在实验室的病床上倒头就睡。 江宜不能回来吃饭的时候都是叫云九纾来陪宋卿。 自从宜程颂换届迁升后公务变得特别繁忙,距离她上次来江城都已经是九月份的事情了。 江钟国的判决处罚在换届后就被公示了。 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在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狠狠跌落。 就这样那老登还想上述呢。云九纾绘声绘色地讲着:你是没看见他那表情,哈哈哈哈哈简直不能用惨来形容,亲眼看着自己苦苦维护的东西毁于一旦,比直接杀了他还要带感。 宋卿笑着听云九纾讲完,补一句:那是他罪有应得。 可不是嘛,老东西身子骨硬朗着呢,据说在监狱里几次装病想申请保外就医。云九纾越讲笑意越盛:可是呢,你姑姑直接派军医过去牢里给他看病,那些可都是跟你姑姑过命的姐妹啊,当年跟着你姑姑没少被这老东西刁难。 现在江钟国落在了宜程颂手里,那些和宜程颂过命的姐妹们都盼着出一口恶气。 申请保外就医不成,进去的军医手黑又狠,可面上却又能做得完全看不出来。 监狱里的人平日里没少受宜程颂的照拂,所以对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钟国申请了几次就被折磨了几次,精神状态明显已经恍惚了。 可要命的是他死不了,也活不成。 到后面了,江钟国也不申请保外就医了,只要一看见下去巡视的宜程颂就立马跪地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昔日耀武扬威的人混得连条狗都不如。 他活该。听着云九纾绘声绘色地讲着江钟国是如何跪地哭求的,宋卿只觉得心里那口恶气狠狠地出去了。 江枝和宋雪意,自己和江宜,宜程颂和宜程君,大家的悲剧全都是拜江钟国所赐。 现在知道他过得生不如死了,宋卿只觉得畅快。 讲完八卦的云九纾想起正事,收敛笑意问:宋小卿你手术是什么时候? 这个话题跳转的太快了,宋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声。 别啊呀,难道江小宜没有通知你具体时间吗?自从知道宋卿要做手术了,云九纾就急得不得了,以每分钟十条语音的输入量骚扰江宜,最后成功被江宜拉黑了。 现在云九纾还在江宜黑名单里躺着呢。 有通知的。宋卿沉吟片刻,好像是11月25号。 云九纾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惊讶道:今天21,那不是没几天了!你怎么还在上班呢? 第292章 说完云九纾就要给学校校长打电话,被宋卿拦下来了。 别别别姑妈,我请好假了。宋卿双手搭在云九纾手背上,耐心解释:因为我自己闲不下来,所以现在每天还安排了四节课,但是一点都不累的。 如果不做点什么,每天都在家等手术的话,宋卿觉得自己会疯掉的。 姚佳瑶已经离职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连短视频里的恶心土味视频都发得越来越少了。 在学校里宋卿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挂念的就是自己的学生们。 临近手术江宜忙得飞起,宋卿的生活已经单调到有些乏味了,如果这个时候闲下来可能真的要受不了。 云九纾体贴地叹了声,抱怨道:江小宜也真是的,这段时间都不着家,要不宝宝你跟姑妈走吧? 她的声音带有哄诱,眉眼间满是期待。 宋卿还没有回答,就听见门口传来滴滴滴的密码锁输入声。 啪嗒一声,门打开了,举着手机的江宜一脸无语地站在门口。 姑妈,您是不是因为姑姑不在太闲了。江宜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冷:居然打起我老婆的主意了。 被现场抓包的云九纾有些尴尬,她咳了声说:你哪只耳朵听见了!我可没说......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因为江宜将手机转了过来,并且按下了播放键。 云九纾那句江小宜也真是的,这段时间都不着家,要不宝宝你跟姑妈走吧?回荡在房间里。 这下无语的表情转移到了云九纾脸上。 不用谢,已经帮您发给了姑姑。江宜抬手关上了门,对宋卿说:老婆,咱家门锁密码得改一下了。 听着江宜叫着从来没有叫过的称呼,宋卿的脸腾一下红了。 唯有坐在中间,感觉自己像路过被踹了一脚的云九纾皱眉道:不是,啥人啊你,在家安监控,变不变态啊? 就是防你这种爱撬人家老婆的人。江宜换完鞋,快步走过去拥抱住宋卿。 明明早上才见过,可江宜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各种会要开,手术中的每一项风险都必须要规避。 越是临近宋卿的手术日期,实验室的氛围就越是紧张。 这场手术不止江宜一个人上心。 其她被宋卿小蛋糕收买了的,以佩妮为首的小姐妹个个都干劲满满,经常用中文飙出一些把宋卿当成自己老婆来治的话,气得江宜还得专门开会强调所有权。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云九纾皱着眉嫌弃道:宋小卿,你也惯着她? 从江宜怀抱里仰起脸的宋卿冲云九纾甜甜一笑:嗯呐。 第113章 虽然在宋卿和云九纾面前, 江宜仍旧每天和宋卿一起嘻嘻哈哈气云九纾,在实验室也表现得游刃有余看不出来异常。 可是就在手术即将开始的最后一天前,江宜还是忍不住了。 本来宋卿该在明天去实验室做术前二十四小时生物指标检测, 今天得提前将东西都给准备好。 可江宜却不让收拾,她特意将今天的时间空出来准备带着宋卿去庙里好好拜拜。 学医的江宜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在江宜的世界里,她只信任自己手里的刀。 可在此刻江宜变成了唯宋卿主义者,并且早已经成了最虔诚的信徒和崇拜者。 所以窗外天刚亮起时, 江宜就睡不着了,她在床上辗转, 最后视线停留在宋卿仍旧熟睡的面孔上。 听着宋卿均匀的呼吸声, 江宜紧绷着的心弦慢慢地松懈了。 房间里拉着窗帘, 四件套是宋卿昨天新换好的驼绒款,浅浅的淡紫色缀着手绣的郁金香花色,柔软的蚕丝被搭在身上跟云朵似的轻。 入了冬,家里的一切都变成毛茸茸的了,就连两个人的睡衣也变成了连体的毛茸茸款式。 宋卿的是小鸭子,江宜的是一只雪白大鹅, 裤长足够盖住脚面,非常舒服。 闻着被子上浅淡的洗衣液香, 还有宋卿的味道,江宜只觉得好幸福。 其实对于明天的手术江宜并不担心,这场手术江宜近几个月来做了太多次了, 已经到闭着眼睛都可以完成的程度。 可是明天要躺到手术台上的人是宋卿。 我愿意拿我全部的好运去和菩萨换你的平安。江宜语气很轻,讲完后她觉得自己有些蠢。 于是深深地叹了声气, 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只觉得心又变得有些闷闷的。 如果自己早点察觉,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如果一切都按照她们当年约定好的发生。 宋卿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或许是江宜眼里的爱意太沉,又或许感知到了江宜此刻的烦闷。 睡着的人皱了皱眉,纤长的眼睫轻颤着睁开,宋卿哼唧了两声,醒了。 第293章 见人醒了,江宜立马闭眼装睡。 但是江宜不太会骗人,尤其是骗宋卿。 装睡的人躺得直直的,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双唇抿得紧紧的。 彻底清醒了的宋卿揉了揉眼睛,刚刚江宜低迷的情绪宋卿全部感知到了。 她知道江宜在因为自己的手术而担心,所以想耐心哄一哄江宜。 可是宋卿耐心等了好半天江宜都没有反应,看着还在假装的人宋卿也不拆穿,而是手脚并用地钻进江宜怀里,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好。 见自己都投怀送抱了,江宜还是没反应。 宋卿的一双手开始使坏,透在被子下面轻易钻进江宜的睡衣。 她们睡觉的睡衣也是宋卿挑的,轻盈的真丝长袖,纽扣轻轻一挑就拨开了。 宋卿每挑开一颗纽扣,江宜的睫毛就颤得更加厉害几分。 一直到解开最后一颗,宋卿的手挪到柔软上时,江宜终于装不下去了。 醒了?宋卿也不问江宜为什么装睡,手一扬就彻底将江宜身上的睡衣掀下去。 姐姐......? 江宜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打了个哆嗦。 她的腰被宋卿环住,双腿也被夹着,整个人动弹不得。 宋卿没有理会江宜的这声轻哼,因为她已经倾身进了被子,轻易找到指尖停留的地方,张嘴就咬。 她的力道用得很轻,齿尖轻轻地碾,柔软的舌尖慢慢舔抵着。 一股过电般的感受袭遍全身,江宜闷闷地哼唧了声,声音也哑了:姐姐...... 装睡的人彻底装不下去了,窗帘遮挡住的室外早已一片晴好。 安静的室内偶尔会响起几声抑制不住的喘。 ...... ...... 室内始终幽暗,没有钟表不知时间。 宋卿看着累到真睡过去的人,有些忍不住想笑。 她的指尖轻轻抚摸过江宜的额角,眼睫,鼻梁到唇边,最后转变方向将江宜散下来的发别到耳后。 宋卿怎么会不知道江宜的担忧,即使每日有云九纾在会有些欢声笑语,可越是临近手术期,江宜叹气的次数就越多。 别人都说医者不自医,可是这件事在江宜身上根本就不成立。 她永远都表现得游刃有余,胜券在握,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掉了,江宜今年也才二十七岁。 宋卿不敢想象如果身份对调,让自己来亲自主刀江宜的手术,自己会有多崩溃。 崽崽的手术刀明明比庙里的菩萨还管用。宋卿的声音很轻,温柔地看着江宜的睡颜:我只信你。 说完,宋卿抬手将江宜捞回怀抱,温柔地吻过江宜的发顶。 回笼觉到中午,两个人才终于磨磨蹭蹭地起了床。 江宜还是执意要去庙里,不为别的,只求一场心安。 所以,这就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原因?云九纾眯着眼,盯着眼前穿戴整齐的人。 江宜今天穿了身藏羚羊绒的深灰大衣,长至小腿处的衣摆也丝毫没有压住江宜的身高,黑色高领内搭叠穿着衬衣,因为晚上要回实验室,所以江宜顺手戴上了眼镜。 长直的黑发和深色的穿搭,衬得江宜更加白了。 卿卿明天入院观察,所以今天需要收拾东西。江宜抿了抿唇,示弱装乖道:姑妈您知道的,我们身边都没有妈妈...... 正在牌桌上的云九纾接到江宜电话后被吓了一跳,要知道自己微信还在江宜黑名单里呢,所以肯定是要紧事。 没等江宜彻底讲出请求,云九纾就主动散了牌局开车来江宜家。 她怕两个孩子事急,怕电话讲不清楚,更怕是谁出了个意外,尤其是宋卿的身体。 意识到自己白担心了的云九纾伸出手叫停,她听不得江宜撒娇:你还是拉黑我的时候比较帅。 所以拜托姑妈了。江宜眨巴眨巴眼睛,冲云九纾讨好一笑:我已经帮你问过姑姑什么时候回来了,她说在排假期了。 提到宜程颂,云九纾轻咳了声,谁管她什么时候回。 虽然嘴上嫌弃,但云九纾还真有点想念宜程颂的,以前宜程颂在部队,两个人就算失联几个月半年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两个孩子呆久了,看她们随时随地撒狗粮多了。 云九纾越来越受不了这种孤单感了。 你要去走秀吗?云九纾将话题拉回来,她看着眼前极具有压迫感的人,话虽然嫌弃眼神里的欣赏和喜爱却藏不住:别说,江小宜你还真有几分姿色。 高,瘦,白净,就更不用提江宜精致的五官了,眉间那股傲气更是点睛之笔。 光是终于站在眼前,都能感受到十足的气场和上位者的压迫感。 第294章 看着云九纾没有直接拒绝,江宜乘胜追击道:所以姑妈您同意了对不对? 你想都别想,我下午还打牌,你老婆呢?云九纾总觉得看着江宜的脸犯花痴就像在看年轻版宜程颂似的,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比起江宜具有攻击性的美丽,云九纾很喜欢宋卿的温柔。 宋小卿?云九纾冲回廊处里唤了声,很快得到了回应。 浴室门被拉开,宋卿走了出来,她画了个淡淡的妆,拇指大小的淡水珍珠缀在耳际,衬得她眼睛更加亮了。 纯白的羊毛毛衣搭配了同色系的长裙,长发散在肩头,一颦一笑间温柔至极。 姑妈。宋卿温柔浅笑,一双笑眼弯弯:您今天好漂亮~ 简简单单一声姑妈,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夸,却瞬间让云九纾心软软。 我还是喜欢这一款。云九纾看得有些眼馋,啧啧两声叹道:卿卿,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哇~ 刚落音的话成功换到了江宜的一个眼刀。 看着宋卿这一身漂亮但有些单薄的穿搭,江宜快步走过去牵起宋卿,有些不放心:这一身总觉得有点空,姐姐等等我。 说罢江宜转身折回房间。 她瞎担心,我觉得这身就够好看了。云九纾小声抱怨着,她看向宋卿的眼神里是不掩饰的喜欢。 姑妈眼光好,我信姑妈的。宋卿抬手回握住云九纾探来的手,血红的长甲片美而妖冶。 牵上美人暖呼呼的小手,云九纾脸上笑意更盛。 宋卿是温柔型的秀气美人,云九纾最喜欢这一款,她有些遗憾道:我之前交往过的一个女孩子,和你长很像的,不过她是水乡人,就连讲话的声音都跟风似的柔... 别柔了。 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江宜拿了件驼色系的大衣臂弯还挂着条羊毛围巾。 我家有录音的。江宜将大衣盖在宋卿身上,一抬手用衣服把人兜回了自己怀抱,牵着的手也分开。 手一空,云九纾有些不满意的嘟哝了两声,嫌弃江宜小气鬼。 小气鬼江宜不为所动,她为宋卿盖完衣服还贴心地围起了围巾:姑妈小心我找你收封口费的。 乖乖任人穿着衣服的宋卿从遮住大半张脸的围巾里探出脑袋,不满地小声嘀咕:我头发乱掉了。 江小宜你!云九纾叹了声,夸张地捶胸顿足道:当初我就不该分手,还是温柔美人好,你们姑侄二人都是坏蛋! 宋卿被云九纾逗笑,肩膀不停轻颤着。 乖,不要听姑妈的话,她坏。 江宜为宋卿穿好,然后牵起宋卿的手冲云九纾挥挥手:我们出门咯,收拾东西的事情就拜托给姑妈咯,拜拜~ 这串话讲得非常快,比这串话更快的是江宜的动作。 她牵着宋卿几乎是跑的,宋卿一声拜拜还没讲完就被半牵半抱着出了家门。 等云九纾从怀念美人的过往里反应过来要拒绝时,大门已经咔嚓一声关上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一堆等着自己收拾的衣物,云九纾的火气瞬间腾起来。 江宜!!! 云九纾被气够呛,原地踏步一圈后意识到这是宋卿的家舍不得砸,最后只能掏出手机转身给人打去电话。 刚结束完下午会议的人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 被足足骂了半个小时,宜程颂才可怜兮兮地问:是不舒服吗?可是今天不是你生理期啊...... 骂你还要看日子?云九纾气得牙痒痒:天天不在家天天不在家,能过过,不能过就完犊子! 宜程颂:t^t 第114章 进归元禅寺前有一长段路需要步行过去。 车停在路边, 江宜牵着宋卿往前走去。 这条路旁的矮墙是整齐的黄墙黑瓦,放眼望不到尽头,对街开的店铺卖着礼佛用的物品。 江城有许多这样的街道, 蜿蜒着向前,交错着盘踞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悠悠江水绕, 遥遥小路长。 空气里已经隐约有了冬的味道,凛冽刺骨的风有些吹人。 街道旁栽种的梧桐还在簌簌落着叶,掉在地上垫成天然地毯, 踩在脚底下沙沙作响。 宋卿拨弄了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有些惊叹江宜的细腻。 明明出门前宋卿也查过天气, 天气预报说是晴天, 却没说太阳底下是刺骨的风。 宋卿垂下视线, 自己的右手被江宜牢牢牵着,两枚戒环交叠在一起,钻石在日光下折射着冷光。 江宜的身高和长相都实在出挑,她甚至都没有化妆,却能引得人频频回头瞧她。 第295章 可江宜却无所谓周围人的视线,只是将宋卿的手牵的更紧。 越是临近门口, 路旁吆喝算命的人就越多。 各个都招着手一声声唤:美女,我瞧你是大吉的长相, 日后飞黄腾达身价不凡,我免费给你看相啊~ 宋卿最受不了这些,尤其是对方还是那种上了年纪的爹爹婆婆。 把没有被江宜牵住的手摇得飞快, 连连说着谢谢和抱歉。 买完门票进了庙,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江宜偏头瞧松了口气的宋卿, 忍不住笑她:卿卿怎么谁都要讲上一句谢谢和对不起? 这是宋卿一贯的习惯了,把对不起和谢谢当成口头禅似的, 偶尔下意识就说出去了。 因为她们夸我了,但我又不看相。宋卿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总是觉得内疚。 虽然知道这种婆婆爹爹一般都是骗子,可是她们又实在是会夸人,有时候找准性子软脸皮薄的使劲忽悠一通,一单生意就成了。 宋卿通常就是那个性子软的角色。 那完蛋了。江宜牵起宋卿的手慢慢地往前走,轻笑打趣道:你跟我回实验室的话恐怕要讲更多谢谢了。 实验室的那群馋着宋卿蛋糕的人,肯定会变着法子夸着把宋卿捧上天。 按照宋卿这种性子,以后周末假期恐怕都要窝在家里做蛋糕了。 自己的二人世界岌岌可危。 嗯?宋卿有些不解:她们也很会夸人吗? 江宜摇了摇头,笑道:她们也很会哄骗小女孩。 小女孩宋卿被逗笑,想起什么似的说:崽崽,我们明天去的话,要不要再给她们做些蛋糕?上次在崽崽口袋里留纸条的女孩子真的很可爱,明天我会见到她吗? 提起上次的纸条,江宜有些不爽地啧了声。 留纸条的可爱女孩,就是那个大馋嘴子佩妮。 宋卿工作以后就没有时间再为实验室的人做蛋糕了,为了安抚员工情绪,每天下午江宜实验室都变法子点下午茶。 可是早已经被宋卿养刁了的嘴们怎么都吃不习惯。 就连团队里最好讲话的薛静鸢都感叹过几次,想念宋卿的手艺。 于是乎,大馋嘴子佩妮就偷偷写了纸条塞进江宜外套口袋里。 巧的是宋卿洗衣服前都会下意识去检查口袋,纸条也就这样发现了。 到江城后的佩妮在上中文习字班,似乎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学有所成,所以纸条写的还是中文。 【qing,身体注意康健,蛋糕想念你】 宋卿看着被写成拼音的自己名字,猜测到或许是卿字太难了,佩妮还没有学会。 不过这也足够可爱了,乱七八糟的字,还不忘了祝自己身体健康。 可是江宜并不这样觉得,天天做蛋糕,她们是吃爽了,可宋卿却受累了。 所以江宜专门为大馋嘴子佩妮准备了特别的礼物,在实验室人羡慕又期待的眼神里 送了佩妮一整套蛋糕烹饪工具。 从那以后,佩妮再也不说想吃手工小蛋糕了,只是默默地从一人份变成要吃三份下午茶而已。 佩妮和江宜认识多年,两个人没少斗嘴互损。 长得高冷不好接近的江宜,实则是个小嘴淬了毒的傲娇腹黑。 所以每次吵架佩妮都输给博大精深的中华词库,文斗不过,实力也压不过,于是佩妮就把报复江宜的计划放在了吃上面。 国外调料和食材难买,江宜每次花重金漂洋过海来点家乡菜时,佩妮都会捧着她的碗,笑嘻嘻地蹭饭。 吵不过也学不过,但佩妮的吃饭速度却是江宜追不上的。 吃饭本就优雅细致的江宜每次刚摆好盘,佩妮就已经挥舞着饭勺将江宜的精雕细琢给挖走了。 虽然江宜次次嫌弃,但也次次逐渐增加菜和饭的量,照顾着佩妮。 她跟个饕餮似的,吃啥啥不剩。回忆起痛苦往事的江宜摆了摆手,一脸无奈道:姐姐咱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我们的家在哪里,不然家里的桌子啊,来吃饭的许意啊都会被她吃掉的。 宋卿被江宜夸张的形容逗笑,忍不住道:真的吗?那手术结束请她们来吃饭怎么样? 专注于听故事的宋卿乖乖跟着江宜走着,没几步江宜就停下了,主动上前一步后暂时没接她的话。 第296章 宋卿也停下了,等着江宜回来。 进门直走,几百米处有免费的三柱香,可以在逛园子前先敬天地,将香点在鼎里。 江宜双手接过递来的香,冲散香人鞠了鞠躬说完谢谢后,转过身将香递给宋卿:我觉得这个提议不怎么样。 没关系的,我可以做好多好多好多菜的!宋卿还是有些期待,她想了解佩妮。 更多的是想了解自己没能参与的那十年。 等姐姐身体好了以后就请她们来怎么样?江宜的笑意更甚:不过佩妮吃饭真的很有食欲,她比较高新陈代谢又比较快,所以饿的也很快,更重要的是她之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 在国外这么多年,江宜最受不了的就是饮食方面。 碳水之都的江城光是宵夜都能列举出老多花样了,可是国外那半生不熟的白人饭,吃得江宜是白眼连连。 初尝到好饭的佩妮上了瘾,苦了二十多年的胃终于得到了救赎。 所以日日跟着江宜来蹭饭。 专注的听着江宜讲着过去,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走到了鼎前面要准备先敬香了。 初次学习到敬香手势的宋卿按照江宜的动作,一步一步学习。 江宜站在鼎的正前方,手掌贴紧手指交叉握住香,将合十的双手放在胸前,心口的位置,略低下头后闭上了眼睛。1 她长得高,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攻击性。 可在此刻周身的凛冽气场卸去,寒风掠起她的衣摆和长发,独立于天地间的江宜静静地祈愿。 只愿宋卿平安。 敬完香,江宜牵着宋卿继续往里走着。 归元禅寺很大,以双面观音和数罗汉闻名,据说是江城最灵的庙。 在出发前江宜就已经做了很久的攻略,包括敬香的手势和动作都是反复研学过的。 江宜虽个人不信奉宗教,但对待这一类的规矩却事事都做到尊重。 听说这里很多人禅修呢。江宜看着每一个殿内,佛像旁都会坐着一位或者几位穿着禅服的人。 不同于游客们来来回回的参观,禅修的人都是静静坐在远处,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地念着。 归元禅寺还会招收义工,义工除了日常诵经的课程外,也会参与卫生清洁,后勤管理等,甚至可以申请居住在寺庙内。 感觉好静心呀。宋卿环顾着四周,只觉得新奇无比,偶有一个握着扫把清扫的师傅走过去时,总会会主动低下头。 出于礼貌,宋卿低下头去收回视线不与人对视。 宋卿以前从来没有去过寺庙,可在踏进来的那一刻感到无比心安。 总是觉得周围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宋卿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始终低着头的师傅。 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又很快消失。 意识到不礼貌的宋卿收回视线,转头同江宜讲:崽崽,以后我们有时间也来做义工吧? 求神拜佛,其实求的是欲望,拜的是自己的野心。 可是宋卿的欲望和野心全在自己身边,她的人生已然完整无缺,所以她只觉得这里舒适。 这里也足够静心,满殿神佛静坐高堂之上,淡雅的檀香袅袅,偶有几只胖猫闪过,悠闲又惬意。 好呐。 江宜脚步微停,偏头冲宋卿笑:不过姐姐,在商量做义工的事情前,我们先来数数罗汉怎么样? 再次回过神的宋卿看着眼前的殿名,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已经跟着江宜走到了罗汉堂。 自己今天这是什么了,明明是求佛来的,却满心满眼的全都是江宜。 反应过来的宋卿有些失笑,她的神佛,从来不在遥不可及的高堂之上,而在身侧和掌心之间。 罗汉堂内供奉着五百尊罗汉,数法也各有不同,一是进殿后遵循男左女右的数法,二是顺其自然法,从哪只脚先迈进去就从哪个方向数,第三种是随便顺序,从哪尊起看得顺眼就数哪尊。 江宜牵着宋卿进殿,耐心地为宋卿解释了数法。 那可以三个方法都数,然后求平均值吗?宋卿压低声音,小声问着。 殿内非常幽静,供台上摆着香火和油灯,还有供给磕头的软垫。 不可以哦数学老师。江宜耐心解释道:三种方法只能选一种,必须按照自己的年岁数,几岁数几尊,一年一次。 明白了。宋卿乖乖点了点头,抬起眼开始寻找自己看得顺眼的,准备数一数。 第297章 殿内五百尊,尊尊不同。 宋卿一尊一尊数下去,越数内心越清净,最后在437号面前停下了。 那罗德尊者。 记下号码的宋卿抬起头,与正在看向自己的江宜对视上。 奇怪的是,江宜并没有数罗汉,而是一直跟在宋卿身边。 出了罗汉堂,就有解签的地方,排完漫长的队伍后,宋卿得到了印有那罗德尊者的金色小卡片。 【自古精诚石为开,心不虔诚莫进来。 佛祖龛前心香点,长保平安少灾祸。】 长佑平安少灾祸,很好的签呢。江宜瞬间笑起来,忐忑的心放了下去。 宋卿握住卡片,点了点头:是呀。 平安少灾祸,也是宋卿现在唯一的念头了。 比起其余游客的急切参拜每一尊神像,江宜和宋卿倒显得悠闲许多。 只有在佑平安的双面菩萨前,江宜才虔诚地拜了三拜。 其余的状态都很像逛园子似的。 这会子数了个罗汉的功夫,硕大的太阳就已经跟个蛋黄粒似的挂在天际线边沿了,漫天霞光将天空燃烧得好漂亮,落在来往行人的肩头和发梢。 那边有祈福树诶姐姐。 四处漫步的两个人看完了肥嘟嘟的锦鲤和福猫,还偶遇了两只聪明的小狗,其中一只边牧更是大胆地来蹭宋卿求摸摸。 它们生长在这个充满佛性和承载着祈愿的地方,日渐圆润。 江宜手遥遥一指,宋卿的视线跟随而去。 橙红霞光里古老的树干上挂满了红布条,沾染了霞光的布条似燃起来的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寺里最灵的祈福树,从挂满的布条上来看,人们对树寄予厚望。 厚厚的愿望写了一排排,飘在空中托风送向能将心愿达成的远方。 那我先去净手,然后我们去挂祈福条怎么样?刚刚被边牧舔过的掌心黏糊糊的,宋卿看着红绿相接的树,觉得有些震撼。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这会子人许多,江宜站在树下等着宋卿从洗手间出来,她的个子高,离得近的红布条老是拂过她的发顶。 江宜开始换了个地方站,试图避开她人的心愿。 可那布条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风卷得追着江宜跑。 躲了几次的江宜有些无奈,她抬起头望向自己头顶的布条。 明艳的红似火,能燃烧干净所有污浊。 望着不停掠过发顶的布条,江宜忍不住抬手抓住了它,沉眸看向祈福条上的字。 一种窥探旁人秘密的阴暗背德感袭上心头,可在看清楚字迹的时候,这一瞬间的背德感就消失了。 因为这个字迹实在熟悉。 不同于旁边祈福条上密密麻麻的字,这条上就只有简单八个字。 可这八个字却让江宜反反复复念了许多遍,最后虔诚地闭上眼在心底也许下这八个字。 崽崽在偷偷挂祈福条吗?宋卿出来时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了熟悉的身影。 江宜个子高,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啊,没有。大概是无意窥探了旁人秘密,江宜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布条老是追着我。 看着头顶上还在靠近的红布条,江宜有些无奈地招招手示意宋卿站过来。 宋卿比江宜矮一些,风吹的条子落不到她头上,于是只能仰着头瞧:哪一根呀?说不定和崽崽有缘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卷起的风,这会子竟然越来越大了,挂满祈福红布条的树梢被吹得猎猎作响,随风飞扬的满树福彩似旺盛的火,向菩萨燃烧着最诚挚的祈愿。 正当宋卿仔细寻找时,众多布条中飞出一条。 似乎是被菩萨特意挑选出来的,脱离了超载的树梢,在彻底飞走前,红布条尾巴轻轻扫过了宋卿的发顶。 被菩萨应允的愿望,乘风远去。 红布条上的字迹娟秀工整,一笔一划写着 佑卿平安,愿卿平安。 第115章 即使江宜平日里跟藏宝贝似的捂着宋卿, 可临近手术了,还是不得不让宋卿提前和佩妮她们熟悉一下。 所以从庙里出来后,江宜在团队的大群里发了通知, 晚上约在沪云间吃饭。 沪云间? 宋卿侧头看向江宜,有些期待:我好像没听说过这家餐厅诶, 好不好吃? 手术前有许多需要忌口的食物,宋卿每天都只能吃健康的营养餐,早就已经吃腻了。 是沪城的本帮菜, 也是姑妈手底下的产业。江宜单手打了圈方向盘,上了高架:毕竟整个江城的私宴市场都被九老板垄断了。 第298章 云九纾旗下产业众多, 每个地区的菜式都有涉猎且都只做高端私宴, 因为是团队内的聚餐, 江宜不想再有别人打扰,干脆直接将云九纾的整个店都给包了。 电话那端听见预订人的名字时,似乎有一瞬间的紧张,但很快还是确定好了菜式。 她们出来的时间已经是傍晚,怕赶上晚高峰,江宜特意绕了点距离从长江大桥上走的。 更重要的目的是, 江宜私心想多跟宋卿呆一会儿。 一想到要带着宋卿见佩妮她们,江宜就有一种把自己的小蛋糕分享给山海经里妖怪们的感觉。 好耶!宋卿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她将车窗降下些许,柔和的晚风溢进来,视线随着车窗外掠过的晚霞飘远。 落日时分的江城特别漂亮, 尤其是在长江大桥上。 车窗将可视范围缩小,悠悠江水奔涌在桥下, 航运的大船偶尔会鸣笛几声,蜜色霞光柔了对面的桥梁以及同行驰骋过的车流。 晚风拂散宋卿的发, 发丝飘起来。 视线追随着宋卿的江宜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去抓住那抹飞扬的发丝。 指尖穿梭过柔软的发,连同那揉散在宋卿周身的霞光一起捉住。 时间在此刻被黄昏凝结,谁也没讲话,只有车载乐在静静唱着 风为什么还不走陪着我安静等你划过, 我不再问为什么因为我懂了, 拥抱的温度 只有你清楚通往幸福的旅途, 黄昏才领悟该往哪里停驻我用一辈子去追逐。 在薛静鸢车里听来悲伤的歌,却在此刻成为幸福的具像化,因为宋卿的存在而变成看得见摸得到的动词。 走完大桥,江宜从片刻的恍惚中缓过来,重心落回前方的路。 身侧是倚靠在车窗旁看日落的宋卿,车外路旁追逐日落的行人三两,江水岸边聚坐的朋友与伴侣,还有捕捉晚霞的新婚爱人,白纱被晚风吹拂,散进人间烟火里。 江宜的车辆汇入主干道,跟随车流,成为芸芸众生里的其中之一。 车轮碾过的晚霞,压碎成一整片地上的星河。 ....... ....... 正巧赶在晚高峰刚开端,江宜到了目的地。 晚风好舒服哦。宋卿转过身瞧江宜,一双眼亮盈盈的。 解完了自己安全带的江宜靠过去,吻了吻宋卿的唇,应道:是呢。 枕在车座上的宋卿温柔地瞧着江宜,眼里的秋水在此刻活过来,变成潺潺爱意包裹住江宜。 安静的车内,窗外晚霞散尽,天将黑未黑时,世界浸在如墨般的深蓝色里。 宋卿的眼波流转,江宜解安全带的手一顿,接到了这情意缠绵的暗示。 咔哒。 安全带的弹扣松开,江宜抬起手托住宋卿的后脑勺,没有犹豫地倾身向前吻住了宋卿的唇。 吻她,这是江宜脑子里唯有的一个念头。 燃尽的霞光变成幽深晦暗的海,云层似海浪迭起,残忍地将最后一抹日光吞噬。 宋卿乖乖地迎合着这个吻,却没有和平常一样闭上眼睛。 她的视线落在江宜的眼睫上,这个距离让宋卿觉得江宜的睫毛会戳进自己的瞳孔里。 唇上的温润,触碰到一起的鼻尖,每一处的感受都告诉着宋卿。 她正真实的拥有着江宜。 唇瓣被齿轻轻碾咬,得不到回应的江宜已经开始耍赖了。 宋卿忍不住轻笑,闭上眼睛的同时张开了嘴巴,放任江宜蛮横的舌尖闯进来。 时间在此刻进入蓝调时分。 车内拥吻的爱人享受着来自宇宙的浪漫。 ...... ...... 听见推门声,原本还软趴趴躺着的人瞬间坐起。 dawn! 佩妮在看见进来的人后,一双大眼睛变得更大了。 柔软,是佩妮看见宋卿的第一感受。 纯白的羊毛开衫,搭配长至脚踝的同色系长裙,像初冬落下的一捧新雪,就连耳际温润白皙的珍珠都不及她眼眸盈盈,唯一亮色是如墨般的瞳孔和唇上一抹暧昧的红。 在微怔中,佩妮有片刻心动。 但紧接着门被彻底推开,紧紧牵着宋卿跟在身后的江宜也出现了。 两双交握在一起的手,婚戒在室内光下闪过银光一抹,无声的向外人宣告着归属权。 江宜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冷冷盯着佩妮,无情的视线斩断了这瞬间的小心动。 在一群不熟悉的陌生女孩里,宋卿率先对上的视线是比较熟悉的薛静鸢,伸出手轻轻挥动柔柔一笑。 大家好,我叫宋卿。考虑到屋内的外国友人居多,所以宋卿讲的是英文。 她的英文口语非常标准,偏软调的声音很是温柔。 在听见声音后,佩妮的眼睛都亮了,小心动又死而复生。 penny。 冷冷一声唤,江宜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她的发音是纯正的美式发音,清冷的声线如她人一般有攻击性。 泥嚎,窝叫佩...妮。不知道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中文,还是为了表示对宋卿的尊重。 第299章 佩妮用自己蹩脚的中文和宋卿进行自我介绍。 她叫娜杰日达·佩妮,是俄罗斯人,比我大一届。江宜牵着宋卿,为她介绍佩妮身旁的其她女孩。 每介绍一个,宋卿就温柔地念一遍对方的名字,并且用对方爱吃的蛋糕口味对上号。 等和学姐学妹们打完招呼后,江宜捏了捏宋卿的手说:好啦,都认识啦! 一脸期待却被江宜直接略过的薛静鸢:??? 鸢姐。宋卿冲薛静鸢甜甜一笑道,你是栗子布朗尼和青瓜柠檬茶~我记得呢。 看着眼前少女如春风般和熙的笑颜,薛静鸢轻轻一叹,感慨道:怪不得小说里的人都忘不了白月光呢,卿卿,还好我青春里没有你。 鸢姐您也开我玩笑。宋卿被江宜牵着在她身侧坐下。 刚刚大衣已经交给了服务生,簪子也遗落在了口袋。 宋卿只能拢了拢散着发,放弃了扎头发的想法。 察觉到她这个小动作的江宜侧过身,抬手为宋卿扎头发,她的手腕处一直备着皮筋,这会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看着没有任何交流,却默契十足的两个人,一个偏头乖乖将自己交出去,另一个动作自然又熟练,是对外从未流露出的温柔。 薛静鸢啧啧两声,话是嫌弃笑意却更甚:天杀的,我要把你们一个丢南极一个送去北极! 本就脸皮薄的宋卿被她逗得更加脸红,皮筋挽过两圈,成为一个慵懒的低马尾。 江宜收回手,淡声道:那我就把两极合并起来,我们两个就又可以遇到啦。 啧。薛静鸢笑骂:没救了的恋爱脑。 dawn的运气真好,我觉得我也爱上她的妻子了。佩妮光附和着还不够,不怕死地补充着:为什么我们不能共享同一个妻子? 娜日杰达·佩妮,你完蛋了。刚刚扎头发还温柔无限的人这会子恨恨地磨磨牙,眯着眼睛瞧她:从今天开始,我要扣除你的所有美食体验权,让你每天吃油炸。 她话音刚落,佩妮就炸了锅:dawn你好恶毒!我要挑战你!推翻你!对你这个不平等的提议发起抗争! 其她五个人不敢讲话,只默默喝水在心里感叹,罚佩妮不许吃美食......还真是好狠的惩罚。 佩妮和江宜的互怼已经成实验室日常,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在吵吵嚷嚷声中,菜式一道道上,吃饭的氛围非常欢快。 佩妮和江宜讲相声似的斗嘴,互揭对方的短,薛静鸢偶尔补刀,其余五个偷偷补充作为旁观者听到的校园流言版本的黑历史。 宋卿大多时间都只听着,亮盈盈的笑眼落在江宜身上舍不得挪开。 此刻的江宜与平日的状态全部不同,她在好朋友面前肆无忌惮展示自己的毒舌,说不过的佩妮开始找场外救援不成,只好爆料起来。 卿卿,dawn她偷偷留有许多礼物要送给别人!说完以后佩妮反应过来了,宋卿好像就是礼物的主人。 江宜当初回国要追的人好像也是宋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佩妮的气势瞬间弱下去。 一不小心戳破了江宜秘密的佩妮有些心虚,但更让佩妮没想到的是,宋卿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礼物?宋卿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送给谁的礼物? 佩妮刚想接话,就被江宜一个冷冷的眼刀吓到了。 所以只好抓起一个鸭腿啃了一口,佩妮边吃边傻笑,这心里暗暗吐槽着,和高智商的人过招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吃饭好,我爱吃饭。 没有得到答案的宋卿转过脸去瞧江宜,期待江宜给她解答。 她乱讲。江宜抬手揉了揉宋卿的头发:不要理她。 确认完除了佩妮外的其余人都吃饱停筷了,江宜招招手道:买单。 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店长听见动静后推门进来,看着江宜的脸有些紧张。 江小姐,九老板说您来的话店长有些踌躇,上网冲浪的人没有不认识江宜的,可却鲜少有人见过江宜的长相。 看着眼前人眉眼间的清冷疏离和周身的压迫感,再想起老板讲过的话,店长有些左右为难。 不用。江宜将自己的黑卡递出去,礼貌道:刷卡吧,谢谢。 虽然云九纾不止一次说江宜来就按最高标准上餐,签单就行不要收费。 可江宜却次次刷卡,按照原价格购买。 双手接过无限制的黑卡,店长像是松了口气,捧着卡跑得飞快。 佩妮也不跟江宜互怼了,为了避免宋卿提问,只好不停地吃东西。 她这样真的不会难受吗?宋卿看着佩妮吃过的空餐盘,有些担心。 江宜知道她的食量,摆了摆手道:不用管,她吃饱了会自己停下的。 第300章 包厢门又被推来,店长刷完又回来:您本次消费一共是八万八,祝您用餐愉快。 咳咳 刚刚入口的清茶差点被喷出来,薛静鸢拍拍胸脯一脸惊讶道:多少? 听到金额后的宋卿有片刻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了,于是只浅浅抿了口茶不讲话。 换算完美元的佩妮也被震惊到了,转过脸不可思议道:是因为我们食用了许多珍贵动物吗? 看着被做成各种花样的鸡鸭鱼肉,佩妮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吃得有些太多了。 下次还是少吃一点吧,佩妮这样想着,然后又咬下了一口手里的酱鸭腿。 唯有江宜面不改色,淡声问:你刚刚没讲完的话是什么? 见人没有为难自己也没有提出对价格的异议,店长松了口气说:九.......九老板说如果是江小姐您来的话,就按四倍的价格收费...... 但云九纾的原话是:只要是江宜那个小混蛋来,不管吃什么,都给我刷她个八万八!一碗水也要卖八万八!小混蛋,她要敢问你就说老娘收的是辛苦费,让她自己捂着那芝麻大点的良心想想看,对她漂亮的姑妈做了什么混蛋事! 两边都不能得罪的店长只好挑着好听的说,可是九老板的话里没有好听的。 被骗到江宜家里收拾完行李的云九纾还是不解气。 虽然骂宜程颂已经骂累了,但云九纾还是觉得气,于是拍着桌子就把几十家店长召集到一起开会,并且放了话,全江城的私宴只要江宜去,不论江宜吃什么就都按最贵的收。 栖京阁的店长弱弱举手问:如果是宋小姐呢? 她是我侄女,收什么钱!云九纾一拍桌子气呼呼道:我只收江宜这个小混蛋的,给我狠狠宰她,她可比我有钱多了。 一下午没打着牌,还白给人当了半天保姆的云九纾在手机到账八万八后,心里那口气终于出去了。 彼时她正在四仰八叉躺着,享受着身后人的伺候。 正给云九纾揉腿的人察觉到她的开心,揉腿的动作一顿,慢慢地倾身想站起来。 停了干什么,接着揉。云九纾抬脚抵在眼前人的心口处,染着大红指甲的脚尖轻轻拨弄着眼前人的领带:你侄女那么有钱,我放点血怎么了,你心疼? 宜程颂把头摇得飞快:不不不,她不是我侄女,我们有且仅有的唯一侄女叫宋卿。 一个飞机紧急回来的宜程颂连身上的正装都没换,差点连进家门的资格都没有,连哄带求了半天,最后换到半跪着给老婆捏腿求原谅的机会。 明明是那小混蛋江宜惹了人,却变成了自己不回来就要离婚。 联想起上次云九纾打电话过来发脾气,铁面无私的宜程颂非常利索地将江宜开除侄女籍,讨好地哄着眼前人。 哼哼,算你识趣。云九纾将脚挪上去几分,搭在宜程颂的肩头,冲人勾了勾手指。 原本半跪在小矮凳上的人被这一勾,立马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了。 她跟你年轻时候一样混。云九纾捧着宜程颂的脸,抬手攥住领带往下压,逼宜程颂往自己怀中靠。 二人的唇不过半尺间,宜程颂的视线凝在那抹红唇,语气虔诚:我忏悔,请让我赎罪吧。 话音落,宜程颂没等云九纾再出声,便倾身吻住了身下人。 第116章 宋卿手术当天, 是个暴雨天。 积压在江城上空多日的阴霾被闪电撕裂,呼啸的风里彻底染上了冬的凛冽。 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窗上碎裂成无数的小水粒,佩妮拉上窗帘后转过身, 与身后的人对视上。 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的江宜站在她身后,表情平淡。 深绿色的手术服衬得江宜更白, 即使是素颜,也仍旧美丽。 dawn,你确定你还好吗?佩妮和江宜好友多年, 最清楚江宜的状态。 每次一到雨天,江宜的心情都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影响。 如果当天有排手术, 除了特别紧急的非江宜不可的情况, 佩妮都会主动去抢主刀位。 其实下雨并不会影响到江宜的手术效果, 只是一场手术结束,江宜总是需要大量酒精才能入睡。 在每一个雨天的深夜,江宜都会被剥夺掉睡眠的权利。 佩妮心疼她,除了能帮忙减少一些手术外,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雨天是江宜的心病,是佩妮和其她人并不了解的过去。 我没事。江宜看着遮住雨幕的窗帘, 平淡的收回了视线:我现在不需要酒精也可以入睡的,别担心佩妮。 佩妮看不透江宜, 尽管好友多年,佩妮也无法自信的说出自己懂江宜这种话。 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江宜,不论是多难做的手术, 不论是多难啃的实验,江宜从来都不会表露出半分慌乱或者惧怕的神情。 第301章 她始终都是淡漠的, 像长白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叫人不敢靠近。 可是今天的病人, 到底是江宜的爱人。 只有佩妮知道,这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中国天才有多在乎自己的爱人。 实验室已经暂停了手头上所有正在进行的研究,也停止了接诊病人。 全部人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宋卿的手术中。 手术室外聚集着一群等待的人。 云九纾和宜程颂是一大早就跟着江宜来的,就连忙到脚不沾地的姚佳瑶都守在手术室外,等宋卿的平安。 平静地戴好口罩,认真做完术前消毒的江宜走进了手术室。 麻醉状态下的宋卿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纤长浓密的睫垂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已经站在了二助位置上的薛静鸢看着江宜进来,眼神里有片刻地紧张。 医者不自医,是薛静鸢这辈子都没法突破的魔咒。 时至今日,如果将手术台上的人换成方晴好,薛静鸢还是无法从容地举起手术刀。 可是江宜看上去却并没有丝毫慌乱,如从前的无数次手术一样,沉着稳定。 等佩妮换完无菌服后进来,所有人已经就位。 手术室内只有仪器声,记录着宋卿的心跳。 江宜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呼出来,接过了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 与佩妮交换了个眼神后,淡声道: 手术开始。 修长的指节被包裹在胶皮手套下,紧致的橡胶包裹出节节分明的指关节,手术刀刃在灯下折射出冷光。 对于宋卿的身体,江宜早已经无比熟悉,她的速度非常快,落刀到开胸一气呵成,是完美到可以当模板的刀口。 被破开的皮肉,漏出鲜活跳动的心脏,江宜闭了闭眼,开始进行着手术的流程。 这场手术江宜已经做了无数场。 身体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翻飞的刀刃,井井有条的步骤。 手术室内寂静一片,仪器声如常,记录着手术的顺利。 薛静鸢看着江宜,眼神里有钦佩,更多是羡艳。 穿着无菌服的女人专注着手里的动作。 顶灯落在她的肩膀和发顶,冰冷的手术刀在此刻活了过来,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每一个关键位置。 心脏手术是外科手术中最难做的,因为稍不注意就会出现并发症,随时都有可能心脏骤停。 可是自从认识江宜到现在,薛静鸢看过她无数场手术。 每一场都如今天这般,站在手术台上的江宜沉稳,她是天生为手术台而生,那双灵巧的手一次次探到阎罗殿,将病人从生死的游离线拽回来。 如果早一点遇到江宜就好了。 那么自己瓶子里的豆子,或许会少一些。 缝合。江宜的声音很淡,在安静的手术室里回荡着。 收回思绪的薛静鸢迅速过去按照江宜的吩咐处理。 这场手术进行的非常完美。 当手术灯灭,等候区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宋卿仍旧在昏迷状态,压在氧气罩下的脸色苍白。 卿卿,卿卿。云九纾跟上移动的手术床,看着虚弱的人有些鼻酸,忍不住掉下泪。 素来精致漂亮的九老板今天未施粉黛,就连长卷发都只是随意挽起,穿着大许多的棉服。 卿卿肯定没事的。宜程颂半搂住云九纾,安抚着:我们要相信江宜。 推手术床出来的护士附和道:家属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麻药劲过了病人就会苏醒。 姚佳瑶的一双眼睛早已经哭到红肿,她昨晚熬夜做完了方案,一想到今天宋卿的手术她就睡不着。 天不亮就推了今天的安排,守到了江宜的实验室外。 太好了。刚刚止住的眼泪这会子又要掉下来了,姚佳瑶吸了吸鼻子道:太好了,我们卿卿终于要好起来了。 站在她身侧的莫淮水轻叹了声,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是呐,相信江宜,有江宜在,宋卿肯定会好起来的。 莫淮水是这群人里到的最晚的一个,自从江宜离开了江城医院,莫淮水的实习期也结束了。 她还是没有留在江城医院,站手术台对莫淮水来说仍旧是需要克服的心理压力。 在薛静鸢的介绍下,莫淮水进入江大医学院,从外聘教师开始做起。 兜兜转转,还是实现了家里对她的期望。 她能知道宋卿做手术的事情,还是薛静鸢发来的消息。 莫淮水收到消息后直接请了假,丝毫没有犹豫就过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江宜的实验室。 目送着手术床进病房,莫淮水并没有跟姚佳瑶她们一起进去。 一转头,和身后人打了个照面。 好久不见。莫淮水冲江宜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倾慕。 第302章 高强度的手术让江宜有些疲倦,她摘下口罩淡声道: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 离开江城医院前,江宜有问过莫淮水要不要来她实验室。 除了缺少临床经验,莫淮水的学历和知识储备也是非常优秀的。 可是莫淮水却摇头拒绝了,一想到自己的手关系到别人的生死,主宰着别人的命运,莫淮水还是无法突破心里底线。 而且,江宜身边已经没有位置留给她了。 消完毒换掉手术服的江宜重新戴上了饰品,无名指上的婚戒熠熠生辉。 莫淮水只觉得有些刺眼,眨了眨眼睛,压下心里的酸涩:宋老师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江宜声音淡淡的,但是语气里却抑制不住欣喜:后续恢复如常的话,半年后可以进行二次手术。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是治不好的病,但是可以通过手术去控制。 按照现在江宜团队的研究进度,半年后进行二次手术,一年后三次手术,宋卿可以恢复到和正常人一般生活,基本也不会有病发的可能。 真好。莫淮水叹了声,语气里有些羡慕:所以,江医生追回宋老师了吗? 她最后的声音很轻,轻到江宜没有听清楚。 江宜问了声:什么? 原本等在外面的人现在都已经在病房里了,薛静鸢和佩妮在进行着手术后的记录。 手术室距离病房这一段短短的距离中,只有江宜和莫淮水两个人。 莫淮水却摇了摇头,由衷地说:抱歉。 这声抱歉积压在莫淮水心里太久了,直到讲出来的这一刻才得以解脱。 抱歉,其实第二次见面时,我已经认出宋卿就是那个病人了。 抱歉,其实我可以在更早的时候就告诉你,你的爱人生病了。 抱歉,即使出于私心隐瞒这一切,还是没有得到你。 莫淮水盯着脚尖,拼命压制着眼里的泪。 本来今天不该来的,可是在接到宋卿要做手术的消息时,莫淮水还是毫不犹豫地推掉了课程。 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出这种心理,就像当初接受了婚礼邀请。 一种病态又扭曲的自虐感,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交换戒指,在江宜的人生里,不论自己什么时候出现,莫淮水这个人都只是莫淮水。 一个萍水相逢,只能停留在网友身份的角色。 看着莫淮水难受的样子,江宜已经明白了。 是啊,当初接手宋卿病例,甚至面诊过的莫淮水,怎么可能在见面时认不出来呢。 可是江宜并不怪莫淮水,因为莫淮水没有义务来告诉自己这一切。 谢谢。江宜冲莫淮水鞠了个躬,也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把病历传给我。 不管怎么说,还是那封病例给了江宜回到宋卿身边的勇气。 虽然一路曲折坎坷,好在结果是美好的。 没想到江宜会和自己道谢,莫淮水的眼泪彻底压制不住了,她有些失控地问:如果我们早一点...... 没有如果。江宜冲她淡淡一笑,轻声道:只能是宋卿。 不论是什么时候相遇,江宜的爱人有且仅有都只能是宋卿。 可是万一她的病。这个恶毒的假设,莫淮水其实有设想过无数次,在江宜和莫淮水介绍宋卿的身份时,在她们两个的婚礼现场,甚至在宋卿的手术室外,莫淮水都假设过。 那我就去陪她。 江宜说得云淡风轻,没有一丝犹豫: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听着她这斩钉截铁的话,莫淮水彻底愣住,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江宜。 眼前这个被所有人夸赞羡艳的医学奇才,居然也能样说出放弃自己生命的话。 但是你这个万一不可能存在的。江宜冲她笑,语气嚣张:我可是江宜,没有我江宜救不活的人。 语气里的狂,眉眼间的傲。 这才是莫淮水认识的江宜,她擦掉眼泪,叹了声道:江宜,祝你和宋卿幸福。 谢谢。江宜看着莫淮水眼里的渴望和泪水,没有上前拥抱也没有安慰。 知道自己已经不该停留在这里的莫淮水强行挤出笑意,还是不甘心道:我也不后悔喜欢过你,只是后悔遇见的晚一点,你们最好是幸福一辈子,不然我会回头的。 我们会幸福一辈子的,不过。江宜语气稍顿,认真道:不要回头莫淮水,我不适合你,就像手术台不适合你一样。 永远不要因为着急而乱交答卷。 再一次听到自己不适合手术台,莫淮水固执道:可是我想当医生。 当医生不一定要站手术台。江宜说:站讲台一样可以救死扶伤。 第303章 攥紧的拳慢慢地松开,莫淮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点了点头不再接话。 这些天所有人都在莫淮水耳边说同样的话,现在就连江宜也这样说。 抱着已知答案求解的莫淮水终于死心了,她和江宜说了再见以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着莫淮水失落的背影,江宜最终没有再出声叫她。 人与人的缘分本就浅薄,谁也不能保证这一次说了再见,下一次就真的还能再见。 一直到莫淮水走出实验室,江宜才收回了视线。 dawn?做完手术记录出来的佩妮伸了个懒腰,看着江宜的背影有些好奇的问:你还没有去病房看你的妻子吗? 听见问询声的江宜回过头,刚想答话,佩妮已经走到了窗边。 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江宜的视线微怔,透过玻璃才发现窗外的雨早已停了,下雨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树上的最后一丝绿意也已经落尽,江城全面进入了冬天。 不久后的日子里会迎来初雪,元旦,最后是新年。 距离自己第一次看见病例,已经过去一年了啊,江宜有些许恍惚。 哇哦,彩虹。佩妮惊讶地感叹了一声,转头对江宜笑:遇到彩虹就说明有好运气呢。 你的妻子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江宜看着她的笑,点点头认真道:我的妻子长命百岁。 第117章 术后一个月, 宋卿恢复的非常好,各项指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走,每天来查房记录的佩妮乐的嘴都合不拢。 因为佩妮每记录一次, 就会和宋卿讨一个小蛋糕。 卿,今天学了什么?佩妮记完了查房记录, 将小板抱在胸前冲宋卿笑。 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闪着星星眼,宋卿忍不住笑:栗子铜锣烧怎么样?比手还大的铜锣烧,可以双手捧着吃。 暂停一切工作的宋卿终于开始学会用手机打发时间了。 只是她的打发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做小蛋糕上, 大数据精准掌握了她的喜好,每天疯狂为她推送各式各样的甜品。 佩妮光是听着就要掉口水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道:卿, 我一定会尽我全部力气帮助你恢复健康! 经过小半年的学习, 佩妮的中文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起码讲中文时,不会再把健康讲成康健,每天和宋卿许诺的小蛋糕也都一一记下了。 好呢。宋卿被佩妮逗笑。 这段时间宋卿需要静养,可是云九纾每天都来探病,就连大忙人姚佳瑶都会准时在周末提上自家阿姨做好的美食来探病。 常常挤满一屋子的人有说有笑,日子渐冷, 可屋内的氛围却极好。 只有黑着脸的江宜掐着表,到点就开始把人往外赶。 宋卿手术过完一周的恢复观察期, 实验室就重新营业了,每天面诊的病人多到数不胜数。 江宜常常忙到脚不沾地。 这么多天江宜和宋卿吃住都在实验室,二人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 所有需要拿的和换洗的衣物都是云九纾打包。 已经熟练掌握打包技术的云九纾每天骂起江宜不重样,可在对上宋卿的瞬间又恢复成温柔可亲的好姑妈模样。 习惯了区别对待的江宜也不恼, 实在是想求云九纾办事时就利索地转个八万八过去,把财迷云九纾哄得团团转。 那我们约定好, 不许告诉dawn那个小气鬼。佩妮伸出手来和宋卿打钩钩,语气很认真:danw如果知道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佩妮的瞳孔是碧绿色的,眨呀眨的眼睛像一颗闪耀的绿宝石。 好~不告诉小气鬼。宋卿伸出手,去和佩妮打钩钩。 就在二人要盖章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 不告诉我什么? 这声轻佻带有笑意的问从门口传来,吓得佩妮一哆嗦,立马收回了手。 宋卿抬起眼望过去,看着倚靠在门口的人。 刚从诊室出来的江宜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胸前的扣子没有扣,漏出内里的棉麻衬衫,袖口一起交叠着挽起来,金丝框镜片在灯下折射着光晕。 她双手环胸,眯着眼睛瞧佩妮。 没...没...你妻子的身体恢复的很好,我,我,我先去查房。佩妮不敢多停留,一溜烟就跑掉了。 看着跑得跟兔子似的佩妮,宋卿忍不住笑。 最近她实在是笑太多次了,眉心的愁云散尽,露出应有的年轻鲜活。 她是不是又在偷偷找你骗蛋糕吃?江宜抬手将病房门关上,摘掉眼镜快步走到病床边。 宋卿配合地跪坐起来,张开双手去迎江宜。 二人拥抱到一起,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 没有啦,是我答应她的。宋卿轻轻吻着江宜的唇角,用鼻尖去顶江宜的鼻尖。 只要江宜来查房必然会关门,关上门后的两个人会肆无忌惮地在病房里接吻。 第304章 这种随时随地都可以见面拥抱的感觉让江宜很满足。 她收紧手臂将宋卿拥紧,将头埋在宋卿的颈间,闻着宋卿的味道。 痒~宋卿缩了缩脖子,娇嗔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江宜不讲话,只是慢慢地吻宋卿的脖子,一点一点攀下去。 吻痕印在锁骨,顺延向下。 别闹。宋卿手搭在江宜的脖子处,半跪的位置正好方便了江宜。 越来越挑拨的吻,从锁骨顺势滑下去。 病房里开着空调,所以宋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病号服。 好在江宜除了吻和口口外,并没有更出格的动作。 等江宜闹腾够了,宋卿的脸早已经红到滴血,腿也软了。 姐姐没出息。江宜慢条斯理地为宋卿扣扣子,看着脸红红的宋卿,轻声笑她:姐姐想不想我? 从做手术到现在,两个人被迫禁欲了得有半个月了。 谨遵医嘱的宋卿很乖,就是下医嘱的医生太坏。 隔三差五撩拨一通,弄得宋卿心痒痒的。 被嘲笑了的宋卿哼哼了两声,扭脸不肯瞧江宜:一个月,不许碰我。 对不起对不起。见人生气,江宜连声哄: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江宜别的不行,认错总是第一名。 上一次保证再也不这样了,还是昨天。 宋卿完全不信她这一套了,哼哼两声仍旧偏着头不理她。 扣完扣子,江宜手一收将人圈入怀中,轻声道:其实我是来和姐姐说话的。 听见江宜有话说,宋卿又偏回了头,低头瞧她:说什么? 我爱你。 江宜看着宋卿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爱你。 连着两句我爱你,这认真讲出来的话,杀伤力不亚于刚刚的挑逗。 江宜的声音本就好听,像夏天落进碳酸饮料里的冰块,清凌凌的。 我也爱你。宋卿捧着江宜的脸,同样认真道:但是我可不会因为这两句我爱你就原谅你的,哼。 看着宋卿气鼓鼓的脸,江宜忍不住笑。 这段时间宋卿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就连脸颊都养出小肉肉了。 一看云九纾就没少下功夫。 卿卿都不问我为什么要说我爱你吗?江宜仰着脸问宋卿,错落灯影垂在她眼眸,倒影着宋卿的脸。 嗯?宋卿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配合地问:那崽崽为什么要说? 宋卿乖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江宜看得心软软。 她手一收,将人公主抱起来。 只有片刻的错愕,宋卿立马乖乖环抱住江宜,任人将自己抱离床上。 走到窗台旁,江宜猛地抬手拉开了窗帘。 哗啦 宋卿被入眼的白晃了一下,下意识眯了眯眼,又很快睁开。 哇! 白茫茫一片的新雪覆盖了整片大地,纷飞在空中的雪花洋洋洒洒,似被揉碎的云朵,一片一片跌到地上来。 地在此刻变成天,万物归一。 因为初雪时分许下的诺言,会一辈子管用。江宜轻轻贴上宋卿的脸颊,伏在宋卿耳际柔声念:所以,江宜爱宋卿,这句话也会一辈子管用。 宋卿也是。刚刚还在惊讶雪色的人转过身,主动倾身吻住了江宜。 二人在落雪时分接吻,炙热的心脏和寒冷的天碰撞到一起。 宇宙消失,唯余彼此。 就在如此浪漫的时刻,一辆大红色轿跑停在实验室门口。 车门被推开,云九纾抖了抖皮草下车,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顶大伞就倾斜而来。 红裙映白雪,点缀在腰间的皮草与新雪融为一色。 高跟鞋落到地面原地踱了两边,云九纾扬了扬自己的长卷发,瞥了眼打伞的人。 黑色的中山装,衬得宜程颂眉间的英气更甚,霜雪被隔绝在倾斜而来的伞外,一如这么多年二人的相伴。 啧啧啧。艳色的长甲朝着窗子处轻点两下,云九纾夸张道:这两个孩子也太开放了吧。 云九纾回过头,冲身后人挑衅:江小宜这臭脾气和臭不要脸,肯定是随你了。 她化了妆,皓月般的眸,殷红的唇,如墨般的长发散在肩头。 半遮半漏的香肩,火一样的烈焰红裙,云九纾独立于雪地间,是一抹难得的绝色。 宜程颂垂眸浅笑,抬手揽过云九纾的腰,略一收力便将人拥入怀中。 红梅似的唇擦过,唇齿间略带有一抹浅香。 偷吻得逞的宜程颂点了点头,慢悠悠地承认:确实是随了我。 被拥入怀里的云九纾呸了声,嗔道:要不是你有几分姿色,我早就踹了你。 踹不掉的,阿九。宜程颂将人圈在怀中,沉眸瞧她:我这一生都被你圈牢了。 第305章 听着宜程颂此刻认真的承诺,云九纾心里爽,可嘴上还是要挑衅。 我不管你一生。云九纾起了坏心思,逗道:万一我看上别人了,我可是要跑的。 宜程颂摇了摇头,认真道:你不许跑,我会把她们都扛回来的。 扛回来?云九纾眯着眼睛瞧她,眼神里已经有了醋意:扛回来做什么? 扛回来好好养着啊。宜程颂回望着云九纾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就有人陪你了。 军区里声名赫赫战无不胜的女杀神宜程颂,顶着一张又清冷又拽的脸,即使是讲起这么荒唐的事情,居然也无比认真。 万万没想到宜程颂是这样想的,云九纾觉得自己刚刚的醋吃的有些多余了。 就宜程颂这个百年难遇的恋爱脑,就算是自己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出点格的。 一想到这张被人惦记的花心脸,背地里却是这么纯爱的人,云九纾就心情好,哼哼了两声说:出息,合着勇气当年全用来绑我了是吧? 往事重提,宜程颂有些内疚,小声地反驳:我当初是以为你也喜欢我的,所以我才那样做的,对不起嘛...... 眼瞧着真把人逗内疚了,再说怕是要哭,云九纾立马收了玩心。 好啦!云九纾轻咳两声,抬起手拍了拍宜程颂的脸:喜欢喜欢,我又没说不喜欢你。 宜程颂眨巴眨巴眼睛,声音依旧小小的:那你刚刚还说要喜欢别人。 那不是假的吗?就你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上套了的云九纾捧着宜程颂的脸,哄道:我就喜欢你一个行了吧,堂堂军区区长就这点出息? 得到承诺的宜程颂瞬间笑开:那这次是你说的只喜欢我一个的,你把伞拿好。 被莫名其妙塞了伞把的云九纾刚想问,结果整个人一轻,就被打横抱起来了。 地上落雪会结冰,你的鞋子不好走。宜程颂抬手压住云九纾的高开叉,遮住了那若隐若现的春光:所以还是我抱你进去吧。 被强行抱起来的女明星失去了走秀进场的漂亮机会,就连裙摆都被捂得严严实实。 一双大白腿被红裙压紧,彻底绝了云九纾孔雀开屏的心思。 宜程颂!!!我的造型乱了!!! 你!完!蛋!了! 第118章 初雪一落, 日子就过得飞快。 等宋卿和江宜反应过来恍惚临近年关时,红灯笼已经从街头挂到了巷尾。 今天居然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每逢年节,尤其是国庆和新年, 江城就会挂上飘扬的国旗和火红的大灯笼,沿街望过去氛围感特别浓。 江城是一座很有烟火气的城市, 即使这几年发展飞速也仍旧保持着旧习俗。 卿卿?江宜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看着站在窗边发呆的人。 被唤回神的人诶了声,转过头问:怎么啦崽崽? 宋卿还站在原地, 窗外是白皑皑的雪。 旧雪叠新雪,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卿卿在想什么?江宜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宋卿。 感受着身后贴上来的暖, 宋卿将视线挪到窗外, 轻声道:我在想,时间过得好快。 去年的这个时候,江宜才刚刚回国。 十年未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尴不尬。 时间遗留下的阻碍横在中间,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蛮力扯出来的伤痕鲜血淋漓, 两颗破碎的心互相隐瞒。 原以为再也不会好的关系就这样修复了。 曾经以为天大的事情现在回头看,居然也不以为然。 时间一晃, 居然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宋卿偏过头,吻在江宜的下颌线:一年前的我绝对想象不到,有朝一日我们居然还能这样拥抱在一起看雪。 感受着温热的唇, 江宜低头吻了吻,轻声道:可是我想过。 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江宜低头吻着宋卿的脸颊, 我就想到了我们会有这样一天的。 看见宋卿在雪地里写江宜大笨蛋的时候,江宜就知道, 即使十年过去,她的宋卿仍旧是她的宋卿。 宋卿仰躺在江宜怀抱中,轻声感慨:可是那个时候的我连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宋卿就像是同时拿到了病危通知书和亿万大奖的奖券。 大喜大悲之下,宋卿不由得怀疑起了这个件事的真实性。 但好在,江宜的一次次靠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宋卿的苦苦等候终于盼到了回声。 对不起。 江宜的声音低下去,带有浓浓的自责:如果我当年能勇敢一些,或许就不一样了。 第306章 在得知宋卿的病是经年累月下来的细碎折磨导致的,江宜总是内疚。 如果当年在面对江枝时可以勇敢反抗,那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不许道歉。宋卿抬手捂住江宜的唇,柔声道:崽崽,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当年的事情你是受害者,所以不许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宋卿至今都不敢细想,江宜在离开的那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少女的一身傲骨,却在那个雨夜被磋磨粉碎。 而毁掉江宜的人,还是她最爱最渴望得到的认可的母亲。 宋卿不敢想象孤苦无依的小女孩独自在异国他乡会吃多少苦。 明明有家不能回,明明该是站在顶端的天之骄女。 明明江宜该有更好,更完美的人生和未来。 我记下了,卿卿。江宜垂下眼睛,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难过:再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宋卿转身踮起脚,抬手环住江宜的脖子:对呀,我们以后还有好多个未来呢。 她们二人头碰着头,鼻尖触着鼻尖,彼此亲密无间。 等我病好了,我们去领证吧。 宋卿想起佩妮曾经说漏嘴过的礼物,心里腾升起期待:我想知道,我没有参与过的十年。 或者说,只要是关于江宜的一切,宋卿都想要了解。 她放任江宜进入自己平淡又无趣的生活,作为代价,宋卿也想窥探江宜的过去。 好~ 江宜宠溺一笑,柔声应道:刚好,还有一堆礼物等着主人签收。 你叫我什么?宋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又喜又惊道:你再叫一遍? 刚刚还低沉的气氛在此刻一扫而空,宋卿起了心思逗江宜。 礼物的主人啊。江宜识破她的坏心思,笑着反问:姐姐以为是什么? 没听到想听的,宋卿哼哼了两声,转头钻出江宜的怀抱:没意思! 说完像是自己也觉得羞,转过头小跑几步摔回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 看着埋头装鸵鸟的人,江宜只觉得可爱。 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叫的车来接。 外国人不过年节,但是江宜还是非常体贴地为实验室放了假。 彼时佩妮她们已经飞回了自己的国家,度过着这来之不易的半个月假期。 那我说点有意思的给姐姐听?江宜慢慢朝着鸵鸟走过去,蹲在床的另一则。 看着鼓起来的小包,宋卿的脑袋就躲在在里面。 你是礼物的主人,江宜的声音低下去,她隔着被子靠在宋卿的耳畔,低声呢喃着。 等江宜把后半段话讲完,鸵鸟宋小卿已经彻底蜷缩进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宋卿的理智在此刻爆炸,闷在被子里的脸迅速发起烫来。 她满脑子只剩下江宜刚刚的那句话,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惹江宜。 在讲荤话这种事情上,宋卿从来不是江宜的对手。 已经将病房门打开了的江宜看着还在装鸵鸟的人,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宋卿将自己全部包裹进被子里,脑子里全是江宜的话。 隔着被子,她说:也是江宜的主人,所以......你想怎么使用江宜都可以。 ...... ...... 江宜所谓叫的车,其实叫来的人是云九纾。 惹眼花哨的红色轿跑停在实验室门口,云九纾双手环胸,身侧还站着个宜程颂。 远远看去,像极了女明星带着她的保镖。 等江宜牵着降温后的宋卿走出来时,云九纾正眯着眼睛审判着她们俩。 姑妈。宋卿看见云九纾,欢快地挥手打招呼。 乖宝宝卿卿!云九纾将视线从江宜身上收回来,瞬间变脸,张开手去抱住宋卿:姑妈的乖宝宝,终于出院了,想不想姑妈? 宋卿点点头,乖巧地应:想! 呸!江宜一脸无语道:你恨不得一天来实验室八次,这一个月来了得有小二百次,打断我俩亲亲三十次,你还敢问这种问题? 站在云九纾身后的宜程颂眯了眯眼,对着江宜这大不敬的态度,发出质疑:嗯? 嗯什么嗯! 江宜才不怕宜程颂,哼哼两声吐槽:姑姑,不是我说你,你自己喜欢这款你就自己在家好好过呗,老放出来骚扰我们两口子干嘛! 刚刚还燃起气焰的人哑了火,宜程颂扯了扯正抱着宋卿左亲亲右瞧瞧的云九纾。 老婆,她凶我。宜程颂扯着云九纾的衣摆晃啊晃:你为我做主。 云九纾手一挥,拍掉宜程颂的手,皱了皱眉道:啧。 警告意味极强的一声啧,宜程颂彻底没了脾气,只要憋着气为云九纾打开车门。 第307章 被搂在怀里的宋卿看着眼前的三个欢喜冤家,笑着摇了摇头。 没权利拥抱也没人主持公道的宜程颂非常自觉地去当司机,家庭地位显而易见。 新年宋卿和江宜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被云九纾接到了为她们购置的新房子里。 新房就在云九纾家楼下一层楼。 云九纾出手阔绰,六百平的临江大平层说买就买了。 站在落地窗旁可以俯瞰整个江景,入了夜后大桥亮起灯,坐在窗旁看车流星海。 九老板大气~ 江宜还是第一次来新家,入眼的装修奢华,贵气但不浮夸,客厅做了一整面书墙,比宋卿原本的还要大上几倍。 这都是云九纾一个人给置办的,从购房到装修,全都是大忙人云九纾一点一点抽空盯出来的。 江宜的一声九老板,哄得云九纾嘴角压都压不下来,她摆摆手道:小意思啦!送你们的新婚礼物。 虽然嘴上说着小意思,但云九纾对这个房子的重视程度远超自己的任何一家店面。 就连云九纾和宜程颂自己的房子,她都没有盯得这么细致过。 带着两个孩子参观完房间,云九纾双手环胸,仰着头道:江小宜,叫声好听的。 江宜看着云九纾这一脸嘚瑟的样子,心里猜到了些许,但还是非常配合地叫:九老板~全江城再找不出第二个像您这样,又美丽又多金的成熟大女人了! 这张口就来的彩虹屁惊得宋卿合不拢嘴,她错愕地看着江宜,只觉得陌生。 下一秒,宋卿就知道了江宜这样能屈能伸的原因了。 被这声讨好哄得团团转的云九纾拍了拍手,站在身侧的宜程颂非常配合地为云九纾送上包包。 赏你~ 云九纾话音落,宜程颂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样的玩具,按下扳机,漫天红色钞票飞舞起来。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宋卿也被眼前的豪气惊讶到了。 站在原地的云九纾仍旧双手环胸,红唇勾起,大把大把的红色钞票在她身后纷飞。 被钞票雨包裹住的江宜被云九纾的夸张和豪横给逗乐了。 一直到宜程颂手里的机器停止放钞票,江宜才惊讶道:天~呐~姑~妈~您太有实力了吧。 这声娇撒得宋卿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的笑意实在是忍不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彻底看明白了江宜和云九纾的相处模式。 两个冤家凑在一起就斗嘴,唯一能拿捏对方的,就是砸钱。 对,砸钱,动词的那个砸。 比如现在云九纾正在干的事情。 继续!云九纾很爽地叹了声,感叹道:想听你叫点别的,比如美女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姑妈是大美女?江宜配合地演起来:天呐,我太荣幸了,有一个又有钱又漂亮又年轻又惹人爱的姑妈,这简直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哎哟我,快点继续给!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的云九纾挺了挺腰杆,示意身边的宜程颂继续。 配合演戏的宜程颂宠溺一笑,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粉色玩具枪,按下扳机。 空气中继续飞舞着红色钞票。 明天是大年初一,但不要早起给我拜年因为我起不来,所以有什么吉祥话今天一起说了吧。云九纾冲江宜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在一阵阵钞票雨中,江宜的彩虹屁一串接一串。 云九纾被哄得骨头都酥了,终于打完了六个玩具钞票机后,云九纾听够了。 好啦,接下来该给我家卿卿了。云九纾看着宋卿的脸,表情不自觉就变柔和了:这是我第一次和我家卿卿过年呢。 呼哧呼哧打完钞票枪的宜程颂又转身回去房间拿东西。 忙着在地上捡钱的江宜看着宜程颂提出来的东西,捡钞票的手一顿,人愣住了。 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被放在地上,宜程颂蹲下去将行李箱给打开。 这里是二百九十七万人民币,姑妈给你的压岁钱。云九纾的声音温柔,表情里的喜爱要溢出来了:希望我们卿卿啊,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入眼的红钞票让宋卿傻在了原地,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人民币。 多少? 江宜看着自己手里捡起来的几张,又看了眼宋卿眼前的大行李箱。 这区别对待一下子就出来了。 江宜攥紧自己手里捡来的钞票,歪着头仰起脸瞧云九纾:姑妈,你说多少? 捡你的去,我和卿卿讲话呢。云九纾冲江宜呲了呲牙,凶完转过脸,又对宋卿温柔笑着。 这段堪称影后级别的变脸教学,江宜无语地抿了抿唇,低头捡钱。 不行,不行姑妈。宋卿被云九纾的财力吓到了,撒钱跟玩儿似的,谁家好人包压岁钱包小三百万啊,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第308章 跟姑妈见什么外?云九纾佯装生气:你再见外今晚团年饭我就不给江宜吃了。 正低头捡钱的江宜:? 听话卿卿。宜程颂也劝道:这是我和你姑妈的一点心意,江宜她从小不在我身边养肯定吃了不少苦,还好有你在她身边,以后恐怕也要你们互相多照顾了,江宜她嘴坏,但人好。 还没捡完钱的江宜:?? 宋卿还在摇头,她柔声道:谢谢姑姑姑妈的好意,这么多年其实是江宜在照顾我,我真的不能要这么多钱。 入眼全是钱,太久没见人民币的宋卿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晕钱了。 笨宝宝。云九纾压低声音,小声道:万一以后你看上别人了,把这钱一拿,直接踹了江宜跑路。 依旧在捡钱的江宜:??? 姑姑姑妈,我是蹲着了,不是死了。江宜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叹了声道: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俩真是天仙配。 原本江宜只觉得云九纾行事张扬散漫,宜程颂跟在身后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看来,云九纾之所以敢这么豪横,原来全都是有宜程颂在后面撑腰啊。 这两口子还真是一个敢做一个敢陪啊。 云九纾嘻嘻一笑,挽起宜程颂的肩膀,小鸟依人地靠过去:谢谢夸奖。 配合地抬起手将人圈入怀中的宜程颂也笑道:谢谢夸奖。 看着眼前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厚脸皮,江宜无奈地叹了声气。 算了算了,她给的多,忍一忍吧。 撒完钱的云九纾心情大好,挽着还在推拒的宋卿:走啦,吃团年饭去。 别捡了江小宜,跟上。 ...... ...... 江城的团年饭吃在晚上。 云九纾没有在自己店里叫餐,而是买了许多材料准备亲自下厨。 在最开始看见云九纾扎起头发系围裙时,江宜捏了把汗。 要不还是我来吧。江宜不信云九纾能做出饭,她不想大过年的还劳烦消防员。 谁料她刚提出质疑,云九纾就皱着眉啧了声。 江小宜你跟宋小卿去把对联窗花贴了。宜程颂将准备好的大红对联递过去,连声劝:你们的姑妈手艺好着呢,别瞎担心。 彼此对视一眼的两小只,心里都有些忐忑。 可是看着挽起头发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人,江宜和宋卿又把话憋回去了。 算了,要么让云九纾炸厨房,要么等着云九纾来炸她俩。 江宜还是果断选择了前者,牵着宋卿就出去了。 一户型的大平层,这层楼都是云九纾的,不用担心有人来。 所以两个人站在大门口琢磨着怎么贴。 看着红底黑字的对联,江宜冲宋卿笑。 刚拆出上联的宋卿看着一脸笑意的江宜,瞬间反应过来了。 上一次两个人这样站在门口贴对联时,江宜一不小心从凳子上掉下来,正正好跌在了宋卿怀里。 然后,江宜就将人抵在了门板上。 那个时候她们的心结未消,所有的接触全靠江宜主动。 仅过去一年时间,彼此心境已然大不同。 看着完全陌生的大门,宋卿有些许恍惚。 仿佛下一秒宋雪意就会从门内走出来,亲热地叫她们大宝小宝,然后着急地查看江宜身上有没有摔伤。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由来的难过,宋卿眼眶有些发涩。 姐姐。江宜丢下对联,上前一步搂住宋卿的腰,轻声哄:你还好吗? 宋卿抑制住难受的情绪,点了点头:就是有点想她。 血缘关系真是奇妙。 明明是伤害彼此最深的人,却又是在这个时候最想念的人。 或许宋雪意已经选择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了吧,她抛弃了自己母亲的身份,也劝宋卿斩断女儿的羁绊。 彼此拉扯牵绊二十八年,仅仅凭借一封信就要断绝。 妈妈,你真狠心。 宋卿埋在江宜的怀抱里,长长地叹了声:但是也只有一点而已,她说的对,我是宋卿,抛弃所有的角色,我只是宋卿。 听着怀里人借着讲给自己听的话实则是来安慰自己,江宜有些心疼。 她拍着宋卿的背,轻声叹:可能我们这种人就是六亲缘浅,不适合被这种感情牵绊吧。 已经习惯不过年的江宜对江枝并没有什么留念,早在十年前,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就已经在江宜的心中死去了。 没有期望,也自然不会失望了。 宋卿长长地叹了声,仰起头对江宜笑:没关系的崽崽,我们还有彼此,还有姑姑和姑妈。 对,我们还有一个家呢。江宜抬手捧着宋卿的脸,忍不住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 第309章 宋卿踮起脚,将江宜的试探变成吻。 不同于去年江宜的故意和强制。 今天这个吻的发生更像是两个人互相舔抵伤口。 门板再一次被合上,江宜被抵在门板上,迎合着宋卿的吻。 等江宜和宋卿贴好对联后再进门,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两个人的唇暧昧的红着,但好在厨房内正忙得热火朝天。 不要不要不要放酱油!!! 云九纾的怒斥响彻厨房,宜程颂的道歉紧随其后。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整出了满满一桌子菜。 窗外天色黑下去,电视里的春晚已经开始跳开场舞了。 那道被云九纾斥责过的不要放酱油的糖醋小排被端上了桌。 看着被炸得黑糊糊的排骨,江宜咽了咽口水:姑妈,卿卿是病人...... 我知道!云九纾拍了拍手上的东西,转身进厨房将一口砂锅端了出来。 那个排骨你和你姑吃,卿卿我们吃这个。云九纾将盖子揭开,佛跳墙的鲜香气息扑鼻而来。 看着被炖得黄灿灿的汤汁,江宜有些眼馋。 她的视线在排骨和佛跳墙里来回流转,最后停留在了宜程颂脸上。 那锅子是从她店里端来的。宜程颂压低声音悄悄说,用眼神示意了几道漂亮精致的菜:这个,那个都是。 进厨房刚炸出第一道,不,做出第一道菜的云九纾就后悔了,果断打电话叫厨子上班。 桌上的菜品相良莠不齐,品相好的诱人又香气,品相不好的一律是黑糊糊的。 江宜第一次对云九纾起了好奇心。 能把一桌子菜烧得这样烂的人,是怎么把私宴行业垄断的。 但这些江宜没敢问,她想好好过个年。 今天是我们这个小家成立的第一年!云九纾率先端起酒杯,站起身道:这么多年在江城,江小宜多少岁,我们就找了江小宜多少年,现在不仅团聚了,还有这么可爱的宋小卿,我和你姑姑啊,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宜程颂也端起酒杯,站在了云九纾的身边:江小宜宋小卿,以后你们俩有人撑腰了,别怕。 看着突然煽情起来的两个人,江宜眼睛有些酸,哎呦了声怨道:搞什么嘛。 宋卿也受不了这种煽情,尤其是那句有人撑腰了。 别的小孩听腻了的话,却是江宜和宋卿人生快三十年,第一次从家人口中听到。 乖啦,以后不要再自己硬撑了。云九纾的语气难得温柔,眉眼间满是宠溺:你们两个小孩子,好好照顾身体就是最重要的。 云九纾为宋卿准备的果粒橙,就连江宜的也换成了同样的果粒橙。 姑姑和姑妈也是啊。江宜和宋卿几乎是异口同声:要健健康康,幸福一辈子。 二人似乎没想到会说出一样的祝福语,有些惊喜又错愕,彼此相视一笑。 听着这样的默契,云九纾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俩啊,真是天生一对,默契般配。 宜程颂接话道:像我们一样。 押韵了姑妈。江宜也笑,眼睛亮盈盈的。 窗外的万家灯火,江宜转过头去瞧宋卿的眼睛。 这种久违了的独属于家的温暖再次包裹住江宜,无限的幸福感将她吞没。 玻璃杯碰撞到一起,清脆一声响,弥补了不能放烟花的遗憾。 四口之家迎来了属于她们的第一个新年。 第119章 新年过后, 实验室开始正式复工。 宋卿和那个跟她同样病症的女孩恢复的很好,定期复查的各项指标都非常稳定。 每周定期一次的体检时间,宋卿会为大家制作小蛋糕。 所以佩妮最期盼的就是周末了, 因为宋卿真的会按照之前两个人许下的承诺为佩妮做蛋糕。 这周的佩妮得到了比自己脸还大的铜锣烧,如愿以偿地双手捧着吃。 姐姐你看你把她惯的。江宜语气带笑, 看着佩妮的视线有些许溺爱:这么多天江城甜品店都吃遍了,非要说没有一家做的比你好。 宋卿已经结束了本周的检查,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结果。 看着用铜锣烧将腮帮子填得鼓鼓的佩妮, 宋卿忍不住笑:这样吗?我知道有几家做得很好的甜品店,瑶瑶经常点, 要不要试试看? 听见有好吃的甜品店, 佩妮立马竖起耳朵, 嘴巴里还在嚼嚼嚼一双绿眼睛泛着光。 可别了。江宜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声:虽然她说不好吃但是一个人要三份,这要是换家好吃的,我实验室的经费都要被吃完啦。 宋卿被逗得直笑,诚如江宜所言,看佩妮吃饭特别有食欲。 她会贪心地将较小些的蛋糕整个塞嘴巴里, 像仓鼠屯粮一般,顶起一侧腮帮子闭着嘴安静地嚼嚼嚼。 做饭的人最喜欢和这种人吃饭了, 提供出来的情绪价值非常高。 第310章 要不要喝些牛奶?宋卿看着佩妮迅速消灭了大半铜锣烧,有些担心人噎着:我给你做的黑糖啵啵牛乳,没记错的话你生理期在月下旬, 所以是常温的。 学做蛋糕的时候,宋卿顺手也学了几种饮品的制作方式。 每周末许意都会过来讨要两份蛋糕和奶茶, 还会发给宋卿食谱单点菜。 宋卿细致,在做蛋糕这件事上发挥得堪称完美, 每一个蛋糕的还原度都极其高,甚至还会贴心地调整甜度和口感,吃起来比图片里的感觉还要好。 一个月胖了三斤的许意有些无奈地笑,对宋卿撒娇:再这样下去,我要叫你卿卿妈妈了。 自从恋爱后,宋卿整个人的温柔光环直接演变成了母爱光环。 她无差别地对所有人温暖和关怀,细致入微的体贴让江宜都有些吃醋。 卿你真的好细心,比我妈妈还要温柔!佩妮满足地吸了一口奶茶,舒服地叹:我真羡慕dawn,如果你是我的妻子就好了。 话音刚落,江宜一个眼刀就甩过去了,拿起笔佯装要摔她。 做完查房记录出来的薛静鸢正巧赶上这一幕,忍不住笑:佩妮啊,你但凡许愿找和卿卿同类型的女孩子都还有实现的可能,可惜卿卿只有一个。 鸢姐!宋卿看着薛静鸢出来,将最后一个包装袋递给她:你今天的是萨赫蛋糕,不过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合不合你口味。 哇!薛静鸢将记录板搁到桌上,伸出双手去接宋卿递来的甜品纸袋,和蛋糕一起的还有薛静鸢万年不变的青瓜柠檬茶。 薛静鸢口味专一,不论是爱喝的奶茶还是喜欢的歌,坚持多年也不会变。 在春三月就可以喝到清爽的青瓜茶,简直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 卿卿你真的好细心。薛静鸢看着自己的去冰果茶,有些感慨。 上一个这样细致记下自己口味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薛静鸢看了眼自己无名指的戒环,刚刚还高兴的情绪有些许落寞。 如果晴好还在的话,或许自己也可以像江宜一样,拥有这样贴心细腻的爱人吧。 片刻的落寞,薛静鸢又迅速整理好情绪,冲宋卿笑:不过卿卿,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不然江宜会折磨死我们的。 她说完还夸张地呲起牙晃了晃头,学江宜的语气道:赶不完这个方案,今晚别想休息! 看着薛静鸢拙劣地模仿自己,江宜切了声,你演的不像,应该是这样 江宜清清嗓子冷下脸道:薛静鸢,十分钟,如果交不出来你的数据对比,今晚就留在实验室通宵吧。 她声音一出来,薛静鸢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年近四十的人了,还是被硬生生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着脸的江宜真的很凶,尤其是她眉眼间与生俱来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隔着镜片,冷冷一瞥,足以震慑整个实验室的人。 dawm!不许在卿卿面前露出这么恐怖的一面!佩妮捧着铜锣烧,突然觉得食欲大减。 一聊公事的江宜就变成冷面阎罗,六亲不认逮谁怼谁。 宋卿早已经见识过江宜这一面了,此刻看着江宜冷着脸,只是笑:不恐怖啊,多帅啊。 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因为我家卿卿乖,所以卿卿不会觉得怕,不像某些人。江宜眯着眼,瞥了眼躲在被吃到已经无法挡住脸的铜锣烧后面的佩妮。 薛静鸢闭着眼不去看啧啧两声,叹道:果然啊,恋爱还得是两个恋爱脑谈才有意思,你们俩天生一对,简直绝配。 鸢姐,您也这样说。佩妮快速嚼嚼嚼,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叹气道:每天看dawn秀恩爱我都想恋爱了,鸢姐您做饭好吃吗? 听着佩妮这以吃择偶的标准,宋卿也好奇地看向薛静鸢。 按道理说,薛静鸢左手无名指上佩戴着戒指,看年头已经是很旧的款式了,只是保养的好,放在现在仍旧不过时。 好像的确没有听薛静鸢讲过关于自己的另一半。 宋卿忍不住在心里想薛静鸢的爱人,应该也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吧。 毕竟以薛静鸢的能力和社会地位,伴侣也该是旗鼓相当的才般配。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薛静鸢刚刚才控制好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她摩挲了下自己左手的婚戒,抿了抿唇陷入短暂的沉默。 粗线条的佩妮没有注意到空气中的尴尬,仍旧大喇喇地问:如果鸢姐您也会做蛋糕,不如我们俩过吧,在卿不来的日子里天天秀给dawn看。 察觉到薛静鸢的情绪,宋卿求助地望了眼江宜。 二人的视线对上,江宜抿唇冲宋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对于薛静鸢的过去,江宜了解的并不比宋卿她们多,在回来前江宜只调查过薛静鸢在学术界的研究,以及她十年如一日的执着去启动的研究病症。 第311章 至于感情...... 左手上佩戴着的婚戒,从未出现过的另一枚戒指,车挂上被摩挲到模糊的照片,一遍一遍单曲循环的黄昏晓。 薛静鸢的故事很有可能的一段不太好的回忆。 江宜并不喜欢揭别人的伤口,刚准备出来解围时,薛静鸢却开口了。 抱歉哦佩妮,你是很好的女孩,只是。薛静鸢举起自己的左手,婚戒在灯下泛着光:我家那位是醋包,如果叫她知道的话,她肯定会生气的。 一生气,就彻底不会再来梦里看我了。 虽然过去的十几年里,方晴好入梦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个小气鬼似乎真的还在赌气,所以故意不来梦里看自己。 见人亮出了婚戒,佩妮也非常配合地叹了声:看样子我只能和小蛋糕过一辈子了!叹完又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咬下铜锣烧。 这是薛静鸢第二次主动在人面前提及那个人了,江宜有些意外,原本并不浓烈的好奇心在此刻冒出一点尖。 鸢姐的戒指也是bh的款式吧?宋卿见人亮出戒指,试图找话题将氛围弄得愉快些:不知道鸢姐在bh店里的照片墙上留的是什么时期的照片? 照片? 沉睡在记忆深处的螺丝钉有些松动,薛静鸢有些恍惚。 这么些年她一边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却又一边亲手斩断着和过去的羁绊。 手里的戒环还是当年二人恋爱时去做的,一晃至今,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在bh做过戒指的人都会留下一张照片钉在店内那面名为时空墙的空白墙壁上。 当年薛静鸢正大一,也是像现在这样的三月樱花季,她和方晴好在江大的樱花园里留下合影,在做戒指时将照片留在了时空墙上。 这么多年,薛静鸢既刻舟求剑又掩耳盗铃,不肯从过去中走出来,又不肯踏足一步有关回忆的地方故地重游。 旧照片在脑海里清晰,薛静鸢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照片?江宜有些懵,她朝着宋卿走去,在人身侧坐下。 宋卿顺势牵起她的手,两双手交叠,婚戒碰到一处,耐心地解释:就是制作我们婚戒的地方,她们需要提供一张照片最好是最近拍的,我们两个的还没有给呢。 自从结婚后到现在,宋卿和江宜的生活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变数。 宋卿许诺老板会在婚后送去合照,可是一直拖延到今天都没有去。 哇,感觉好有意义,我们这个周末去怎么样?江宜牵着宋卿的指尖,细细地摸索着宋卿的那枚戒环。 一想到这个戒指是宋卿亲手制作的,江宜就觉得幸福。 那选那一张呢?宋卿歪着头看江宜,我们最近可拍了不少呢。 江宜沉吟片刻,脑子里迅速有了对应的照片:就在庙里那位路人小姐姐为我们拍的怎么样? 那天两个人在祈福树下虔诚地挂上了祈福条。 庙内的各个殿都已经逛完了,拜过了双面观音数完了罗汉的两个人并肩坐在供给休息的长椅上。 有些逛累了的宋卿倚靠在江宜的肩头,问江宜刚刚看见的祈福条内容。 那红飘带和二人实在有缘,最后又飘远了,没有看见内容的宋卿有些遗憾。 就在两个人靠着一起讲话时,一个捧着相机的女生从对面的长椅上走了过来。 她冲宋卿和江宜笑,先是道了歉,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然后递上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宋卿枕在江宜的肩膀上,围巾半遮住她的脸,认真听她讲话的江宜微低着头,朝她那边靠着。 两个人亲昵的动作,无名指上同款的婚戒,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二人的伴侣关系。 免费送完照片的女孩说什么都不肯接受江宜给的钱,只是祝江宜和宋卿能热恋一辈子,说了好多吉祥话后就和二人道了别。 那个善良又热心的女孩是生活里突然出现的小惊喜,而那张照片记录下了一双爱人身影,还有独一无二的一场晚霞。 我们想的一样诶!提起照片,宋卿第一反应也是那一张。 因为是拍立得拍摄的没有电子备份,二人拿回家后特意加了塑封,想要将这张照片留得更久一些。 正专注于讨论照片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薛静鸢的情绪变化。 已经从情绪中走出来的薛静鸢打开了宋卿给她的蛋糕,她捧着蛋糕小口小口吃着,看着靠在一起时不时发出轻笑,小声商量照片的两个人,眼神里满满都是羡慕。 蛋糕入口是甜的,可咽到心底却只余苦涩。 薛静鸢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默默地吃着蛋糕,没有打扰眼前的幸福。 ...... ...... 在三月临近四月的时候,宋卿出了趟门,带着许意去京城大学参加物理竞赛。 实验室的人失去了小蛋糕,一时间变得唉声怨载。 尤其是佩妮,一到周末就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江宜和宋卿视频通话。 第312章 宋卿一去就是半个月,独守空房的江宜干脆住进了实验室,每天抓着实验室里的人疯狂推进度。 崽崽!电话接通的瞬间,宋卿的脸从视频那端出现。 她离镜头很近,像猫似的眨眼,打完招呼后又将镜头拉远,露出身后的场景。 宋卿展示着身后的精美礼品,冲江宜笑:猜猜我在什么地方? 礼物店?江宜有些意外,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晶球,困惑道:姐姐要为人挑礼物吗? 宋卿将镜头收回来对准自己,冲江宜笑:对呀,给你挑礼物,期不期待? 期待!江宜乖乖地答了声,软下声音撒娇:不过比起礼物,我更期待姐姐回家亲亲我呢。 距离宋卿出门已经半个月了,两个人自从重逢后还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半个月就是两周,比上次江宜出门还要多了一倍呢。 每天除了工作,江宜就是给宋卿发消息报备,在宋卿空下来,江宜不忙的时间里二人永远在视频通话。 明天的航班!宋卿嘿嘿一笑,盯着镜头柔声道:我也好想崽崽哦。 这次竞赛是许意保送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宋卿不敢松懈,几乎是全程紧盯着她。 好在许意争气,发挥得很棒,宋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许意肯定会获奖。 许意呢?江宜看着宋卿身后,没有在附近听见许意的声音:她怎么没跟着你? 这段时间只要是宋卿出门,江宜就会让宋卿带着许意,原因无它,许意是很靠谱又贴心的保安。 尽管宋卿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稳定在了ii级,只要按时吃药和控制情绪,几乎不会有发病的风险。 手术定在四月尾五月初,正好等宋卿出完差回来休息半个月后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这也是江宜同意宋卿出这趟差的交换条件。 嘘,许意在外面,我特意跑到这个地方来的。宋卿压低声音,有些警惕:崽崽,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见宋卿这样,江宜也配合地压低声音:姐姐你说。 你还记得我说想资助幼怡的事情吗?宋卿说完抬眼看向门口,许意还站在外面等着自己,确认这个地方的声音不会传到门口,宋卿继续说:我想这次给她也带个礼物,然后在礼物里面藏些钱,悄悄给她。 藏在礼物里会不会太隐秘了?江宜沉吟片刻,认真道:按照姐姐和我日常的描述里,我觉得那个女孩的智商似乎不足以支撑她发现这种细节。 关于林幼怡的家境和她的性格,包括宋卿想资助林幼怡的事情江宜都是知道的。 这个女孩子从小父母离异谁也不肯要她,所以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她有极高的画画天赋,只是女孩懂事,不肯动用外公外婆养老的钱去学美术,所以也只是当个爱好。 奈何文化课成绩又比较薄弱,如果单纯走高考,可能最多只能摸到二本线。 宋卿很想为林幼怡做些什么,可是她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会伤到林幼怡的自尊心,所以挖空心思想通过各种渠道去为人送点钱。 这次借着买礼物的由头,宋卿想给林幼怡也挑一份,最好把银行卡给塞进去。 崽崽,不许开这种玩笑。宋卿嗔了声:她只是大大咧咧而已。 从小被外公外婆捧在掌心里养大的林幼怡确实是孩子心性,典型的金鱼脑,所有不愉快也好挫折苦恼也罢,全都会光滑的从脑子里溜走。 可是大脑有些太光滑了,以至于在学习上也是如此。 对不起对不起。江宜光速认错,沉吟片刻认真道:如果姐姐怕许意怀疑的话,可以挑两个一模一样的,给一份给林幼怡,然后尝试在礼物的底座里塞一些金子,如果她发现并且给你送回来的话就借着感谢她的由头开这个口,如果她发现不了,那就试着再把卡夹在本子里送她怎么样? 江医生虽然嘴毒,但出主意时还是很靠谱的。 就这样办!宋卿小声雀跃了下,将镜头拉近亲了一口:崽崽真聪明! 被夸奖了江宜忍不住笑,我不要隔着屏幕,要你亲在这儿。说完她抬起指尖点了点脸颊。 好呐!宋卿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宠溺:等我回来~ 第二天,宋卿的航班落地。 江宜实验室再次休假,推了工作安排的江宜抱着一大捧玫瑰等在了机场。 跟着人群一起出来的宋卿第一眼就看见了江宜,一路小跑地扑到了她怀里。 跟在后面不仅提着两个箱子还吃了满嘴狗粮的许意:...... 俗称小别胜新婚,半个月没见的两个人一抱上就情难自禁地想要接吻。 第313章 就在江宜的吻要追过去时,被宋卿用眼神制止了。 咳,那什么许意。江宜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声:半个月不见,你走近些让我瞧瞧。 推着箱子的许意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宜的腹黑醋劲儿许意见识过,现在自己和宋卿呆了半个月,她居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讲话,还叫自己过去。 她不能打我吧?许意在心里嘀咕着,还是推着箱子走过去了。 停!就在许意距离二人还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处时,江宜叫了停,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看完了,你转过去吧。 许意:??? 快,谁叫你未成年呢。江宜催促着,佳人在怀,不能亲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宋卿看着许意拼命隐忍的表情,有些忍不住笑。 认了命的许意在心里狠狠骂了句江宜真狗,还是乖乖转过身。 许意刚转身就听见了身后拥紧的声音,宋卿小声的娇嗔,江宜柔声的哄诱。 傻站在原地为二人遮挡住行人的许意像一堵忠诚又坚实的墙壁,手边还提着两个箱子。 还不如打我一顿呢,许意在心里骂骂咧咧着。 腻歪了好一阵的两个人终于结束了吻。 干得不错,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心满意足的江宜搂着宋卿,冲许意挑眉:箱子推挺好的,你上次看上的那个什么游戏机,我给你买了。 有了老婆在怀,江宜豪气一挥手,什么都好说。 等等她成绩出来再买游戏!不过确实该好好奖励她。宋卿挽着江宜的臂弯,沉吟片刻道:劳逸结合,你送游戏机的话,那我就送套真题吧。 互相商量着的两个人越走越快。 而被奖励的主角落了后,看着眼前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许意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句:能不能报警抓走这两个恋爱脑啊! 许意呀,跟上。江宜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然你自己打车过去哈。 恨不得把牙咬烂的许意在心里骂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推着箱子一路小跑着跟上:不行!等我! ...... ...... 把宋卿接回家,手术的事情也已经提上了日程。 不同于生死救援的紧张,也没有第一次手术治疗的不安忐忑。 第二次手术只是对严重等级再次进行降级,再加上宋卿这段时间不论是用药记录还是日常养护都做的非常好,手术风险几乎为零。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真的到了手术当天,手术室外还是等满了人。 云九纾和宜程颂还有姚佳瑶,三个人似乎有个小群专门用来商量宋卿的事情。 只要和宋卿的身体有关,三个人就会一起出现,雷打不动。 几个小时的手术在众人的祈福中结束。 宋卿被推出来时麻药劲还没过,仍旧在沉睡中。 卿卿呐。云九纾眼眶发酸,有些心疼:这得多疼啊,快点好起来吧。 紧跟着出来的江宜摘掉口罩,安抚道:姑妈不要担心,手术非常顺利。 辛苦了。宜程颂拍了拍江宜的肩膀,眼神里是难掩的欣慰。 穿着手术衣和白大褂的江宜和平时毒舌的模样完全不同,清冷的眼和不笑时的表情,让人有着极强的安全感。 江宜推着手术床,沉眸看着尚未醒过来的宋卿。 这一次,她一直守在宋卿身侧,亲自将人送进了病房。 ...... ...... 宋卿二次手术的成功让薛静鸢的项目名声大振。 虽然手术和实验都是江宜实验室在做,可项目的署名仍旧只有薛静鸢一个人。 这也是两个人一开始就谈好的条件。 江宜需要薛静鸢前期数据和研究的帮助,作为等价交换,所有斩获的荣誉都归薛静鸢独享。 两个病人都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诱发病史,又成功通过手术进行了控制。 捕捉到消息的媒体开始迅速报道,薛静鸢本来在心内就已经很有威望,对于这个项目又苦苦专研了十年之久,一朝成功,这下彻底将她推到了大众面前。 一时之间,薛静鸢身侧挤满了庆贺的人,就连许久不联系的高中同学都发来了祝贺。 许多人都说,薛静鸢这次的研发,能让她奖项拿到手软,甚至能被返聘回江城医院,稳坐江城医院的院长。 但薛静鸢本人却对这些祝贺的声音并不感兴趣。 明明是她坚持了长达十年的执念,在落成的这一天,她却并没有多么开心。 宋卿手术结束后半个月,江宜张罗着在郊区举办了一场仅有内部人参加的庆功宴。 那套奖励给佩妮的烘焙工具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宋卿的指导下,佩妮进行了开锅仪式。 项目的成功带着薛静鸢名声大噪,宋卿的二次术后恢复得非常好,整个人的状态和没生病的人看不出区别。 第314章 这也就意味着薛静鸢和江宜的合作要结束了。 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薛静鸢抬起眼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隔空和江宜碰了碰。 江宜单手提着罐儿啤酒,还没拉开拉锁,她将酒瓶单手握着,食指微曲,啤酒环儿刺啦一声响了。 白色的泡沫涌了出来,浸湿了江宜的指尖。 庆功宴的主角都不在,祝贺声都不知道该讲给谁好。江宜抿了一口,靠着薛静鸢坐了下来。 庆功宴的地点在郊区的一家民宿,江宜提前将整个店都盘下来了,偌大的民宿内只有她们几个人。 在所有人都忙着弄吃的时,薛静鸢却悄悄离群了,她顺着扶梯爬到了民宿的屋顶。 一仰头,整片天空尽收眼底。 独酌变成了干杯,二人坐在屋顶,民宿下面的佩妮还忙着求宋卿教她烧烤,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 江宜看着身侧一脸淡然的人,打趣道:这是你的庆功宴,你都不去? 明明你才是大功臣好不好?薛静鸢仰头喝了口酒,唇被酒精润湿,喉咙小幅度吞咽了下:成果是大家一起做出来的,我只是挂了个名而已。 四周很静,落下去的阳挂在天际线,天空迅速被烧成橙红色,偶尔刮过阵阵清风拂过树影婆娑。 以前都是你好奇我。江宜看着薛静鸢的侧颜,托起腮道:现在换我好奇你了。 薛静鸢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听了这话,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酒香在空气中微微蔓延,四周很安静,江宜凝神看着薛静鸢。 她总觉得此刻的薛静鸢有种说出来的悲伤感。 明明获得成就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此刻的薛静鸢却像下一秒就要破碎一般。 眉宇间始终凝着散不去的愁。 你能查的都查到了,还有什么可好奇的?薛静鸢将手里的酒一口气喝光,转头又开了另一瓶。 江宜这才发现,薛静鸢手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了。 你别喝了。江宜皱着眉,出言阻止道:我可不想在原地开始救援。 薛静鸢被她逗笑,开啤酒的手却没停:我有分寸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喝过来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明明是酗酒却被说得像喝碳酸饮料一样自然。 江宜看着薛静鸢此刻的状态,有些意外。 认识薛静鸢这么久,这还是江宜第一次看见薛静鸢这个样子。 褪去往日的温柔和亲切,周身只剩下淡淡的愁。 像是整个人被笼罩在巨大的悲伤里,拒绝着外界的同时,也拒绝着内心想倾诉的自己。 这种状态,江宜太熟悉了。 失去宋卿后的每一天,江宜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这么执着这个病,是因为你的爱人吗?素来不爱问闲话的江宜生平第一次主动问别人的隐私,她直觉薛静鸢的状态不比当年的自己好。 薛静鸢被问得一愣,端着酒的手一顿,随即自嘲地笑起来:这么明显吗? 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江宜抿了抿唇,淡声道:你的身体很健康,但情绪方面似乎不太好。 在当初调查薛静鸢时,江宜通过莫淮水的手也拿到了薛静鸢的体检报告,薛静鸢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她固执研究的那个病,她的家人也已经相继离世了。 不为自己也不为亲人。 那么只可能是爱人,从认识后的相处状态来看,薛静鸢的爱人很有可能已经离世了。 江宜在心里猜测着,又想起自己和宋卿去照片墙上留照片时看见的那张旧照。 樱花树下并肩而立的两个少女,是腼腆又有些青涩的薛静鸢和她的爱人。 是为了我的爱人方晴好。薛静鸢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啤酒,长久压抑着的情绪彻底决堤,她的声音染上哭腔:也是为了赎罪。 二十岁时,薛静鸢和江宜一样是人人羡艳的天才医生,一路跳级保送上来,被许多导师争抢着要。 那个时候的薛静鸢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少女意气风发自以为前途无限,尽管有爱人在身侧,也仍旧全身心地投入进了研究。 除了吃饭睡觉,薛静鸢的时间全都给了研究院,她立志要成为全世界最年轻的诺贝尔奖的女性获得者。 目标是为决策层多一位女性席位而奋斗。 方晴好比薛静鸢要年长六岁,是薛静鸢已经毕业了的学姐,读完研回来留在江城大学当老师。 两个人不同院,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因为薛静鸢跑错教室而相识。 第一次见面时,方晴好点人回答问题,视线落在了坐在最后一排准备跑路的人身上。 那位鬼鬼祟祟,想要在我眼皮底下逃跑的女孩,站在讲台上的方晴好年轻漂亮,笑颜温柔:你是想出去看樱花吗? 每逢三四月樱花季,就是江城大学最漂亮的时候。 第315章 校园里盛开的春樱,被风一卷,漫天飘落着樱花雨。 一到这个时期总有几个逃课出去赏花的,但一般都是为了赶赴约会。 被抓包了的薛静鸢有些尴尬,她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回答完老师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同意你出去看樱花。方晴好笑着打趣:我还可以告诉你,哪里的樱花最漂亮。 最后,薛静鸢并没有回答上来问题。 不过被方晴好下课后还是告诉了薛静鸢哪里的樱花最好看。 那天方晴好的课程结束后正好遇上傍晚,她站在阳台和薛静鸢指看樱花的方向。 火红的霞光下,薛静鸢只看得见方晴好那胜过无数樱花的笑颜。 校园的广播里放着王心凌的黄昏晓,配合着漫天黄昏和樱花,薛静鸢第一次明白了心动的感觉。 这场相识起源于樱花,两个人也在一年后的樱花季偷偷相爱。 二人恋爱前期,刚入学的薛静鸢还能时刻保证陪伴在方晴好身侧,经常翘掉自己不重要的课跑去方晴好的课堂上偷看她。 当薛静鸢在樱花树下郑重表白时,方晴好向她毫不保留地讲述了自己糟糕的原生家庭 母亲家暴父亲嗜赌,家里人都更偏疼骄纵的姐姐,而从小一起长大的双生姐姐在成年礼的晚上偷偷和朋友们出去玩,因为饮酒过量从楼梯上跌下去,被发现时已经气绝。 成年礼当晚方晴好还因为礼服的原因和姐姐闹了脾气,赌气的人没有参加成年礼,却不想那一场不欢而散的吵架竟是姐妹俩最后一面。 自从姐姐去世后,方晴好就将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极度内疚自责下方晴好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 在听完这些事情后,薛静鸢仍旧坚定着自己的爱意。 她和方晴好许下今生今世薛静鸢只以方晴好为重的承诺。 可诺言只在许下的瞬间有效。 进入大二期,薛静鸢就开始忙起来了,真正在研究和爱人间,薛静鸢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研究。 越来越晚回的讯息,从一天到一周到一个月都难以见到的面,方晴好陷入了极度的自我消耗。 原以为是一场救赎的恋爱,却带来了更加残忍的伤害。 最终年仅二十八岁的方晴好心梗死在了讲台上,还没有等到救护车来就已经停止了心跳。 当薛静鸢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二十四小时后了。 她通宵赶完了竞赛要交的实验,和方晴好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 最后几条消息方晴好还在关心薛静鸢的身体,叮嘱她不要太累了。 可是忙昏头了的薛静鸢根本没有收到这些关心,从99+的信息滑下去,方晴好的关心被研究室的群聊压在最下面。 赶到医院后,薛静鸢只看见了毫无生气躺在床上的方晴好,她闭着眼睛,除了惨白的脸色和冰冷僵硬的手外,其余的和平时睡着没区别。 因为没有家属来领尸,被拉到医院的方晴好在太平间里搁置了四十八小时。 在看见尸体的那一刻,薛静鸢强撑的情绪彻底崩溃,她抱着早已经冰冷的方晴好一遍一遍求医生,逢人就说自己是医生,自己可以救她。 将人从太平间接出来,薛静鸢不吃不喝地守着方晴好床边,不许人靠近也不许碰。 就这样撑到身体的极限后陷入了昏迷,在昏迷前薛静鸢还紧紧握着方晴好的手。 功成名就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奖励。 被情绪反扑的人艰难地抽离,像是累极了般将头慢慢靠在了江宜的肩膀上。 感受着靠过来的重量和酒气,江宜听着肩膀上的人的声音,有些不理解,低声问:什么? 薛静鸢醉了,闭着眼,声音有些哭腔。 成功。薛静鸢深吸了口气,脸颊在江宜的肩头轻轻蹭着,试图将自己的泪眼藏起来。 我大学时候有个爱人。 她很好,温柔体贴,非常...非常懂事。 懂事到,怕耽误我工作,连自己得病了都不肯告诉我。 薛静鸢的声音小了下去,空中只有音乐声,刚刚土嗨的dj不知道被谁给切换成了抒情歌。 空气中只有王心凌在唱着:风吹呀吹吹呀吹吹在黄昏的空中, 我飘呀飘飘呀飘飘不进你的心中, 问一问风怎么说也不能解释所有的痛, 倒不如问一问我要怎么去过, 风吹呀吹吹呀吹吹在微凉的梦中, 我追呀追追呀追却停在原地不动。1 这个歌声配合着黄昏显得格外凄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在薛静鸢身边听见这首歌,江宜总是觉得这首歌是悲哀的。 此刻的薛静鸢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伏在江宜的肩头哭了起来。 年近四十岁的女人第一次流露出来她的悲伤和脆弱,哭得像被抛弃的小孩一般。 江宜,你不知道,你还太年轻。 她的声音弱下去,后面的话被哭声淹没。 第316章 薛静鸢,你不知道,你还太年轻。 你不知道拼尽一切后得到了所谓荣耀下的惩罚是 功成名就,永失所爱。 第120章 礼物 在宋卿的第二次手术做完的康复期里, 江宜将手里接收的手术全部做完后,暂停了实验室的一切任务。 一是短阶段临近暑假宋卿的身体状态已经平稳,江宜想多陪陪她, 二是佩妮在国外参与的项目获了奖,得腾出时间去配合导师做演讲。 名声大噪的薛静鸢并没有接受江城医院的返聘, 她仍旧保留着江宜实验室里的职位。 所以团队内紧急召开了小会,然后商议出了对策。 从五月底起,实验室进入暑假期, 等到九月初再重组实验室。 只是这一次重组后,佩妮此后的研究重心会挪到中国, 实验室将开设收费渠道。 对于实验室的名字, 八个人商量了一通后, 还是决定叫江宜实验室。 听起来像路边随处可见的中医馆。江宜觉得有些奇怪,举手抗议:我不同意。 其实一开始实验室就该有一个正式的名称,只是当初太紧急才用了江宜的名字顶替。 现在既然决定要重组了,自然不能再用自己的名字了。 琢磨了两遍的薛静鸢也觉得叫这名字有些不妥,斟酌片刻道:那,改名叫江宜医院? 不不不, 我们没有那个资格。听着这个更奇怪的名字,江宜忍不住道:为什么非要和我的名字过不去啊? 她话音落, 其余七个人丢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江宜这两个字自带含金量,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只为求江宜一号。 嗯, 除了江宜用什么都可以。江宜始终觉得把自己的名字印在牌匾上挂起来,和公开裸奔没什么区别。 江宜还是不太能习惯被大众关注的感觉, 尤其是被网络上的热心网友们扒个底朝天。 好啊。佩妮没有犹豫,嘿嘿一笑:那就叫dawn。 dawn, 除了是江宜的英文名外,还是黎明的意思。 冲破黑暗后拥抱到的第一缕阳光,被称为黎明。 在国外江宜实验室的署名也是dawn。 好诶!薛静鸢第一个认同,拍板道:刚好,黎明在中文里也有非常好的含义。 保住了中文名,又失去了英文名,江宜妥协道:好吧。 当初起这个名字时,江宜对未来的生活也给予的是同样的心愿。 三次自杀未遂,老天连死都不允许江宜死。 既然死不成,那就只好活下去了。 江宜不仅要活,还要活得漂亮。 所以她给自己起了这个英文名,被全盘否定掉的江宜已经死在了那个雨夜,活下来的人是dawn。 独在异国十年,这个名字也陪伴了江宜十年。 那就这样决定了!佩妮非常开心,和薛静鸢交换了个胜利的视线,忍不住笑。 江宜点了点头,轻叹了声:那就,假期结束后见? 九月见! 九月见。 ...... ...... 九月距离现在还有小三个月的时间,大忙人摇身一变成了大闲人。 每天眼巴巴地在家盼着宋卿下班。 崽崽?看着横躺在沙发上,拿书盖着脸的人,宋卿换鞋的动作一顿,有些紧张:崽崽?你还好吗? 自从江宜实验室结束工作后,每天中午宋卿都回家吃饭。 素来助人为乐的老实人宋卿第一次拒绝了其他老师为了多假期而做出的调休和换课的请求。 除了完成本职工作外,宋卿将所有时间全都留给了江宜。 换完鞋走进客厅,沙发上躺着的人仍旧没动静。 中午出去时江宜似乎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当时宋卿以为她在午睡,所以故意没有叫醒她。 可是现在宋卿都已经结束下午的课回来了,江宜还保持着这个姿势躺着。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宋卿不敢想,她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江宜脸上的书。 就在她掀开书的瞬间,装睡的人瞬间笑开,坐起来手臂一挽将人拽入怀中。 跌下去的宋卿手里还捏着书,佯装生气的拍了把江宜:又骗我,不要理你了。 对不起嘛,我以为你会看监控的。掐准着宋卿下班点恶作剧的人嘴上道歉,可眼神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姐姐上班时间真的没有透过监控偷偷看我? 江宜看着宋卿紧张的表情,猜测着宋卿肯定有偷看。 不然自己在这里一下午就白装了。 我才不看。宋卿哼哼两声挪开脸。 嘴里说着没看,可实际上是每隔五分钟宋卿就要打开一次手机看江宜此刻正在做什么。 第317章 隔着手机屏幕看江宜,这让宋卿有一种别扭感,仿佛江宜是被她抓回来圈养的金丝雀,一举一动都被圈禁起来了。 可是这种有些扭曲的极致占有感,宋卿居然并不讨厌。 看着江宜在屏幕里吃东西,喝水,看书,走来走去,明明都是一些无聊的小事,可是宋卿就是会不自觉的勾起笑意。 真不看?可是我有看哦。江宜忍不住笑,她在宋卿茫然的眼神里打开手机界面,切换到卧室的监控回放:我复盘了一下昨晚,姐姐你又耍赖。 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监控即使是在夜间也能清晰地拍摄出画面。 江宜将画面倒回昨晚,一阵轻/喘声从屏幕里传出来。 江宜! 宋卿听着自己的求饶声,小脸唰一下红了,抬手抢过江宜的手机暂停了画面:我命令你把卧室的监控拆掉! 自从卧室里安了监控以后,江宜就总喜欢翻旧账。 宋卿又是个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的,这下倒是让江宜抓到了把柄。 被抢了手机的江宜小声辩驳着:可明明是姐姐耍赖在先,我昨天明明就是在下面,而且脖子上的吻痕是你求我咬的! 这场争执还要追溯到今天早上,昨天晚上两个人太过于忘形,以至于宋卿今天早上起迟了。 没有工作的闲散人士江宜自然是赖床的,她裹着被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宋卿忙,甚至还拱火劝宋卿请假。 换好衣服化好妆的宋卿气呼呼地叉腰凶江宜,质问她为什么又要在显眼的地方留痕迹。 宋卿今天有公开课,如果顶着这一锁骨吻痕,恐怕公开的不是课了,而是自己的私人感情生活。 心机小狗江宜,专门挑了宋卿领口挡不住的地方咬。 又不会殃及血管,但又非常显眼,那暧昧的红和禁忌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昨夜的激烈。 还在发脾气的宋卿站在床边叉腰训江宜。 一双细白的小腿从被子里探出去蹭宋卿的小腿。 未着寸缕的江宜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胸前是错落的红色吻痕。 那是宋卿打下的印记。 姿势重要吗江宜!明明是你昨天晚上太过分了! 宋卿羞愤欲死,恨铁不成钢地曲起指尖点江宜的脑门:我求你?我求你别的你不听,怎么就听这一句? 自知理亏的江宜哼哼两声,手一摊又仰面躺下去装死。 小混蛋! 宋卿气呼呼地看着耍赖的人,原本坐着的姿势变成趴,张嘴就咬在了江宜的脸颊上。 哎呀哎呀哎呀。江宜被痒得直缩脖子,可是宋卿并没有放过她,吻随之落在了耳垂处。 被整个压住的江宜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宋卿折腾。 可宋卿的火气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她抬手就开始解江宜的扣子。 睡衣纽扣一拨就开,暧昧的红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就像新雪上落下的红梅。 你不是说你在下面吗?宋卿脱干净江宜后开始抬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哼哼道:那我们等下再看回放,这次你要是敢起来一次,你就完蛋了! 被迫躺在下面的江宜勾唇一笑,好啊,那你别求我。 哼,谁求谁是小狗!略带有惩戒意味的吻迎上去,宋卿堵住了江宜未说完的话。 窗外天色晴好,微风不燥。 缓缓滑下去的太阳散发着最后的余热,空气里的烤过的绿叶味道。 江城的这个夏季似乎比往常来得要早。 就连骤雨季都比过去要短些。 捱过断断续续的骤雨反复,江城将全面入夏。 ....... ....... 在树梢上开始有蝉鸣声时,宋卿终于放假了。 独守空房大半个月,江宜无聊到已经将宋卿书柜上的书看了小半。 所以在刚接到放假通知时,江宜转头就订了机票。 她要带着宋卿出国结婚。 这个念头从宋卿第二次手术结束后就萌生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在家躺下的宋卿就被人捞着上了飞机,一直到飞机滑行,落在了距离中国几千里的土地上时。 宋卿才缓过了神。 她看着飞机窗外完全陌生的环境,眼神里的疲倦被惊喜取代。 佩妮已经在接机口等我们了。江宜为宋卿拨开额角的碎发,柔声道:我预约了一个小时后,领证。 领证... 法律意义上被承认的伴侣,不只是一枚戒环,一场婚礼那样简单。 而是终生的,无法解绑的契约。 崽崽,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宋卿还是有些恍惚,她被江宜牵着走出机场,有些傻傻的问:你要是有一天反悔了怎么办? 熙攘喧闹的人群,完全陌生的国度,宋卿下意识将自己靠在江宜身上。 当然,卿卿,为了今天我已经准备了十年。江宜停住脚,认真地看着宋卿的眼睛:我不会后悔,当然,我也不许你后悔。 第318章 周围接机的人吵吵嚷嚷,等在路旁的出租,偶尔高声响起的几句争执声。 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中,她们二人对视着,眼睛里只有彼此。 我不会后悔的。宋卿同样认真道:这一天,我也等待了十年。 宋卿的眼睛很澄澈,连同她的决心一起,毫不保留地展示给江宜。 江宜抬起手将宋卿的发丝挽到耳后,低下头虔诚地在宋卿唇上印下一吻。 路旁的行人停下来,有人吹口哨有人欢呼,还有流浪者抱着吉他过来开始演奏。 在完全陌生的国度里,二人接受着来自陌生人最纯粹的祝愿。 佩妮站在接机口外,混在起哄的人群叫得最大声:她们今天要去结婚成为伴侣!!! 这声高呼一出来,流浪歌手的琴音一转,开始弹奏婚礼的曲调。 现场的人从欢呼声变成了祝福声,夹杂着喝彩。 机场到婚礼登记处的车是提前叫好的。 在一众人中的欢呼声中,江宜牵着宋卿,奔跑向那辆带她们去结婚的车。 国外申请同性结婚登记很快,拍下双人合影,彼此签下姓名,盖上印章。 在接待员的祝福声下,江宜和宋卿完成了期盼已久的结婚登记。 捧着结婚登记表,宋卿激动到失态尖叫。 这是她第一次不顾礼仪周全,在公共场所表达自己的情绪。 在陌生的环境下看着身侧熟悉的江宜,宋卿只觉得无比幸福。 她可以抛弃一切束缚,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想大笑就大笑,想闹脾气就闹脾气,想骂脏话就骂脏话。 她抛弃原有的一切身份。 不再是需要事事体面的宋老师,不用是为她人争光的机器,也不是被拿去作对比的隔壁家优秀出息的姐姐。 在这里,她只是宋卿。 而宋卿只是江宜的妻子。 这是宋卿最喜欢的两种身份,她转过身环抱住江宜的脖子,霸道地将人搂到自己怀里,踮脚吻住江宜的唇。 想接吻就接吻,想拥抱就拥抱。 江宜是独属于宋卿一个人的江宜。 ....... ....... 宋卿跟做梦一样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等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时,江宜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刚落地的江宜行踪就暴露了,她的导师一个电话就把人叫了回去。 当初江宜一声不响就飞走了,现在回来了,肯定要被好好质问的。 看着留在床头柜上的纸条上解释着原因,还有留下的地址与电话,江宜写,如果醒了请立刻打给我。 但宋卿却并没有乖乖照做,她翻身下床,开始观察着江宜的房子。 这是一栋装修很江宜的独栋别墅。 不同于中式或者美式的统一,这个房子里的每一间房都装修的独一无二。 有摆满一整面墙的酒窖,数不过来的洋酒品种看得宋卿眼花缭乱。 也有挂满吉他的音乐房,挂了满墙的花哨吉他,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整套架子鼓。 眼前的乐器还都是江宜小时候学的,那个时候江宜虽然不情不愿,可该有的证书她一项不少。 这就是江宜的神奇之处,她做事情只分她想不想做。 因为在江宜的人生词条里,从来没有失败两个字。 只要江宜做,就一定能成功。 宋卿又接连参观完实验室和书房后停在了一扇打不开的门前。 这间房间和别的都不一样,因为这间房间的门是被刷成粉红色的,是小女孩最喜欢的公主房色调。 这里面是礼物吗?宋卿尝试着开门,可惜尝试无果。 那就等你回来带我解答咯。宋卿仰起头讲话,讲完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在家。 江宜的别墅里显然没有安装监控,意识到自己在和空气讲话的宋卿忍不住失笑。 就在宋卿溜溜达达到一楼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 宋卿以为是江宜回来了,一溜小跑地过去开了门,入眼却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卿!我们又见面了!佩妮语气里是难掩的激动,我好想你。 自从在实验室商定完名字后,佩妮就回了国,上一次见宋卿还是庆功宴的时候了。 宋卿也很惊喜,你怎么来得这么刚好! 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自己可能都没法这么及时开门。 佩妮嘿嘿一笑道:因为dawn给我讲,她猜你现在肯定醒了在四处闲逛,按照你的速度这个时候正好逛到一楼可以为我开门。 听着佩妮的话,宋卿只觉得不可思议:江宜家里有监控吗? 监控?佩妮摇了摇头:dawn连拍照都很少,更不可能有监控了。 没有监控,全凭默契。 即便没有通讯工具,没有监控探头,江宜仍旧可以精准地猜出自己的起床时间以及动向。 第319章 就连时间都卡得刚刚好。 dawn很厉害的,她是一个会算命的中国女孩。佩妮钦佩道:比如现在,她算到说你肯定会无聊,所以叫我带你去玩儿,等她工作结束回来就来看你。 想不想去dawn的工作室?也是她睡觉最多的地方。 宋卿把头点得飞快,只要是和江宜相关的事情,她都想参与。 ...... ...... 在导师连番关心下,江宜终于在午饭时间得以解脱。 佩妮传来讯息说,自己带着宋卿在参观工作室。 所以江宜开着车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是江宜平均呆的最久的地方,除了特别长的休息假期江宜会回家外,更多时间吃住都是在工作室。 她用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同时,也用工作来逼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将车停在工作室下,蓝色工作室牌上用银色的字刻着江宜的英文名,银色字体在太阳光下折射出光晕。 她的工作室有三层楼,最上面一层全用作江宜的独立空间。 卧室那间坐北朝南,有整面落地窗。 江宜推开门时,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带着些许扰人的倦。 阳光落在宋卿的侧脸,江宜呼吸一窒,甚至忘记了眨眼。 和佩妮做了一上午蛋糕,听了许多江宜故事的宋卿没扛过生物钟的时差,在和佩妮道别后,一头摔进了江宜的床上。 阳光晒过的棉被暖呼呼的,被套是新换过的,一年没使用过的床并没有保留下江宜的味道。 可是宋卿身上却满是江宜的痕迹,她躺在温暖的被子上,闭着眼睛等江宜到睡着。 眼前这一幕,是过去的江宜完全不敢想的美梦。 宋卿在她的工作室里睡着了。 床头柜还丢着宋卿的发簪和手机,床上多出来的温度,空气里熟悉的浅香,做好的水果蛋糕搁在书桌上,江宜的视线所及处满是惊喜。 她慢慢松开握住门把的手,小心翼翼地朝着宋卿走去。 熟睡中的人并没有感知到人的靠近,似乎做了很美好的梦,唇角勾起。 江宜慢慢弯腰下去吻了吻宋卿的唇,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宋卿的那一刻,江宜也有些困倦。 她克制住到头睡过去的念头,站起身去将蛋糕放冰箱。 看着精美的蛋糕,几乎是完全复刻出了江宜工作室的logo,估计宋卿一上午的心思都花在这个上面了。 宋卿在意的东西,就该好好保存起来。 江宜小心翼翼地将蛋糕收进盒子,准备端走时,视线扫过书桌前的文件堆。 看见被合起来竖到文件里的计划本,江宜有片刻微怔。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本子应该不是放在这里的。 江宜每天的研究和实验都很多,除了休息日,其余时间几乎全被实验室给占据,偶尔导师还会临时下派任务。 所以江宜随身会携带这个计划本,用来记琐碎的任务,偶尔还会记一两句突然来的灵感。 她的计划本总贴身带着,为了区分,江宜总在扉页写大名,龙飞凤舞的签名很是惹眼。 具体表现为,一周之内被偷了六个。 丢本子倒无所谓,只是江宜的任务一丢,她在忙到乱套时常常会忘记事情。 所以江宜会将特别重要不能忘记的事情记录到本子上。 这次江宜也学聪明了,不再龙飞凤舞写大名也不用自己的英文名,而是代号,也不再是正儿八经的记录,而是提问式的回答。 比如:江医生记得明天有三台手术,两节脑外科观摩课吗? 江医生今晚记得开会了吗?三点,六点,九点开会,三个会议。 江医生还记得明早要交的实验报告吗? 诸如此类的备注,每完成一条,江宜都会在后面标一句已做,这个本子还曾经被佩妮嘲笑过是江医生老年记事本。 想起什么似的,江宜抬起手将计划本捞出来,快速地翻到最新一页。 满眼龙飞凤舞的江医生计划里多了一排小字,江宜忍不住笑,转过脸看着尚在熟睡中的宋卿。 幸福在此刻变得具象化。 家不再只是一个房子,一个地点。 而是宋卿。 只要有宋卿在的地方,江宜就拥有了家的归属感。 江宜将计划本合起来,出去放蛋糕。 乖乖睡着的宋卿一次也没有惊醒,直到被靠近的江宜捞进怀里,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和味道,宋卿醒了。 崽崽?宋卿眯着眼睛,困极了,却还是忍不住炫耀:我知道了你好多小秘密~ 她尚未睡醒,嗓音带有些许沙哑的倦意,听起来有些可爱。 江宜轻笑着将人搂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顶:是吗?那等你睡醒了以后,江宜告诉你更多小秘密好不好? 好~宋卿软软地回应,抬手环抱住江宜的腰,将脸埋在江宜的怀抱里:宋卿真的好爱好爱江宜哟。 第320章 江宜回抱住她,笑着应:江宜也真的好爱好爱宋卿呐。 卧室开着空调,江宜将窗帘拉上一层。 夏日午后总是困倦,月白纱柔了日光。 拥抱着的两个人呼吸慢慢同频,在这个普通又寻常的夏末午后一起进入梦乡。 只有空调仍旧工作着,强劲的冷风吹拂过窗帘。 刚刚合上的计划本又被吹开了,江宜肆意飞扬的字体在纸上活过来,思念参透纸背。 这是她回国前一夜写下的计划。 龙飞凤舞的字体下跟着一行工整娟秀的小字,宋卿一笔一划写下答案。 跨越时空的对话,被搁浅了十年后的心脏疯狂长出血肉。 依偎在床上的一双人安稳地睡着好觉,似乎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江宜枕在宋卿怀中,不自觉地勾起唇。 午后卷起柔软的风,吹得树影婆娑窗帘纷飞,光影偷偷溜进来印在桌案上摊开的计划本上 【回国计划第一条:江医生今天追回宋老师了吗? 这里是来自宋卿回答:追到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