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Chapter1-缘起 夏勋,神啟国中二年级。 近一米八的高挑身材,牛奶般白皙光滑的皮肤,轮廓分明的五官,还有笑起来会弯成一条缝的月牙眼。如同神作一般精緻的外貌底下,还有烈焰一样赤诚的热情,以及一颗孩子气的心。他对世界充满好奇,总喜欢对比自己年纪大的人撒娇。不,正确来说只喜欢对他哥哥撒娇。 虽然对书本上的知识兴趣缺缺,但在体能方面的表现总是不落人后。经常代表学校出赛的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三个年级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几近完美的外貌与性格,使他在校内向来不乏追求者,但他却一个女孩子都没碰过,甚至连暗恋的经验也全无。 一个,也没有。 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 而这个不知能否用幸运来形容的男人,正是他的哥哥。 你能说这是乱伦吗?夏勋可不这么想。他认为他跟哥哥本就不是真正的兄弟关係。 他们不是同一对父母怀胎生下来的。夏勋所拥有的一切,皆是由他哥哥所赐予。 由于哥哥患了一种罕见疾病,随时可能发病而丧失性命,疼爱孩子的父母为了能保全唯一的儿子,动用关係和财力创造出了儿子的复製人,那个人正是夏勋。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这个时代,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不可以。 被当作是替代品的夏勋从小到大并未感到任何不满。相反的,他认为自己能来到这光鲜美丽的世界上,全要感谢他哥哥,是他赋予了自己一次遨游世界的机会。即使这趟旅程的通行卷可能随时要被收回,他也无悔。 因为一切都是为了他最爱的哥哥啊。 人们都说他跟哥哥长的十分相似,不论是眉宇之间的神韵抑或是举手投足之中的气质。但夏勋总觉得哥哥比自己来得帅气,勇敢,善良的多,论学业及才华也是哥哥较为出色。在夏勋心里,哥哥就像是王者一样的存在,值得用一生的血和泪去爱戴。 在他眼里,他的全部,也只有哥哥了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似乎很讨厌自己呢。 起初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久而久之夏勋发现到,只要跟自己在一起,哥哥脸上就会失去笑容。 哥哥从来没有对自己真心的笑过。 可是怎么办,夏勋真的很喜欢哥哥的笑顏啊。 - 那个总是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原子笔,看着窗外景色发呆的男孩是夏寒,也就是夏勋最喜欢黏着不放的哥哥。 就读神啟高中二年级的夏寒是标准的天才型学生,上课时间有一半都拿去和周公下棋,另一半则拿去窗外云游四海,却能很招人忌妒的名列全校前三名。某些角度和弟弟几乎可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极为近似,但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夏寒的双眸像结冰的湖面似的,清澈却冰冷,而脸部线条也叫夏勋来的消瘦。 染成巧克力色的头发被风轻轻的撩起,再放下。 夏寒顺手拨了拨被弄乱的瀏海,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长的跟夏勋那傢伙相像已经够倒楣了,他可不想连发色都一样。夏勋倒还挺听话,本来要和自己染成同样发色的,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乖乖地打消了念头。 就是因为像宠物似的听话,让夏寒更加厌恶夏勋。 不幸地罹患这种全世界病例屈指可数的罕见疾病一直以来都是夏寒心中的缺憾,他时常因此感到自艾自怜,时常在起床后发现自己的枕头被午夜梦回时的眼泪浸湿。但自尊心强的他从未让任何人知道。如同寄生虫一般,疾病所带来的痛苦逐渐腐蚀着他的内心,成为无法抹灭的疮口。而夏勋的出现就像是在疮口上洒盐,令原本伤痕累累的心更添痛楚。 因为他的存在,彷彿无时无刻在提醒自己所遭遇的不幸,尤其是他那装模作样,矫柔造作的样子,更使夏寒噁心。每当他要对夏勋发怒时,又会看到他乍看天真无邪的脸庞,迁怒于他的理所当然又会被硬生生地打了回去。 恨他就无法攻击他的这种感觉,是夏寒最讨厌的。 一直以来,同学们便经常拿两人来相互比较,毕竟兄弟俩一个擅文一个擅武,这可是人人称羡的完美组合呀。 哼,别开玩笑了,他怎能跟我相提并论? 他是卑贱的,他是冒牌货,他身上所拥有的都是我施予的。 拥有这样想法的夏寒在还很小的时候,就动过无数次掐死弟弟的念头。 他很阴险吧? 不。 他只是,想要根除这段可笑的孽缘。 Chapter2-妒忌 夏寒正想着这些恼人的事情时,一阵强风颳过,吹落了他桌上的空白测验纸。 正当他弯腰下去捡时,发现落下的测验纸不见了,一抬眼,视线对上坐在他斜前方的少女。 少女有双水灵灵的大眼,酒红色的及肩长发,樱桃色的薄唇,还有笑起来时两颊上的酒窝,相信世上任一个男子见到了,都会被她蜜糖般甜美的笑容给融化。 她叫罗凌,是班上的班花,笑容素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称。虽然不是夏寒那类天才型的学生,不过在她的苦读之下,倒也挤进了班上前五名。 班上的人老爱瞎起鬨,闹着说罗凌与夏寒的关係非比寻常。而说实话夏寒并没有对罗凌有一丁点朋友以外的感觉,但若这个谣言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那就由着他们去吧。 “聪明人怎么这样丢三落四的?”罗凌低声笑道,一面把测验纸捡起来递给夏寒。 夏寒微笑着,接过测验纸,开始振笔疾书。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下十分鐘,这对夏寒而言绰绰有馀。 “欸,你欠我一个人情喔。”罗凌又回过头,噘着嘴道。 夏寒瞥了她一眼,用他一贯的杀人微笑回应着。 - 放学时刻一到,学生们就像跑百米赛似地一个劲儿的往外衝,一下子堵塞了学校大门。夏勋也在人群内,慌张的张望着,希望能从沙丁鱼堆中杀出一条血路。 得去隔壁的神啟高中找哥哥啊。 再慢一点,哥哥是不会等我的。 好不容易衝破人群,夏勋迈开长腿往隔壁的高中部奔去。远远地,能见到夏寒慢悠悠地走向大门的身影,漂亮的巧克力色头发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金光。 他更加快了脚步,“哥------” 驀地,夏勋看见夏寒身旁跟了一个人。那人夏勋一眼便能认出,是夏寒的緋闻女友,在国中部也时有耳闻的罗凌学姐。 夏勋明白哥哥对罗凌没有兴趣,因为他观察过哥哥看她的眼神,爱一个人的眼神绝不是那样的。反而是罗凌,三不五时黏在夏寒身边,这倒令夏勋十分不快。 夏勋放慢脚步,缓步接近两人。 夏寒瞧见迎面而来的夏勋,非但不欣喜,脸上原有的笑容反倒黯淡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夏寒冷冷地道。 “哥,我们一起回家吧,你答应过今天会陪我回去的...”夏勋说话时眼神不时飘向一旁的罗凌,充满敌意。 “可是我还有事。”夏寒面不改色地说。 “你要去别的地方吗?我有脚踏车,可以载你...” “所以呢?”夏寒打断夏勋的话。他痛恨夏勋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他有能力保护别人。其实,他的行为不过是让夏寒自己显得软弱。 “今天不用等我吃晚餐了。罗凌,我们走吧。”夏寒看都不看夏勋一眼,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失望的夏勋,兀自站在人群熙来攘往的学校门口。 罗凌尷尬的看了看两人,随后也跟上夏寒的脚步。“你不让你弟弟一起来吗?” “何必呢?我今天是要请你吃饭,他不需要来瞎搅和。再说,家里有吃的呢,他又不至于饿死。”夏寒满不在乎地说。 这番话倒是让罗凌心中窃喜着。看来夏寒心里是有她的,才会愿意拋开亲情的呼唤,单独和她出去。 她哪里知道,夏寒只是想逃避自己可悲的命运罢了。 - 夏勋失落的牵着脚踏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傍晚的落日馀暉馀暉映照着他身后拖的长长的黑影,天边的一抹残红使场景分外凄凉。 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夏勋立刻奔回房间,呈大字型的仰躺在床上,失神地瞪着天花板上过分明亮的日光灯。 由于父母长期在国外工作,家中向来只有他和哥哥,以及老管家三人。 但他并不觉得孤独。因为他还有哥哥。 即使他对他恨之入骨,夏勋也不在乎。 哥哥对别人总是谦逊有礼,笑脸迎人,那便是他本来的面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自己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似乎是打从心底厌倦他的存在。 夏勋明白哥哥讨厌他,但他寧可要哥哥兇他,骂他,也不要哥哥对他不理不睬。 他十四岁的灵魂不奢求被爱,只恳求能得到爱人的关注,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只可惜每当哥哥生气时,便会对他沉默不语,甚至连表情或视线也不肯施予。 而今天下午又惹哥哥生气了啊… 莫名感到一阵鼻酸。夏勋闭上双眼,让自己沉浸于无止尽的黑暗。迷濛之间似乎有人为自己盖了条暖暖的被子,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他希望那是哥哥。 他想像哥哥抱着自己。 他想像哥哥把脸贴在他耳边,轻声地对他说话。 他想像哥哥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他笑。 想像,都只是想像而已。 Chapter3- 踏出,是对是错 一道细微的喀嚓声,将夏勋从睡梦中惊醒。 是哥哥回来了吗? 他三步併作两步的跑到长廊上,往哥哥房间的方向奔去。忽然间想到稍早前惹哥哥生气的事情,脚步便又慢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地转动门把,拉出一条门缝。 从门缝中的光亮能见到熟悉的身影,正将书包内的东西往桌上一倒,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很快地,门内的人翻出一个浅蓝色半透明的玻璃瓶,里头装的是各种顏色的药丸。 哥哥的病情需要大量的药物来控制,但夏勋了解哥哥,知道他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他吃药。因此夏勋便在门外等着,脑中飞舞着各种想法。 等一下进去要怎么开口呢? 要先道歉吗? 也许还没道歉就被赶出来? 还有...该跟他谈谈罗凌的事吗? 一想到那个女人,夏勋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哥哥身后。 “哥...”由于刚睡醒,声音显得沙哑。 夏寒连头也不抬一下,埋首于一大叠纸 堆之中。“嗯?” 夏勋注意到夏寒正在空白的鹅黄色信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和主人一样好看的字体端正却不过于拘泥,宝蓝色的墨水如同他成澄澈的双眸。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夏勋咬着下唇,语气略显不安。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夏寒漫不经心地说。 他似乎并不担心信件内容被夏勋看见,却也没有要将它分享给弟弟看的意思。只见信纸被方块文字逐渐填满,他手中摇晃的钢珠笔也停了下来。 “哥,你在写什么?”夏勋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先说你为什么要道歉。”夏寒维持对弟弟一贯的态度,非必要时刻回话绝不超过二十个字。 在无法让弟弟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前提下,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地无视他的存在。 喔,不对,夏寒从没把夏勋当成亲弟弟般对待过。 “我...”夏勋顿时感到喉咙发乾。是啊,为什么道歉呢?他努力地思索着今天放学时与哥哥的对话内容。其实他只说了短短两句话,也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他只是习惯性地将所有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他只是太习惯当个沉默的牺牲者。 如今,还要继续沉默下去吗? 夏勋凝视着哥哥俊美却苍白的侧脸,霎时间找到了措辞。 只要哥哥生气,就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无论如何,我相信哥哥。 “我不知道你跟学姐要去吃饭...还冒冒失失的打扰你们....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了。”夏勋紧盯哥哥的双眼,试图找寻哥哥原谅的视线。 夏寒不急不徐地把手中的信纸摺成四摺,小心翼翼地放入白色的信封中,封上。 夏勋嚥了嚥口水,再度开口,“哥...” “嗯。”哥哥简短的回答。或许也称不上是回答,只不过是一声语助词,就足以让夏勋的心情转忧为喜。表示哥哥不再生他的气了吧?表示哥哥原谅他先前幼稚无礼的行为了吧? 夏勋露出弯弯的月牙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哥哥,这才发现哥哥也正看着他。 哥哥与学姐走在一起的画面忽地迸入脑海。 微风清凉,阳光柔和。学姐勾着哥哥的手,哥哥柔顺的发丝随风飘动。 夏勋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开口道,“你跟罗凌学姐...在交往吗?”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夏寒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着。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怎么可能啊。”夏寒冰冷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困惑。一则是因为这是夏勋首次对于他的感情生活提出疑问,二则是由于提问的人居心不明。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夏寒赶忙将目光从夏勋的身上移开。 “如果她不是你女朋友,那能请她别再黏着你,你也别再跟她来往了,可以吗?”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夏寒愣了半晌,蹙着眉道。 “我只是,不喜欢哥哥跟那个女的在一起。”豁出去了,夏勋心想。 “你凭什么。”夏寒冷笑着,觉得眼前这个讨厌鬼真是荒谬又可笑。 “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为什么哥哥明明不喜欢还要跟她整天腻在一起?你...你就陪陪我不行吗?”累积了十四年的感情瞬间爆发,伴随着哽咽。他无法再掩饰下去了。 夏寒哪里听的出弟弟内心的渴望。“你够了没有!不要假装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也别想控制我!你,只不过是我的累赘罢了!!”他吼着。他实在无法再待在这栋令人窒息的房子内,他抓起信封,起身便往外走。 夏勋连忙跟了出去。但哥哥的脚步实在太快,太遥远,当他看见哥哥的身影时,他已经衝向马路的另一端。 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从左边衝过来,车头灯刺眼的让夏勋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碰------” 夏勋目睹着哥哥的生命犹如蝴蝶一般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再如石头般地重重落下。 卡车上的货物散了一地。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忘了尖叫,也忘了哭。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夏寒身边,双手紧紧环抱着他,彷彿是怕一松手,哥哥的生命就会从自己手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世界变得安静了,所有事物也变成了慢动作。 夏勋目光空洞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视线被哥哥染红。 Chapter4-第一次捐赠 夏勋焦急地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他已经吩咐老管家去联络父母,哥哥可能需要用到的病歷文件也已准备好。 如今只等医生对于哥哥的伤势做出正确的决断。 望着门扉紧闭的手术室,夏勋的心越发沉重。到现在连一滴眼泪都还没流过,大概是因为情绪的洪流早已被混乱的现实给堵塞住。 他不断地咬着手指,这是他缺乏安全感时会有的习惯性动作。 “请问是夏寒的家属吗?” 夏勋一看到穿着白袍的医生,立刻衝上前去,“我哥哥还好吗?嗯?”他急切地道。 “你哥哥失血过多,现在急需大量的a型血,但目前血库的库存不够...请问家中有人是a型血吗?” “我是a型血,我是a型血,我可以马上捐血给他!”夏勋的音调发颤,眼里满是哀求。 “但是,未成年不能...”医生话音未落,便被夏勋打断,“我是夏寒的复製人,他拥有我身上所有器官的医疗监管权!”他一面说,一面拿出了一张护贝过的证明文件。“这里。” 医生颇为犹豫地看了看文件,又抬头看了看因为心急而双眼佈满血丝的夏勋。“好吧,那麻烦随我进来。” -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被一群穿着手术服的陌生脸孔围绕着。 医生说因为哥哥的造血功能不健全,只要稍微一出血便需要大量的血液输入,才有机会保全性命。 至于这机会是大是小,没有人敢肯定。 也就是说有可能夏勋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一滴也不剩的捐赠给哥哥了,也无法挽救。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躺在一旁的哥哥。 哥哥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跟他头上的绷带一样。 很静,却很美。有种超脱凡俗的气质。 但他更喜欢哥哥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即使微笑的对象不是他。 “那么,要开始进行输血了。”医生语调严肃的说着,听起来就像是临死前的宣判。 感觉右手臂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他闔上双眼。 此刻,你不是我哥哥,你是夏寒。夏勋最爱的夏寒。 不论成败,我都要与你走在同一条路上。 - 发生了什么事,夏寒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他被困在一片无穷尽的黑暗中,而且正不停的下坠,就像坠入了死神的咽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止了坠落,躺在柔软如棉花糖的地上。 听见了走动的脚步声,也听见了人们说话的声音,但彷彿隔了一道门似的模糊不清。 四周的空气很冰冷。夏寒挣扎着想离开,却如何也动不了。 猛地,一股熟悉的气味窜入鼻腔。 他倏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面镜子。 自己的状况看起来满好的,脸上没什么伤,连气色看起来也不错。 不对呀。 我的发色怎么变回了黑色? 在看到头发的那一剎那,他吓的从床上弹跳起来,差点儿撞上了所谓的“镜子”。 “你搞什么?靠我那么近做啥?”夏寒顺手拨了拨已经长到眼睛的瀏海,确认它还是巧克力色的。 眼前的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在床沿坐了一阵子,又坐立难安的站起身来。 两人静默了好些片刻。啁啾的鸟鸣乘着清晨的微光,铺洒在白色的床单上。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我...” “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出声,接着尷尬地互看对方一眼。 “你先说吧。”夏勋低声说。夏寒注意到夏勋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朝气而显得乾涩。 “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是怎么回事?”夏寒看着自己的手背上插了管子,一路延伸到位于病床边的点滴架上。 良久,都不见夏勋的回应。 “我问你呢。”夏寒不耐烦的抬起头。这才惊觉夏勋的眼眶盛满了泪水,眼看就要如洪水般爆发。 “你怎么...我...你...”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夏寒感到一阵慌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弟弟在自己面前哭泣,哭的像个孩子。 含笑的月牙眼不见了,含泪的大眼犹如一汪清泉。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什么也不说就突然跑出去了,过马路也没在看的,害我急死了你知道吗!如果我做的不够好哥哥你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要让我担心...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了....”这两天来的煎熬再也按奈不住,夏勋不顾旁人的眼光,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身体也不自主地颤抖。 夏寒发现,夏勋稚气的脸庞似乎比常人多了些什么。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挚,真挚的无可救药。彷彿在他眼中的世界只有你一人,只要一失去你,世界就会毁灭。 夏寒的手不知怎地伸了出去。当他冰冷的手碰上夏勋温暖的手掌,夏勋一直以来的开朗与坚强顿时溃堤了。 他跌坐在床边,头靠在哥哥的胸前。 “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哥...不要再离开夏勋了好不好...”悬了好久的心总算能放下了,夏勋瘫软在哥哥身上,听着哥哥稳定而规律的心跳,口中喃喃念着。 不知道夏寒到底听见弟弟轻声的叮嘱了没,只见他若有似无的说了声, “嗯,我知道了。” 犹如冰湖的双眼闪动着。 那不是晨光的倒影,而是强忍的泪滴。ˋ Chapter5-秘密 “好了,你也别哭了。都这么大了。”眼见夏勋倒在自己身上哭个没完,夏寒忍不住说。说真的,他还是不习惯让弟弟与自己过分亲近。 夏勋有些不情愿的从哥哥带给他的安全感中离开。 “哥...”夏勋盯着哥哥的脸,发现在他白嫩似雪的脸上带着一抹未乾的泪痕,“哥,你哭了?” “我没有哭。”夏寒抬起手想擦掉眼角旁的泪水,却又不想间接承认这个事实,举在半空中的手愣了一会儿又放了下来。“还有你,真的很喜欢多管间事。”他冷笑道。 “不是,我只是,有一件事...”夏勋欲言又止,修长的手指在床上敲呀敲的,显现出内心的忐忑。 “嗯?”夏寒挑眉道。 “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爸妈已经在赶回台湾的飞机上了,应该再两个小时会到...”夏勋的眼球转了一圈,说出和原意毫不相干的答案。 “喔。”夏寒总觉得夏勋对他隐瞒了什么,看他方才结巴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三分。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向来温驯的小鹿被他的冷峻给吓到罢了。 灵光一闪,夏寒霎时间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问你,我昨天出门前,不是在写信吗?”夏寒神情紧张。 “是前天。”夏勋表示哥哥已昏迷了两天。 “不管。总之,信在哪里?” “你出车祸时手还紧紧抓着那封信呢,我想它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帮你收好放在旁边了...”夏勋手指着病床旁的柜子。 夏寒转头一看,信果真好端端地躺在一旁的柜子上,不过信纸变皱,上头还沾染了斑斑血跡,看的人怵目惊心。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你...有打开来看吗?” 夏勋摇摇头,眼神满是疑惑。 “真的没有?”夏寒直视夏勋的双眼,一副要穿透他的样子。 “没有,真的没有。”夏勋无辜地说,一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哥哥。被哥哥这样盯着看还是第一次呢,夏勋的脸顿时热的发红。 “没有吗?没有就好。”夏寒点着头,轻声说着,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那个,我累了,你不是还要去上课吗?你可以先走了。” 夏勋歪着头,对于哥哥反常的举动感到担心,但又不好违抗哥哥的命令。他走到门边,临走前还不放心的望了哥哥一眼。 “扣!” 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夏寒赶紧抓起一旁的信封握在手里,像是要把他捏碎似的。白色的信封虽然因为染上了泥土和鲜血而显得骯脏不堪,但尚能辨识上头的字跡。 宝蓝色的墨水,工整的外国地址。 想把它丢了,却又怕后悔。 换作是以前,夏寒才不会在意夏勋到底看到信的内容了没有。 看到最好,没看也罢。 但是此刻,夏寒真心希望弟弟是真的没看见。 拜託,不要看。 - 夏勋蹣跚地步出医院大门,双手插着口袋,随意地走在街上。 不打算骑脚踏车了,反正结果一样是迟到。 而且,班导师通常会对他的迟到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他微微抬起头,仰望着天际。 不说还是比较好吧...尤其是在看到哥哥脆弱的一面之后。 他回想着昨夜当哥哥还在昏迷时,主治医生忧心忡忡地对他说的话。 主治看过了哥哥的病史。他说由于罹患了罕见疾病,这次车祸的痊癒,恐怕不是真正的痊癒。 首先,因为体质的关係,哥哥的身体会对外来的东西有所排斥,即便只是最简单的血液捐赠。也就是说虽然这次输血成功,但极有可能哥哥将来会產生其他併发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还有,哥哥得的病很特殊。有可能在车祸中稍微损害到了某些器官,即使只是轻微的,都会成为哥哥体内的一大隐忧。因为哥哥的身体几乎没有自我修復的功能,且非常容易受到感染,他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了。 简单的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不过这也是自己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吧。牺牲自己来保全“主人”,一直是复製人被发明以及被使用的最大宗旨。 嘴角突然嚐到了一丝湿咸。夏勋发现自己又哭了。 不过他的眼泪向来不是为自己而流的。 他只是在想,若自尊心强的哥哥知道了这个事实,他会怎么想,承受怎么样的打击。 还有,当哥哥明白自己的生命都要依赖一个他最痛恨的人时,又会是何等的讽刺。 他不希望哥哥受苦啊。 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 夏勋转过街角,迎面而来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他定睛一看,酒红色长发配上一双大眼,果真是罗凌。 夏勋别过头,本想假装没看见,但罗凌却率先开了口,“啊!你是小寒的弟弟吧?” 小寒?夏勋差点没吐血,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嗯,学姐好,我叫夏勋。”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跟你哥哥一样,是很好听的名字啊。听说你哥哥出车祸了,他还好吗?”罗凌一脸担心。 “嗯,我刚从医院回来,哥哥还在休息。”夏勋只想快点结束这次对话。 “那能去探望他吗?在市立综合医院对吧?”可能是在赶时间的关係,罗凌讲话十分急促。 “嗯,只是学姐不用上课吗?” “我特地请了假了。怎么样,你要一起去吗?”她好心问道。 “喔,不用了。”还是不要再尷尬一次的好吧,夏勋心想,他怕哥哥又像上次一样生气了。 “好吧,那我走囉!”罗凌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你跟你哥应该和好了吧?” “和好?”夏勋愣了半天,才想起那天在神啟高中校门前发生的事。“喔...嗯。应该吧。”他低声回答。 “嗯,那就好,掰掰!”罗凌在阳光下笑得灿烂,在夏勋眼中分外刺眼。 是啊,应该吧。 Chapter6-红粉知己 一阵敲门声传来,夏寒迅速地将信纸随手扔在一旁。 “看看是谁来啦~”甜腻的声线说着。夏寒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果然看到了罗凌。 罗凌穿了件典雅的嫩粉色夏日洋装,及肩的头发整齐的拨到一旁,比起穿着制服裙的清纯,更增添一分娇俏。 她提着一个小袋子,里头装满精緻的食物。 “你有心了。”夏寒微笑道。 “昨天就听到你的消息了,可真是急死我啦。不过这下看来,你弟把你照顾的不错吧?”罗凌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夏寒额前的头发,像是在逗小猫一样。 “是啊,是还不错。”夏寒瞇起眼,“今天要总复习不是吗?下星期就要考期末考了。” “我啊,我蹺掉了。”罗凌露出促狭的笑容,“为了你蹺掉一两堂不算什么的。” 夏寒笑着摇摇头,没说话。他心里明白罗凌对他颇有意思,也不会去抗拒她对他发出的爱情攻势,但他却始终没办法把她当成女人来看待。 友情与爱情之间的界线依旧是那么明显。 说实话,夏寒这辈子真正喜欢过多少女生呢? 屈指可数吧。 又或者掛零? “不过,你有跟你父母提起过我吗?”罗凌又开口。 “什么?”夏寒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我们现在都高中了,也不是在玩什么扮家家酒了。我在想,完成学业后你父母应该会很快的要你结婚吧?”罗凌把头发缠绕在手指上玩着。 “...那还要很久呢。”夏寒乾咳了几声,说道。 “所以,你都没提过吗?”她看着他,略显失望。 “...嗯,目前还没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夏寒沙哑地回答道。 “那好吧,我只是想说...”罗凌紧咬着下唇,“我想快点跟你在一起。”她对他耳语着。 “嗯,我知道。”他轻声说。 夏寒还真没想过毕业以后的事情。对于自己的病情,他多少有几分了解,能否活到那时候对他而言还是个未知数呢。 “我头有点疼呢,我要先休息了。” “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我睡一下就好。” “那...我走啦,你好好保重。我明天会再来看你。” “嗯,谢谢你。”夏寒闭上眼睛。 罗凌看着夏寒恬静的睡顏笑了。她准备起身离开,眼角却瞥见床头柜上安然躺着的一封信。 泥泞的信封,封口还微微翘起,像是在召唤她开啟似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拿走了信封。 并打开了它。 - 夏寒出院了。 回到学校,便开始准备期末考,但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倒是那恼人的天气,由于正值六月梅雨季节,湿漉漉的空气还有闷热的温度让夏寒紊乱的心思更感烦躁。 还在住院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回父母来探望他时正巧碰上了罗凌。于是便非常合罗凌心意的,她说了他们俩之间的事。 可是夏寒并不想这样的。 他喜欢罗凌,但并非男女的喜欢。他只是觉得能在世界上找到像罗凌一样细心且谈的来的朋友很不容易的。所以他迟迟没有对罗凌讲明自己对她的感觉。他不想失去这段友谊。 谁知道事情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父母非常喜欢罗凌,从他们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把罗凌视为宝贝儿子的准媳妇。 现在夏寒与罗凌的关係变得十分尷尬,他再也无法对她自在的微笑了。 该怎么办呢... 老师正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夏寒却自顾自的听着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发呆。 窗外是篮球场,连日来的大雨为场地製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 夏勋时常会在放学后来篮球场打球。一方面是为了锻鍊球技,一方面则是为了等夏寒。 夏勋啊......。 最近每当夏寒心中烦躁时,他便会想起那天夏勋同他说过的话。 他要他别再跟罗凌来往。 那时的夏寒并不明白夏勋的用意是什么,也懒得多问。但仔细一想,夏勋该不会.... 喜欢罗凌吧? 手中转动的原子笔落在桌上。 得到这个推论的夏寒心中顿时感到茫然,像是少了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空虚感,又是因为谁呢? 夏寒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他真不是处理感情问题的料啊。 他拿出手机,在桌底下给夏勋发了封简讯。 Chapter7-冷雨 午后的雨势非但没有减缓的样子,反而变本加厉了。 夏勋孤伶伶地站在雨中,撑着雨伞的手发痠。 可能是下雨天的关係,高中部的学生们一到放学时刻便像洩洪似的一股脑儿衝出,有的赶着搭车,有的赶着吃饭。好在夏勋拥有身高优势,没被人群的洪流淹没。 他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等待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希望渐渐变成了失望。 时间滴答地流,人群逐渐散去,说好放学要同他一起回去的哥哥却迟迟没出现。 难得哥哥今天说要陪他一起回去的...... 夏勋拿出手机看过无数次,确认自己没有把哥哥早上发来的简讯会错意了。但当他再度抬头,除了校门口的警卫,烟雨迷濛之中只剩他一个人。 “弟弟!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在等人喔?”警卫操着不太标准的中文对他说。 “对...在等我哥哥。”夏勋望着空空如也的学校大门。 “现在雨很大欸,你要不要先回去了?”警卫好心地道。 “不用,我再等等看好了。他会来的。”夏勋的语气夹杂着几分不确定。 会的,他会来的。 夏勋握着快被雨点打烂的伞企盼着。 这场大雨,似乎特别地冷。 - 放学了。 夏寒悠哉地走下楼。 稍早前罗凌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但他婉拒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直觉告诉他,他必须跟夏勋好好谈一谈。 罗凌的确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但夏寒从没想过夏勋竟然会看上她。夏勋也是个不乏追求者的人气王,暗恋他的漂亮学妹应当也有不少,为什么偏偏...... 一想到向来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弟弟,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来要求自己,不知怎地让夏寒非常不是滋味。 真是的,我干嘛那么在意那个讨厌鬼...... 刻意压制心中的矛盾,夏寒无意间走到了篮球场。 彷彿看到了夏勋一个人在篮球架下练习投篮的身影。 像被勾了魂似的,夏寒不自觉地走近篮球架下,随手拿起一旁的篮球,一个人站在底下投了起来。 因为生病的关係,他平时极少参与任何运动,只怕一不小心便会发病。但此刻投着球,任由绵绵细雨沾湿了衣服和头发,倒让人有种畅快淋漓之感。 现在还很早,校门口一定挤了不少人。 反正夏勋会乖乖等我的吧。 咚!球叩了下篮板,落入红色的篮框中。 “哟!资优生也会打篮球啊!”一个粗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夏寒不悦的回过头。 是高三的学长们,夏寒曾见过他们与夏勋打过几次篮球,不过几乎都是惨败。 “怎么样,要跟我们打一场吗?”其中一位带头的人说话了,声音粗糙的像鸭子叫。 见夏寒没有回答,那人又补充道,“啊…看来只有弟弟会打而已嘛…” 自尊心强的夏寒自然是受不了对方的挑衅,尤其是被拿来和弟弟比较。 他挑眉,不屑地把手中的球丢给对方。 - 距离下课鐘响,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夏勋站得两腿发麻,两眼发酸。 或许哥哥早就回家去了... 或许学姐又临时找他去别的地方了... 夏勋顿时觉得满腹委屈,淋雨淋了那么久,却连哥哥的影子也没看见。 就在他眼泪快要滴出来的瞬间,他看见一群人从学校的另一端跑来。 他揉揉眼,定睛一看,原来是平时和他一起打球的学长们。 他连忙抬手拭去即将夺框而出的泪水,装作没事儿一样,“学长好...” 话音未落,就被其中一人给打断,“夏勋!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快来…”那人气喘吁吁地喊着,“你哥哥不知道怎么了...” 咯登!夏勋的心猛地抽跳了一下。 Chapter8-第二次捐赠 今天大概是夏勋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依据学长们的说法,哥哥是在与他们打球时,由于天雨路滑而不慎滑倒,眼睛撞上了球架旁突出的支架。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对夏勋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哥哥可能会有失明的危险。 一个星期之内,眼睁睁看着哥哥被送进医院两次,躺在白森森的医院病床上。 夏勋的心受不了第二次打击。 “你哥哥的右眼伤得很重…即使医好了,视力可能只剩不到0.1…”眼科医师在查看完哥哥的伤势后,沉重地说道。 眼球的剧痛使夏寒呈现半昏半醒的状态,但在迷糊状态之中尚能听见医生残酷的话语。 他握着夏勋的手驀地勾了一下。 即使夏寒一句话也没说,夏勋依旧能读出夏寒内心的苦痛。 昔日校园里的资优生,竟然成了视障。 夏勋隐约能看见哥哥紧闭的双眼中夹杂的泪水。 “医生…”就像是反射动作,夏勋自己也没料到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眼角膜…给他吧…” “什么!?”医疗团队全瞪大了眼,彷彿眼前的人说出口的不是中文,而是奇怪的外星语。 “要再给你一次吗…我是夏寒的复製人的证明文件?”夏勋轻声说。他想知道此刻自己的面容是否也跟哥哥一样惨白。 “这,这不是法律的问题…”医生试着解释道,“可是,活体角膜的移植…你知道有多痛吗?就连身经百战的成年人都不见得受的了…” “医生,你试过吗?”夏勋露出一抹浅笑,天真地问。 “我…这…倒是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又怎么知道会痛呢。”夏勋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再痛,也没有比看着亲人受苦来得痛吧。” “你…”看着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夏勋,医生无可耐何地道,“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我相信你们的技术。”夏勋紧握着哥哥冰冷却柔软的手,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夏勋目送着医疗团队走出病房,去处理手术相关事宜。 犹如在目送自己的光明璀璨未来离开。 他回过头,轻抚着哥哥的脸颊,额头紧贴在哥哥的额头上,彷彿这样就能获得力量。 “我说过我会守护你。”这句话不断在夏勋心里回盪着。 哥哥离他好近,夏勋能感受到哥哥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温热的气息。 “我说过我会守护你。”夏勋开了口,在哥哥的耳畔低语。 夏寒的唇瓣微张,睫毛轻颤,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是想感谢弟弟为他做的一切?还是想阻止弟弟为他做的傻事? 可惜他开不了口。 他只能,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抬手拥抱夏勋。 - 夏寒倏地睁开眼。 一切似乎都只是场梦。 他想像以往一样跳下床准备去上学,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病房。 窗外的阳光十分照眼,应该是正午吧。夏寒撑起身子,走下床拉上米白色的窗帘。 回头一看,旁边的床位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勋。 那日的回忆如浪潮般涌现。 额头上似乎还残存着夏勋留下的馀温,不知怎地使夏寒的脸颊唰的发红。 他绕过自己的病床,走到夏勋的床边呆坐着。 夏勋有着一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右眼则同样被纱布包裹着。 原来,不是恶梦啊。 是现实呢。 医生进来了,向他交代了些术后的注意事项。同学也来探望过了,就连高三的学长们也来病房里陪不是。 以前的他一定会狠狠的给那些人一拳,再把他们送进牢里。 可是此刻他只关心弟弟何时才会醒来。 现在的他对于夏勋,比起厌恶,更多的是疑惑。 你难道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为什么你还要三番两次的帮助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认命? 你知不知道,身为运动好手的你不能失去视力? 还有,你懂不懂这样的你只会让我更想依赖… 夏寒把额头轻贴在夏勋的额头上,就像之前夏勋做的,好像这样就能寻求问题的答案似的。 仔细一瞧,其实夏勋长得很好看。 五官大致来讲和自己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加立体,如同神的雕塑,而且比自己更添了一份平易近人的稚气。 简单来说,就是生了一张连男人看了都会爱上的脸。 看着看着,夏寒猛然惊觉夏勋的眼睛张开了,呈现半瞇的状态。 他吓得坐直身体,和夏勋对望了好一阵子。 在发生了这么多戏剧性的事情之后,他以为他会问弟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以为他会问弟弟有没有怎么样。 或者,他以为他会不死心地问弟弟是不是喜欢罗凌。 一箩筐的疑问涌上喉头,却化成了轻声一句, “欸,你真傻。” Chapter9-误会不全然是美丽的 夏勋淡淡地笑了,一隻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人。 原本以为哥哥会说些什么安慰或是鼓励的话呢,现在看来...... 不过,这才是我喜欢的哥哥呀。身为王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向人低头的。 你就是我的王。 或许你还比我更傻呢,连我喜欢你都不知道。 想着想着,夏勋噗嗤的笑了出来。 夏寒自然是读不出弟弟的心思,只见他皱着眉,“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做了什么吗?”夏勋笑着反问。 真是天真的无可救药。 “真是。”夏寒觉得自己快被气到脑中风了,可是仔细一想却又不知究竟是在气什么。他一手抵着头,斜眼看着夏勋,“一隻眼睛的视力完全丧失,你知道是多可怕的事吗?况且你才十四岁...学校的篮球队本来要培育你直到上大学的...”这是第一次,在盯着那张令人嫌恶的脸的情况下,夏寒竟会感到愧疚。他别过头,试图别去想弟弟现在的处境。 “用一隻眼睛去换取哥哥一整个美好又幸福的未来,我倒觉得挺值得。”夏勋坐起身,把身子挪了挪,坐到夏寒身旁。 这样的你只会让我更惭愧吧,夏寒心想。因为你的无私,衬托了我的自私。 “而且…”夏勋歪着头,轻轻靠在夏寒的肩膀上,“今天是哥哥在完全主动的情况下,对我说最多话的一次。” 夏寒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变得像刚摘下的苹果般通红。 看着夏勋脸会变红,听到他的话脸也会变红,我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想把肩膀移开,夏勋却又很不识相地贴过来。 在无可奈何的状况下,夏寒乾咳了几声,“呃,那个,医生说再过一个礼拜才能把纱布拆下来....还有就是,嗯,一个月都不能见光。”面对这种情形,转移话题才是上策。 “我知道了。”想不到哥哥还会结巴啊,夏勋在心中窃喜着。他扭头,把下巴顶在哥哥的肩膀上,眼球快贴到夏寒脸上的盯着他的侧顏,“哥,你好帅。” “说什么呢。”夏寒用手指一推,把夏勋推到十万八千里外,“离我远点。” 从窗外依稀可看见两人打闹的身影。一个是忧鬱冷峻的,一个是纯真热情的。但相同的是,他们生了一张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一张连天使看了都要忌妒万分的脸。 好久没跟哥哥这样嬉闹了........ 不对,应该说是......这辈子的第一次。 “对了。哥,你那天要对我说的是什么?”玩了一阵,夏勋重新坐回夏寒身旁,双手抱膝缩成一团,似乎是累了。 “什么?哪一天啊?”夏寒茫然道。 “就是你传简讯给我,说要跟我一起回家,顺便谈点事情的那天。”夏勋没有直接讲明就是哥哥出意外的那天。 “喔...那天啊。”夏寒咬着下唇,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又或者在找寻适合的措辞,“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啊?”夏勋瞪大了眼。 “你也知道,身为哥哥,弟弟的感情生活还是要关心的,如果有哥哥能帮忙的...我也能帮。”夏寒撒了谎。 夏勋脑中“轰”的一声,瞬间有千百个想法在脑海里乱窜。 “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错觉吗?夏勋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 难道哥哥发现了我在暗恋他?那可不行,不只不合法律也不合情理。可是,我并没有做的很明显啊…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看着沉默不语的夏勋,夏寒心里其实已明白了三分,但他还是不死心的追问,“你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兄弟之间要更加坦诚。你就说出来吧,我不会怪你的。” 天啊,连“不会怪你”这四个字都说出来了,哥哥到底发现了多少?还是…我该不会在哪个夜晚的睡梦中无意间说出口了吧!? “可是,哥,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夏勋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白皙的脸庞已羞得满面緋红。 红着脸的夏勋只让夏寒更加确定了先前的猜测,“其实看你的样子,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还不确定是谁…” 为什么是罗凌,到底为什么是她。 这样大家都会受伤的,你,我,还有罗凌。 夏勋眼看纸包不住火,糯糯地开了口,“哥,其实你…你猜对了…”仔细回想,今天哥哥的反常,还有对他释出的善意,也许都与这件事情有关。哥哥只是为了要试探他吗?还是其实哥哥对他也有意思,对他好不过是为了要激发他… 事到如今,夏勋寧愿相信是后者。 “我之前没说,是怕你为难…”夏勋鼓起勇气说道。 听到这里,夏寒的心已凉了半截。说实话,他在决定要问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当夏勋的回答贯入耳中后,会是如此难受。 比起难过,应该用空虚来形容吧。 彷彿失去了什么。 就像是一隻养了许久的毛毛虫,你不去理会牠,牠照样会跟着你。可是终究有一天,牠会展翅高飞,离你远去。 “哥…哥?你有在听吗?”面对夏寒的沉默,夏勋不安地问。 “没,没事。”夏寒试着保持镇定,“已经很晚了呢。” “是啊…很晚了。”夏勋站起身,拨开窗帘的一小角,在都市里总看不见夜幕中的繁星点点。“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背对着夏寒问道。 “嗯?”夏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夏勋觉得他的心跳比运动时还要来得快。 “当然是兄弟啊!你是我最好的弟弟!” “弟弟…吗?”夏勋转过身。大概是背光的关係,他的脸色有点黯淡。 “嗯,说实话,过去这十七年我一直没把你当成亲弟弟来看…不过最近,尤其是在你为我牺牲这么多之后,我对你改观了,是真的。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弟弟啊…”怕夏勋这傻子又会胡思乱想,夏寒赶忙说。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方才是我想多了啊… 哥哥不可能喜欢我的。 永远不可能。 夏寒看不清此时夏勋脸上的表情。是失落,是苦涩,抑或是早已习惯的无奈? “今天的星空,很美呢。”夏勋说着,便拉上了窗帘。 一个人愿对你死心塌地,你却始终无法为他倾心。 Chapter10-绝望 放暑假了。 夏勋还在努力适应着只有单边视力的世界,终日只能像囚犯般的关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 更不用从事他最热爱的运动了。 书桌正前方就是窗户,往外看去便能瞧见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们在盛夏的炽热阳光下挥洒着汗水。 好羡慕啊… 哥哥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前阵子因为动手术而错过了期末考,一下子从校排前三成了吊车尾,得失心强的他此刻正待在图书馆,没日没夜的读着,希望能弥补失去的分数。 如今屋里只剩夏勋一人。 他拿着笔在桌上敲呀敲的,脑中浮现了哥哥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欸,你真傻。” 这句话如烧红的铁一般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是啊,我真傻呢,老爱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夏勋开始怀疑当初的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想着想着便出了神,直到手机的震动声将他唤回现实。 “…喂?”“等等,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这…这样吗…”“我下午会出门一趟,就在那里见吧。”“嗯,我知道了。” 方才那通来电来得突然,为夏勋原本寧静如水的思绪激起一波波涟漪。 他不安分地来回走动,眼神不时瞟往时鐘的方向。 喀!时鐘响亮的鐘声提醒主人已经整点了。 夏勋拿着钥匙,迈出大门,走向前方的未知。 - 来到附近的公园,夏勋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眼神扫过一个坐在长椅上,发长及肩的身影。 那人穿着白色短t搭配牛仔裤,与平日亮丽的打扮相比着实朴素。 “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对方开口,示意夏勋坐到她身旁。 夏勋缓慢地移动到她身畔坐下,显得有些不自在,“学姐找我…什么事吗?” “你现在这样,过的还好吗?”罗凌用手比了比夏勋的右眼。 “原来学姐…什么都知道了。”夏勋有些不悦。 “我当然知道,你哥哥都告诉我了。”提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罗凌的眼神流露出哀伤,不过夏勋并未察觉。 看来哥哥对她的重视比想像中来的多更多啊,夏勋心想。 “怎么样,还能适应吗?”罗凌又恢復了笑容。 “嗯,我很好。”夏勋点点头,“不过学姐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直觉告诉他,罗凌绝对不会为了关心他的伤势而特地把他约出来。 “其实,我想要说的就跟这件事情有关。”罗凌迟疑了一下,“之前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不过在看到你为了小寒而牺牲自己之后,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至于之后该怎么做,取决于你。” 面对夏勋不解的眼神,罗凌从口袋拿出了一张纸。 不对,不是纸,是一封信。 纯白的信封,水蓝的墨跡,夏勋一眼就能认出它来。 上头还沾染了因血跡乾涸而形成的深褐色。 那是上次输血给哥哥时,哥哥紧抓着的那一封信。 上次在病房,哥哥着急地询问着下落的那一封信。 “这个…怎么会在…”夏勋因为震惊而颤抖着,“是哥哥给你的?” “打开看看吧。”罗凌并未回答,直接把信封递给了夏勋。 夏勋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这是哥哥的笔跡,错不了。 信封上写的是美国的住址,不过信的内容却是中文。 他读完了整封信。心情由纳闷转变问惊愕,再由惊愕转变成悲伤,再由悲伤,转变成心碎无语。 只要再看一个字,强装的镇定便会瓦解,强忍的泪水便会溃堤。 “我也没想到,你哥哥竟然会那么讨厌你…他是连小动物也捨不得伤害的人啊…”罗凌长叹一口气,“复製人也是人啊,他怎么能要求美国医疗顾问撤销你身为复製人的资格…这样你的存在就会变得不合法,你就必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罗凌怜悯地看着夏勋。夏勋把头压的低低的,但肩膀仍止不住的颤抖。信纸早已被眼泪打湿,但他却连扔掉信纸的力气也没有。 “你也别太难过了,”罗凌摸了摸夏勋的头,“那个教授我也耳闻过,是个会对委託者使命必达的人。你该庆幸的是小寒没有把信寄出去,对吗?嗯?” “不要…再说了…”夏勋摀住耳朵,无力地道。 这怎么可能…哥哥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他想起那天他们在医院里打闹的情景。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是连能够让外人知道的事情,哥哥都隐瞒着我… 我如此深爱的男人,竟要致我于死地。 夏勋只觉脑袋一阵晕眩。 哥哥的笑容,温暖的香气,对他说过的每一言每一语全蹦入脑海。 还有哥哥的不屑,冷漠与无视,还有冷言冷语也在一瞬间炸开。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还是我爱的夏寒。 如果不能开花结果,那就在凋零之前用力地爱着吧。 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 “别哭了,嗯?我知道你很难受…” “学姐告诉我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夏勋打断罗凌的话,“哥哥没告诉我的事情,表示他没有理由让我知道吧?你为什么要特地来告诉我呢?” “我说了,是因为我觉得你有必要…” “够了。如果你是想破坏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只想说,你失败了。”夏勋站起身,“还有,我以后不会再跟学姐单独见面了,除非我哥也在场。就这样。” 他将信纸丢在地上狠狠地踩,彷彿这样便能抹去残酷的事实,又像是在宣告着他的决心。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学姐也早些回去吧。”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留下一脸错愕的罗凌,扬长而去。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今天的会面,早被躲在暗处的某人一览无遗。 Chapter11-裂痕 嘴巴上是这么说,夏勋的心还是如刀割般绞痛。 回到家,他瘫软在床上,让棉被的柔软覆盖掉今天的不快。 “你刚刚去哪里了。” 彷彿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夏勋只当是听错了,用棉被罩住头顶。 “我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又一次听到了。但他还是不想动。 棉被被掀开,夏勋抬手阻挡棉被外刺眼的光线。 “我问你话你不会回答吗?”夏寒被惹恼了。都怪自己前阵子对夏勋太好,才让他变得如此肆无忌惮。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过我了?”夏勋苦笑着回应。 夏寒愣了一下,“你又再发什么神经?”他正要发火,又看到夏勋如月牙般的眼睛,想起了他为自己所做的牺牲。“…你在生气?” “我生不生气,有那么重要吗?”夏勋不客气的回嘴。连他也没料到自己竟出此言,他并不想这样的。 夏寒将夏勋从床上一把拉起。虽然夏勋比夏寒高大,但因为年龄的关係,力气仍是有悬殊的。 他一双眼狠瞪着夏勋。弟弟向来是逆来顺受的,今天怎么会… 他忽然想到稍早前在公园看到的情景。 夏勋和罗凌不晓得在谈什么,但重点是他们见面了,在夏寒不知情的情况下。 被背叛的滋味可还真不好受啊。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夏寒冷冷地道,“呵呵。怎么?跟罗凌约会的感觉还不错吧?嗯?” 提到罗凌,夏勋猛地瑟缩了一下。他又忆起了那封令他痛苦不堪的信。 “也是啦,漂亮的女生谁不喜欢呢?就算那不是你的,你还是想抢过去,对吗?”面对默不作声的夏勋,夏寒讽刺道。 其实重点不是罗凌,而是你呀。 “你在说什么?我跟她没有什么…”夏勋无奈地辩解着。 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看不出我有多在乎你?非得要这样误会我? 夏勋想开口对夏寒表明自己的感情,绵绵的情话却又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我倒是很好奇,她都跟你聊了些什么?是她先约你…还是你先约她?”夏寒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笑。 “我们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夏勋深吸一口气,“然后聊了些近况罢了。” “聊近况能聊半个多小时?也真够厉害的。”夏寒实在看不惯会顶撞他的夏勋,不断出言攻击着。而夏勋又是不擅说谎的人,与其支支吾吾,他寧可选择沉默不语。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直到夏寒开口。“你变了。为了一个女人。”他淡然的语调里听不出哀伤。 难掩失望地走向房门,又因夏勋的大吼而却步。 “我不喜欢她!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肤浅好吗?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儿女私情对我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夏勋的语调平缓下来,哀切地道,“可是你真的有关心过我吗?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甚至是把我当人看。我只是…一件可以供你任意践踏的物品而已…。” 当负面的情绪到了极限,他流不出泪水,只感觉到如浪花般一波又一波拍打在胸口上的心累。 “不过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夏勋低着头,额前的瀏海盖住眼幕,“我还是像笨蛋一样甘愿为你付出一切。真的,像笨蛋一样。” 眼前的瀏海被轻轻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着眼眶的俊美脸庞,一张自己爱了十四年的脸庞。 “我只是很失望,你从不会对我隐瞒任何事的…”夏寒弯着腰,净如秋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夏勋,“我承认我以前对你太兇了。那么你呢?你敢不敢承认你真的变了?” “我把事实都告诉你了,只是你不相信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夏寒没对他坦诚的事,他就不应该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说。 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夏寒直起身,脸上的柔情瞬间变成了冷漠,“我也不会再多问了。” 夏寒还是喜欢当初乖巧听话的夏勋。 也许,他喜欢的是那种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感觉吧。 “哥,”夏勋的声音乾哑,“你真心的在乎过你弟弟吗?” 夏寒呆了数秒,“…嗯,那当然。” “如果你是真的在乎我,为了我好,就请你不要再多问,也别再多想了。” 夏寒冷哼一声,“再多的藉口也只是多馀。我不明白连外人都能知道的事,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夏勋望着夏寒离去的背影,似是一道能带给人安全感却又冰冷残酷的高墙。 我不倔强,也不坚强。 我只是,不愿让你看到我伤痕累累的样子。 Chapter12-破冰 两人的关係在那次争吵后又降回了冰点。 直到开学后。 夏寒因为暑假时唸书唸得比平常勤奋了不少,加上自己身体还有上次车祸时遗留的“未知的损害”,在开学后第二週住进了医院。 此次需要的是肝脏捐赠。 出乎意料地,夏勋二话不说签了手术同意书。 他把部分的肝脏捐赠给了夏寒。 不管是出于使命还是自己的心意,夏勋都要竭尽所能地保护哥哥。 他存疑的是哥哥对他的真心,而不是哥哥的人品。 幸运地,夏寒再接受这次捐赠之后身体状况稳定了很多,连续几个月都没再发病了。 看到哥哥身体状况好转,夏勋也就放下心中的那块大石,隔年年初便跟着学校的篮球校队去外县市进行密集训练并且参赛。 仅剩一隻眼睛的视力固然会有视觉上的死角,但夏勋过人的天份和球技令教练不忍放弃。 相隔两地也不全然是坏的吧,毕竟他俩都需要沉淀一下。 - 虽然身子一天天好起来,但夏寒脸上的笑容却一日日黯淡,终至消失。 他们都没开口,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夏寒与夏勋之间的关係再也不是以前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夏勋累了,而夏寒偏偏在这个时候才开始在乎夏勋,而向来善解人意的夏勋又偏偏在这个时候看不透夏寒的心。 或许是自己表达的不够好。 又或者是老天爷喜欢捉弄人。 在夏勋离开家里之后,心闷的感觉真是雪上加霜。夏寒只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高三的生活永远只有读书和考试。学测将近,他却失去了目标。 他想道歉。 他想挽留。 虽说这么做很不符合他的风格,但他还是做了。 在夏勋离开的一个星期之后,夏寒破天荒的给他拨了通电话。 夏勋看到来电显示时差点儿没被吓晕。哥哥从未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就算要联系也只用简讯。 我不喜欢听见你的声音。很久以前哥哥是这么对他说的。 压抑着内心的震惊,夏勋左手微颤地按下了接听键。 “哥…是哥吗?”对话另一端良久都没有任何声响,夏勋只好先开口。 对方轻咳了一声,接着是清晰又低沉的嗓音传来,“嗯,你好吗?” “哥…怎么会突然打来?”夏勋的声音糊糊的,似乎快哭了。 “你怎么了?哭了?有人欺负你吗?”夏寒急道。现在的他看似音调平稳,事实上他正焦虑地在房里来回踱步。 “没有…”夏勋的声音恢復成柔和温暖,“你突然打给我,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了。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听了夏勋的话,夏寒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如此在意夏勋的情绪了。 “你第一次打给我啊。有时候我还会怀疑,你是不是偷偷把电话簿里的我删掉了呢。”夏勋语气轻松,就像两人从没吵过架似的。 也许他已经原谅我了?夏寒在心中暗暗猜测着。 “那个…其实…”他顿时觉得口乾舌燥,“也没什么特别的啦,我只是想解释一下…那天的事…” 回忆过去,往事歷歷在目。夏勋想起那天为何跟哥哥发生争吵,哥哥又是如何对他说的。 “嗯?”夏勋选择装傻。 电话那头静默了数秒,似是在盘算着如何开口。“就是去年暑假,我们为了罗凌大吵的那次。我不该那样咄咄逼人,更不该怀疑自己的弟弟…” 听到这里,夏勋的心揪了一下。 “我承认我不是个好哥哥,一直以来都不是。身为哥哥应该了解弟弟的苦衷,而我却没有…”夏寒的声音轻飘飘的,彷彿是对上帝祷告时的低语,“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情绪起伏特别大,可能是因为那阵子跟罗凌处的不好的关係吧…” “跟罗凌处的不好?”夏勋脱口问出,又惊觉自己貌似多嘴了。正当他担心着哥哥是否又会生气时,夏寒开口了。“嗯,我一直瞒着你,对不起…其实那一阵子罗凌有跟爸妈提出和我订婚的要求,我…” “订婚!?”夏勋差点没吐血。 “嗯,对啊,就知道你会惊讶。”夏寒顿了顿,“但我并不想的。你知道…我跟她本来就不该是那种关係,为了逃避我才搬出了你…” “我…?” “嗯,我说我跟弟弟感情很好,他为我牺牲这么多,我愿意保护他一辈子,不会在乎男女之间的感情。”夏寒的双颊微红。他不晓得自己那时候说的究竟是为了搪塞过去的藉口,还是真心话。 怪不得那天罗凌会找我谈那些事,原来就是为了要破坏我们俩的感情啊…夏勋想着,不免因为害怕而瑟缩了一下。 这么说来,那封信的来歷肯定不单纯,绝对不是夏寒自己给她的。 真的误会哥哥了。 “哥…谢谢你。”面对自己过去的愚蠢,夏勋一时失语,只挤得出这几个字。 “谢…谢什么。”夏寒咳了一声,极力想要掩饰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狂喜。 “你是特地打来,跟我道歉的吧?”夏勋笑着,声音甜甜的,“很谢谢你,你是个好哥哥。” “…嗯。那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害羞,夏寒的脸热呼呼的,他只想赶快掛掉电话。 “等一下…”夏勋大喊。得知罗凌为了哥哥不择手段,那自己也不能善罢甘休,“哥…我爱你…” “啊?什么?”可能是因为夏勋站在饭店阳台,风声大的关係,夏寒听得显然不是很清楚,“你刚说什么?” “我说…”夏勋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哥,我爱你!” 另一边传来了杂讯,接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也爱你,我的好弟弟。” 对方用温润如玉的清新嗓音回应着。 你这笨蛋...我说的爱不是那种爱啦。 不过,整颗心好似加热的棉花糖,甜蜜的要化开了。 爱你,是我唯一不会放弃的事。 Chapter13-追寻 隔日一早,天濛濛亮,夏寒便起床了。 距离学测日子越来越近,他藉口要在家里唸书,向学校请了长假。 但实际上他只是不愿去学校罢了。 坐在床沿发了会儿呆,前方的穿衣镜映出自己的样子,他顺手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 其实他一直很不喜欢照镜子。每当他对着镜子,镜中的脸就会使他想起夏勋。 以前是因为痛恨,现在则是因为愧疚。 不知道夏勋现在好不好呢? 应该也是一大早就起床,跟着教练练球去了吧。 眼前彷彿出现了夏勋天真无邪,暖热如火的笑脸。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把夏寒拉回了现实。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蹙了蹙眉,按下接听键。 “小寒,起床了吗?”罗凌甜腻的声音贯入耳中,却让夏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嗯,快考试了,当然要早些起床。”夏寒心不在焉地回应。 “你请长假,是为了躲我吧。”罗凌幽幽地道,“不用担心,在你请的隔天我也跟着请了。” “你想多了。”夏寒过分简洁的回答,更衬托出他的不重视。 “我们之间的关係…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罗凌在电话另一头啜泣着,“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吗?” 夏寒最受不了的就是女生的哭泣。他好声好气的道,“你先别哭,我说了我只是因为要考试,压力太大而已。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他捂着头,在心中埋怨着为何一大清早就让他遇到这种事。 “我知道了。”罗凌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虽然负面情绪还是持续涌来,“我们今天碰个面吧,我想当面跟你好好谈谈。” “今天?”夏寒一惊,随后又放低了音量,“谈什么?” “讲清楚我们的关係,还有未来,”罗凌抹去双颊上的泪痕,“你应该不会希望我纠缠你一辈子吧。” 夏寒不知道该回答是或不是,只好静默。 太阳已完全升起,高掛在银白色的空中。 夏寒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就约在…” “等一下,我有插播,我等等再打给你。”还未等罗凌回覆,夏寒便切掉了通话,接起另一则来电。 “请问是夏勋的哥哥夏寒吗?” “是,请问你是?” “我是夏同学的篮球教练,想问一下夏勋回到家了吗?” “回家?”夏寒一头雾水,“他没说他要回来啊。” “什么?”教练显然很震惊,“他昨天说家里有急事,要先回家一趟,他说他已经联系过你了所以我才让他自己搭车回去的…” “他是搭什么时候的车?你有亲自看他上车吗?”夏寒急的大吼,“快回答我!!” “啊…是,我有亲自看他上车,”被这么一吼教练也吓到了,开始紧张起来,“他是搭昨天的末班车,但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家了才对…” “那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打电话!!”夏寒质问着,连他都不晓得原来自己的嗓门那么大。 “真…真对不起,其实夏勋上车之后我有不断打电话确认一下他的情况,第一通有接,但后面几通就一直没有回应…我猜想他可能是已经回到家了,所以…” “所以现在是谁要负责?”暴怒到了极限,夏寒竟然笑了,“我弟弟不见了谁要负责!!” “非常抱歉,我会立刻联络警方…” “不必了。才失踪几个小时,警方不会受理报案的。”夏寒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脑袋保持冷静,“告诉我他上车的车站还有你们最后通话时他所在的地点,我要自己去找他。” 他拿出纸笔,记下教练所说的一字一句,字跡因为手部颤抖而歪斜扭曲。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边滑落。 他似乎理解了当他发生车祸时,夏勋的心情。 那是一种看着挚爱从眼前消失,你却无法抓住的心情。 - 夏寒赶紧换了衣服,顺手抓了件外套,却忘记手机还遗留在房间床上。 他衝出门,雇了辆计程车,往火车站的方向急驶而去。 短短的路程,在夏寒眼里却是如天跟地般的遥远,一分一秒都令人艰苦难熬。 夏勋这小子,为什么要一个人回来呢。 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年纪,路上可能会遇到诸多危险。 他就是这样,老爱逞强,一副自己很能干的样子。 既然要回来,为什么不先说一声?为什么要隐瞒我? 昨天才通过电话不是吗?那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最可悲的是,我连他在想什么,可能去了哪里都猜不透,摸不着。 夏寒急匆匆地来到火车站,搭上一列和夏勋所搭的路线一模一样的火车。 夏勋的篮球教练说夏勋最后一次告知他所在的位置是双月站。 那么,双月站之后的每一站都是夏勋有可能去的地方。 夏寒决定一站一站地,逐步搜寻夏勋有可能停留的地方。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你等我。 因为你就是我。 Chapter14-我会保护你 火车外的景色飞逝,速度造成了景物连成一线的美感,映在玻璃窗上的脸却阴鬱烦忧。 从白天到黑夜,夏寒逐站询问站务人员和附近居民,想打听一点夏勋的消息,然而原先高掛的希望却落了空。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在心中萌芽的绝望被越放越大。 眼看火车就快驶到双月站,弟弟失踪前经过的那站。 难道自己的猜想错了吗?夏勋不是因为下错站而迷路? 会不会是他擅自跑到别的地方了呢? 可是他一个人,身上又没什么钱,还能去哪里呢。 自责和无力感因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清晰。 火车缓缓驶进月台。 他抬起头,现在已是晚上六点,由于是冬末,天黑的特别快,再加上这里并不是大站,除了月台上微弱的灯光,周遭皆被黑幕笼罩着,莫名地带给人惆悵。 萧瑟的冷风吹来,夏寒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夏勋这小子被冻死了没有。 同样地,夏寒先询问了站务人员,得到的结果依旧令人心碎。他环顾四周,这附近没有什么居民可以询问,杂草丛生的,他心想夏勋该不会是被哪隻野狗吃掉了吧。 野狗。 夏寒走到月台边静僻的一角,静下心聆听,隐约能听见野狗的叫声。 这附近空无一物,连一丝烛火也没有,照理说野狗是不会乱叫的。 难道牠在追什么小动物吗?还是... 狗叫声越来越远,夏寒一咬牙,决心跟着叫声过去,毕竟这是他仅有的一线希望。 走出站门,夏寒高挑的身子隐没在有半个成年人高大的杂草之中。拨动草丛的沙沙声多少掩盖的狗吠,但夏寒仍不死心,摸黑寻找着,巴着最后的曙光不放。 他从未想过,若有天夏勋真的消失在他跟前,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姑且不论夏勋救过多少次他的命,光是夏寒最近对夏勋產生的依赖,就够让他苦了。 转眼间来到离月台约四百公尺处的地方,在一座高架桥下。 借着桥上的灯火,夏寒能大略看见眼前的景色。此时的狗吠声已清楚的似是在耳畔,他四处张望,却没见到狗儿的踪跡。 他再往前走几步,整个人离开杂草堆,走到桥下。吠声不知何时停止的,夏寒正觉懊恼,突然一个黑影从身旁猛地窜出,把夏寒吓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原来是隻黑色的土狗。牠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头也不回的往前直奔,口中还发出呜呜的悲鸣。 看来自己方才就是在追这个小傢伙的叫声了。 这么说来...也许... 夏寒缓步走近桥墩,绕着桥墩走了一圈。果不奇然,在桥墩的另一面看见了一个人影。人影面对着方才狗儿逃掉的地方,双手紧握着拳,身子前倾,颤抖着。 “找到你了。”夏寒在对方身后,柔声说道。 这个让自己担心了大半天,总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傻弟弟。 内心的祷告,总算是没有白费。 夏勋像是许久没听到人声,夏寒一开口,夏勋犹如被电流电到似的惊跳起来。他连忙后退了几步,直到身体叩到桥墩。 “哥…哥哥…”在夏勋看清眼前的人后,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他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脸上的情绪由惊讶,喜悦,害怕到自责,五味杂陈交织在一块儿。 其实夏寒原本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的,谁知对方竟来个苦肉计,倒让夏寒乱了方寸。“很害怕吧?”他走近夏勋,蹲在他跟前,微笑着。 “哥…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我本来是想偷偷回去,给哥哥惊喜的...我害怕,好害怕啊…”夏勋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眼泪和鼻涕全涌了出来,他抽噎着想解释下去,却被夏寒精瘦的手臂抱住了。 夏勋虽然个头高大,但内心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一个人在荒郊野外游荡了这么久,恐惧是如何啃食他心灵的可想而知。 “别哭了...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夏寒一手环着夏勋,一手轻柔地顺着他浓密的黑发,“不必再害怕了,有哥哥呢…” 在夏寒温暖的环抱下,夏勋的哭声确实小了些。他依偎在夏寒怀里,能感受到哥哥熟悉的香气,以及久违的安全感。 “哥哥昨天打来和我说那些话之后,我就突然好想见哥哥…”夏勋吸了吸鼻子,“我想给哥哥惊喜,所以就偷偷搭了回家的火车,没告诉哥哥。途中我突然想给哥哥买个礼物,所以随便下了站想买点东西。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这是个鬼地方。”夏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低低的,蕴藏无限笑意。 “是啊,我…我想说走远点总会有店铺吧,但是…但是后来就…”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迷路了…” “傻瓜,”夏寒将夏勋的下巴抬起,让他看着自己的脸,“你可知道这儿离火车站多近吗?” “我知道啊!再差一步就能回去了,结果又遇上了那隻死野狗…”夏勋嘟着嘴,忿忿地道。 “你可要感谢牠,是牠带我找到你的。”夏寒的眼神柔如春水,散发无尽暖意。夏勋被这温润的眼神勾住了,看着哥哥一个劲儿的傻笑,俊朗的脸庞裹上一层光彩,成熟却可爱。 夏寒被这天使般的笑容震慑住了,心咯登一声,强烈的电流在体内乱窜。他使劲地克制住那诡异的感觉,别过脸,语调严肃了许多,“你饿不饿,冷不冷?” 夏勋并未察觉哥哥的异样,他一听便从夏寒怀里跳起,“冷倒不会,但饿死了。”他拽着哥哥的手将他拉起,“哥,带我回家吧。” 夏寒看见夏勋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绵质衣物,现在还是冬天呢,还说不会冷,真是爱逞强…… “对了,你说你回来是为了给我惊喜?为什么突然这么做?”走回月台的路上,夏寒问道。 “还记得昨天哥哥对我说的话吗?”夏勋紧抓着夏寒的手,“从来不会开口对我道歉的,从来不会替我着想的,但你却做到了,我想你改变了很多,所以我…想好好报答哥哥。”夏勋咬着唇,靦腆地道。 夏寒突然停下来,把还要继续往前走的夏勋一把拉了回来,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夏寒低着头,故意不去看夏勋的正脸,“我都会保护你。所以,不要再害怕了。你不需要,再怕我了。” Chapter15-觉醒 兄弟俩相聚了一会儿,隔天夏寒又把夏勋送回了篮球教练那儿。临走前,夏勋还依依不捨的对他说了好多话。 终于,他们能够像真正的兄弟一样在一起谈天了。 比赛将近,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夏勋必须加紧练习。这次得比任何一场比赛更注重团队默契,毕竟他是少了一隻眼睛的,需要队友们的掩护和协助。 现在的问题是,夏寒的学测与夏勋的全国篮球竞赛很不巧地在同一天。夏勋被夏寒送上火车时,还不忘回头问了句,“篮球比赛,你会来看吗?” “嗯,我会的。”夏寒信誓旦旦的说着,嘴角勾起了美丽的弧线。 但是现在,他不确定。 他一直没跟夏勋说篮球比赛与学测撞期了,他不想让弟弟为难。可是仔细一想,学测,关係到他的未来啊…有人会因为跟别人的诺言而放弃未来的吗… 夏寒的视线落在眼前的书上,却出了神。他是天才型学生没有错,不读书也能考上好学校,但不去考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夏寒顿觉眼前一片黑暗。一低头,赫然发现錶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三点了。 时间怎么过那么快!?“糟了…”他嘀咕一声,都忘了今天下午和罗凌有约了。 罗凌今早才向他哭诉昨天打了电话都没人接,待夏寒赔完不是,她又要求今日一定要跟他见面。 夏寒原本不想去的,但想到如此刻苦读书的罗凌竟会为了见他而牺牲自己的时间,又想到自己的确有些事情必须和罗凌当面说个明白,便答应了。 - 来到社区里的公园,罗凌依旧站在那张长椅旁,那天夏勋和罗凌坐在一块儿的长椅。 “到底怎么了?找我找的这么急。”夏寒明知故问。 “我就直接了当的说吧。”罗凌似乎死了心,“关于订婚的事,你根本就打从心底不认同对不对?我在你心里,从来不是个女人对不对?”她的声音娇柔,却隐含几分怒意。 夏寒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当他抬起头时,表情已变得寒冷,“是,你说的都没错。打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会错意了,我们之间除了友情,没有别的。” “那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罗凌泪眼婆娑的控诉,彷彿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眼光,“我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感情你知道吗!!你骗了我!!你骗走了我那么多爱和关心,再头也不回的甩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声泪俱下,娇瘦的身躯微颤着。 看着罗凌这般柔弱的样子,就是再冷酷无情的人也会给予垂怜。夏寒的表情和缓下来,他走向她,一隻手轻轻抚摸着她红亮的秀发,“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我没有勇气。即使我费尽心思,还是没办法尝试去喜欢你…” “你没办法喜欢我…那么是谁?是哪个女人,住在你心里?”罗凌紧靠在夏寒的胸膛,声音中带着哭腔。 夏寒愣住了。是啊,到底是谁,这些年来一直盘据在他心底,让他从未接受过其他人的爱?他清楚自己并非没血没泪没感情的人,但为什么,面对眾多女生的追求,无论是貌美如花,还是天真善良的,他一次也没有动心过? 难道他内心最深处一直藏着某个人,只是他不愿去承认… “没有,我一直…没遇到中意的人。”在连自己也茫然无措的情况下,他撒了谎。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弟弟呢…”罗凌轻轻推开他,仰起头,“也对,我为你付出的恐怕不及夏勋为你付出的百分之一呢,你处处为他着想,愿意留在他身边,也是应该的。” 夏寒的心揪了一下。罗凌的话如同暮鼓晨鐘,敲醒了夏寒内心一直以来的矛盾。 是啊,夏勋为我付出了这么多…他可以为我不惜一切,放弃梦想,放弃未来,甚至是光明灿烂的人生…… 而我为他,做了什么呢? 我因为罹患重症而自怨自艾,而他却为了保全我的性命而倾尽所有,把身为人的尊严弃之不顾。以前总是对他冷言冷语,恶言相向,现在不过是尽了哥哥对弟弟应有的照顾,他就百般珍惜,万般感激…… 如今连他一个微小的想望,我都无法给予。 “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我们…还是朋友吧?”罗凌终于冷静下来,绝美的脸庞流露一丝惆悵。 “嗯,当然是。”夏寒好不容易想通了,他得赶着去做一件重要的事。“那…我走了,考试加油。”他摸着罗凌头发的手放了下来。 “小寒…”在夏寒转身之际,罗凌出声叫住,“再让我…叫你最后一次小寒吧…” 夏寒回过身,嘴角微扬,露出他一贯的勾人微笑。 - 不远的一棵榕树下,乾冷微寒的冬风徐徐吹来,一个人影倚着树干,手中拨打着电话。 “夏勋,你们比赛是几点开始?” “早上九点半比第一场。哥哥会来的吧?”夏勋显然很不安心,再三确认。 “会,我当然会去。你好好的等着,哥哥很快就会过去替你加油了。”夏寒温柔地道。 夏勋欣喜若狂,一连道谢了几次,才依依不捨的掛掉电话。 傻小子,你不必跟我道谢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为了报答你对我的好。 毕竟,我是你在这世上仅存的依靠了吧……。 Chapter16-宽恕 早上九点,夏寒来到x市市立体育馆。偌大的场地让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场内满了人,选手,教练,裁判,还有来自各地为选手们加油的人,夏寒也是其中之一。 神啟国中向来是最被看好的一队,但对于他们同意使用有残疾的队员还是让不少人充满了疑虑。 “放心吧,我们会赢的。”夏勋上场前,自信满满地对夏寒笑道。他的眼神依然澄净,如波光粼粼的湖面般映出七彩的光芒。在他超脱尘俗的天使微笑下,夏寒知道,那句话分明是在安慰他自己。看来,对世界一向无所畏惧的弟弟竟然开始紧张了呢。 夏勋接过夏寒递上的水,喝了一口,“你这样跑来没问题吗?听说快要考试了。” “没问题的。”夏寒的声音软绵绵的,无比温柔。 这些日子以来夏寒对夏勋的态度越来越好,像是在赎罪似的,倒让夏勋有些不习惯。他靦腆的笑了笑,“要准备上场了。” “嗯,加油。” 比赛开始前几秒,全场人都因为紧张而屏息着,直到哨音划破寂静的场馆内,宣告比赛已正式开始。场内的加油声还有鞋子的摩擦声此起彼落,令人热血沸腾。看着球员们在场上挥洒汗水,展现青春,用团队间的默契激发出自己的潜能,令观眾席上的夏寒看了好生羡慕。 夏勋知道哥哥正看着他,所以加倍的努力,想让哥哥看到自己最棒的样子。最爱的哥哥特地抽空来看他比赛,应该能用“三生有幸”来形容吧。 夏勋把注意力转移回球上,灵活的穿越在敌队球员之中,运用了假动作矇骗对手过关,在一个回身投入了三分球------ 嗶!哨音再度响起,第一场比赛结束了。 夏勋喘着气,得意的看着得分板,观眾的喝采与队友的欢呼声不绝于耳。他看向哥哥的座位,哥哥正对他暖洋洋地笑着。他正要衝上去找哥哥,却被队友们团团围住了。 “夏勋,你真厉害,比那些身体健全的人还要强嘛!” “是啊,我们队里有你一个就够了!” “现在可要好好休息,下午再电爆那些对手!!” 夏勋一一谢过队友们的讚颂,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中场休息时,他随口问了句,“不过今年的比赛只有国中组的吗?” “是啊,不过就算有高中组也不会是今天。”一位队友答道。 “嗯?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高三学长们今天学测呢。”对方漫不经心地回答,却如一记闷棍重重地敲在夏勋的心上。 赛前教练的教诲夏勋已无心去听了,队友说了什么他也不在意了。直到上场前,他的脑袋还盘旋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哥哥没告诉他? 他不想让哥哥为难的,哥哥到底为什么,要牺牲如此重要的考试,只为了看他一场比赛?他不得不想起先前哥哥曾经写过的那封信。那时候哥哥是多么的厌恶他,甚至想把他除掉,可如今却… 夏勋顿时觉得心头好酸。他生来就是要保护哥哥,为他牺牲的,怎么能反过来,让哥哥为他牺牲了呢? 他一时没有脸面对夏寒了。虽然想拿个冠军奖盃让哥哥骄傲的,但此刻内疚感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一个分神丧失了控球权,让对手有机可乘,以五分之差赢了神啟队。 完赛后,夏勋还来不及难过,就匆匆跑上了观眾席,气喘吁吁的道,“哥…你怎么没跟我说…” 面对夏寒的诧异,夏勋更心痛了,“你疯了吗!!今天要学测啊!那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捩点,你怎么…怎么能…”还未说完,眼泪就哗啦啦的滚落下来。 “因为输了所以难过吗?”夏寒不疾不徐地说,拿起面纸擦拭了夏勋脸上的泪水。 夏寒的答非所问倒让夏勋有点不知所措,“嗯。是很难过。”他轻声说。 “可是你知道吗?你的人生还很长,后面还有许多场比赛等着你,等你一一去完成。可是我呢?我的身体早在出生时就残破不堪,这样的我注定活不了多久的,就算我考上了好大学,也不见得能活到大学毕业呢…”如此令人揪心的话从夏寒的语气里听来却是一派轻松,“所以,不要难过,也不要认为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懂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夏勋早已泣不成声,听了哥哥的一席话只让他更无法理解。 “你不是也为我做了许多傻事吗?现在,就让我也傻一次吧…”夏寒说着便将夏勋揽入怀里,夏勋的哭声闷闷地从胸口传来,里头隐含了多年累积的感情。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你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为我流泪了太多次,现在应该好好的笑着了。 愿我能在有生之年,竭力报答你对我的爱。 “我们,回家吧。” 抱着夏勋的双臂,似乎搂的更紧了。 Chapter17-心动 夏寒和夏勋打算在x市留宿一晚。在往饭店的路上,两人皆没有交谈,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回到饭店,夏勋先至浴室洗了澡,夏寒则到阳台上透气。现在已是初春,晚风没有了冬天的萧瑟刺骨之感,反而多了丝丝清凉。 今夜的月亮虽然不是浑圆饱满的球体,但半圆的形状反倒添了几分趣味。 他想起夏勋今日在赛场上哭泣的样子,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夏勋果然还没长大呢,一点儿小事就能泪眼汪汪的。 话说回来,或许是被压抑习惯了,夏勋的奴性还真是重啊。 但夏寒已经不需要言听计从的弟弟了,他只想要弟弟快乐。 看来该找时间让夏勋适应一下对等的关係了……。 - 夏勋在浴室里,温热的洗澡水从头顶洒下来,沿着脖颈流到了脚边。哗啦啦的水声遮挡了门外的声音,就像自成一格的小世界,倒令他的思绪更为清晰。 他想了很多。一直以来他都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因为他知道哥哥讨厌他,况且兄弟恋爱是既不法又不伦的事情。但这些天来他明显地感受到哥哥的转变,除了对罗凌冷淡以外还有对自己的示好,让他心中早已慾望的火苗再度点燃。 如果可以,他想跟哥哥在一起。他想要他。 他也清楚哥哥的现况,在疾病无法根治的情况下,基本上他就是一尊朽木,凋零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也就是说若他再不把握时机,就再也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夏勋的心头又一阵酸。 只能说造化弄人,如果他们是平凡的兄弟也就算了,但他偏偏是复製人的角色。复製人和其主人,注定不会两者俱存。要不就是复製人牺牲自己来保全主人的性命,要不就是主人拖着病体而逐渐死去。 脸上流淌着的,已不知是自来水还是热水了。 - 夏寒在阳台上待了一会儿,惊觉时间不早了,便回到房里,正巧撞见从浴室里出来的夏勋。 夏勋天生长的好看,此刻可说是“美男出浴”,四周还围绕着一团白雾,真有如仙童下凡之感。且夏勋正值发育期,在加上平时有在锻鍊身体,晶亮的水珠沿着线条分明的胸腹滑下,竟让夏寒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心又开始突突的跳,就如上回夏勋在桥墩旁衝着他笑时一样。若不是已习惯这种感觉,夏寒真以为他心脏有问题呢。 这种感觉,叫心动吗? 他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夏勋是我弟弟,我怎么能…… 虽然夏寒刻意要抑制住脑中缓缓浮现的荒谬想法,但那剧烈的感受还是一个劲儿的衝上来。难道自己多年来都对女生提不起兴致的原因,无法接受罗凌的感情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喜欢男人…… 不会吧!? 夏勋愣愣地杵在原地,看哥哥盯着自己,表情千变万化,倒有些不自在。“哥…怎么了?”他怯怯地问。 “啊…没事,没事。”夏寒尷尬地移开了视线,在床边坐下。 “哥哥是觉得自己千里迢迢来看我比赛,我却没有做到最好而失望了吗?”夏勋边说边穿上衣服。 确认夏勋已把衣服完整穿好之后,夏寒才敢转头,“才不是,你别乱想,我只是…”在他的视线对上夏勋发红的双眼时,他顿住了,“又哭了?” “没有啊,只是累了吧。”夏勋口是心非,这是他第一次对哥哥说谎。世界是残忍的,不管多努力的保持童心,还是会有烦恼的。 “过来坐吧,我有话对你说。”夏寒拍了拍身旁的床垫,待夏勋坐好了才开口,“你们什么时候毕业?” “大概六月初吧。怎么了?”夏勋满脸疑惑。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毕业礼物。”夏寒像小孩子在交换秘密时一样,靠在夏勋耳边轻声说。 “不行的,哥哥怎么办?哥哥要为自己的未来先想一下啊,如果没有要上大学的话就要…”夏勋又开始担忧起来。 “嘘。”夏寒把食指轻放在夏勋的唇上,“我自己会看着办的,嗯?还记得我以前最讨厌你多管间事吗?”他的声线无比温柔,似乎要融化了。 “可是我不值得哥哥为我……”夏勋还想婉拒,但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找一天我带你去游乐园吧,就这么决定了。”夏寒将食指放下,摸了摸夏勋的头。夏勋仰头望着他,灿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不解,喜悦,感激,还有另一种情绪。 他们的心中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对方是不是也喜欢我呢? Chapter18-毕业礼物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一週。 今天一大清早,兄弟两人便出发前往游乐园。 好久没一起出来玩了……不对,应该说是第一次。 “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吧,只管尽情的玩。”夏寒拉着夏勋来到游乐园的大门,开朗一笑。 夏勋在门口佇足了一会儿,似是被这宏伟的景观惊呆了。夏家虽家境优渥,但他却从未去过游乐园。哥哥身子虚弱自然是不可能,而自己又只是个替代品,更没有资格来到这种地方了。他愣了好半天,直到哥哥轻唤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快进去吧,票都买了呢。”看着夏勋傻呆呆的模样,夏寒柔声道。 一进入广大的园区,夏勋便迫不及待的玩遍每个设施。从最基本的云霄飞车,自由落体,高空弹跳,甚至连旋转木马和游园车也一併搭上了。夏寒不知打哪儿来的vip票卷,让夏勋幸运地都不用排队。夏勋玩的乐了,还会拉着夏寒一块儿玩。 “是我送你的礼物,应该你去玩才对啊。” “哥也买了票进来不是吗?跟我一起玩嘛。” 夏勋很享受这种感觉,不只是与夏寒变得亲近,还能像真正的情人一样撒娇。对他而言,这就够了。 夏寒露出“真拿你没輒”的宠溺笑容,被夏勋连哄带拖的玩遍整座乐园。他们不必在意自己的处境,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两人玩的像疯子一样,沉浸在只属于他们的快乐,久久不忍离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转眼已是傍晚,两人玩透了所有设施,便在乐园内的水池边并肩漫步,火红的夕阳将池面染成一片嫩粉,经由水池反射的光线扑在兄弟两人俊美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梦幻的红晕。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听着周遭孩童们的喧闹声。夏勋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手指敲着一旁的围篱。 “哥,可以吃棉花糖吗?”夏勋突然开口,指着一旁的棉花糖摊。 “都几岁了…好吧,你在这儿等着。”夏寒溺爱地揉了柔夏勋的头发,往棉花糖摊走去。 夏勋看着哥哥的背影,眼神忽地变得迷离。 “吃完这个就该回去了。”夏寒走回来,手里拿着一支蓬松可口的棉花糖。 “哥,一起吃吧。”夏勋微笑道,双眼弯成了月牙。 兄弟俩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彷彿甜蜜的爱侣。棉花糖的甜度似乎化到了心坎里,令人爱不释手。 这一年来他们都变了很多,但硬要说个转变的契机,他们却也答不上来。只能说,改变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达成的,那是用感情还有时间长期浇灌而形成的结果。 “吃完啦,该回去了。”夏寒看着夏勋舔完竹棍上残留的糖液,眼带笑意的说。 “哥,等一下…”夏勋抓住正要从椅子上站起的夏寒,懦懦地道,“这个毕业礼物,我很喜欢。” 夏寒愣了下,低头看着弟弟紧抓着自己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润,“嗯,喜欢就好。” “歌不是也快毕业了吗?其实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哥哥。”夏勋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唇。 “…礼物?”夏寒的话还卡在喉头,就被夏勋的唇给堵住了。 不是粗暴的强吻,而是轻轻地,不疾不徐地贴在对方的唇上。像是午后的下午茶般轻松,又像是雨后的彩虹般美丽。 夏寒的唇很软,很暖,带着棉花糖的淡淡甜味。夏勋忽然不紧张了,不管哥哥会怎么反应,会惊讶的推开他,或生气的打他抑或是错愕的跑开,他都不管了。 豁出去了,他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好好享受青涩却甜美的初吻。 不需要冗长的祝福,不需要繁复的包装。 那是他献给哥哥的礼物。 Chapter19-最后之役 夏勋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对夏寒表白的那一天。 他没有开口说爱,只用一个吻,表达出他俩之间不可告人的情愫。 不过在那天之后一切又回到正轨了,彷彿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因为,必须回到正轨。 夏寒并无什么特别的表示,但夏勋明白夏寒此刻的心情十分挣扎,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极需时间的调适。他跟夏勋最大的不同就是拥有强烈的自尊心,他不会轻易屈服于一个人的告白的。 关于这点,夏勋很乐意等夏寒整理好内心的小矛盾。再一个星期就要毕业典礼了,两人都忙于准备典礼的彩排,便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 但,夏寒开始感受到身体的不对劲了。 自从从游乐园回来以后,他便发现自己常常有心悸和心律不整的情况出现,这是以前所没有的。起初他不放在心上,以为吃了药就没事,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再加上毕业典礼的事务繁忙,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心脏甚至会出现无力感,好几次让夏寒差点儿晕过去。 而他一直没告诉夏勋自己的状况。 “哥,你还好吗?最近常看你脸色发白…出了什么问题吗?”再细微的动作,只要是与夏寒有关的夏勋都能捕捉到。这阵子他注意到夏寒时常摸着心脏,脸色铁青,便在放学时询问了夏寒。 “没有,我没事的。”面对夏勋的关心,夏寒简短地道。 “真的没事吗?你答应不管任何事都不会瞒着我的……” “…就是最近吃药的时间不规律了点,过一阵子就会没事的。”为了表现出真的没事的样子,夏寒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但他心知肚明,他说谎了。 距离毕典的时间越来越近,夏寒只能将身体上的问题先搁在一旁,专注筹备。很快的就要毕业了,他可得想想毕业以后的出路才行。 倒数两天了。 毕业时的表演项目准备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夏寒正巧是这届的毕业生致词代表人,所以今日他一大清早就到学校就开始排练。神啟高中可是明星学校,一丁点儿细节都不能马虎。或许是没吃早餐,还有压力过大的关係,他一整天都觉得头脑晕呼呼的,有时甚至快喘不过气来。 “夏勋,你怎么来了?”在最后一次的排练时,夏寒在后台看到了夏勋。夏勋手中抱着一隻极大的狼娃娃,大概有半个成人高吧。 “今天学校提早放学了,我是来看你彩排的。”夏勋露出两排白牙,傻傻地笑了。他将手上的狼娃娃高举在头上,兴奋的问,“怎么样,可爱吧?” “嗯,很可爱。是你买的?” “嗯…不算是。”夏勋停顿了一下,接着嬉皮笑脸地道,“其实是隔壁班的女同学送我的。”他特地强调了“女同学”这三个字。 夏寒瞄了一眼,接着又专注于手上的稿子。 吃醋的滋味可还真不好受。 “啊,该我上台了。”夏寒急匆葱地走上台,夏勋则露出顽皮的表情往观眾席走去。 夏寒熟练的走上台,站在正中央,面对台下无数的观眾,泰然自若的唸出演讲稿,朗朗的声音回盪在大礼堂,有种震慑人心的气势。夏勋在台下听的如痴如醉,台上的哥哥是如此引人注目,真是闪耀全场的焦点。 只不过,哥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夏勋依然专注的听着哥哥的致词,仰望着哥哥的一举一动。但他却发现哥哥的面部渐渐转白,平顺的音调好似在忍耐着什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长达一分半鐘的致词终于结束了。 夏勋不禁松了一口气。在如雷的掌声中,他见夏寒准备走下台。 接着,伴随着眾人的惊呼,夏勋眼睁睁地看着夏寒重重地晕倒在台上,不省人事。 夏勋手中的娃娃也落在了地上。 眾人尖叫,惊慌,手忙脚乱的将夏寒送医。夏勋却只像个活死人似的僵在原地,彷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说过了,他再也受不了第二次。 直到坐在救护车上,刺耳的鸣笛声才将他拉回现实。 “哥…”他悲凄地轻唤。夏寒却一动也不动,一旁的心电图显示他心跳的微弱。 夏勋哭花了眼,眼泪沾湿了衣襟。他只想要哥哥睁开眼睛,他只想要哥哥醒来,难道这么卑微的愿望也无法实现吗? 又来到了冰冷残忍的医院。这已经是这一年来的第几次了呢? 不像一般的家属,夏勋没有对着医生又喊又叫,就像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他只是呆板的照听着医生冗长的解释,紧握着哥哥的手寸步不离。 开什么玩笑!? 前一秒哥哥才笑着与他谈话,后一秒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最终夏勋从医生的话中得出了结论:夏寒的病造成他的心脏比一般人来得脆弱,再加上最近可能有进行较剧烈或较刺激的活动,导致他的心脏负荷不了,受损严重。如不在二十四小时内进行换心手术,便会一命呜呼。 所以,该来的还是会来,对吗? 要是我没有拉着哥哥去玩那些讨厌的游乐设施就好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因为是我的错,所以我会承担的。 他咬牙,纯净如玉的泪滴落在哥哥的苍白如纸的脸庞上。 最终章-不灭 哥哥一直都没有醒来。 一直,都没有。 目前只能靠仪器来维持心脏的脉动,并且要再二十四小时内完成心脏移植手术。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来看,有百分之七十的机率会成功,但最主要的问题是要找到合适的心脏。 心脏切除过后必须在短时间内进行移植,否则一但失去新鲜度,就会与受移植者產生排斥。 而这颗心脏的提供者,毋庸置疑的就是夏勋。拥有与夏寒高达99%相似的基因,还有身为复製人的移植资格。 总而言之,夏勋只剩下不到一天的寿命了。 医师目前正与医疗中心洽询活体心脏的库存量,希望能保全夏勋的性命。但这对夏勋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了。 很多人认为,死亡很可怕。 但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你因为死亡而必须做出的割捨。 他认为世界是绚烂的,是热情温暖的,再残酷的事情一定会有光明的一面。这个世界太过美丽,有太多的事物值得他留恋。 在这之中,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哥哥。 身为弟弟,竟然想保护哥哥,这或许是件可笑的事。可是他确实是以此作为使命,作为目标而存活的。他想守护夏寒,却又捨不得离开夏寒。 他的内心充斥着矛盾。想要让哥哥活下去,自己就得死,但自己若是死了,往后又该由谁来保护哥哥呢? “也许,是因为我太天真了,自以为世界总是美好的,上天才会给我这样的惩罚吧。” 他看着哥哥的枕头边,那隻巨大又柔软的狼娃娃。它的毛皮雪白,一双湛蓝的透明双眼,看似冷血又兇猛的动物,却意外的带给人安全感。 就像夏寒一样。 驀地,他发现哥哥的手指勾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哥哥的手确实在动,而且动的幅度更大了。 他赶忙唤来医生,医生赶到时夏寒奇蹟般地醒了,生命现象也渐渐地稳定了。 夏勋在一旁看着,内心虽然激动,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那是回光返照。 代表哥哥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医生非常识相的离开病房,留下兄弟二人在病房内长谈。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夏勋,“最多只有二十分鐘,记住了。”他没讲明是什么东西二十分鐘,但夏勋心里自然明白。 “一觉醒来,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夏寒望着走回床边的夏勋,微笑道。但他的眼神疲惫,笑容也失去了光彩,原先柔嫩的双唇也应脱水而乾裂。 夏勋默默地走到他身旁坐下。他细细地端详着夏寒,这张他爱了十五年的脸。轮廓分明的五官,细白的皮肤,总会盖住眼睛的巧克力色头发。 “没有话想对我说吗?你平常话挺多的呀。”夏寒的声音乾哑,但依旧悦耳。 哥哥一定也知道自己的状况了,在命危的时候还能装得如此镇定,让夏勋更感心酸。 “就是平常话太多了,所以现在,我想听哥哥说话。”夏勋抬手,轻柔缓慢地将哥哥眼前的瀏海拨走,露出他一双水晶般的眸子,“哥哥平常是怎么看夏勋的?夏寒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小的时候,我很讨厌你,真的很讨厌很讨厌,恨不得你离开夏家。那个时候的我认为你是多馀的,你只是来夺走父母的宠爱的。”他的视线移向窗外,思绪彷彿回到了从前,“后来大了一点,就明白你的烦人之处了。你不喜欢黏着爸妈,反而喜欢黏着我,天知道为什么。而我只是更加的讨厌你,所以那个时候,我从不对同学承认你是我弟弟。” 夏勋静静地听着,眼前浮现了两人小时候的样子。 “再大了点呢...大概是国中那时候吧。我终于意识到你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了,因为你的存在证明了我只是个体弱的病人,而我的自尊心又特别强…渐渐的,我在痛恨之中,对你又多了份畏惧。所以我开始不去理睬你,尽可能的对你冷漠。对我来说,你不是救星,而是威胁。”说到这里,夏寒停顿了。 “再后来呢?” 夏寒把脸转向夏勋,削瘦的脸庞上掛着暖暖的笑意。 “再后来,我就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么傻,我竟然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的好,还有你对我的真心。再多的道歉,都不足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当个好哥哥,好好照顾我的弟弟,并且祈求你下辈子不会再经歷这段孽缘了…夏勋,我对不起你,我好希望你能恨我,不要再对我好了…” 夏勋的眼眶微湿。他垂下眼,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你想哭就哭吧,以前的我对你太坏了。如今,你解脱了。”夏寒苦涩的一笑。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弟弟此生的自由,他在所不惜。 “我不会哭的。”夏勋抬起眼,高兴的看着夏寒,“因为我一生的眼泪,早就都给了你啊。”他笑着,比阳光还要炽热的笑脸。 “夏勋……”夏寒不解,眉头微皱。 “我很高兴哥今天对我说了这些话,这是我作梦都想不到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坦承呢。”他语调轻松自然,就像即将要面临重大抉择的不是他一样,“这样就够了,只要你曾经把我当成亲弟弟,哪怕只有一秒,我也死而无憾了。” “夏勋…!”意识到夏勋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夏寒开始慌张,呼吸因而变得急促。 “我现在,该完成我的使命了。”十五岁少年的稚嫩脸庞上,不知何时酝酿出了一份成熟。 “夏勋,你不可以…”夏寒极力想阻止,身子却开始不听使唤,又快要晕过去。 “嘘,别说话。” 一个吻落在夏寒的额头上,很温和,很坚定。堵住了拒绝,堵住了挽回,堵住了所有可能的留恋。 算我求你了,就这么一次,不要拒绝我。 我发过誓的,我会用一生的血和泪来爱你。 在弥留状态之中,夏寒意识到自己被推着进了手术房,身旁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地不真实。 “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长的还真像呢。” “这都是拖哥哥的福啊,让我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这么人家都说我们是双生呢。” “那么,我们下辈子…再当兄弟吧?” “我才不要。” . . . “下辈子,我要当你的情人!” 手术室的门扉缓缓关闭,手术床上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就像他们不曾分离。 尾声 缘起,不灭 一位年轻人独自来到游乐园,毫不犹豫的选择搭上了摩天轮。 每当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就能俯瞰浩瀚美丽的风景,同时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微不足道。 这小小的玻璃车厢中,承载了太多回忆,太多悲喜,还有太多来不及说的话语。 年轻人看向对面的位子,依稀能看见有个模糊的影子坐在那儿对着他笑。影子不论是神韵还是轮廓,都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是那隻狼娃娃。 我知道多年来你一直逆来顺受。 我知道你小时候常常躲在棉被里哭泣,只因为我那日说了句伤人的话。 我知道你读过那封残忍又该死的信了,只是你一直都没说。 我知道那隻狼娃娃根本不是女同学送给你的,你那么说只是想让我吃醋,其实它是你亲自买来要送给我的礼物。 我知道其实你心中一直有我。 我知道,你的全部我都知道。 因为我和你现在已融为一体,你的心思,我现在都明白了。 应该…还不算太晚吧? 对了,那你知道,我的心里,其实也有你吗? 不对。 正确来讲,我的整颗心,就是你。 -我和你的缘份未尽,何苦那么早道别离?